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灶台上放了几罐调料，长瑶选了几种调料放进锅里后，香味更浓了。她的动作很快，看得出来是长期下厨的，很快三菜一汤做好了，端到旁边的木桌上。
流光看到有肉，有竹笋，有山菇，又见长瑶取出一盘金黄的灵果摆上。
长瑶偷吃了一块肉，因尝到美味凤眸都眯了起来，一脸满足，立刻夹了一块喂给熬药的澄煜。
澄煜就着她的筷子吃了，惊艳道：“没想到这些竹鼠肉竟然这么美味。”
长瑶笑得灿烂：“二哥若是喜欢，我多做几种味道，看看哪种最好吃。”
“好。”
原来是竹鼠肉。
流光知道后山竹林里有几窝竹鼠，没有灵识，只是普通的山兽，以竹笋和竹心水为食。竹鼠机灵，只挑最嫩的竹笋，喝最甘甜的竹心水，甚是肥硕。
流光一直觉得这种低等生物甚是无用，原来，它们很好吃吗？
他盯着桌上的竹鼠肉，神色比思考晦涩难懂的功法还凝重。
忽然，他似有所感，低下头，对上一双异常明亮的大眼。一只毛茸茸的四脚神兽正站在地上抬头望着它，毛色灰白，又厚又长，有些杂乱。毛发里还粘着不少枯枝竹叶，像是许久不曾打理。
流光抿唇，这是自家师父养的神兽，名叫嗯哼，是一只远古神魔大战活下来的神兽，长到如今，已经老到不知年岁。却因神识有损，魂魄不全，无法化为人形，单纯得仿若孩童。
嗯哼极为好养，跟他们一样，不需要吃什么，成日便睡在竹林深处，有时一睡就是几十上百年。
流光回忆，上一次见到嗯哼，似乎是十年前无祈神君来串门的时候。无祈神君极少来青玉山串门，几乎都是师父带着自己去无浪海，但他每次来都不会空着手。
上一次，无祈神君刚到，嗯哼就醒了，跑出来一直围着无祈神君转。无祈神君笑呵呵地喂了它一块肉干，走的时候，嗯哼险些跟着他走了，看得师父一脸鄙视。
就跟现在嗯哼看他的神色异样，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
见他看它，嗯哼转开头，飞上来，站在树屋门口，探着脑袋往里瞅，一边使劲抽动着鼻子。
屋中，澄煜已经熬好了药，黑乎乎的一碗。长瑶直接趁热喝了，脸上始终笑着，不像是在喝药，反而像是在喝什么琼浆玉液一般。
澄煜眼中闪过一抹心疼，转瞬即逝，待她喝完，将药碗洗了收好。
兄妹二人坐到木桌前，拿起筷子正准备吃饭。
长瑶察觉到异样，转头朝门外看去，对上一双晶亮的大眼，正忽闪忽闪看着她，有些好奇，还有些讨好。
“呀！”长瑶欣喜惊呼，“好可爱。”
澄煜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到门口趴了一只灰毛神兽：“听闻伏曦神君养了一只神兽，叫嗯哼，远古大战时伤了魂魄，无法化为人形，应该就是它吧。”
“噢。”
长瑶收起欣喜，师父的神兽，她还是不接触为好，免得主人生气。
但见毛茸茸的神兽一直在那儿不走，模样憨憨可爱，她又有些犹豫：“那个，你要不要进来一起吃？”
嗯哼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嗯哼”叫了一声，站起来颠颠儿跑了进来，尾巴摇得欢快。
窗外的流光见了，暗自鄙夷：你一只远古神兽，摇尾乞怜的，像话吗！
长瑶这才发现，嗯哼竟有半人高，身上满是枯枝竹叶。她放下筷子，蹲下身帮它把裹在兽毛里的杂物都取了。嗯哼也不反抗，只睁着大眼瞅着他。
