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风雨欲来(下)
“注意,友谊城的公民!”经装甲变声的嗓音在城市的公共扬声器里轰鸣,“我们来这里是为了拘留一只天马,妄图侵犯大天马英克雷。他的名字是雷达。你们可以从侧部的标记辨认出他来……”
我注视着最近的那个灰色扬声器,安置在“闪闪之家”外面的一根支撑梁柱上。当英克雷开始宣告时,我正好回到那个排水孔等着灾厄回来。
我检查哔哔小马的时间。英克雷来早了!这才过了二十分钟。不到十分钟前,市长已经发布了声明,督促小马回到自己家里,并声称只是一次“演习”,我们知道恐慌会造成意外丧命。但“演习”并没有多大的号召力,中央楼梯井几乎没有哪块地方完全疏散马群。
我们的‘猛禽’战舰还有八十分钟抵达。
但他们的装甲部队会来得更快。
“……拒绝招出那只天马,拒绝将其交给英克雷都将被视为勾结行为。迅速遵守指令必有重酬,拒绝指令将会受到武力重惩。”
那些停下来听着消息的小马开始变得慌乱。小马开始上上下下飞速穿过楼梯,互相推搡。一只钴蓝色的雄马尖叫着摔下栏杆,掉落三层,重重落在下方奔驰的马群上。
某个地方传来一只吓坏了的幼驹的哭喊。
我飞速从座位上站起,环顾四周,寻找声音的源头。
砰的一声巨响,通向中央楼梯井的大门被打开了,四个身披梦魇般装甲的英克雷天马冲了进来,他们蝎子一样的尾巴慢慢卷曲,英克雷装甲上天线般的武器发出五彩的脉冲。
“都不要动!”一只天马说,“我们是英克雷,来这里是为了将一只小马绳之以法。”
很多小马停了下来,僵在了原地,其他则冲向了最近的门,飞速躲进里面。我能在成百上千的惊恐低语声里听见那只幼驹的哭声。
“我们要搜查整个地方,”天马通告着群众,“禁止隐藏,禁止逃跑,禁止干涉。服从命令,你们很快就会摆脱我们。”
他身旁的天马上前一步,后面两只开始分散,在群众之间移动。那只天马叫了出来,“任何提供信息,帮助我们迅速逮捕天马雷达的小马,将会获得一台价值五千金币的探测器!”
值得称赞的是,友谊城没有一只小马走上前接受这个提议。
“草你丫的!”一只薄荷色雄驹的喊声在螺旋楼梯间内回荡。
一只英克雷小马抬头看向他,装甲上的宝石开始闪耀着光。
滋啦!那只雄驹周围的小马惊恐地四散开来,眼睁睁看着他裂解成一堆发光的灰烬。
马群中有另外两只小马突然飞速逃离,想躲进一家商店的门里。
滋啦!滋啦!
两道光束越过马群,正中目标。一个小马被直接气化,她的灰烬散落在刚刚试图冲进去的门上。另一个瘫倒在她的身边,痛苦地尖叫。
“重复一遍:禁止隐藏,禁止逃跑,禁止干涉,服从命令。”
我浑身发抖,如果带着自己的狙击步枪,他们四个现在已经死了。一个黑色硬甲的天马开始穿过“闪闪之家”的顾客们。她走近了我,在我身后转来转去,扫视着我。我强迫自己静静站在原地,知道任何举动都会让周围的小马处于危险之中。
她停了下来,面罩对着融在我腿上的哔哔小马。“真恶心!”她厌恶地低声说,迅速走了过去。
我瞥见了那只蜷缩在螺旋梯一角的酒色小雌驹,颤抖呜咽着。我非常同情她,开始一点一点靠近,希望自己能安慰她。
我走到半途时,她看见了我,在极度惊恐中瞪大了双眼。“地狱小马!”她尖叫起来,爬起身逃离我的视线。
不!
滋啦!
“不!!”
幼驹发着光裂解掉了,闪光的粉色灰烬随着势头一路向前洒在金属地板上。
我的世界四分五裂,我崩溃了,我的蹄子抬到了嘴边,仿佛这样能遏制住我的尖叫似的:“不——!”
“明风(brightwind),你射了一只小雌驹!”
我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栗,完全停不下来,泪如泉涌。女神在上,不!
“平稳飞行,士兵。”
“平稳飞行?”第二只天马对第一只谴责,“你刚刚射了一个小雌驹!”
地狱小马!我杀了那个孩子,就像明风一样。我想帮助她,却杀了她。她的身影消失在一片弥漫的粉色光芒中,一遍又一遍在我脑海中播放。我再也不能想别的了!
第一只天马,明风,转向了她的指控者:“我们有自己的命令,你必须服从它们,现在平稳飞行!”
“她根本不是跑去警告雷达或去把他藏起来!只是吓坏了!”重来一次!我无声地向塞拉斯蒂娅和露娜哭喊,重来一次!我不会再帮助她了,我不会让她看见我了。求求你们,带她回来。求求你们!让我重来一次!但无论有多少悔恨和乞求,都不会让那堆发光的灰烬飞旋起来,让那个孩子在闪光中重生。
“我们不能完全确定,士兵,”明风防卫地坚持说,“现在要么闭嘴平稳飞行,要么滚回‘猛禽’云舰,我以后再收拾你!”
