第008章 小镇（二）
八方酒家坐落在街东当街路边，老旧的两层小楼，门前路边长着两棵有年份的大樟树，向门口八字迈开，代表着财源广进。正值中午，树下停了几摩托车，旁边阴凉处，摆放着两张桌子，有一张桌子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八方饭店老板谭圣和几个客人正打着牌，妻子陈青在屋里招呼客人，一边端水送茶，一边骂着谭圣要他起来帮忙。
谭圣前身是个无业游民，整天出去喝酒闹事，有一次谭圣闹事后，把对方人打伤被抓，听说镇上派出所里有人替他说话，就没深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稍作处罚后，就把他放了…回去之后，谭圣就比以前稍微老实了点。
婚姻方面嘛，说来也巧。有次，谭圣在一家叫东山的酒店，认识了一个在酒店坐台的女人，之后谭圣跟遭了魔似的，竟然喜欢上了人家。这个女的就是他现在的妻子陈青，像谭圣这样的恶人，整天瞎胡混，在本地是找不到对象的。陈青是外地来这打工的，不知咋回事，就这样，妓女配恶棍，他们还真的成了夫妻，而且之后的日子比谁过的都好。
结婚后，二人做点儿小生意，陈青本来手里也有一点钱，就在汤山镇街上租两间门面，开了个八方酒家，由于陈青之前就在饭店干，会招呼客人，生意异常的好。虽然她名声不好，但为人热情善良，人们也都接受了她，没有谁会看不起她，嘲笑她。
另一方面，谭圣这个人，镇子上周围人都知道他脾气，一般没人惹他，人们都对他印象是比较难缠，尽量不和他有冲突，这也就陈青能管得住他。这酒家开业以后，谭圣就听了陈青的话，不再胡混，和别人搞好关系，好好做生意，这一干就是十几年，老店不变，这又装修了下，生意更好，街上有头有面的人，也经常来这消费，
谭圣他家在镇上也是出了名的，别人有个什么事，他也乐意帮忙，闹个矛盾的事，有的也找他帮忙调解，比村长还管用，就是事到了乡政府那里，小事上，政府里也得给他留个面子，到了派出所，他那更是像回到了自己家一样，到处都有熟人，而且办事能力极强，自从他与妻子有了个儿子以后，那混的又是更上一层楼，一致到了，有镇上大场面的地方，都有他在场。有些店家店开业，邀请他去点炮，有些喜事婚礼或白事也找他张罗。
八方酒家店里的厨师，叫老丁，个头大又胖，四十多岁，至今也是光棍一个。以前年轻时是跟着谭圣混社会，他不光做饭的手艺好，打架打的也好，不过谭圣一结婚改行，就把他的另一方面优势荒废了，现在店里所有菜都是他老丁做的，中午这个时候，老丁正在厨房里，热火朝天干着活，陈青也来给他帮帮忙，老丁都是乐呵呵的嘟囔道；大嫂，太热，你去外面忙吧，我一个人就行…老丁干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想过要离开这里，或者离开谭圣，他们在一起就像一家人…
谭途和杨子几个人一到门口，谭圣看见他们几人，就骂道；你个小崽子，咋又回来了？谭途准备回话一看，那个中学把大门口的老头怎么也在这，躲还来不及，转身就想走，因为他不是从正门出来的…在被谭圣叫住后，谭途嘴里嘟囔道；这我越是不想和谁碰面，就越是缘分够深。
把守中学大门口的老头，是退休教师，专门在放学时，学校门口查出入证，来访登记。因为之前查过谭途几次，他们之间都认识了，谭途心想，这下完了…
陈青听到儿子的声音，出来叫住谭途问；这还没到星期天呢？又翻墙头出来？你给我过来…看谭途挨训去了，杨子与牛尖主动过去向把大门的老头问好，老头在一旁说；呵呵，这几个小子都是翻墙头。谭圣对老头说；几个小兔崽子，学校墙头是不是太低了？挡不住他们几个？