长瑶仔细替它收拾好，又让澄煜使了一个净化法术，灰毛兽看起来干净了许多。
长瑶笑道：“好了，以后小心些，别再弄脏了。”
嗯哼睁大一双圆圆的眼睛看着她，尾巴摇得更欢快了，似听懂了，“嗯哼”叫了一声
长瑶笑着揉揉它的头：“师父是因为你的叫声给你取的名字吧，好可爱。”
嗯哼毛茸茸的脑袋碰了碰她的脸，显然也很喜欢她。
澄煜在旁边看着，笑容宠溺。
于是，两人吃饭，变成了两人一兽吃饭。
澄煜取出一块大的灵石，让嗯哼坐在上面，刚好够得着桌面。长瑶给它准备了一个大碗，给它夹了不少菜。
嗯哼闻了闻，眼睛一亮，伸出舌头一卷，一盘菜没了，又巴巴看着长瑶，尾巴摇来摇去。
窗外流光抿唇，已经不想再看，转身回了竹屋。闭上眼开始修炼时，流光上神心里想的是，神仙本就不用吃饭。
树屋里，长瑶愣住。
澄煜笑道：“看来，它还是只很能吃的神兽。”
三菜一汤怕是不够吃了，只是，他可以不吃，阿瑶还在长身体，身体又不好，不吃是不行的。
这一顿，澄煜没有吃饭，除了长瑶吃了两碗饭，剩下的都进了嗯哼的肚子。它似乎还没吃饱，意犹未尽地舔着舌头，开心地嗯哼几声，围着长瑶转了几圈，才转身走了。
兄妹俩相视一笑。
第二日一早，流光在一阵呼唤声中睁开眼。
虽然隔得远，但他仍然听见了长瑶清脆的声音。。
流光目光一动，消失在原地，再出现已经是在两座树屋附近。
长瑶坐在门口门口，小腿在空中晃着，一边四处看，一边唤着“二哥”。
好半晌却不见澄煜出现，她不再喊，准备飞下来。
流光记得师父说过，长瑶一万岁的时候学会了飞。
却不知为何，她这次没有飞起来，惊呼一声，直接从树上掉了下来。
梧桐树不矮，若真是摔到地上，这个脆弱的小仙子只怕最后一口气就没了。
流光正要飞身过去，眼角瞥见竹林里闪出一道残影，收回了垮出去的脚步。
澄煜出现的瞬间便恢复本体，一只巨大的金红色凤凰携着强烈的气势从竹林里飞出，巨大的翅膀蒲扇着，扇出强劲的风吹得整座青玉山的青竹都起来，竹叶纷飞。
凤凰接住长瑶，围着梧桐树旋转一周，随后腾飞而起。
长瑶跌坐在凤凰背上，一点也不害怕，反而灿烂一笑。
她站起来，清晨的风吹来，头发和衣裙迎风飞舞。脸上映着朝霞，金色的光芒照在她脸上，给绝美的容颜涂上一层淡淡的脂粉，少了些苍白，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流光听到天空里传来长瑶快乐的笑声。
“二哥，飞得更高些。”
闻言，凤凰背着笑得肆意欢快的小姑娘迎风而上，直上九霄。山上其它飞鸟见了王，也飞了起来，围着凤凰翩翩起舞。
长瑶笑得更欢快了。
待她玩够了，澄煜才背着她小心落在地上，恢复人形，笑容温柔：“又忘了仙术怎么用了？”
长瑶笑嘻嘻的：“不是，是没有用出来，它好像更少了。”她吐了吐舌头，调皮笑道，“好险，差点就成为第一只摔死的凤凰了。”
澄煜也笑了，眼底却藏着长瑶没有发现的悲伤。
“不怕，哥哥刚才去取了竹心水，待阿瑶喝了，会慢慢好起来的，以后想飞多高就飞多高。”
长瑶用力点头，笑眯了眼：“好！到时候换我背二哥飞。”
澄煜笑道：“那我得快些把我们家阿瑶养好了。”
兄妹俩谈笑着，澄煜背着长瑶飞上树屋，不一会儿，屋中就传来浓郁的药味。
流光站在远处，将这一幕看在眼中，抬手捂着心口处，数万年来从未起过波澜的心里似乎多了些什么，是他不懂的东西。
长瑶喝过药，澄煜牵着她去给伏曦请安。