“我不会参与进去,”那只天马说,在明风面前转过身,从他们来时的路离开了。
岸防炮的雷鸣声宣告了“猛禽”舰队的到来。友谊城没有放弃他们的黛茜派居民。英克雷在第六十九分钟之时发动了全面进攻。
我痛苦地爬到那个星克镇小雌驹的灰烬前,用念力把它们聚在一起。我就这么做着,直到灾厄找到我,带着我们所有武器飞了下来。
“小皮!你在干什么?”他大喊,一股深红色的魔能光束刺穿了友谊女神像的上层区域,引起一连串爆炸,摧毁了住宅和窄道。大块大块的走道和梁柱如雨般落下来,灾厄急忙抱住我,把我拖到了安全的地方。
“我……我找不到什么东西来装她,”我说,向上直视着我朋友的眼睛,给他看着我用魔法小心翼翼包起来的发光灰烬球。它实在太小了,看上去甚至都不可能组成一只小雌驹。
另一股来自“猛禽”云舰魔能机炮的光束在雕像一侧射穿了一个马车大小的洞,吞噬了“霁颜旅店”,灾厄连忙把我拖到“闪闪之家”里避难。如果还有小马在旅店里面的话,几秒钟内就被紫红色的烈焰焚化掉了。
灾厄看着我包住的灰烬,困惑的表情变为了痛心的理解。他环顾四周,从垃圾桶里掏出一个空的闪闪可乐瓶,“这里,小皮,把她放在这里吧。”
我心如死灰,怀着温柔的敬意,我将那个小雌驹倒进了瓶子里。它发出柔和的粉色光芒。我飘出一个瓶盖,紧紧拧在瓶口上。
“没事了,小皮,她已经被好好照顾了,”灾厄告诉我,“现在咱需要你回来。咱知道并非易事,知道痛苦万分,但咱们现在需要你回来。”我无神地盯着他,想知道他看上去怎么能如此近,却又那么遥远。
“听懂咱说的话了吗?小皮?”
我们四周的小马惊恐万分地四处逃离,竭力找到出口,他们不在乎船是否足够。岸防炮的轰鸣声逐渐减弱了。
灾厄用前蹄重重扇了我一下耳光。
我倒抽气,震惊地摸着自己的脸颊。
我开始听见附近的尖叫声和爆炸声了。
“这些小马的性命都取决于你了,小皮,”灾厄说,将我的注意力引了回来,“你需要振作起来,明天再哀悼,今天给予帮助。”
我慢慢点点头,恢复了自己的意识,如一位泳者竭尽全力游到汪洋大海的水面之上。
我把那瓶灰烬塞进自己鞍包里,看向了灾厄:“我……我怎么才能帮上忙?”
灾厄解脱地笑了,看上去似乎就要瘫倒在地。
“他们有三艘‘猛禽’云舰,”当我们抵达友谊女神像冠冕上的狙击平台时,雷达通告我们,“岸防炮已经解决了一艘。”
我望向天空,两艘黑色战舰在友谊岛上空盘旋,数不胜数的天马绕着雕像盘旋。辉灯警长和另外两个守卫飞快朝着来袭的英克雷士兵开火,瞄准一个就打一个,天马回击时就立刻躲在低矮的路障后。我的身旁,灾厄迅捷地组装着飞火雷霆。
剩余的一艘“猛禽”的机炮闪耀着,将魔能炮弹一发一发地射进雕像,撕开雕像加固的铜皮,轰击着内部的城市。另一艘“猛禽”只是静静地飘浮在原地。
“解决掉最后一架岸防炮后,上面第二艘‘猛禽’就停止开火了,”雷达通告我,“我们需要毁掉最后那艘‘猛禽’!”他又摇摇头,补充道:“我真希望知道他们为什么对我这么痴迷。”
雷达面带歉意地看向我:“我本来想自己出去,但淡流不让,还威胁说只要我一出去就开枪打死我。”他望向上方:“我现在就能去了,但再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他是正确的,英克雷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会打算让任何幸存者离开了。
一只英克雷天马拉着战车俯冲向那些从雕像内涌出的小马。她踢了一下机关,战车下方的活板门突然打开,落下一颗颗炸弹。下方的小马被轰散了,身体被野蛮的能量炸得支离破碎。
灾厄站起身子,瞄准着。飞火雷霆响彻半空,子弹射穿了那辆战车,响亮的爆炸声贯穿天空。
“好准头,”雷达轻轻地赞扬。
灾厄沉重地呼吸着,眼里看上去盈满泪水:“还不够快。”
“我完全不值得这一切,”雷达说。
我顺着他的目光凝视着下方被炸毁的地面,凝视着那些无辜小马鲜血淋漓的破碎尸体。压垮我灵魂的极度悲恸渐渐分离开来,被一声歇斯底里的战吼所取代。
大错特错,邪恶无比,我必须停止这一切。
“我觉得,如果你能毁掉最后那艘‘猛禽’云舰,就能扭转战局,”雷达重复。“我可以自己去做,但……”他看上去很沮丧,“我身子没有曾经那么硬朗了。”他抬起头,又补充:“不要说给淡流博士,你们听见吗!”