谭途在屋里挨了顿骂，绷着脸出来，见杨子与牛尖，老头说说也没深究，放过他们了，才松口气。谭途从他妈那里听说，今天中午，他爸请老头和学校老师吃饭，目的就是给他办个证，离家近，看能否回家吃中午饭和晚饭，和商量让他回家住的事，谭途听了非常高兴，因为他可不想长时间呆在那个笼子里，心里特别感激他妈，陈青不耐烦的说；你丁叔在厨房忙，你去帮忙，我去买点东西。
谭途叫上杨子与牛尖，一股脑冲入了后面厨房，他们与老丁之间都是熟人，之前经常来这，非常喜欢听老丁五马长枪侃侃而谈。老丁总是一边叼着烟，然后深情的讲述，以前他和谭圣去摆平很多事的经过，腥风血雨，打斗场景，来炫耀他与谭圣的灿烂曾经，不时的还手舞足蹈的比画着动作，要教他们几个几招，几个人听的乐此不疲…
下午，五班的教室里上着音乐课，音乐老师的电子琴声音，听得出是那首童谣，合唱的时候，有调皮的同学故意捣乱，就唱成了超市，里面什么都有…为了不让部分同学捣乱，音乐老师在教唱那首，同桌的你，的时候，把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给你做了嫁衣，省略了…音乐老师郑重的告诉大家，后面的几句不到时候，就不用唱了…遭到多人反对，虽然抗议者众多，但仍然愉快的唱着…
课后，石三从后门张望，看见何沙一人在桌上，两手捧着脑袋，一动不动，他就从班后门过去，悄悄到何沙面前，把之前上课时，用白纸折好的纸青蛙，放在何沙的面前的桌上，对何沙说；信不信？只要你对着它的头吹口气，它就会跳动。石三弯下腰给她做示范，对着纸青蛙头部吹动，纸青蛙在有气流的作用下，上下跳动几下，然后对何沙说；这么有情趣，都无动于衷？石三看她闷闷不乐没反应问；你是不是想家了？我也厌倦这里了…何沙不动声色的说了句；你走…石三碰了鼻子灰，看她又好像心事重重，显然她不是很开心，石三把青蛙留下，自己默默的回去了…
上晚自习课前，谭途正想着白天所发生的美事，牛尖过来喊他去玩。两人一块儿到班级外阳台上，趴在栏杆向下面张望，前面操场上人来人往，办公楼上的大灯将下面操场照的很亮。牛尖从口袋里拿出个只有手指大小的聚光灯，对旁边的谭途悄悄说；这可是我花几天的伙食费换来的…谭途之前玩过，知道这东西会让人只发现这个红点，就是不知道从哪里照过来的，过分的是，曾经有学生用这个照在别人胸口上，或者其他敏感部位，引起周边人看到后哄笑一团，之后这个东西，就被禁止在校区使用了…
教学楼左侧的大操场，体育器材区，这个时间点人不多，因为夜间这里比较黑。常建高个子身体靠在单杠上，问面前站着的王松；是你把谭途往李阳头上浇水的事告诉李阳的吗？你也在这两年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比较清楚。王松回答；李阳是问过，我回答没看见…常见笑了笑说；有人说是你告诉李阳的，你也知道他们两个人不合，这是火上浇油啊，常建说道。
不远处，石三正一个人往这边走…常建看了看后告诉王松；如果谭途他俩再打起来，你就等着我收拾你吧，常建又笑了笑，递给王松一根烟，看着他点火后说；如果他们没事就算了…然后常建拍了拍王松的肩膀，走了…
