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澄煜对流光笑道：“抱歉，我妹妹自小身体不好，这是她第一次过门，没见过生人，有些害羞。”
他没有立刻转身，而是侧头温柔说道：“阿瑶，这是流光上神，是伏曦神君的徒弟，他们都是很好的神仙。出来跟他打个招呼，好吗？”
好一会儿，澄煜身后才响起一个脆生生的女音：“好。”
澄煜这才回过身，牵着她的手，将她牵到身前。
流光这才看清楚，这是个很好看的小姑娘，比他见过的仙子都要好看。瘦弱得很，两万岁的年纪，却只有他胸口高。
小姑娘清澈的眼睛看着自己，只有好奇，没有胆怯。脸色苍白，没有血色，身上仙气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生来仙胎，长到两万岁只有这点修为，流光认同师父的话，这个小姑娘，已经快油尽灯枯了。
他微微皱眉，这么脆弱，手一碰就会碎似的，师父真是给他找了个不小的麻烦。
小姑娘把他的神色看在眼里，眼中闪过一丝超过年纪的通透，好奇淡去，归于沉寂。
她握紧澄煜的手，弯身对流光恭敬地行了一礼：“长瑶见过流光上神。”
声音轻轻的，脆脆的，比山上的清泉还好听，可流光的眉头却皱得更深。
他虽然是上神，对方也是凤凰皇族唯一的帝女，当着凤帝的面受此大礼，即便他不重礼俗，也知道不妥。
凤帝却只是牵起长瑶另外一只手，对流光道：“阿瑶不知礼数，只是跟着你和澄煜的样子学，上神不必放在心上。”
长瑶抬头，神色懵懂：“爹爹，我做错了吗？”
凤帝笑容慈爱：“没有，阿瑶做得很好。流光上神礼数十分周到，一会儿见到伏曦神君，你看着他怎么行礼照着做就好。”
长瑶乖巧点头：“嗯。”
看着被父兄紧紧牵着的长瑶，流光知道，这是个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姑娘。
他没再说什么，带着三人上了山。
他走得很快，没走多久，便察觉到身后小姑娘的气息有些乱。
澄煜声音温柔：“阿瑶，需要二哥背吗？”
小姑娘回道：“不用，我还能走。”说完又改口，“等我走不动了，再让二哥背。”
澄煜没有勉强她，小心牵着她继续往上走。
流光侧目，小姑娘意外地乖巧，跟他之前见过的仙子都不同，虽然他也没见过多少仙子。
他的脚步不着痕迹地慢了些，身后的喘息轻了些，一直到竹屋，长瑶都自己走。
走到竹屋前，伏曦还坐在原处喝酒。
流光上前，俯首抱拳：“师父，凤天神君他们到了。”
凤天同无祈有些交情，但与伏曦并不熟稔，但有求于人，自然是要主动些。
他上前笑道：“伏曦，许久不见，你这日子还是这般让人羡慕。”
伏曦放下酒杯，淡笑道：“山野生活而已，凤帝过誉了。”神色没有多热络，也不冷遇。
澄煜恭敬行礼：“澄煜见过伏曦神君。”
长瑶抬头看了看父兄，又看了看流光，她谨记爹爹的话，学着流光俯首作揖：“长瑶见过师父。”
……
四人同时惊讶地看着她。
长瑶抬头，疑惑地看着凤天：“爹爹，您方才说，我学着流光上神行礼，我又做错了吗？”
凤天这才明白，她是跟着流光喊师父。阿瑶单纯，他一时有些不知该怎么解释。
倒是伏曦看着不谙世事的长瑶，一眼便确定她的仙根接近枯竭。仙人没了仙根，跟树没了树根一样。微不可查叹息道：“无碍，她想叫就叫吧。”
凤天感激：“伏曦，这次多谢了，它日若有需要我凤族之处，定竭尽全力。”
伏曦点头，并未多言。
凤天知晓伏曦安居世外，不喜打扰的习性，嘱咐了儿女几句，便离开了。
伏曦也对流光道：“你带他们去安置吧。”
长瑶看了看自顾自喝酒，不再理会他们的伏曦，抿紧唇没有说话，乖巧被澄煜牵着，跟在流光身后。
流光带着二人停在一片竹林前，回过身。这才发现，从始至终，澄煜都没有放开长瑶的手。
“你们选个喜欢的地方吧。”
兄妹二人看了看空旷的四周，又疑惑地看着他。
流光抿唇：“青玉山上只有师父跟我二人，所以只有两间竹屋。你们要住下，需要重新搭建。你们先选个喜欢的地方，我再给你们盖。”