“我们能做到,”我告诉雷达,又转向了灾厄,“我有一个计划。”
——画师:wandrevieira1994
我凝视着码头燃烧的残骸,英克雷炸毁了所有船只,没有一只小马成功坐船逃离这座岛。
“无所不有”运货车厢的燃烧碎片散落在水面上,沿着坍陷的码头一起一伏。
我万分同情地看向小呆,但发光的尸鬼只是耸了耸肩,在黑板上写着“只是一辆货车而已”。
发光的天马飞越凄惨的废墟时,我注意到有什么深红色和绿色的东西漂浮在水面上,是一只小马的前腿,衣衫褴褛、血迹斑斑。
一段记忆浮上了我的脑海。
救救我!波西娅喘着粗气,她正在自己的装甲里死去,被一排终端机压住,一半的身子浸在房间内喷洒的被腐化的水池中,她的身体已经扭曲变形。
我够不着她,也不够迅速,在后腿断面大出血之前撒上泽妮思的粘稠药剂。我已经耗尽了所有的治疗药剂,出血过多让我变得无比虚弱,眩晕不已,甚至都不能飘起比咖啡杯还重的东西。我的鲜血从压住我的水泥板下倾泻而出,形成了一条猩红色的溪流,向下流入被腐化的水池,在哔哔小马的灯光下被染成淡红色。
救——救——我!她呜咽着,声音充满了极度的苦痛,求——你——了!杀了——我!
我十分想这么做。慈爱的塞拉斯蒂娅在上,我真的想。但耻于用一个咖啡杯砸死她,我什么也做不了。
然后头脑内的一个声音提醒我,不是真的,还有一个我能做的事。
我想起了自己当时集中了自己的魔法,抬起了她的面罩。她眼睛现在完全不在正确的位置上了,其中一只,肿大而诡异,死死瞪着我,被无尽的疼痛折磨得说不出话来。
现在的我站在码头附近,注视着那根支离破碎的断蹄,回想起了自己当时的想法:也许不能构成剑,但仍有足够的血来制成匕首。
然后记忆中断了,只留下了颤栗的我。我竭力回想接下来发生的事,却只有一片虚无。
我们的尸鬼朋友花了不到一分钟检查那些残骸和漂浮的板条箱,然后回到我的身边,她的眼睛看向不同的方向,嘴上挂着一副微笑,蹄子中握着一个隐形小马。
我把自己从病态的遐想中摇醒,把那个隐形小马和我搜集到的其他物品放在一起。我突然哆嗦不已,我刚刚看见了一只可怜小马被肢解的尸体,而自己居然不想尖叫,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小马国废土已经毒害了我的灵魂。
我们上方,敌对的“猛禽”云舰朝友谊女神像的冠冕开了一炮,致命的魔法吞噬了其中一个狙击平台。我猛拉着小呆,紧紧靠在雕像的铜袍上,无数血肉块如雨般掉了下来。
灾厄落在我们身旁,躲避着掉下的碎片,把两套英克雷装甲递给了我,是从被狙击手干掉的那些天马尸体上搜刮来的。
“两套?”我问他,“我可穿不上这些。”我干巴巴地表明,“独角,没有翅膀。”
小呆用一只蹄子戳了戳我。
“什么?”我推测着,瞪大了双眼,“等等,小呆,你不能和我们一起去!我们可是要陷入战斗的!”
“她已经活了两百年,”灾厄提醒我,“咱觉得她能保护好自己,刚出避难厩两个月的小姐。”
小呆调整眼睛盯着我看,另一阵爆炸撼动了岛屿。灾厄举起飞火雷霆,搜寻着刚刚进行轰炸的那辆战车。
“好吧,好,你可以来,”我默许了,把隐形小马安进哔哔小蹄里,把我们不用带上的所有东西,包括灾厄的战斗鞍,都锁在了附近一个板条箱里,“穿上制服。”
小呆用一只蹄子向我敬了个礼,开始穿上制服,把明亮的尸鬼身体完全藏在昆虫般的黑色装甲里。
“‘猛禽’炽云号(pyrocumulus)联系‘猛禽’高云号(altostratus),立即回应。”
灾厄和小呆伪装成英克雷士兵,带着我们接近袭那艘击的“猛禽”机库的黑色舰底时,哔哔小蹄接收到了一个信号——一个没有播放英克雷公共广播的信号——并解密了它。我发现自己窃听到了天马战舰内部的军用频道。
“‘猛禽’炽云号雷弧(thundersheer)指挥官联系‘猛禽’高云号破冰(ice break)指挥官,为什么停止开火?”一个指挥官雌驹的权威声音问,很明显在尝试和那艘无动于衷的猛禽联系,“你必须做出回应。”
灾厄落在“猛禽”下层的甲板上,把隐身的我连同身上的麻袋放在黑色的金属地板上,地板排列着很多小型脉冲引导灯。灾厄奔向机库大门,寻找着控制终端。我动到他身边,小呆保护着我们侧翼,灾厄开始破解终端。意料之中,那台控制终端机有云制的界面,我可以给他提建议,但再次被剥夺了亲自破解的机会。
“雷弧指挥官,我是破冰指挥官。敌方毫无防御,战斗已经胜利了。‘猛禽’高云号已退出行动,”第二只雌驹用一种庄重而矜持的声音回应,“一支小队已经就位,在‘猛禽’炽云号脱离战斗后就押回囚徒。”
小呆在装甲里欢跃了一下。很明显,她也在收听军用广播,第二艘“猛禽”的反抗使她内心充满了喜悦。
“差点就搞定了,”灾厄咕哝。我重新转向终端,扫视着他提取出来的代码。那组矩阵的某处就是密码。
“破冰指挥官,这不是你的命令!重新开火。”
“恕我直言,雷弧指挥官:不。”
两次失败后,我们终于锁定住正确的密码:实用主义。
密封着机库的沉重防爆门滑开了。内部,高高的天花板上布满嗡嗡作响的照明灯,和我从小到大生活的二号避难厩里的一模一样,但排列更分散,相比之下,机库之外的空间又阴暗又寒冷。庞大的重型防弹窗沿着顶板排列,傍晚的灰暗暮色倾泻下来,窗与窗之间安置着一座座魔能炮塔。我想象着,如果那些窗户透过的是云幕之上正午的纯净阳光,机库的景象看起来该有多么明亮辉煌。
英克雷技师和身着英克雷轻型战斗装甲的士兵在上方忙绿地来来去去。一排排战车紧密排列在机库边缘。墙上每隔一段距离都挂着红色的消防箱。另一边,英克雷军官们或检视机库,或监控战斗状况。
“见鬼,破冰!‘烧灼行动(operation cauterize)’仍然生效,这是英克雷最高议会直接下达的命令,”指挥着我们所在“猛禽”的雌驹提醒着自己的同辈,“你有自己的命令。现在锁定你的目标,重新开火,否则你和你的船员都会因不忠而判罪!”
