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座谈会：你加他联系方式了
事实上，贺闻清并没有去找她，甚至这回克制住了没去偷窥她的生活。
但仅限于地理意义上的。
关于虞夏住的地方位置具体在哪，环境如何，现在互联网如此发达，足不出户便能了解。
不过虞夏离开后，他也并不觉得不习惯。
无非是空余了一间客房；
无非是夜班结束后看不到玄关处的女式鞋和外套；
无非是冰箱里的饮料见了底也无人填满；
那盆多肉被他养死了，也许是因为看顺眼了，他又去花鸟市场买了盆一模一样的。
除此之外，他大概没有丝毫不习惯的地方。
虞夏也有一段时间没见到贺闻清。
从电视台到她所租住的长青街三段，按照以往的通勤线路，她可以提早一站下地铁，就不会路过贺闻清的家门口。
唯有一个周六的下午，她去超市买了些熟食。
这家超市在街头开了数十年，在这个新型进口超市层出不穷的时代，它固然老旧，但生活气息十足。
北方的冬天光临得很早，还未立冬就下了初雪，但这个时节的雪花薄薄一片，落地就不见了踪影，根本堆积不下来。
这样的路面踩着尤其打滑，虞夏一手提着一袋满满当当的战利品，慢慢往回挪动，在一个转角处，破天荒地看到了贺闻清在逗猫。
他半蹲着身子，面前是一只中华田园猫，皮毛干净漂亮，不像是流浪的，但却迫不及待地把整张猫脸都埋进了猫罐头中。
近半个月未见，贺闻清的头发稍短了些，一身黑色冲锋衣更显干净利落。
看着男人的侧脸，虞夏突然想起，也许正是这样疏朗的眉眼，才让他之前意外在短视频平台小火了一把。
那条视频发拍摄时间正是万圣节的当天晚上，有路人在录过山车视频的时候，镜头无意间晃到了贺闻清那里。
虽然天色黑，加上手机抖动，但依旧能够一眼看出当事人惊艳的容貌。
那条视频的热度不低，点赞量达到了二十多万，评论区说什么的都有，但唯独没人真正扒出来他的信息，大概是因为贺闻清从未在社交平台上露过脸。
他的性子向来如此。
猫罐头很快见了底，那只田园猫似乎还没吃饱，绕着贺闻清的腿边走了一转，然后用尾巴勾着男人骨节分明的手，细声喵喵叫着。
贺闻清垂着眼，低声无奈：“真没了。”
它却像听懂了一般，在路边卧了下来，原本干燥的毛发很快沾上了湿漉漉的雪水，它又锲而不舍地一下下舔着毛。
虞夏迟疑了片刻，缓步朝一人一猫走去。
贺闻清大半个身子背对着她，并没有注意到来人。
“它好漂亮，是有主人的吧？”
虞夏站定在距离他两步的距离处，说话间，呼出的白气氤氲的视线。
男人的后背明显顿了顿，抬眸，看向她的眼神比这场雪还浅淡：“这就是小花后来生的老四。”
有点答非所问，但虞夏还是认真点了下头：“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想养呢。”
她明显地察觉到，这话刚一出口，贺闻清的眉心动了动。
下一秒，他腾地站起身，很克制地绷紧唇线：“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了。”
虽然贺闻清明面上什么都没表现出来，但虞夏还是嗅到了一丝没来由的情绪。
她不懂这来自哪里。
再一抬头，贺闻清走得很快，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
十一月中旬，邻市举办的国内一年一度的口腔医学座谈会逐渐逼近。
五百多公里的距离，电视台派出去采访的人一早就坐着商务车出发了，前排的摄影师小哥在和司机聊天侃大山，虞夏坐在后排翻看着资料。
尽管这些重要嘉宾的背景和提前准备好的问题早已在她心底背得烂熟，但她还是习惯性地临场前眼熟几下。
末了，她又调试了一下录音笔，检查彻底没有问题之后，才放心地眯了会儿觉。
主要报道安排在会场外，进了内场之后的内容就多了更多限制，有一些是暂时不能够被公开出去的，他们还签署了保密协议。
内场的布局更加大气，一众西装革履的医学界精英骨干，媒体界的同行自然也不少。虞夏作为刚毕业不到半年的“社会新手”，难免有些怯场，但并未表露出来。
一路上，有接待人员在前方指引，虞夏和同事结伴往里走。
在靠近内场门口的时候，她身旁的女同事突然盯着某个方向感慨了一句：“果然现在的大佬都年轻有为啊。”
她顺势看过去，只见不远处是一群身着正装、侃侃而谈的男男女女，中央围着一个年近七十的老者，慈眉善目，很有学术风范，看起来肚子里是有些笔墨的。
只一眼，便能让人感受到他是核心人物。
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喊他“潘老”，虞夏在心里默念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这就是她在贵宾名单上看到的那位口腔医学界大拿。
果然不同寻常。
这是无论哪个媒体人都不会放过的一个领军人物，虞夏庆幸自己抢先了一步。
