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默悼
小半天的休息过后，龙明道已能够动弹。厄夜慏噬大炎经强大的伤势恢复速度如果林羡在场一定会嫉妒。
龙明道在众人出发前最后叮嘱道：“这一带的魔兽恐怕都被龙世彪那畜生给唤醒了，我们现在重伤在身难有战力，去集市的路上必须小心谨慎，绝不能招惹上任何麻烦。”
龙彻冷冷地说道：“龙明道，我们俩虽然暂时达成了合作协议，我会尽量保护好你，但我绝对不会为你救来的那个拖油瓶冒性命危险，如果是她自己惹出了事端，就自求多福吧。相应的，玄药阁那位，任何情况下我都不用你的援手，你只需要在活着离开武道大会之后，将真相说出即可。”
“我有自己的姓名，请你对我放尊重一点，否则我要生气了。”药檀雪虽有不悦却并不讨厌龙彻，毕竟这个人嘴上冷漠得很，但无论是鳄嘴夺人还是泥潭避险，还是分享地图，衣物和药品都不曾落下她。药檀雪心中默念道：“这回算是见识了什么叫豆腐心刀子嘴。哼，不跟他一般见识。”
好在鬼沼魔王蜂生活的地带几乎没有别的魔兽，做好伪装的三人只需要缓缓离开不惊动蜂群就可以。
丛林地带有不少龙明道与龙彻无法辨认的浆果，药檀雪对这些却如数家珍，从被传送到异空间到现在刚好一天一夜，这些浆果是这些时间里他们唯一得到的果腹机会。
……
龙彻一路上并不搭理另外俩人，龙明道伤势较重每行进一段路程必须休整一番。三人走走停停一路少话，三个时辰的负伤跋涉总算是有惊无险来到了这片异空间当中神兵阁留下的集市区之一。
按照此地驻留的神兵阁鱼肠长老规定，这片集市区域内不得发生交手打斗，由于异空间内没有货币的概念，在集市区想要得到物资补给要么以物易物，要么就得完成鱼肠长老发布的公开任务。
先前龙彻便是完成了一些简单任务，换到了纳戒，衣物和药品。
“你什么时候收集的这些东西？”龙明道在看见龙彻从纳戒中源源不断取出的东西不由得敬佩道：“受了那么重的伤，我根本想不到做这些。”
龙彻挑了挑眉毛：“既然什么忙都没帮上，那就听我安排。
我这有渊龙鳄齿二十余颗，鬼沼魔王蜂针七枚，那时候有不少渊龙鳄追至了鬼沼魔王蜂的领地，中了狂暴毒素互相厮杀而亡。而这几枚蜂针也是从渊龙鳄尸体上拔下来的，渊龙鳄的表皮比上等铠甲还坚硬，几枚蜂针断在了渊龙鳄的皮肤之中。按鱼肠长老公开的集市价目表，这些够我们在这里的上等客房安顿半月以上的时间，我打算把这里当作我们长期的休整基地。
剩下的这些东西，我看看，天香果一把，红花洛胶莓十颗，可食用的菌菇若干，百年小灵芝一颗……可以换两件趁手的兵器，再买些药品和衣物。
药姑娘一路上帮我们识别花果，余下的物资就交由她分配了。龙明道你现在伤得最重，我供你吃的住的，还帮你买药疗伤，这笔账回厄龙城了你记得还我。”
“非得开上等客房吗？中等客房价格比它便宜了近十倍啊！”龙明道不解道。
“其一，我们现在一起行动尽量不要分开，上等客房有隔间，药姑娘单独一间，我和你住另一间，互相都能有照应。其二，虽说集市区域不得交手打斗，但却允许窃听侦查等手段，只有上等客房会受结界保护，我们商量的多是要事，我不想别人知道我们的行踪和计划。”龙彻解释着自己的决策。
药檀雪对这样的安排非常满意，感激道：“在被龙世彪偷袭之前，我从鱼肠长老处换得了一次‘铸剑权’，神兵阁可以根据我所提供的材料，在武道大会期间帮我锻造一把兵器。这是鱼肠长老的口头承诺，因此即便我的东西都被那混蛋抢走了也仍然可以兑现。两位公子手上各有半柄断剑，不如我将这断剑重铸机会赠与你们，也算是对救命之恩的一点回报。”
龙明道不假思索将断剑递给龙彻道：“收下吧，锻把趁手的名剑，这是我对救命之恩的一点回报。”
龙彻照例是那不屑的嘴脸：“哼，不必了，来武道大会前我们交手过，剑技，我不如你。如今我断了左臂，更是用不上这重铸修复后需要双手握持的长剑。此剑材质绝非凡品，由神兵阁长老帮忙重铸的话必定是名剑品质。”
“剑归你，不过我希望把龙默生前的几件遗物融入剑炉，此剑将来的剑铭，我希望是默悼，”龙彻将自己手中的断剑和几件龙默的遗物取出道：“我把这剑交你手上——”
这一次龙明道读懂了龙彻的想法：“我来替你为龙默报仇！”