灾厄和小呆一起移动,就仿佛他们有目的,属于那些来来往往的士兵一样。只要他们还没做出什么可疑的事,没有天马会注意到他们。
与此同时,我安静奔向第一辆战车。我只有一个标准型的隐形小马来做这件事,而我在上来这里并进入机库就已经花掉了一半的时间。
“‘猛禽’炽云号,‘猛禽’高云号的全体小马很遗憾地通告你,我们不会屠杀无助的地面小马,无论我们的命令是什么。”
我抵达了第一辆战车,猛地按下按钮,打开了它的投弹活板门。我把两枚自制炸弹飘了出来,把它们固定在车内的炸弹旁边。
这炸弹是按照小呆给我(感觉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的“瓶盖地雷”设计图做的,但这些午餐盒里装的可不是摔炮和瓶盖,而是那些小口径岸防炮(现在早已被摧毁)的高爆炸药,由暗洋市长提供。小呆帮我制作了它们,有一大堆呢。
“呃,啊?”当我移向下一辆战车时,雷弧指挥官难以置信地大叫,“伟大的领袖在上,这可是叛变,破冰!再三考虑你在做什么,他们会以叛国罪处决你所有的船员!”
破冰指挥官的另一艘“猛禽”并没有做出回应,我又安置了两枚炸弹,移向第三辆战车。
巨大的黑影横跨过机库,我望向上方,透过天花板的防爆窗,看见安置在“猛禽”顶部甲板的巨大魔能机炮正慢慢旋转到左边。我还能听见下部的机炮仍在向友谊城开火。
“‘猛禽’高云号,这是来自‘猛禽’炽云号的消息!”指挥官吼道,“你必须锁定自己的目标,重新开火,否则我们就会向你们开火了!”
一关照好第三辆战车,我就立刻奔向第一个炸弹架,尽可能快安置好炸弹。我朝灾厄和小呆那边瞥了一眼。他们被一个英克雷军官拦住了,那个军官正在对我们无言的尸鬼命令着什么。
“她不能说话,”灾厄迅速地搪塞,“喉咙有处战伤。”小呆在他身边点点头,肯定了灾厄的故事,“看,咱是她的战友,您如果有什么需要问她的,直接问咱就好。”
那个英克雷军官是一只年轻的、一头黑鬃的灰色雄驹,可爱标记是一根羽毛笔。他来回看着我两个伪装的朋友,坚称,“‘猛禽’炽云号内没有受过这种伤的士兵。”他怀疑地盯着灾厄,“我也认不得你的口音,你能再说一遍你们来自哪里吗?”
