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银行卡：可他要的不是她的可怜
这样熟悉的口吻和语句，像极了十九岁时那场初恋的开端——少年一身干净的白衬衫，眼神湿漉漉的，渴望而克制地盯着自己窥藏了多年的珍宝。
时至今日，处境与心态却已经完完全全不一样了。
虞夏逐渐清醒过来，开始觉得自己今晚的举动是如此任意妄为。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一向是个自私透顶的人。
她甚至不如贺闻清十分之一的勇敢。
她自以为求和般地靠近，却是在重新扯开他已经结痂的伤口。
那些口口声声的歉意，不过是她偶尔放下身段与骄傲，做几个模棱两可的举动，就妄图磨灭她一走了之的过去。
她凭什么认为他就该在那里等着。
但是如果她再卑劣一点她就会发现，其实她什么也不用做，甚至连明面上的歉意都不用有，贺闻清就已经走向她了。
狭小的卧室空间里，男人起伏的胸膛在极力压抑些什么，可虞夏早已没了先前的理直气壮。
她的手渐渐松了力道，最终垂落在床沿上，发出一声闷响。
“对不起。”细若游丝的一声，像一粒砂石搅起片刻涟漪。
贺闻清感觉到指尖的热意褪去，在虞夏看不到的地方，眼神也随之一点点冷却。
“这是你今晚第二次道歉了。”他的语调冷静平缓，听不出责怪，却也听不出波澜。
像一片死寂。
他需要的从来都不是道歉。
“床头放了纸巾和温开水。”他侧过身不再看她，声音很轻。
“你好好休息。”
男人的身影在卧室门口顿了顿，便朝着门外头也不回地离去。
随着房门重重关上的一声闷响，虞夏微微低下头，嘴唇看不见丝毫血色。
她好像又把事情搞砸了。
是她一厢情愿地忘记了——
他们之间总归隔着那不为彼此熟知的四年。
另一边。
贺闻清很快回到了家中，毕竟只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
回到家后，他没开灯，换了鞋就往里走。身上仅一件单薄的衬衫，外套留在了虞夏家中，他离开的时候忘记拿走了。
贺闻清将手机充上电，从虞夏家里出来的前一秒钟它就自动关了机。
充电线刚插入，屏幕缓慢亮起，加载了一段时间过后，跳转到了锁屏界面。
壁纸上的女孩一件轻薄的吊带睡裙，坐在沙发上，捧着半牙西瓜，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正好望向镜头。
拍这张照片的时候正好是芜城暑假最热的那阵子，长青街的太阳晒得人心烦意乱。又是个周六，虞夏连门都不想出，索性窝在沙发上追一部大火的言情剧。
只是时隔多年，当初的手机像素没那么好，放在现在看起来画质不够清晰。
贺闻清的眼神顿了顿，还是将手机搁置在一旁。
之前在酒吧里，他就是看着这张照片，对前来搭讪的女人说道：“我有女朋友了。”
女人离开后，同事们纷纷起哄，追问他这是何方神圣，贺闻清只是垂眼，沉默不语。
直到有人问起：“看着年纪不大，是读研期间谈的吗？”
贺闻清终于开了口：“没，读大学的时候。”
同事点点头，没再追问，又和旁边的人聊起自己读研那会儿的趣事。
贺闻清无意识地摆弄了一下打火机，出了神。
港大口腔专业的研究生只读两年，那两年他过得充实又忙碌。
毕业前一个月，他终于顺利还清了贺德松生前的所有债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分手的时候他过得昏天黑地，完全没个人样，直到小半个月过去，他才从那天穿着的衣服兜里摸出了一张方方正正的硬物。
是张银行卡，当然，不是他的。
他相当清楚虞夏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将它留下的。
无非是她想让他过得好一点，早点摆脱那宛如烂泥一般的过往。
可他要的不是她的可怜。
他也根本没有去查里面的余额，以至于那张卡至今都原封不动地躺在抽屉里，等待一个重见天日的契机。
毕业后，贺闻清带着引以为傲的学历回到芜城，相当拿得出手的履历让周围的所有人都认为他的前途一片光明，顺遂坦荡。
就连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暑假的时候，贺闻清还是没忍住，坐上了前往榆川的高铁——无论是从芜城到榆川，还是从港城到榆川，这条路他都无比熟悉。
直到列车缓缓驶动，感受着后背的推力，贺闻清终于泄下劲来，一直以来支撑着自己按部就班完成一切的躯体仅剩下一副空壳。
这一刻，那些光鲜亮丽成了虚幻的泡沫，他意识到自己好像一直在很漫无目的地活着。
列车到达榆川的时候已是傍晚，下了点小雨，贺闻清轻车熟路地搭乘着公共交通来到榆川大学的门口。
榆川大学平日里鲜少对外开放，贺闻清运气好，碰到过一回。
校门口一进去左手边就是一个校车站，每二十分钟会来一趟，他从未碰见虞夏坐过；
再往里是一个篮球场，纵使隔得远，也经常能够听到球场上的欢呼声；
图书馆的大楼最为醒目，红砖碧瓦，古色古香，成为了校园里的标志性建筑。
可今天的榆大有门禁，贺闻清只是单手斜插着兜，远远站在校门口处。
南方的夏夜蝉鸣不断，伴随着细雨落下，地面腾起热气，将人身上弄得黏腻不已。
他的运气实在好。
在将近晚上十一点半的时候，他看见女孩单肩挎着包，和同课题组的师姐妹们并肩从校门口出来，似乎刚开完组会。
夜色朦胧，贺闻清一瞬不瞬地盯着虞夏的方向。
她瘦了，一件裙子穿在身上跟纸片人似的弱不禁风；
头发剪短了些，刚好长及锁骨处，更加清爽。
总的来说，她看起来过得不错。
谈笑声透过空气落入贺闻清的耳膜，他听见她们说虞夏参与的项目拿了好大一笔项目奖。
虞夏声线清丽，在一群人中也极好分辨：“我请大家喝奶茶，有一家味道很不错。”
紧接着，几个女生又在讨论某家甜品，说下次一定要尝尝，虞夏浅笑着附和，俨然一副开启新生活的模样。
那家饮品店贺闻清见虞夏去过很多回，就在榆大的校门口，名字很有特色，叫“忘山”，是榆川的本土品牌，除了奶茶以外，还偶尔售卖一些甜点。
看着那一行人的方向朝着这边走来，贺闻清垂了垂眼，面无表情转身。
没一会儿，虞夏和身边的朋友说说笑笑进了“忘山”，刚要点到单，店员热络地迎了上来。
“恭喜您成为幸运客户，您和您的朋友可以任意挑选奶茶。”
虞夏讶异地抬了抬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个同门的师姐就欣喜地拍了拍手：“小师妹，你果然是福星，运气真好！”
店员继续笑盈盈地看着虞夏，吐词清晰：“同时，我们还赠送一款新品蛋糕，以及——”
“有人提前祝您，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