“是我们一起替他报仇，龙明道，答应了就给我做到，”龙彻拍了拍龙明道的肩膀，压抑至今的情绪忽然全部爆发：“我现在一闭上眼睛，就是当时的画面……”
龙明道看着倒在自己怀里嚎啕大哭的龙彻，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
之后几天都按龙彻计划进行，三人的伤势虽未痊愈，但已能应付一些事态。
带上断剑和龙默的遗物，三人决定今日去拜访那位神兵阁的鱼肠长老。
……
三人还没开口说话，鱼肠长老手掌一挥：“跟我走。”
走走停停半个时辰，随着鱼肠长老一脚踹开铁闸门，众人“有幸”来到了神兵阁长老在异空间内的铸剑场所。
“开炉！”鱼肠长老的铸剑场地杂乱至极，不同于湛卢，龙源，赤霄和轩辕长老，这位神兵阁长老的性子要孤僻怪异许多。
鱼肠长老身形矮小，佝偻的姿态甚至有些猥琐，他粗鲁地踢飞地上自己打造失败的半成品，样子像是个暴躁的小老头。
但龙明道，龙彻与药檀雪三人却不敢对这样一人存分毫不敬，不是惧那背后神兵阁的势力，而是发自内心佩服鱼肠长老的铸剑技艺——那把被他像破铜烂铁般踢开的半成剑，其上寒光流转，锋刃破铁如泥，只是远远观望一眼便可确定，哪怕剩下的步骤交给寻常铁匠随便收个尾，也足够达到名器级别。
名器之上便是神兵，一个随手锻出的残次品都能达到名器级别的铸剑师，连龙彻也心甘情愿毕恭毕敬。
“闪开！”鱼肠长老忽然的咆哮吓得药檀雪反而僵在了原地，龙彻连忙将她拉到自己的身边，被龙彻握住手掌的药檀雪这时回过了神来，轻轻缩了缩手，站到龙彻身后时脸上划过一道红晕。
龙明道武痴的毛病又犯了，看到满地的半成刀剑眼睛就挪不开，这倒正合鱼肠长老的胃口，后者难得语调温了一回道：“你是那厄龙天堡几个小鬼头的老大吧？你刚出生时，脖子上的长生锁是我跟湛卢送你的。看样子你没多喜欢，已经不戴在身上了？”
龙明道连忙解释道，那长生锁上有湛卢长老鱼肠长老铸下的护体罡气，在进入异空间之前已被暂时没收，平日里龙明道无时无刻不戴在身边。
鱼肠长老并不在意答案，刻薄地碎念道：“没戴了也无所谓，你长不长生关我屁事，”随即他又指了指地上的几件半成品，“喜欢就挑两件拿走，好歹是龙大道的儿子，别跟没见过世面一样。”
……
“小姑娘说东西在你手上？交给我吧。”
当从龙彻手中接过龙默遗物时，把名器当废品乱踢的刻薄小老头忽然无比郑重地用双手承下，他的眸中闪过悲伤，叹气道：“可以告诉我剑铭吗？”
“默悼。”
……
铸剑过程必须一气呵成，期间每一个步骤都必须卡在最完美的时机，龙彻和药檀雪在鱼肠长老的催促下老老实实缩在了角落。
“来来来，凑过来，”鱼肠长老招呼了两声龙明道，一边行动一边解释道：“我得先看看你的手型，这么大一只手掌看来剑柄也得再整粗一圈，否则使不上力气。别动，别呲牙，他妈的叫你别动了听见没有，不就断了几根骨头吗？”
原来是龙明道个头太高，鱼肠长老像只小猴子般爬到了龙明道的身上，手掌正巧抠在了龙明道的伤口处。
“妈的，又要老夫铸剑又要老夫疗伤，以后老夫的铸剑阁开在医馆里头得了。”随着一阵精纯的内力自鱼肠长老手心注入龙明道的身体，龙明道感觉对方的疗伤手法更像是把自己当成了一块有瑕疵的钢胚，鱼肠长老的内力就像是一记记重锤，每一下都无比精准地击中龙明道伤势最重的地方。
大口大口的鲜血从龙明道嘴里喷出，鱼肠长老却淡定地说道：“来来来，要吐血往剑炉里吐，淬了血的兵器有灵气。”
直到龙明道被折腾得晕了过去，这下连龙彻都看不下去了：“长老，您这是做什么？”
鱼肠长老像个精益求精的裁衣师傅，仔细丈量了龙明道的身高，肩宽乃至腰围腿长面面俱到，做完这一切才不紧不慢对龙彻吩咐道：“你把这大块头扛边上去吧，我刚刚替他治疗了内伤，顺便量了量他的体型，妈的，要锻把怎样的重剑，才能适配这大个子小鬼啊……伤脑筋。”
龙彻扛起龙明道的瞬间就能感应到后者的内外伤势已经完全恢复，内力的精纯程度和肉身的强度也有了明显提高。鱼肠长老看龙彻惊讶的神色有些得意地说道：“哼，老夫出手自有老夫的分寸，受如此重伤正是将整副肉身回炉重造来个破茧成蝶的好机会。”
“回……回炉？”药檀香听这类比手法不由地悄悄咽了口唾沫。