机库里的每只小马突然都僵住了,抬头望向上方,“猛禽”炽云号开始对自己的姊妹开火了。
我忙乱地把自己的临时炸药放在第二个和第三个炸弹架上,同时越来越接近那个军官审问我天马朋友的位置。
灾厄紧张地扑扇着翅膀。“你看……”他嘟囔,“咱们来自高云号,那里的指挥官已经失去忠诚了,咱们在还能离开的时候就出去了……”
“好吧,你们的行为值得称赞,”雄驹告诉他,将视线从上方移了下来,“但在这种情况下,我恐怕得关你们禁闭,直到这场战斗结束。”那个年轻的军官在原地盘旋,寻找着最近的士兵,“我们回到云上后,你们的忠诚将由法庭来决定。”
“见鬼,”灾厄嘶鸣,退后猛地用自己装甲的尾巴刺伤了军官。小呆向后一缩,肢体语言暴露了她的震惊。
“该走了!”灾厄吼着,一道道五彩的光束开始在机库里飕飕作响,那些士兵和防御炮塔迅速反应。我把引爆器飘在身边,把午餐盒炸药扔在最后一个炸弹架的底部,飞奔而去。
无数的魔法能量射向小呆和灾厄,剥离了他们魔法动力装甲的表层。有一发在小呆装甲上裂解掉一个坑,尸鬼身体发出的黄绿色光芒从黑色装甲的那个洞照射了出来。
我踢掉了自己哔哔小蹄上的隐形小马,给了那些炮塔和士兵另一个目标分散火力。
外面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了整座机库,炽云号的机炮击中了高云号的要害。
灾厄和小呆飞速冲出机库,几只天马紧追不舍。
当我抵达降落平台时,一发光束击中了我的中心城警卫护甲,烫得它嘶嘶作响。我用魔法包住自己,让自己处于失重状态,一个跃身跳了下去。
我们下方,倾覆的“猛禽”高云号轰隆隆地喷着滚滚烟雾,左侧的大块雷云被驱散了,它慢慢从高空落下,燃烧的巨大豁口露出了内部的机械结构。炽云号底部的一座机炮转动着,继续向那艘陨落的战舰开火。高云号坠毁在友谊大桥上,灾难性地将它撕裂得粉碎。
我触发了引爆器。后方,强光与高温从炽云号的机库中喷薄而出,连环的爆炸发出龙啸般的巨响。一股爆炸烈焰冲击了我,我翻滚着越过天空,魔法溃散,上方的炸弹架如火山一样喷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爆炸,魔火将英克雷的天空战舰硬生生撕成了两半。
这一次,是小呆接住了我。她的英克雷装甲千疮百孔,头盔都不见了,发光的浓水从无数痛苦的伤口中渗出。但她一脸微笑,一只眼睛盯着我,发出胜利般的欢呼声。
我的心也因她的欢欣而振奋起来。但是,当我望向熊熊燃烧的友谊女神像,望向那座被烈火焚毁的城市冒出的滚滚浓烟,望着奄奄一息的小马因魔能造成的炽热伤口悲惨地发出最后的哀嚎,这一点点喜悦也消失无踪。
英克雷抓住我们时,我们差点就能进入菲特洛克了。
这是一个死气沉沉的深夜,上方的雷云怒气冲冲地隆隆作响,威胁着要携来另一场可怕的风暴。
我们逃离了友谊岛(我用念力取回了存放我们所有物品的板条箱),尽可能把残余的英克雷士兵引走。所有战舰都坠落后,大部分士兵都放弃了战斗,但仍有一些决定继续“扫荡”,和残余的警卫小马交战。
多亏我们的帮助,友谊城四分之一的居民仍然活了下来。雷达和辉灯警长并不在幸存者的行列中,炽云号炸毁狙击平台时,他们都牺牲了。自从知道这个消息,灾厄就开始变得孤僻寡言。
幸存者仍然被困在岛上,炽云号摧毁了码头和船只。高云号的残骸又压碎了大桥的一部分。一回到二十九号避难厩,我们需要请求苹果骑卫的援助。我确信近二百多只受苦的小马,会把薇薇从自己的阴霾中引出来。
但是小呆受伤了,比她自己宣称的还要严重。我们接近马哈顿的边缘时,她已经开始萎靡不振了。所以我们降落在一栋建筑的废墟里,上面的标牌虽烧毁严重,但仍可辨认出盘子和银器的图标,也许曾是一家餐厅(或者,从它仍挺立的一面墙上方一排马蹄铁的图案来看,也可能是一家鞋店)。
当废墟变得空荡荡后,灾厄带着飞火雷霆飞进隔壁公寓的残墙中,搜寻着食物、辐特宁和其他任何能找到的东西。留下我自己坐在废墟边缘,凝视着眼前的街道。小呆已经抛弃了被毁坏的英克雷装甲,在一辆mas标志的马车后溢出的发光放射性废料中嬉戏泼溅。
那个发光尸鬼在废料里打着滚,辐射正治疗着她的伤口,而她滑稽的动作让我忍俊不禁。虽然这样对她的发光状态毫无帮助,但友谊城的博士们教了她如何更快除掉自己的辐射,小呆现在看上去丝毫没有先前那么忧虑了。
小呆注意到了我的表情,抖了抖身子,把发光的黏糊甩得满车厢都是,周围的瓦砾也被糊了一地,然后她跑向我,闭上双眼集中精神,身体闪着光,喷薄出一阵辐射,她自己却失去平衡脸朝下倒进街道破碎的沥青中。她重新站起身,眼睛看向不同的方向,然后咯咯笑着自己的笨拙。
她来到我面前,放下黑板:“‘无所不有’杂货店没有船,必须纠正。”
“别担心,”我向她担保,“我们会保证那些小马的安全。”
小呆快乐地点点头,把黑板踢了起来,低下头熟练地穿过颈环,将它再次套在了脖子上,紧贴在胸前。
“别动,”装甲变声的嗓音突然从黑暗中冒了出来,我立即咒骂自己,启动了视觉强化魔法,“我们命令你们投降。”
指示器上到处都是红光。
我看向那个仍装着我大部分武器的板条箱。我已经取出了小麦金塔,但斑马步枪和狙击步枪仍在里面。我快速做了次心算:我最喜欢的武器还剩多少穿甲弹;装填子弹会花多长时间;以及在解决掉他们之前,他们射死我毫无装甲的尸鬼同伴的机会有多大。
我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回应着:“我们投降。”
小呆用蹄子戳着我们魔能囚笼的蓝色力场,发出一声“噢”(一个她不用自己舌头也能做到的事)。我透过力场注视着那些在外面忙碌的英克雷士兵。一个天马技工坐在控制能量囚笼的终端旁——这里还有更多囚笼,但只有我们的正被占用。我忧郁地注意到终端界面是云制的,而它附近就是那个囚禁了小麦金塔的英克雷板条箱。
哔哔小马平稳地滴滴作响。和小呆关在一个囚笼里,我不得不沐浴在她的辐射中。我忧心忡忡地发现,我在友谊城受的那些伤都慢慢痊愈了,我的胃开始不舒服地拧成一团,威胁着要排掉我宝贵的午餐。
戳,“噢,”戳,“噢。”
“这些小马并不是来自友谊城的攻击,”我注意到一声低语,看着一个英克雷军官把自己喝空的黎明沙士扔到逐渐溢满的垃圾桶上。他们之前把我们推进囚笼里时,我还瞥见了一组英克雷天线阵列。
“他们驻扎在这里有一阵子了,”我看向小呆,“你觉得他们来这里干什么?”
