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留京
第二日午时,小晴急匆匆的跑进梦回苑,一面喘气一面叫着小姐。
盛禾握着棋谱正在摆棋,看了眼气喘吁吁的小丫头,淡声道:“急什么?”
小晴急急凑过去小声道:“小姐,国公爷和老爷吵起来了,在老爷书房,吵得有些凶呢。”
闻言盛禾握着黑棋的手顿了顿,又若无其事的将棋子摆在棋盘上,“吵些什么?”
看着小姐一派淡定,小晴强迫自己不要表现得太大惊小怪,小声道:“书房外有侍卫守着,奴婢不敢靠太近,也听不清到底在吵些什么,不过奴婢刚才听说今日早朝老爷自己去殿上向陛下交了虎符,还自请留在京都,陛下同意了,说是还封了老爷骠骑将军坐镇京都,从明日起,老爷就要开始上朝了。”
盛禾放下手中的书,专注的盯着棋盘看,泰然自若得叫小晴乍舌。
“小姐,你不急吗?陛下这是要收了老爷的实权呀!”
盛禾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半晌笑道:“这是好事,我为何要急?”
小晴惊了,万分不解,这哪里是好事了?!
盛禾见她呆呆的,不想多说,于是将她支出去,“你去看看午膳好了没,今日父亲怕是不能去堂里用膳了,你去问问母亲,要不今日就去母亲的梧桐苑里用膳吧。”
小晴满腹疑问,无奈得了差事,只得憋回肚子里。
小晴出门后,屋里只盛禾一人,她坐在椅子上,手里捻着一枚棋子,思绪万千。
呵,倒不怪盛均那么大火,如今局势已定,他自然恼火。
安文帝虽封了盛云青骠骑将军,不过这个将军手下却再无一兵一卒,不过是得了个虚名。
在皇上明里暗里多方示意下,盛均还不愿松口,打定主意想让盛云青回闵州,明知会引起皇帝的猜忌,却还是装作不明白,几方僵持之下,才形成了盛云青一个朝廷重臣在京都中,既不用上朝,又不能回闵州的不尴不尬的局面。
那时她便猜想盛均说不定还留有底牌,这底牌有办法让皇帝松口,放盛云青回闵州,一旦盛云青回了闵州,不论盛家日后如何作为,盛云青明面上就是盛家最大的靠山,盛家便无人敢动,就是皇帝行事也要顾忌三分。
可惜现在这算盘落了空,还没等他想办法再逼一逼陛下,就让盛云青在背后釜底抽了薪,把自己抽成了光杆将军,这样一来,盛家必然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可以在京都横着走,盛均所受的束缚也多了,且那件事一旦被揭露,盛家就真要大厦将倾了。
那老狐狸心思机变,说不准有什么招,所以从始至终最主要的是盛云青夫妇的态度。
她了解盛云青夫妇,两人都不是贪慕权势的人,这些年守卫戍边不过是承皇恩受皇命,有心想守护这河山与百姓罢了,但战事早休,闵州现如今兵强马壮,也不是非得要他们二人去镇守,更何况,皇帝忌惮之心已生,他们是忠君之人,自然明白该怎么做,但盛家毕竟是盛均做主,盛云青也要顾及大哥的想法以及家族的利益,所以才游移不决。
对于盛云青这样手握重兵的人,这京中人人都不怀好意,要么想拉拢他收为己用,要么想杀了他以除后患。
连她这个亲生女儿不也在利用么,若非有她的原因,盛云青怕是不会那么快做下决断。
想到这里,她自嘲一笑。
刚及正午,天色就有些阴沉,像是已经要进暮色的时辰,盛云青今日举动如在京都投了惊雷,将众臣炸了个猝不及防。
六皇子府。
谢凌一边剥着橘子一边翘着二郎腿晃悠悠道:“哎,这盛将军还真是条汉子,虎符说不要就不要了,这魄力,佩服!”
今日早朝,盛云青自请留京,跪地大殿上双手献上虎符,此举让文武百官都懵了,残留的睡意完全被震醒,谁都没想到这盛大将军居然这么轻易上交了兵权。
这可是庆安国的精锐之师、镇国利器啊,可以说掌握这四十万兵马,在庆安的地位便无人可撼动。
再者说盛国公爷可不是个轻易相与的人,怎会将兵权拱手相让。
祁慕一手撑着头,目光深幽,不知在想些什么,全然不管在旁边念叨不停的谢凌。
突然,背上被大力一拍,他微蹙着眉,盯着罪魁祸首。
谢凌见他面色不善地盯着自己,嘿嘿干笑了两声,佯装无觉继续嚷着:“渊渟,你刚才看到盛均的脸色没,啧啧啧,盛国公爷变脸可是京都一绝,那老狐狸,我还只当他天生长了副笑脸,没想到也能看到他面色铁青,不过从今日看,在兵权一事上,明显盛将军和他不是一条心啊。”
顿了顿,他接着道:“盛均不愧老奸巨猾,瞬息间就反应过来局势已定,还第一个站出来附议,说得那叫一个好听,连弟弟离京太久,请求陛下让盛老夫人享享天乐之福这种话都说得出来,倒像是他兄弟二人商量好了的,要不是我眼力快,我还真信了,啧啧啧,这反应、这口舌,可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啊…………”
祁慕听他叨叨个不停,转头一脸不耐烦的看着他。
房里顿时清净了,谢凌闭上了嘴。
“人找到了么?”