“等老夫忙完，给你俩也回个炉。”鱼肠长老说得随意，不过并没有给龙彻和药檀雪拒绝的机会。
……
开始铸剑的鱼肠长老仿佛换了个人，他将断剑靠近烛边细细观察后开口道：“这剑上的小字并非出自神兵阁的手笔，倒像是西方国的文字……如果没有断开的话，这把剑本身就已达到名器品质。”
鱼肠长老浇了些油在断剑上，一点点擦去剑上的血污，他变得极其耐心向龙彻和药檀雪解释起来：“据老夫所知，这世界共分九块大陆，我们这片大陆是各大宗门各自为政，而其他几块大陆上则诞生了绝对集权的统治者，建立了完全由君王所统辖的国度，西方国就是其中之一。在我们这片大陆的历史记载里，有且仅有一名西方国剑客的武器位列名器榜单之中，让我来告诉你们这把断剑曾经的剑铭，猩鳞。”
“此剑如何被锻出，神兵阁的记录其辞含糊，剑刃的材质连老夫都不敢确定，但这剑柄材质老夫可以确定，是以十万年巨型渊龙鳄王骨为芯，烙其肤为裹。”
“十万年？那沼泽下的岩石管道里，那只巨型渊龙鳄是……”
“哼，那畜生不过区区万年，根本不配相提并论。”
“那您是打算修复名剑猩鳞吗？”
“猩鳞是好剑，西方国的锻造技艺可以得到老夫的认可。修复猩鳞对老夫来说并不难，但老夫已经决定，今天要锻的不是剑，而是一柄重刃杀狮矛！”
“杀狮矛？”龙彻疑惑道：“不是剑吗？”
鱼肠长老看了眼昏迷不醒的龙明道解释说：“老夫本来打算仿照你们厄龙阔剑的型制，给这小子整把重剑玩玩，但老夫刚才检查了下这臭小子，妈的厄夜慏噬大炎经对肉身的强化确实冠绝江湖，依照老夫的判断，重剑再往大了做就变成一面门框了，而往小了做又发挥不出全部力气，就连你们家老头子的神兵穹鳞，要老夫说其实作为单手剑还是限制了龙天道发挥全部实力。
厄夜慏噬大炎经的霸道，值得更不拘一格的定制武器，所以老夫索性设计锻造一柄重刃杀狮矛，名剑为锋，鳄骨为身，兼顾剑的劈刺拦挡，矛的挑扎扫掷，以力破甲，以势荡敌。”
“非九鼎千钧之力难驭其形，无摧城拔山之功难通其神。”鱼肠长老在设计纸上走笔如飞，最终拍板定稿，将猩鳞剑刃送入了剑炉。
鱼肠长老内力所化的“渊冥离殇焰”色如北境万载冰川，金铁在炽热高温下熔作赤红剑胚，任鱼肠长老一锤锤重新塑形，而在角落观摩的龙彻和药檀香却感觉透体发寒，甚至必须调动内力来抵挡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冷颤。
据说在鱼肠长老年轻时，为助他取得生于极阴极邪之地的渊冥鬼炎，其妻以身引火，被那鬼炎焚尽了灵魄。许是爱妻残魂被鬼炎吸食其中，许是对逝者的悲怆哀戚与鬼炎诞于生死交界地的特性产生了共振，被炼化的鬼炎发生了异变进阶，成为了渊冥离殇焰。
从此，出自鱼肠长老剑炉的名器神兵，都自带慑人灵魂的寒意。
以重铸塑形的名剑猩鳞为矛尖，鱼肠长老认真起来已经不顾神兵阁定下的规则必须只以参赛者提供的材料锻打，倒贴了大把的稀有金属以确保矛尖的坚固度与锋利度，“嘶……似乎韧性还差些，过刚易折，我再加点——喂，这些材料算你们几个臭小子赊在老夫这的，回头帮老夫一个忙否则这宝贝我就不给你们了！”
鱼肠长老是懂强买强卖的，然而神兵阁长老全身心投入其中所铸的武器，从来都是有价无市，碰上这样的强买强卖，是何等幸运。
鱼肠长老全部内力爆发而出，一段更具韧性的龙鲸之骨接在了十万年渊龙鳄王骨的前端作为矛身与矛尖的交接，在神兵阁的独特秘法下，只要内力足够深厚，材料相性契合，所铸兵器各处必然是无缝衔接，绝无松弛脱落的可能。
“臭小子们，知道这是什么好东西吗？”鱼肠长老已经完成了矛尖的淬火，却没有立刻收工，而是又在巨刃杀狮矛的尾端嵌上了白玉质地的一枚尖锥。
“这尖锥不如矛头的剑刃锋锐，却可对防具造成强大的杀伤力。这材质，是昔日神兵阁铸造神兵穹鳞留下的一部分边角料！”
“听好了，这柄巨刃杀狮矛从此名为默悼，它之所以不是神兵品质，是因为他的使用者还没到相配的实力，如果有朝一日，这臭小子将厄夜慏噬大炎经修炼至八殿阎罗纹境界，默悼无需改良就已是神兵品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