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普灵寺
临近新年,盛府上下都忙碌起来,还有半月余便是新年,盛府今年难得过一个团圆年,自然要置办得齐全些。
今年的雪下得晚,直至腊日才姗姗而来。
庆安国人将腊日看作祭祖之日,也是拜谢神明之人,腊日会持续三天,腊日前夕制冰吃冰,以求来年身体健康;正日那天在家中举行祭祖仪式,以谢祖先保佑;后一日各大寺庙会举行法会,人们听法会、拜谢神明,以谢丰收。
第三日一大早,盛国公府女眷早早便开始准备去普灵寺听法会。
因前日下了雪,路有些不好走,马车行的慢,小晴看着对坐在李静面前听念叨的盛禾,心下憋笑。
“小满,年节将至,我和你爹这次在京都待了这许久,若是年后爹娘回了京都,我们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的亲事,爹娘想着在回闵州前先将你的婚事定下来,你现在可有什么想法?”李静温和地看着盛禾道。
盛禾对李静的话一点也不意外,毕竟这些日子李静和盛云青已经提过几次了。
她弯唇笑道:“母亲,两个姐姐都还未出嫁,哪有我先出嫁的道理。”
李静拉过她的手道:“现在倒不急着出嫁,你两个姐姐不是也定下亲事了吗?娘想着也先把婚事定下来,成婚倒不急,你年纪尚小,再过两年出嫁也合适。”
看盛禾不说话,李静又继续道:“小满,爹娘也不是想逼着你嫁人,只是担心日后若是爹娘回了闵州,你的亲事无人替你把关,虽有大哥大嫂和你祖母在,但爹娘就你一个女儿,若不亲自张罗,我和你爹决计是不放心的,一去戍边,也不知何时回来,此时定下亲事,爹娘才放心啊。”
盛禾从不提要和他们一起回戍边的想法,一是知道不可能,毕竟她已到成婚年纪,盛云青夫妇不希望女儿永远留在闵州那苦寒之地,二是盛禾有必须要在京都做的事,她必须留在京都。
但她知道盛云青夫妇也回不了闵州,安文帝可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信任盛家。
特别是盛云青这几年颇受百姓拥戴,在军中威信自是不必说,手握四十万重兵,再加上盛均在朝中又是一众文臣之首,安文帝想是也早就心存忌惮,想着法子要收回兵权,现下正是可以借她婚事将盛云青留在京都的好时机,那位皇帝陛下怎会放过。
说起来,要不是盛均曾经替那位陛下挡了两刀,且盛家从始至终都表现出只忠于安文帝的姿态,且有盛府扶他荣登大宝之义在,以安文帝的品性,怕是早就将盛家除之而后快了。
卧榻之处岂容他人鼾睡!
年节后盛云青夫妇打算自请回戍边,这一点安文帝也必是知道的,所以他定会在年节前后这段时日提出让盛云青入朝,莫约也就是最近会发生的事。
但这些事盛禾不打算和盛云青二人提,要是盛云青夫妇离了京,她要做的事可就不容易了。
耳边李静的劝言还在继续:“我和你爹就你一个女儿,从小无论什么事都不会逼你,总要你自己愿意才好,婚姻大事更是如此……”
盛禾不想多言,左不过近日就会有决断。
只轻声笑道:“母亲,婚姻大事小满都听您的,至于人选,小满觉得都好,只要父亲母亲都觉得好,那就应是好的。”
听了话,李静终于放下心,她提了几次,盛禾每每都左顾而言他,她心下总也有些不安。
她嗔了眼,笑道:“娘的小满配得上最好的人,娘定为你寻一门好亲事。”
看盛禾笑着与李静说话,小晴心下有些疑惑,小姐不是说现在不是说亲的时候吗,怎么这又松口答应了,想了半天她还是想不通,便摇头不在多想。
普灵寺是庆安国最大的寺庙,寺中的住持觉木大师是有名的高僧,在庆安国颇有盛名,不论达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都想求他卜算一卦,不过出家之人不看身份地位,觉木大师算卦只为有缘人,便是皇族亲贵,若非有缘,觉木大师也不会算卦。
安文帝曾来此听他法会,与他讲论道法,和他在一方禅院中手谈了一宿,谁也不知那日二人说了些什么,只知皇帝出来时甚是龙颜大悦,命人捐了大笔香油钱后随即回了宫。
从此后觉木大师地位更是受人敬仰,便是皇亲贵族也要给三分面。
到普灵寺已是巳时。