小呆看着我,摇摇头,仅存的一点鬃毛也随之晃动。然后她又转向面前的蓝色能量墙。戳,“噢”。
一只穿着英克雷轻型战斗装甲(我注意到它和我第一次看见云宝黛茜向她朋友炫耀时的装甲一模一样)的芥色天马从徒步巡逻中停了下来,抬起面罩怒视小呆。“你能停下来吗?”他咆哮,“你这样让我非常头大。”
戳,“噢!”
“嗨,”他对我吼着,“能让你的小怪物停下来吗?”
“不,”我回答,同时注意到了眼角处的动静。我望了出去,只见灾厄在一处高耸的碎石堆上移动,看来我们的救兵到了。
我转过身低下头,竭力让自己看上去十分悲惨,把脸埋进蹄子里,让自己能偷偷瞥见灾厄,又不引起看守我们的那些天马的警惕。
灾厄架好飞火雷霆,扫视我们四周天马的移动范围。我万分期待地等待,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灾厄注视着另一只天马,没有开枪。
“灾厄?”我轻声地自言自语。
灾厄慢慢缩了回去,把飞火雷霆拿开了,消失在了视线中。
小呆在我身旁放下黑板:“他不打算救我们?”
灾厄?我默默地想着,感到一丝忧虑和痛心,你在做什么?
两只身着可怕玛瑙装甲的天马,用锋利的尾巴尖押着灾厄走进了营地。那个锈褐色的黛茜派走在他们前面,高举着翅膀。
该死,灾厄!
“进去,”一只天马命令,技师降下一个魔能囚笼的力场。她把灾厄推到平台上。后者转身瞪着她,蓝色的力场在他们之间升起。
我在自己囚笼的空间内尽可能接近他。这个防护罩囚笼开始变得有点闷热了。“灾厄,”我嘶声说,“发生什么……?”
灾厄悲伤地看着我:“抱歉,小皮,咱……咱真的不能。”
“即使在他们刚刚做了那种事后?你认真的吗?”
灾厄不安地扭动着身子,点点头,什么也没说,但是马上就要给出解释了。
“呀,看看是谁来了!”那只刚刚对小呆怒目而视的雄天马说,他小跑过来,表现得就像刚得到自己可爱标记的幼驹一样,“这不是我的小马兄(brony)吗!”
他的小什么?
“你好,荣辉(pride),”灾厄酸酸地说,“看得出来,他们现在让任何小马都能加入英克雷。”
“嗨,”芥色的小马嘶鸣着,“这里的叛徒可不是我。”
“对,”灾厄带刺地说,“你们所有马都‘清白’得不能再白了,至少用漂白粉洗了三遍。”
“你认识他?”我问。
荣辉微笑着转向我,“喔,你们是朋友?”他惊奇地来回看着我们和灾厄,“哟,你能信吗,小灾厄终于交到了一些朋友。”他翻着白眼补充,“一只小母马和一个怪物。”
荣辉嘲弄着我们,“你们应该选个更好的朋友。”这个英克雷家伙阴险地继续说,“咱们的灾厄可是彻头彻尾的灾难。”
荣辉在蓝色力场外斜过身,闷笑着靠近我,就好像要告诉我一个秘密似的。我站起身,透过能量屏障怒视着他。“你知道为什么父亲要给他起名叫‘灾厄’吗?”那个家伙故意问得很大声。
父亲?荣辉是灾厄的兄弟?难怪他刚刚没有开枪!
我突然想起薇薇和我们第一次争论吃肉的时候。
咱们当然可以吃肉,只是不太喜欢而已,对咱们的身体不太好,灾厄曾宣称,咱兄弟们曾和咱比赛吃热狗,意味着他们要把那种令马作呕的东西硬生生塞进咱的喉咙里。
灾厄的兄弟露出一个恶意满满的微笑:“因为他出生时把咱们母亲弄死了。”
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荣辉的这番残酷言辞让我大为震惊。头脑中的小马为灾厄感到痛心,这些狠毒的话绝对是故意想引出他的痛苦。
但灾厄看上去只是深感无聊,“又来了?”他慢吞吞地说,印象平平,“你已经六年没看见我了,这一大段时间就没想出新花样?”橙色鬃毛的天马摇了摇头,“咱还是个空白标记的小孩时,你们这么对咱说,那个时候咱也许会大哭几个小时,但以防你没注意,那可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咱现在早就不是什么小幼驹了。”
荣辉嗤之以鼻:“真的吗?奇怪,咱可看不见你的可爱标记,小弟弟。”
灾厄翻了翻白眼。“你知道原因,”他啐了一口。
芥色的英克雷小马哈哈大笑,一只蹄子跺在了地面上。“当然!”他凝视着囚笼内的小弟弟,“咱应该感谢你,烙掉你的标记可是咱加入英克雷的仪式。”
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灾厄的亲兄弟居然烙掉了他的可爱标记?!