听到正事,谢凌收了纨绔样,正襟危坐,“还没有,说起来不应该啊,派了那么多人去找,这么多年了,她一个老婆子,能躲到哪儿去。”
祁慕眯眼抚了下颏,冷声道:“继续找。”
“那现在呢?就不管盛家了?要是一直找不到人呢?或者是那人说不准已经没了呢?”
“就算人死了,也不会无迹可寻,这么多年查不到一点消息,正好说明了问题。”祁慕冰冷一笑。
听明白他话中的意思,谢凌想了想问:“会不会是盛家在保她?”说完,他又自顾自摇摇头,“不可能啊,以盛均的行事风格,绝对会把人全部灭口,那到底是谁在暗中替她遮掩行踪?”
确实,盛均不可能留下祸患,一伙黑衣人的身影猝然划过祁慕的神经。
谢凌坐在一边,想了半天全无头绪,问他:“你有怀疑的对象吗?”
祁慕瞟他一眼,眸中尽是冷意。
他想到了一伙人,同样神出鬼没,这些年也没寻到人,虽有几次都有些踪迹,他也派人追了上去,但他那时羽翼未丰,还是把人跟丢了。
如果救他和保下那老婆子的人是同一拨人,那事情就有意思了,祁慕意味不明的勾勾嘴角。
谢凌见他沉思,也不打扰。
过了半晌,祁慕终于开口,“先不管盛家,没了盛云青的虎符,盛家不足为虑,先把人找到再说。”
谢凌满脸认同的点头,“行,那我先走了。”
正事说完,祁慕懒得搭理他,兀自去了书房。
此时的盛府,气氛低迷,人人噤若寒蝉,下人们说话都不敢大声,生怕触了两位老爷的霉头。
盛禾陪着李静用了膳,知道李静在担心盛云青,她不想看着李静强撑着精神和她说话,于是便回了梦回苑。
梦回苑的下人们时不时的往苑中梅树下悄悄看一眼。
这大冷的天,三小姐也不回屋,从夫人那里用膳回来后便一直站在梅树下,也不知那梅树有什么好看的,下人们不由嘀咕。
盛禾也不在意,自顾自的想着事。
不管是盛府还是京都,如今棋盘已开,这盘棋定的是生死,她要赢,就必须快。
过了片刻,她终于转身回了房。
接过小晴递来的热水,抿了一口,对她吩咐道:“你叫上两个丫鬟,去裁缝铺把我上次做得衣裳取回来,对了,叫上那个叫翠翠的丫鬟。”
小晴应声带着人去了。
临走时,盛禾给了她一张纸条。
到了铺子,玉娘见到小晴,眼神一闪,扭身过来一把拉了小晴道:“哎呀,你可终于来了,我给小姐做的衣裳已经放了好些日子了,本想给小姐送去,却又不知小姐是哪家府上的贵人。”
小晴道:“不好意思老板娘,这些日子府里忙,抽不开身,现在过了年节,这才闲下来,所以小姐便让奴婢今日赶紧过来取。”
话落,她吩咐丫鬟:“翠翠,你和小秀打开箱子看看衣裳,没什么问题就抱走吧。”
翠翠低头应是。
趁着两人低头去检查衣物,小晴走到摆着布匹的桌前,将手中的纸条快速递给玉娘。
玉娘面色无异的接过,看了看还低着头的两个婢女,对小晴微微点了点头。
待检查完,小晴付了尾银,带着人回了府。
看人出门走远,玉娘叫来铺中一绣娘守着铺面,自己回了后院,她回房拿纸笔写了两字,在笼中抓了只鸽子将纸绑在腿上放出去。
然后又回了屋,她打开手中的纸条看了看,看清写的字后,她眸子闪了闪,用烛火将纸点燃,火光中的眼神带着三分雀跃和两分恨意。
外面天色暗沉,压得人心慌,滚滚乌云挂在远处天边,像是随时准备倾泻下一场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