她理了理呼吸，跟身边的同事递了个眼色，便打算朝这位潘老走去，却没料到，刚走了几步，却看见了一个更加熟悉的身影。
因为她刚刚是从人群斜后方望过去的，注意力全放在老者身上，自然而然忽视了站在视线死角里、微垂着眼、脸上的神色礼貌却疏离的……贺闻清。
芜城附近的医院众多，医生也众多，还分为各种各样的详细科室。
虞夏承认，她前来是有私心的，但没想到真的会见到他。
贺闻清比肩站在潘老身后半步的距离，一袭剪裁合体的深色西服，从容不迫地立在那儿，硬朗的轮廓染上些许清冷。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二人是一起的。
虽然大多数人都是冲着潘老来的，但也有许多聪明人会主动跟贺闻清搭话。
毕竟在这种场合能跟着潘老一同出席的，绝不会是等闲之辈。
要么后台背景足够强硬，要么是着力培养的未来医学骨干，他们不敢贸然猜测是哪一种，所以不会轻易得罪。
面对有些刻意的奉承，贺闻清没多热络，也没多矜骄，一双锋锐的眸子看向人时，像浮着一层冬日最冷感的阳光。
虞夏的步子没来由停住了。
最终，她还是没上前去采访，而是将任务拜托给了与她一同来的另一位记者同事。
这场座谈会漫长，充斥着让人听不懂得医学名词，会后有一个晚宴，就是汤乔之前提及的那个。
虞夏本来没多大兴趣，但是同事们纷纷表示要来见见世面，她也就一同留下了。
晚宴上，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跟随着某个身影挪动。
贺闻清确实称得上年轻有为，刚才的座谈会上，他甚至代表芜城第一人民医院的口腔科室汇报了某项科研进展。
放在众人之中，贺闻清是十分年轻的，甚至算得上稚嫩，但他并不因为自己的新人阅历而局促。
汇报的整个过程中，男人声音冷静，举止不卑不亢，眉宇浮着沉稳。视线偶尔抬起，没有任何目的地扫向台下的听众，再缓缓收回，张弛有度。
结束后，满席掌声不绝，连那位潘老都频频点头。
虞夏在学生时代就见过贺闻清这副耀眼的模样，现在更甚。
思索间，一些人上前与贺闻清攀谈。除了受到学术界前辈的赏识以外，还有一些异性的目光若有若无在他身上停留。
虞夏不太想看下去，侧过身，和坐在一桌的电视台同事们聊着与医学无关的趣事，说到正有意思的时候，她突然觉得右肩一沉，被人拍了拍。
她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男人的脸。
“我认识你，”对方礼貌笑笑，“芜城电视台的记者对么？我看过你最近几期的节目。”
虞夏接受到了来自对方善意的讯号，感谢之后，仍有疑惑，就听男人继续自报家门：“我是隔壁m市地方电视台的记者。”
原来是同行，她了然地点点头。
除此之外，男人还想留她的联系方式。
同行加联系方式，她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通过了男人的微信验证申请之后，男人才点了点头，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经历了这一插曲，再一望去，满会场早已搜寻不到贺闻清的身影。
她心底腾出一丝心烦意乱，起身正要去端一杯热牛奶，往回走的时候，和一个端着果汁的女人撞了个正着。
原本肩头搭着的米色女式西服外套顿时被明黄色的汁水浸透，在袖子上留下十分突兀的一个印记。
“对不起对不起，真不好意思，”女人似乎也吓到了，止不住道歉，“我赔您干洗费吧？”
见状，虞夏也不责怪：“没事。”
说完，便打算去卫生间简单整理一下。
袖子被弄湿了一截，格外不舒服，虞夏索性将外套脱了下来，搭在臂弯处。
卫生间在会场的最里侧，要穿过一个狭长的走廊。走廊的光线昏暗，温度也低，没什么人往这边来，她不禁打了个寒战，快步走到卫生间外的洗手台。
清水起不了任何作用，反而让那处污渍更加晕染开来。虞夏叹了口气，只得作罢，转身朝外走去。
刚一出门，却被一片阴影堵了回去。
伴随着铺天盖地的柠檬草香，她倒退了几步，后背贴紧走廊冰凉的墙面，抬头。
最先对上的就是一双漆黑纯粹而深不见底的眼眸。
虞夏的呼吸停滞了片刻。
贺闻清比她高太多，居高临下看向她的时候，眼底恰好被忽明忽暗的灯光笼罩上一层暗色。
他的目光分明带着探究，但嘴角边的弧度依旧波澜不惊。
“你加他联系方式了。”
没有提问，没有质疑，很简单的一句陈述语句，可偏偏就像冬日里滞涩流淌的河流，夹杂着浮动的碎冰。
虞夏凝眉注视了他片刻，并没有打算立即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忽地无声笑了。
原来贺闻清早就看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