“你也应该感谢我,”荣辉讥讽,“谁愿意把一个锤子作为可爱标记呢?”
他重新转向灾厄:“噢,知道你抛弃自己同族,变成一个肮脏的叛徒,不得不虚度几年后,可真是咱们心头的一根刺。”
“咱的忠诚,一直都放在小马国的全体小马上,”灾厄怒视了回去,“英克雷只效忠自己可不是咱的错。如果他们真像他们宣称的那样,早就和咱一起来到下方了。”
“仍然在乱喷那些废话吗,小弟弟?”荣辉带刺地说,“以防你忘记了,咱们现在可是已经在这里了。”
“所以,荣辉,”灾厄疲倦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天马英克雷肯定不是来实行救援的。咱一个平民都没看见,这是一次彻头彻尾的军事行动,”
荣辉闷笑了一声:“你们没听广播吗?有只叫‘红眼’的混账小马,在不该乱搞的东西上到处乱搞。”
“你指的是独行……”灾厄迅速地纠正了自己,“天马延续计划?”
“对,他做的一些事已经引起高层的警觉,他们开始调查他在我们那些高塔上干的好事。红眼做得一点都不光明正大,他的脏蹄碰到的地方留下了一大堆线索。”
我皱了皱眉,粗心大意可不是红眼的风格。但另一方面,如果英克雷能覆盖掉dj pon3在mas紧急广播室的信号,那他们很可能也可以访问红眼储存在那些高塔内的机密信息。
或者红眼是在故意引他们下来。从我在友谊城看见的事来看,英克雷正在播下让他们自我毁灭的种子。
这都是我们自己考虑到要对英克雷做什么之前的事了。
“把皇城从山上炸下去又是为了什么?”灾厄质疑,“你们为什么不直接飞到红眼那里解决他?‘烧灼行动’又是什么?”
荣辉突然停了下来:“你从哪里听到的?”
“咱有自己的消息来源,”灾厄隐秘地说,用一只蹄子拍在自己胸前。
荣辉对我的朋友怒视了好长一会儿,最后说:“直接杀掉那个混账对英克雷没有好处。就算咱们解决掉了他,其他小马也可能步他后尘,去完成他开始做的事。”
所以,他们要同时解决掉红眼和斯特恩?
“为了保护英克雷和天马一族,咱们会解决红眼,以及他告诉过的任何可能知道天马延续计划的小马,”荣辉冷峻地声明,“毁掉必胜部那些天杀的地面中心,以防有小马无意了解到红眼做的事。”
女神们在上,这就是他们追捕雷达的原因,他去过必胜部。可能还有英克雷部队以相同的原因追捕着我们。
我脑中的齿轮开始转动,敬心也是一个目标,还有谁呢?脑袋里的小马开始拼构出一幅让我充满恐惧的巨画。英克雷尝试把友谊城从地图上抹除掉,为了不留下后患,雷弧指挥官(我现在能认出那个声音了)曾说。他并不想只杀掉雷达,因为他还可能告诉过科研团队,而他们又可能告诉过自己亲朋好友。以雷弧的眼光来看,整座城市都被感染了,需要被清除掉。
在英克雷不把哪只小马视为威胁之前,他们考虑的群体范围究竟有多大?他们打算要走多远?
“你们在进行大屠杀,”灾厄喘着粗气,“这一切之后,他们绝对不会被视为小马国的救星!”他眯起眼睛,目光比锋利的匕首还锐利,“无论如何,他们根本就没打算重新加入小马国,对吧?”
荣辉给了灾厄一个遗憾的眼神。
“所以,之后的计划又是什么?”灾厄重重地跺着蹄子,“平民一定看见了一些迹象,英克雷打算把这一切掩盖成一次庞大的侦察行动?‘噢,咱们觉得是时候下去了,但经过长时间的探索,咱们意识到丝毫不可行,所以咱们最好再多等两百年’?”