下了马车,盛禾看着眼前恢弘的寺门,想起了十几年前,那时她才五岁,刚刚从前世的泥沼中醒来,心神恍惚,因此她大病了一场,正巧遇盛云青夫妇回京述职,李静便带着她上了普灵寺,本只是想求拜菩萨求个平安,觉木大师却突然来请李静,她那时心思恍惚,也并未注意二人谈了什么,只在要离开之时,觉木单独留下了她,给了她一块玉佩,告诉她日后可凭此物为证帮她做一件事,那时她脱口问缘由,觉木只笑着回“有缘”二字。
如今再来,普灵寺半分未变,一场大雪给普灵寺披上了一层雪白的外衣,更是平添了几分神圣庄重。
一小和尚给几人带了路分好院子后便离开了,大房和三房的人分去了别的院落,盛禾与李静独住在一院子内,院落虽小却胜在幽静,院中一桂花树直直矗立,已进深冬,桂花早已过了花期,只余下浅淡清香。
盛禾站在树下,盯着树看了半晌,勾起嘴角笑了笑,转身进屋看李静和小晴收拾床铺。
一禅房内,祁慕与对坐之人正下着棋,室内静谧无声,只有棋子落盘之时发出的声音,不多会儿,对面执棋之人摇摇头笑言:“六皇子棋技精湛,贫僧自愧弗如。”
祁慕端茶抿了一口,淡淡开口:“大师棋艺不在我之下,慕只有快刀快打才能险胜大师半棋。”
觉木从旁边火炉上往杯里加了水,语带笑意缓声道:“六皇子过谦了,贫僧不过虚长了这年岁,如今六皇子棋艺已有所成,过上几年,贫僧便望尘莫及了。”
祁慕不可置否,勾了勾唇,定定坐着喝茶。
觉木看他悠悠喝着茶,也不多言。
他的棋艺已是一绝,现在祁慕与他尚还输赢五五对半,但要不了多久祁慕便再难逢对手了,果真少年英才啊。
想到此处觉木笑了笑,他偏头往外看了看,似感觉到了什么,叹了口气道:“有缘人到了。”
闻言,祁慕抬眼向外瞥了一眼,又手谈一局才起身和觉木告辞,觉木笑着送他出了房门。
祁慕出门后并未回院,他沿着寺庙外院的小道缓步往山上走,身着狐毛披风,手负在身后,像是感受不到这腊雪寒天,还颇为闲适。
觉木甚少卜卦,他说的有缘人更是少见,就他知道的也不过三人,便是他也不曾得他一卦。
祁慕并不信鬼神,他虽与觉木相识,却并不相熟,也只限于棋艺上的切磋,但他对觉木所说的有缘人倒有几分意趣,毕竟觉木以往的三位有缘人可都不是泛泛之辈。
天上又开始飘起了雪花,盛禾随盛家众人用过午膳后便各自回了院,李静常年在军中,这样的天气于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她想着难得回京都,便半路转去寺庙大堂听法会,也为自己的女儿求福。
普灵寺在这天听法会的人不少,法会要一直持续一整天,虽然盛禾心里并不多相信这些,但既然来了,看看也无妨,就想同李静一起去,但正值下雪,李静怕她身子弱受不住,便执意让小晴送她回屋休息。
盛禾也并不坚持,顺从的带着小晴走了。
回了院,盛禾守着炭炉暖了暖手,接过热水喝了几口。
小晴站在旁边,也伸出手烤了烤,忍不住出声问:“小姐,您怎么刚才突然同意了?前几回夫人谈及婚事您都岔开话头的。”
盛禾收回手,从怀里拿出一块玉,这玉表面上看晶莹剔透,纯净透亮,摸起来也触手生温,美中不足的就是玉的正中间有一丝极小的血色小点,若是不认真看都看不太出来。
她看了会儿,转头对小晴随口道:“因为我同不同意不重要。”她顿了顿,“我要出去一趟,你就在屋里等着,要是有人来,就说我太累睡了。”
“小姐要去哪儿?这人生地不熟的,奴婢还是跟着您吧,要是有什么事奴婢在。”小晴忧心道。
盛禾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伸出手捏捏她的脸道:“你就留在这里,我去去就回,这是普灵寺,不会有什么事,现在还劳不着你保护我。”
其实刚才话一出口小晴就立马反应过来了,现下听见盛禾与她打趣的话,脸一下子就烧了起来。
她红着脸垂头小声道:“小姐,我会好好练武的,有朝一日小晴一定可以保护您。”
盛禾又捏捏她的脸,笑眯眯的看了她一眼道:“行,我等着。”话落后就转身出了门。
小晴撅着嘴暗暗下决心,她以后一定会勤加练习,不能给小姐拖后腿!
虽然现在小姐武功比她高很多,每次都只有小姐护着她的份,但她会努力的。就算比不上小姐武艺,关键时刻挡在小姐身前也行啊!打定主意后,她卸下心来,转念突然想起来小姐出门没带伞。
她拿起伞急急追出去,却已经不见盛禾踪影,无奈只能忧心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