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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还能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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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堪称狮子大开口的价位,楚映仪却还是给钱给得随意。

    按这样的速度,说不定在今年春分前,十三奴便能存够足以赎身的钱。

    计划顺利得太过,使得伤势恢复了大半后本可以再次尝试反杀的十三奴,一时都没了横生枝节的意愿。

    而多瞧了会儿旁人的热闹后,楚映仪也难得慢慢生出了点儿,又是一年新年了的实感。

    她起身,清开棋盘,做起了花灯。

    十三奴则被吩咐着去包元宵和饺子。

    等花灯做完、元宵和饺子煮完,天色已经入暮,宅里宅外的烟火声慢慢进入了极盛。

    楚映仪将制好的花灯递给身旁的十三奴。

    制好的玲珑花灯,细竹作骨,绯色宣纸作底,用墨笔栩栩如生地绘了抱着倒福的玉兔,而玉兔的门牙正好落到少年的指尖,姿态仿若亲昵。

    十三奴的手握惯了刀和厮杀,此前从未碰过这么……精致易碎的东西。

    像是再多用丁点力气,就会捏破。

    竟不由得放轻了呼吸。

    他被楚映仪指挥着,踏着积雪,从梁外走到院前,再站在腊梅树下。

    看女子沉吟考量半晌,最后还是决定了将花灯挂在打骨朵的腊梅枝头,充当花色。

    而飞雪里,花灯下悬挂着的枚雕刻了“阿棠”二字的薄玉,在十三奴掌中轻轻摇晃。

    少年挂好灯,不经意回首。

    看到的就是燃着的曛暖炭火下,女子已经收回了眼,站在屋门前,低头捧着元宵云饺的碗,蒸腾的水汽下云发松挽,如羽长眉笑意阑珊。

    年节后天气终于开始转暖。

    诛月楼在江湖几乎无孔不入,在十三奴伤势彻底恢复后,楼里的暗探也终于带着楼里的密令找来。

    眉目冷峻薄戾的少年抽出暗探手中利器,砍断玄铁链,重获自由。

    却在将要离开老宅时,十三奴突然停住脚步,侧首看向了墙角。

    那里,一株挂了精致花灯的腊梅,在静谧的雪夜里开得格外灿烈,花香清冽。

    楚映仪还未归来。

    暗探自以为揣测到了血月的想法,单膝抱拳道:“夫人还在等着,还望右使先行一步,属下这就留下来善后,将这冒犯了右使的女人解决掉。”

    十三奴闻言瞬间回神,不再看墙角的腊梅,踏出院门,嗓音冷漠:“不用。”

    “你们不是她的对手。”

    刚过年节,一场没由来的大火,就彻底烧尽了一户才搬来菡萏池没几月的人家。据说暂居的男女颜色都极好,只是再也没人见过。

    都城邺陵。

    系统悬腿坐在东宫大殿的秋千上,陪着楚映仪烤火,问她:“不去拦着么?”

    “有什么好拦的。”

    “直接守着桩子,等着兔子撞得头破血流了再捡,不来得更容易。”

    楚映仪点燃掌心宫灯,随意从身后书架上抽出卷书打发时间,脸上看不出半点的着急。

    原剧情安排里,女配萧映仪因为早产而十分体弱,被亓侬舟捡回后又得了皇后的喜爱,一直被当做准太子妃被精细地养在东宫。

    直到女主的出现,命运的齿轮再次开始转动,萧映仪被萧婉命令十三奴带回武林。

    然后萧婉一步步引诱寻来的兵将,慢慢发现了诛月楼和萧家间的猫腻,最后牵藤摸瓜地找到萧映仪与亓侬舟的身世之谜。

    而到了楚映仪进入剧情。

    她不耐烦一步喘三次的身体底子。

    被东宫捡回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拒绝了十三奴做她的死士。

    然后借助系统的外挂以及亓侬舟的势力,设法调配了猛药,靠着损耗寿命的代价将体质改换成了骨骼清奇的练武之材。

    接着更是一路入朝出仕,逆流而上。

    剧情除了必要的几个点,全乱套了。

    不知道是不是变动太大,本该前两年就出现的女主到现在都没出现,任务对象也由亓侬舟变动成了十三奴。

    但主要的剧情点还是在的——

    比如十三奴潜入邺陵的刺杀任务。

    十三奴回到诛月楼受完罚后接到的新任务,是去刺杀朝堂中兵部侍郎之子。

    诛月楼以往几乎只在江湖活动,和朝堂明面上井水不犯河水,如此行为称得上是公然挑衅,但十三奴并没有质疑的权利。

    刺杀过程很顺利。

    正值兵部侍郎在府中大宴宾客,来往的多有达官贵人和家眷,人多眼杂,那位大人之子又贪杯好色,让十三奴找到了机会。

    只是他到底还是低估了这样一个人人口中的废物子嗣在他父亲心里的地位,兵部侍郎拼着抄家的罪名调来了手下禁卫,拦截住了在场的所有人,严加搜查。

    顿时赏春宴上灯火通明,人心惶惶。

    十三奴失血过多,不得不在意识丧失前,借着夜色躲到朝后苑的厢房躲去。

    少年描了重妆,臻首娥眉,轻纱覆面,身着艳丽的女子服饰,咬牙攥紧袖中刀刃,装作献舞的美人状谨小慎微地垂着头往外走。

    却在离开巡逻兵卫视线的瞬间,手掌撑着拐角跌跪在地,狼狈喘息。

    嗬,嗬,嗬。

    ……楚映仪一身深紫作底,玄武纹作绣的修身官服,戴着无脸面具,不动如山地坐在高位。

    本该作陪接待的宴会主人兵部侍郎,已经抽刀率领家卫去抓杀害爱子的凶手。

    此事可大可小。

    他可以不管不顾,其他人却不行。

    侍郎的大夫人早就被这番惊变吓得花容失色,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去为楚映仪斟酒,唯恐怠慢了丝毫惹怒她。

