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谋划
年宴直至戌时才结束。
马车上,李静几次张口想说什么,看盛禾好似有些困倦,且还有盛瑶在,遂作罢。
小晴扶着盛禾回了梦回苑,一进屋,盛禾脸上困倦尽收,眼神炯炯,哪里有方才在马车上累极困顿的样子。
小晴瞪大了眼,“小姐,你……”
刚刚她还觉得疑惑呢,小姐习武的时候可比这辛苦多了,那时也不见小姐表现出这样的疲态来,她还想着难不成这献舞比习武还累呢。
“小姐,你刚才是装的?”
盛禾侧目看她一眼:“嗯。”
小丫头也不问为什么,真正让她疑惑不解的是另一件事。
“小姐,你什么时候习的舞啊?奴婢从小跟着您,从没见过您的舞啊。”她一脸疑惑。
抿了抿唇,盛禾眼前闪过前世的一些记忆,那时她在盛家是个受冷待的三小姐,记得几岁时,盛老太太为几个孙女请了静竹姑娘来盛家教习舞,静竹姑娘虽已是半老徐娘,但一生未嫁,身形颇佳,看着也就刚及花信的模样,她以舞名享庆安,因此谁人都敬称一声姑娘。
原听说这静竹是个淡漠之人,不屑近交高门贵府,也从未听说过她有教习过谁,但不知为何,静竹竟答应盛老太太指点盛家女儿。
但这盛家女儿明显不包括她,倒也不是不让她学,而是全然将她无视,便是盛乐涵这个庶女都不时得到指点,但她不论跳得好与不好却都得不到一个眼神。
她那时尚小,心性有些好强,心里憋着一口气,于是便常常一个人悄悄在屋里练,一练就是一宿,只为了让那些人看到,她才是最好的。
现在想来,那会儿实在天真得蠢笨,若非她那会儿非要争口气,或许就不会有后来的那么多搓磨和羞辱。
看着盛禾神游的模样,小晴轻声唤了声小姐。
恍惚的少女回了神,她捏了捏眉心,“你去休息吧,我乏了。”
小婢女眨了眨眼,不明白小姐刚才精神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又觉得累了,看起来心情也不大好,还有她的问题小姐也没回答,但看着小姐微拧的眉,她识相的闭了嘴,悄声退出去。
自回了京都,盛禾察觉到自己越来越频繁的想到以前,大约是那些记忆给了她太深的烙印。
这不是好兆头,她必须让自己忘记那些东西,否则乱了心神,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怕是早晚得被人吞了。
于是她迫使自己的思绪回到今日之事上。
其实她今日本不打算有什么动作,不想盛雪凝白白送来了这么好的机会,虽说前世盛雪凝也做了同样的事,但情况却不同,她没想到这一世盛雪凝现在就这么讨厌她,毕竟她才回盛家不久,还没开始做什么呢,想来这大多是皇后的功劳,不过正好也合了她的意。。
盛瑶对她的试探让她心思一动,心下顿时有了想法,前世她唯一一次在年宴献艺是抚琴一曲,且刻意藏了拙,但这一次她偏要出风头,正好借此逼出盛瑶,盛瑶心思毒藏得深,她可没那么多时间与她周旋,索性掐住她的七寸,不信她还坐得住。
她静静想了一会儿,看着灯芯上燃烧的火苗哧哧跳动,半晌喃喃道:“惊蛰该进京了。”
深夜的京都城彻底沉寂下来,家家户户星星点点的烛光也相继暗下去,此刻六皇子府倒还热闹。
谢凌一大早就来了,反正他府中人都去参加年宴了,他便转身来了祁慕的六皇子府,虽说祁慕不在,但他也不觉得白来。
这皇子府的东西就是精致,普通食材也能翻出花来,每到这时候他都不得不感慨,还是渊渟那厮惯会享受啊。
好不容易等到祁慕回府,他本是随口一问今年年宴可有什么有趣的事,却不想祁慕闻言扫他一眼,闲闲开口道:“有啊。”
他顿时惊了,祁慕天生像是缺少感知力,甚少对什么感兴趣,所以也甚少觉得什么有趣,平时这种问题他理都不会理,更别说回答了,最主要的是,他说有!
谢凌坐不住了,凑上前去急急开口:“什么什么?”
祁慕一脸淡定的推开他,也不说话,一幅气定神闲之状仰躺在软榻上,闭着双目养神。
见他这状,谢凌恨不得扯着他耳朵问,但他不没那胆子,只能急得抓耳挠腮。
一炷香后,下人引着贺景逸进来,他轻拂着翻墙时蹭到衣服上的雪水。
谢凌一见他,两眼顿时亮了,“哎,你怎么才来!等你好久了!”
