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东域青玉山，是四大神君之首，伏曦神君的仙府所在。山上茂林修竹，青绿如玉，青玉山因此而得名。
伏曦神君在青玉山住了几十万年，或许是因为这位远古神祗，亦或本就是难得的福地，青玉山的仙气较别处浓郁许多，山上的植被异常茂密，连青竹都多了几分威势。
碧绿竹林中，有一间简单的竹屋，前面用竹子架了个院子。院中种了几株野花，便是唯一的彩色点缀了。
伏曦神君坐在石桌边，瞪着他花了不少力气，才将之从修炼中拉出来的徒弟。
师徒二人一坐一站对峙良久。
桌上放了一壶酒，伏曦端着竹杯小酌了好几口，才组织好言语：“凤天家有女，名唤长瑶。凤天和她媳妇等了数万年才等到这么一个闺女，出生之时，天现七彩祥瑞之光，金色光芒笼罩整座梧桐山，三日方休。”
他对面，长得十分好看却面容冷峻的年轻男子似在思考什么，无意识地“嗯”了一声，思绪明显不在这里。
伏曦眯着眼，声音夹杂着几分危险：“功法想通了吗？”
男子没有反应过来，摇头回答：“尚有一处晦涩处不明。”
伏曦一道神力就飞了过去，却被男子抬手轻易挡下。
伏曦随即咆哮：“你个臭小子能耐啦，还敢反抗。我收你这个徒弟有什么用！别人家的徒弟知冷知热，别人家的徒弟会哄师父开心，别人家的徒弟把师门打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呢，除了修炼，除了能打，你还会什么，连跟师父说话都在想功法！”
男子被伏曦连续三个“别人家的徒弟”叫回了神，听着自家师父话里的怨念，他脸色不变：“您继续说，我听着呢，凤帝生了个女儿，然后呢？”
伏曦哼了一声，啄了口酒，才继续道：“这女娃出生时不仅出现祥瑞，凤凰蛋还发着金光。原本是凤凰一族天大的好事，偏偏，好事多磨，那凤凰蛋还未破壳，竟被偷走了。”
男子又“嗯”了一声，证明他在听。
“凤凰一族倾巢而出，追上贼人，打斗中，蛋破了，小凤凰提前出生。皱巴巴的一小团，连仙根都未长好，险些活不下来，凤天跟他媳妇并两个儿子轮流用凤凰真火，润养了千年，才勉强让小凤凰活了下来。即便活了下来，身体也是十分虚弱。长了近万年，才勉强能飞。直到两万岁，才得以幻化成人。凤凰一族数十万年来唯一的一只金凤凰啊，生来神体仙胎，真是可惜了。”
“嗯。”
“如今，那小凤凰刚满两万岁，还未成年。仙根枯萎，灵力弱得很，看样子是活不长了。凤天不知从哪里听说，咱们后山那片仙竹有润养仙根的功效。”
“嗯。”
伏曦瞥了一眼一直面无表情的徒弟：“凤天拉了无祈的关系来求我帮忙，你也知道，你师父我最是心善，最是不忍看到这么残忍的事情，便答应了。”
闻言，男子终于抬起眼，看向自家师父：“师父的意思是？”
“那仙竹长了数十万年，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竹尖的那一节竹心水却又润养仙根的功效，但却只有新鲜的竹心水才有效用，一日之内，便会失了效果。”
答非所问。
男子蹙起了眉：“所以？”
伏曦轻咳：“所以，那只小凤凰要在咱们这里住些日子。”
“住？”
男子看了看四周，认真问自家师父：“住哪里？”
整座青玉山上，总共只有他们师徒二人，总共只有两间再简单不过的竹屋。所谓的伏曦神君的仙府，不过就是灵竹搭建的两间竹屋而已，连这个院子还是徒弟实在看不过去搭的。
竹屋施了仙法，数万年硬是没塌。既然没塌，师徒二人也就这样住着了，反正都不是多讲究的神仙。
伏曦倒是想得开，“你给她再搭间竹屋便是。”
想了想，又道，“听闻现在的仙子仙娥们都喜欢花哨的东西，先问问她可有什么喜好，不行就去无祈那里搬些花草回来。听说这只小凤凰性子极好，想来不会有多难的要求。”
男子抿唇，先不说花不花哨，让一个虚弱得随时可能断气的小姑娘同他们一样住冷冰冰硬邦邦的竹屋，他们师徒怕是会被人戳脊梁骨。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谁照顾她？”
师徒二人再次四目相对，男子明白了自家师父的意思。
“不行，我没时间。”语气斩钉截铁，一副没商量的样子。
伏曦气得咬牙，这天上地下的神仙，谁不是把日子过得逍遥舒坦的，怎么到了自家徒弟这里，这日子除了修炼就没别的事情可做了。
他摆哼了一声：“放心，她哥哥会留在这里照顾她。你只需看他们有什么需求，尽量满足就行。”
男子这才不说话了。
伏曦目露喜色：“你同意了？”
男子没有错过自家师父眼底没有藏好的窃喜，直接拆穿他：“这次，无祈神君又给了什么好处？”
自家师父与无祈神君相交数十万年，无祈神君最是了解师父不喜打扰怕麻烦的习性，若说没给点好处贿赂就让师父这么心甘情愿答应，他是不会信的。
果然，伏曦目光游移：“就几颗莲子而已。”
无祈种了一片仙莲，百年开花一次，不长藕，唯有莲子甘甜可口，师徒二人都极喜欢吃。每百年算着日子，伏曦就会带着徒弟去无祈处串门子，实则打秋风。
“我要一半。”
“砰！”竹杯落在石桌上，伏曦指着男子痛心疾首：“你个逆徒，竟然跟师父讲条件！”
男子神色从容，俨然一副“不给就谈崩了”的意思。
伏曦气呼呼，又没办法。半晌，才从袖袋里取出一个乾坤袋放在桌上，满脸肉疼：“拿着！那只小凤凰就交给你照顾了。”
男子拿过乾坤袋，里面的莲子约有一斗，颗颗碧绿碧绿的，发着莹莹绿光，散发着丝丝仙气。
他知道，无祈神君定是不止给这些，但他的目的不过是让自家师父闹闹心而已，省得他下次又给他找更麻烦的事儿。
男子收了乾坤袋，下了山。
待他走了，伏曦才取出一个乾坤袋，看着里面满满的碧玉莲子，得意地笑了。
男子下了山，远远便看到山脚竹林入口处站了两人。
一人中年模样，头戴红色玉冠，面色庄严，一身上位者气息。另一个年轻男子年岁与他相仿，眉目明媚似火，那双眼睛，亮得连他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看到男子，中年男子微笑：“可是流光上神？”
流光弯身行礼：“流光奉师命特来迎接二位，流光见过凤天神君。”他看向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笑容灿烂，弯身行礼：“澄煜见过流光上神。”
澄煜此时只有上仙品阶，对上神品阶的流光理应行礼。
流光点头：“澄煜上仙。”
他看了看周围，不见其他人。
不是说，来的是个娇弱的小姑娘嘛。
正疑惑，澄煜身后，突然探出一个小脑袋。露出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眼，干净得跟青玉后山那汪清泉似的，正好奇地看着他。见他也看过去，瞬间又缩了回去。
流光怔了怔，原来小姑娘来了，只是太瘦弱，站在澄煜身后，竟被挡了严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