长瑶瞪大眼，眼中是再明显不过的惊讶。流光见了，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家师门的确有些寒酸。
澄煜也是略微惊讶，很快恢复正常，笑道：“不敢麻烦流光上神，搭建屋子之事，我们凤族人极为擅长，我们自己来便好。”
长瑶点头，凤凰一族的树屋都是按照自己的喜好搭的，只有她的是二哥帮忙搭的。
流光想到自己摇摇欲坠的竹屋，没有坚持：“如此也好。”
澄煜笑着问出了最关心的事：“流光上神，不知伏曦神君的仙竹在何处？”
流光指着后山的方向：“在那边，发光的那片就是。竹心水每日只能取一次，只有竹尖最嫩一节的竹心水才有润养仙根的功效。润养仙根非一日可行，取竹心水时，需十分小心不破坏仙竹，我……”
他正想说“我会帮你们取”，澄煜却先一步笑道：“多谢流光上神，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自己吧。”
流光看着对面一高一矮同时望着自己的两兄妹，抿了抿唇，点头：“好。我住在那边的竹屋，两位若有别的需求可随时来找我。”他指了个方向。
澄煜真心感谢：“多谢流光上神。”
长瑶想了想，睁大眼小心翼翼道：“流光上神，我跟哥哥每日做膳食，欢迎你和师父来吃饭，人多热闹。”
流光蹙眉：“我们不吃饭。”
流光不赞同地看着两人，神仙不似凡人，并不需要每日进食。有做饭的功夫，还不如用来修炼，提高修为。
长瑶眨了眨眼，没有再说话。
流光转身走了。
待看不到他的身影，长瑶抬头：“二哥，师父和流光上神是不是不喜欢我们？”
澄煜弯下身，脸对上她的，笑得温柔：“他们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喜欢被人打扰，我们不去打扰他们就好了。”
长瑶用力点头：“噢。”
澄煜摸摸她的头：“我们先来搭房子吧，阿瑶喜欢什么样的房子？”
长瑶眼睛一亮，笑容灿烂：“我想要圆圆的窗户，还要有烟囱。”
澄煜宠溺地笑了：“好。”
几个时辰后，日暮西山，流光从修炼中醒来。
想到师父让他招待的两位客人，对方身为凤凰皇族，在家定是有童子伺候的。若是因为搭不出房屋让客人睡山林，青玉山说不得被人笑话了去。虽然他和师父都不会在意，但好歹自家师父作为四大神君之首，还是给师父挣点面子吧。
流光出了竹屋，准备去看看客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当他终于在距离两间竹屋都颇远的后山僻静处找到兄妹二人时，才发现，他想多了。
原本只有玉竹的山上，多了两棵更高的梧桐树，不知从何处挪来的。
两棵树上都搭了木屋，十分别致。尤其是右边一间，两个圆圆的窗户像人的眼睛，门像笑着的嘴，远远看去，就像一张笑脸。
屋顶上有个烟囱，正冒着炊烟，长瑶清脆的声音从屋中传来，带着明快的笑意：“二哥，这肉好香啊。”
“是我们阿瑶手艺好。”澄煜的语气骄傲又宠溺。
肉？
流光腾云飞上去，透过窗户，看清了屋中的构造。
木屋有左右两间屋子，右边是寝室，左边屋中放了张木桌，墙边用石头搭了个药炉。
澄煜正坐在药炉前熬药，他将几株珍贵的灵药放进炉子里，小心倒进刚刚收集的竹心水，强大的神力携着一簇凤凰真火出现在炉底。
越啊珍贵的神药熬制越是不易，若没有强大的神力，根本无法发挥出神药的效用。
澄煜动作娴熟，显然已经做了无数次。
屋子另一边落，长瑶更忙。角落搭了个小小的灶台，长瑶正站在灶台边，做饭。
灶台下的火焰只有小小的一簇，还时亮时灭，但到底是凤凰凝出的火焰，用来做菜还是够的。
浓郁的香味顺着窗户飘了出来，让长到五万岁几乎不曾食过人间烟火的流光上神，不禁咽了咽口水，第一次有了一种错觉，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