贺景逸一进来先看了看闭目养神的祁慕,又转头看着一脸兴奋中带着探究的谢凌,淡淡笑道:“和父亲说了几句话耽搁了些时候。”
谢凌一把拉过他,急急问:“年宴上发生了什么?”
他盯着谢凌兴奋的样子,顿了顿说:“陛下今日封了盛家三小姐为清欢县主。”
“啊?为什么?”谢凌一脸疑惑。
“大概是因为盛三小姐舞艺出众吧。”
“盛三小姐今天献舞了?”话刚出口,他就反应过来不对,他一脸匪夷所思,声音都大了几分,“就因为献了个舞就封她清欢县主?”
贺景逸无奈的看着他,“你小点声。”
“不能吧。”谢凌满脸怀疑,“就只是因为她一支舞就封她县主?那我武艺也不错啊,要不我也去讨个将军当当?”说着,他有些跃跃欲试。
祁慕闭着眼斥笑一声。
心里正幻想着的谢二公子听了这声顿时不乐意了,他倏地看过去,“嘿,你这什么意思啊?我还不能捞个将军当当过过瘾了?”
软榻上的俊美男子依旧闭着眼,完全不搭理他的跳脚。
“好了,你歇歇吧,说正事。”贺景逸看着二人抚额道。
闻言谢凌转过头砸砸嘴,说了句:“这事不简单。”
连谢凌都看出来了,贺景逸自然明白,他沉吟道:“恐怕这回盛将军留京已成定局。”想了想,又道:“只不知接下来盛家有什么动作。”
软榻上躺着的人甫一睁眼,一双眸子就被烛火印得明明灭灭,少顷,他起身坐到桌边,缓声道:“盛均这人不能小看,他说不定有什么底牌可以让那位松口。”
贺景逸皱眉沉思。
“不能吧,都这样了,还能有什么办法,摆明了那位就不想放人呗,都给了这样的赏赐了,要是再推脱,怕是不好善了。”谢凌这会儿也听明白了,他开口道。
贺景逸却道:“渊渟说得对,盛国公稳坐朝堂多年,手上必有不少底牌,明知陛下心生忌惮,有意收权,他却在朝堂上几次三番让人提起守边之事,这本就不同寻常,或许他真有办法让陛下松口也说不准。”
祁慕不知想些什么,也不开口。
倒是谢凌急了,“那怎么办,真就这样放他回闵州?这要是放回去了,以后可就真是麻烦了。”
有些事情虽还未查清,但盛家肯定脱不了干系,这个时候可不能放虎归山。
想到此处,二人齐齐看向祁慕,等他决断,祁慕淡定开口:“不急,再等等。”
见他这样,二人便也将心揣回肚子里,虽不知他如何打算,但也知他胸中自有丘壑,且要说谁最不会放过盛家,那必是祁慕,所以二人也不担心,他肯定有自己的考量。
贺景逸想了想问道:“要不要让人去盯着动静。”
“不必,现在什么都不用做。”祁慕道。
见正事说完,谢凌又想起一事,“哎,这盛三小姐的舞怎么样?”
贺景逸笑了笑道:“不错。”
谢凌霎时万分悔恨,贺景逸这人表面看着温和,实则眼高于顶,他都这样说了,那应当是真不错,“哎呀!早知道我今日就进宫了!”
贺景逸只笑了笑,并不多言,然后起身道:“天色晚了,我先回去了。”
谢凌打着哈哈道:“那我也回去了,困了困了。”
祁慕始终盯着手中茶杯,随意挥了挥手,二人也早习惯,径自起身离开。
房中明灭的灯火衬得他的脸忽明忽暗,他想起刚才在殿上翩翩起舞大放异彩的少女。
他曾让人查过盛家所有人,包括盛禾,但他听到的结果和他真正看到的明显不同,手下人查说盛禾是个普通的闺门小姐,从小身体不好,不常出门,但不知为何,他总在她身上看到违和之感,虽说她在他面前也表现得胆小怯懦,却总让他觉得怪异。
特别是普灵寺上的事以及刚才她殿前献舞。
普灵寺里,那时他虽没看到她的表情,但是从声音里也听得出很明显的尖锐和冷漠,且她对觉木的态度也很奇怪,他不觉得普通女子说得出那样的话。
刚才献舞时,他无意间一瞥,便注意到了她眼神中的寒意和淡漠,众人只以为那是她作为好的舞者的表演,但他却一眼看出,那才是她眼底本来的颜色,同类之间总是很敏锐。
可一个深受宠爱的深闺小姐为何会有那样的眼神呢。
现在事情可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他闲闲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