石三到这时，正好与常建走对面，石三并不知道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几米远的王松，一个人正在那里抽烟，于是走过去…突然，西边一个高个，从黑暗中向这里走来，石三走到王松边时，才看清那个人是谁，老师？但已来不及提醒王松，到跟前时，王松还没来及丢掉手里的烟，他是背对的，看不见。抽烟啥感觉？老师站在那质问。王松紧张的说沒有啊时，嘴里还向外冒股烟，这谎说的也白费，地上的烟头还没灭…
石三与王松二人被老师叫进了教学楼一楼办公室，等待进一步审问。那位胖胖的老师指着门边的方向说；你俩过去先和他站一块儿，等会儿我处理完事，再回来再收拾你们俩…石三和王松见谭途那小子也在这儿，心想，真是冤家路窄。
当时的办公室还有个老师在办公，三人并没有说话，只是相互望了一眼，等最后一个教师也离去，三人就开始说话了。谭途呲着牙说；王松，我正要找你呢？知道怎么回事吗？王松想脱开干系，就把李阳问他的情况说了一遍，石三听后才明白，是自己上了李阳的当，李阳是在从中挑拨离间。既然三人之间都是误会，那就容易理解了，这一切都是李阳哄骗诈的结果，不过王松明白，自己吸烟被老师抓，绝对不是个偶然。
谭途说；我今晚比你们俩还倒霉，牛尖在楼上用聚光灯照楼下的女生呢，牛尖刚照完，正轮到我拿聚光灯照了，你猜怎么着？我往下一照，咋看着下面红点反光呢？原来照在戴眼镜的副校长眼睛上了…当场被下面的副校长看到我位置，副校长向上喊了一声，站住，人全跑光了。石三问；那怎么抓到你了？谭途叹了口气说；我现在只是嫌疑人，老师没证据，其实聚光灯当时藏在我身上，没来及换地方就被老师叫了出去，让我站在班门口，然后那老师到‘我书桌里搜，我看到他在搜我的书桌，我马上拿出来放到窗户的卡凹里了，猜到他会回来收我的身，果然，老师出来后收了我的身，连鞋子都让我脱了，他没有找到，不过外面班里有人说出了我唉，就把我弄这了…
谭途兴致勃勃的说完，又向石三招呼了下说；小子，你也够惨的，啥错没犯，也给那胖子弄过来了。王松放松了口气说；今天没白来，我口袋里还有点瓜子，你俩要不要吃一点？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说；吃着…三人自在了会儿，边吃边聊，谭途道；缘分呐，咱这也算是共患难了，小子，咱俩你没发现特别有缘分吗？报名那天还记得不？石三点了点头说；你叫认谁小子，不就没你高吗？和一个别人都看成过街老鼠的人的成朋友，是不是你自己跑偏了？谭途嘲笑着说道；谁也别说谁，都是同一路人，要不也不会到这来。
瓜子吃的差不多时，谭途疑惑的说；等会儿还可能被搜身，瓜子皮不能放在口袋里…三人望了一圈，也没发现办公室有个可以扔垃圾的垃圾桶，到处干干净净，除了桌子腿，凳子腿与地面连接，其他什么都没有。王松看了看说；这咋办？总不能抓在手里啊，被发现要挨整的…有了，石三说着指向桌子边的一个开水瓶，三人交换了一下眼色，把手里的瓜子皮都倒入了茶瓶里，之后偷笑着。不知道哪个老师喝茶，倒出来瓜子皮会是什么表情？谭途高兴的对石三竖起大拇指说；真是高手…
别说话了，外面有人来了…石三提醒道。这时门吱的一声被打开，胖胖的教师拿着几本书走了进来，望了一眼，三人站着还好，就走到桌前坐下问；想了那么长时间，应该想好了，坦白从宽，来说说吧，谁先？谭途先发话，称自己冤枉，自己当时确实在场，但是谁用灯照的没有看见，还说了几个周边自己怀疑的对象，甚至把李阳也甩了出来，气的胖老师拍着桌子喊道；别说了，你说的几人根本就不在场，已经查过了，然后胖老师气愤的指着谭途骂道；你个肉头，小小年纪，这种事你也干的出来，拒不承认是吧？直接等着处罚结果吧，不用再说了，一边去吧！