伏曦正在竹屋前酿酒。
澄煜恭敬行礼，长瑶仍然脆生生叫着师父。
既然伏曦没有说什么，澄煜也就没有纠正。
他感激道：“多谢伏曦神君赠竹心水，阿瑶才服了两次，仙根枯萎的速度便放缓了。”
伏曦摆手：“仙竹在那里长了几十万年，长着也是长着，能有用武之处，也是它的一番造化。再说，我答应帮忙也是收了无祈神君的好处，就不必谢了。”
话虽如此，澄煜仍恭敬行了礼，长瑶学着他的动作，跟着行礼。
伏曦看着她清澈的眼睛，眼中多了一丝柔意：“竹心水于润养仙根虽有大益处，但一旦开始，在彻底恢复前，切记不可断。另外，竹心水并非只能服用，每日配合药浴，内外兼修，可事半功倍。”
澄煜连忙拉着长瑶再次感激：“多谢伏曦神君。”
伏曦又从袖袋里取出一个乾坤袋递给澄煜：“这些我留着无用，你们拿去看着用吧。”
澄煜打开一看，看着里面满满一口袋珍贵神药吓了一跳：“这，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
伏曦摆手：“这些东西几十万年前遍地都是，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过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效。”
澄煜知道这话不过是在说笑，放在空间里的神药，怎么可能失了药效。
伏曦不耐烦：“让你拿去就拿去，是规矩重要还是你妹妹的命重要。”
澄煜一愣，把药收下了，再次郑重道谢：“多谢伏曦神君！”
长瑶看了看二哥，又看了看伏曦，走上前，从空间里也取出一个乾坤袋递给伏曦：“师父，这个送给您。”
伏曦疑惑，接过一看，神色微讶。
长瑶小脸认真：“娘亲说，不能占别人的便宜，收了别人的礼物一定要回赠。”她顿了顿，又道，“这是梧桐山上的一种灵果，是爹爹在我出生的时候种的。每年的果子比其它灵果收成少很多，爹爹说，是因为它很珍贵，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就觉得暖暖的，很好吃。爹娘兄长都不吃，全留给我了。”
伏曦看着长瑶，许久没有说话。
长瑶眨了眨眼，想了想：“师父，这个没有你的礼物珍贵。等阿瑶日后得了珍贵的东西，再送给您。”
伏曦看着一本正经的小姑娘，轻轻笑了：“好。”
他直接取了一颗灵果啃着：“很甜。”
同时，用目光制止了欲开口的澄煜。
澄煜神色复杂，终究只是朝他点头致敬。
这个灵果的确是很珍贵很难得的东西，是爹娘花了极大的力气从地底深处某处天然洞穴找到，移植回来的。
珍贵是珍贵，却于伏曦无半点益处，反而有害。这种长在熔岩烈火上的灵果，只对他们凤凰一族是圣品，其他人食之，却只会感觉烈火焚身，灼热难忍。
长瑶甜甜笑了。
伏曦对二人道：“我不重繁文缛节，以后，你们不必来请安了。”
长瑶听不明白，澄煜却听懂了他的意思，如父亲所说，伏曦神君最是不喜人打扰。行礼之后，带着长瑶离开了。
离开竹屋，长瑶道：“二哥说得对，师父真的是很好的神仙。”
澄煜笑道：“是啊，以后阿瑶好了，一定要好好报答伏曦神君。”
长瑶重重点头：“嗯。”
此时的兄妹俩和伏曦都没想到，这声“师父”，一唤便唤了数万年。
最后为了这声师父，伏曦更是得了那样一番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