    邺陵的官家几乎都听过,现任的锦衣卫首领萧映仪,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说是如今全府的性命都在她一念之间都不为过。

    偏高座上官服凛冽的女子看着还颇有意兴的样子,竟主动和大夫人搭话。

    楚映仪把玩着手中酒杯:“本官听说贵府有个自小习武的四姑娘。”

    四、四姑娘?

    他们府上只有三子,哪来的四姑娘!

    大夫人揣摩着楚映仪的意思,小心地嗫喏应道:“……是。”

    楚映仪继续笑道:“四姑娘名为沈仪。”

    “与祖家的表哥王春棠自幼青梅竹马,不曾想表哥体弱早夭,祖家担心四姑娘过不去这个坎,便将她送来邺陵散心。不想中途被人劫财,意外落入山崖。”

    “这两日才被家卫找回。”

    几句话定了自己的新身份。

    锦衣卫变化身份行事极为常见,大夫人终于听懂了楚映仪的意思,连忙应和。

    另一边的水榭。

    十三奴躲在阴暗的水榭底下,腰部刻骨的致命伤泡在池水藻荇间,已然翻卷发白。

    少年攥着刀刃的手骨紧握成拳,指背抵住破风似的肺部,咯出的血水顺着唇角流进衣领,激起一阵无力的凉意。

    他目光却只变得更为冷漠,像是厌恶极了自己此刻虚弱的样子。

    忽有脚步声靠近。

    十三奴立即绷紧了身骨,横刀向上,乌漆的眉眼压在黑夜中,阴沉狠戾,维持着随时都足够殊死一搏的姿势。

    先出现在视野里的却是一角温润的光。

    随后是女子清婉姣好的脸。

    嗬。

    十三奴浑身的紧绷,在自己都没察觉前已经骤然卸下,疲惫地靠栏而立,等着楚映仪继续靠近。

    脸上随时能玉石俱焚的狠意,也随着心中泯灭的紧绷如潮水般消褪。

    露出张妆容血发沾染成一团的脸。

    该质疑楚映仪的身份的。

    该质疑楚映仪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然而此时此刻,十三奴看着来人,神思游离中最先注意到的竟是:楚映仪怎么就记得带这颗玩意儿了?

    虽然在轻佻地腹诽“玩意儿”。

    但不得不说,楚映仪离开菡萏池还唯独记得带走夜明珠的行为,又让十三奴心觉愉悦。

    这份隐约的愉悦,不同于往常的敷衍逢迎,落在周遭黯淡厚重的黑暗里,落在少年前一刻还狠戾冷漠,如今却只是平静地仰首注视着来人的峻丽眉眼上。

    有种冰雪消融,挣破黑暗开出了花的幽幽艳色。

    确实漂亮得晃眼。

    楚映仪走近,伸出手,覆盖住十三奴看向她的眼睛,笑意岑岑唤道:“阿棠。”

    蓦然降临的黑暗又让少年紧绷一瞬。

    却很快,少年又在楚映仪身上裹挟而来的浅淡气息中放松下来。

    他应道:“嗯。”

    接着十三奴不过稍稍犹豫,就任由楚映仪拿走了他一路攥紧在手里的袖刀。

    楚映仪武力太高,重伤之下他没有任何的胜算。

    所以……十三奴沉在温暖掌心里的眼睫垂下,无声地想到,所以,他才能容忍楚映仪拿走他手里的刀。

    楚映仪毕竟见惯了美色,遮去少年的眉眼后,便半点不再受到影响。

    只像是以往捡回只受伤的野猫野狗般,她蹲下身,仔细擦去十三奴掌心处半涸的血迹,放入明珠。

    由着十三奴握着他遗落后又复得的珠子。

    楚映仪接着擦拭十三奴染血的眉眼。

    而当楚映仪移开遮挡视线的手掌后,十三奴终于又能看清楚她的模样。

    她穿着邺陵官家女子常穿的淡紫儒裙,外罩一层挡春寒的薄裘,略微散开的衣袖只松松挽起。动作间柔软的布料摩挲着皮肤,带来细微的痒;面上忍着笑,清黑幽婉的眸里映落他妆容凌乱的脸。

    楚映仪终于擦干净了十三奴眼尾洇开的胭脂,开口问询道:“阿棠还能走么?”

    当然能。

    十三奴撑着身后的木栏从水里起身,满身湿冷的脏污,勉力提步。

    却不知为何,骤然膝骨失力——

    就像是污泥跌在了一捧柔云里,少年还是跌在了女子怀里,顿时染脏了她洁净的衣裙。

    偶尔探首,就看到楚映仪收回小石子的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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