就这么被胖教师一激，谭途忍无可忍，小脾气一上来马上回答说；就是我照的，你爱咋处理咋处理，行了吧？然后转身开门，气汹汹的走出了办公室…胖胖的教师愣了下，回过神来喊；你给我站住…接着跟了出去，刚走到门口时，回过头对王松石三二人说；你俩先回去吧，回头我再处理你们…
教学楼后，王松和石三在操场上转圈，缓缓神…他俩猜：估计胖教师这会儿应该找到那个肉头了吧？不知道那小子现在这会儿会去哪儿。不远处传来一声人模仿狗叫声，石三顺着方向一看谭途正从一边拐角跳出来，石三惊讶的说；你还在这儿？胖教师正在找你呢？谭途满不在乎的回答；等会儿一下课我就回去了，这会儿咱再聊会儿，走，去球台上坐…
三人并排坐上乒乓球台面，谭途对王松说；你今天吸烟被抓的事，什么都别说了，处理不会太重，过去了就过去吧。王松疑惑的问；咋回事？谭途转过脸说；实话告诉你吧，是我常哥想整下你，专门安排给你吸的烟，然后找人去报告老师抓你，设计好的，还好石三过去的晚，你也别怨他了，他也是帮我出口气，但我们都被別人玩了，唉，不说这个了…
我给你俩讲一个真实的笑话吧，石三笑了笑说；肉头，这外号起的真有才，你都快成笑话了，还有心思讲笑话？谭途白了石三一眼说道；胖子高明，我就喜欢这种紧张刺激的感觉。去年过年的时候，我在家门口玩，我们邻居家的那只小狗，它每次看见我就朝我咬，我想我也没惹它呀，别人它都不咬，为啥见到我就咬呢？我就不明白了。王松想了想说；听说狗的眼睛能看到人看不到的东西，肉头朝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说道；我身上有鬼啊？
咱接着说，谭途又说道；有次，我看它带着绳子出门，被我碰上，我就借机过去拉住绳头，把它强行拉入了门外面的一棵树的围栏里面，把绳子缠在围栏上，它出不来，在围栏里还在朝我咬。我赶紧回家把我爸买的准备过年用的鞭炮拿出来，扔到那围栏里，然后点着，你猜怎么着？噼里啪啦乱响，那狗吓得在里面到处乱撞，一万头的炮好一会儿才响完，那狗也没声音了…石三问；那狗死了吗？谭途笑了笑说；它怎么会死呢？死了就不好玩了。我过去见它趴在地上，身体缩成一团全身颤抖着，还尿了一地。然后，我把它拉出去放了…王松听后说；完了？这是什么笑话，一点都不搞笑。谭途张着嘴巴回答；完了…石三回答说；你太狠了吧？它只是只狗。谭途瞪着眼睛说；你猜之后怎么着？这之后的时间里，不管它啥时候见到我，就吓的马上趴在地上尿尿，再也不敢朝我咬我了…
打今天起，谭途仰着脸说；李阳与我就结下梁子了，我今天被抓住，就是他告的密，还找了其他人做证，证着我呢，要不然那胖子也不会那么确定是我。等着瞧吧！我非把李阳弄得以后见到我，就吓得跟那狗一样。石三从谭途的话里听得出来，以后谭途肯定还会和李阳干起来，这个人小心眼连只狗都不放过，怎么会不和李阳计较呢？
此时，石三想起一年前的尾巴，他已经习惯了回家后，尾巴绕着自己转但是有一天它突然离开了。母亲告诉石三，尾巴死了，已经扔到田间沟里了，石三惊奇着问为什么死了，母亲告诉他说可能有病，也可能是吃着什么药了，并说过几天再找一只，至于怎么死的不清楚。石三跑到田间，找到了那只曾经雪白的毛，活蹦乱跳的尾巴，它吐着舌头围着你，转缠着你，跟着你，伴着你…如今它却身上脏的发灰，湿巴巴的僵硬的躺在那里…石三站了许久，眼泪都出来了，之后石三找了根棍子在沟边挖了个洞，把尾巴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