“类似这样,”荣辉轻蔑地说。
黎明开始照亮地平线之际,我们安静坐在各自的魔法囚笼里。我感觉精疲力尽,但我们谁也不想睡觉。灾厄再次道歉,实际上,他每隔一段时间就道歉一次,直到我几乎是朝他吼着没什么事才为止。
我之前花了两个多小时来思考如何把我的武器飘出来,清理掉营地。现在,他们大部分都在睡觉,我认为是时候撬开板条箱了。
但无论如何,我们仍然会被困在这些囚笼里。
我擦掉额头上的汗水,微微颤抖。视觉强化魔法警告着我,我暴露的辐射已经达到了临界水平。我想做点什么事,但必须是能成功的事。我可不能在这里活得够久来得到另一个机会。
小呆蜷缩在囚笼最远的角落,尽自己所能远离我,但身处如此狭窄的地方,并没多大用。
灾厄躺在他自己的囚笼里,看上去很是阴郁。
“我确信荣辉错了,”我透过我们之间的屏障告诉自己的朋友,“我是说,关于你的父亲,他应该不会因你母亲的死给你起这样的名字。”
灾厄给了我一个干巴巴的微笑:“咱从来没问过这件事,但考虑到咱父亲的风格,很可能的确是这样做的。”
仁慈的露娜在上,实在……太恐怖了。“我……我很抱歉,灾厄,但我现在相当讨厌你的父亲了。”
灾厄笑了笑,坐了起来,“没事,小皮,他会很乐意听见你这么说。”我畏缩了一下。“每只小马都讨厌我的父亲,这就是他的工作,成为英克雷里最讨厌的混账。”
“你的父亲也是英克雷?”我喘着粗气,脑补着灾厄父亲身为英克雷最高议会的一员,甚至还可能是策划了“烧灼行动”的家伙。女神在上……不要把灾厄置于这样的境地,这不公平!
“对,”灾厄说,一个严峻的微笑浮上了脸颊,“纳瓦罗(neighvarro)的军士长。”
他站起身,抬起双翼,嘲弄地压低自己的声音模仿:“一个锤子?你可爱标记是他妈的一个锤子?那最好是一个砸向仇敌脑袋的锤子,孩子!否则你就是我最可悲的儿子!”
哇。
灾厄重新坐了回去,被自己的表演逗笑了,“对,这就是咱的爸爸。”他晃着自己鬃毛,看向我,“他所有四个儿子都是英克雷,惊不惊讶?”
突然间,我的母亲感觉就像一个恩赐一样。
“所以……”我说,试着在为当下困境想出解决方案的时候谈谈一些话题,“你的可爱标记是一个锤子?”
灾厄抬起头:“对,还有一把螺丝刀。”
“你的可爱标记是工具?”这不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我曾经认为我朋友的可爱标记是一个十字准星,或者一个靶心,虽然这些不太可能成为小马国废土上最值得炫耀的可爱标记。
无论如何,这仍是灾厄。一只因修好天袭者号,让它重返天空而欢呼雀跃的小马;一只就像自走工具架的小马;一只从枪械到服装都能修好的小马。我曾经将他看成神枪小马,但重新考虑,我意识到除了飞火雷霆,他用的每件武器都是自己改造或亲自搭建的。他甚至还重新设计了自己的英克雷装甲,让它没有头盔也能开火射击。
小呆小跑过来,把黑板紧紧贴在屏障上,引得它咯吱作响。
灾厄集中精神阅读着,“故事?”他困惑地看向我。
我把自己的脑袋朝小呆那边抬抬,猜测,“我觉得她想听听你获得可爱标记的故事。”我面带微笑,补充说,“我自己也想。”
“可爱标记并不重要,”灾厄沉闷地告诉我们。
“来吧,”我鼓励道,用蹄子敲着囚笼的地板,“故事!故事!”小呆也加入了进来。
灾厄翻着白眼,向我投来一道目光:“好吧,但你们也要分享自己的故事。”他抬了抬自己的牛仔帽,开始沉思。
“咱还小的时候,”灾厄开始了,“想做的一切就是让父亲为咱感到骄傲。即使对咱兄弟们来说,也几乎不可能。咱从来都不像他们那么强壮有力,所以咱就开始练习射击。第一年,咱参加了狙击新秀比赛,得到了第三名。”
“父亲非常失望。”
我畏缩了一下。
“咱想告诉他咱已经尽力了,但他告诉咱,这意味着咱最大的努力也非常可悲。咱说这不是咱的错,他给咱的那把老枪蹄感相当差,很难瞄准。他就告诉咱,咱应该把它修得更好。”
灾厄摇了摇头,用一只蹄子敲着牢房的地板,“所以这就成了咱之后做的事,咱花了一整年时间修补那把枪,修好瞄准器,定制枪口握把,在肩部支架上增加补重,让它的重量更平衡。”
“第二年,咱获得了第一名。”
灾厄抬头看向我,眼中盈满泪水,“那……那是父亲第一次对咱微笑,第……第一次告诉咱做得很好。”他凝视着天边的晨曦,初升的朝阳把云层染成了辉煌的橙色、粉色和金色,“当咱回家脱下自己的比赛制服时,它们就出现了,一个锤子和螺丝刀,那是咱一生中最棒的一天。”
他低下头,用蹄子挠着自己的鬃毛,“当然,直到咱遇见了你和薇薇。”
“我是同龄小马中最后一个得到可爱标记的,”我告诉他们,“我班上其他所有孩子两年前就得到了自己的可爱标记,而监督想让我去工作。”
我解释:“通常情况下,二号避难厩里,我们工作是由可爱标记作为依据决定的。只要我还没得到可爱标记,监督就不能给我分配工作。所以她启用了二号避难厩初任监督起草的古老规章,让我尝试在各种各样的职业里做临时学徒,直到我的可爱标记出现为止。大部分情况下,她让我做管理和技术有关的临时学徒,因为大部分独角兽都是分配在那些领域的。”
我低下头看着深深融入血肉之中的哔哔小马:“得到可爱标记后,我们就会得到自己的哔哔小马,以及工作岗位。”
我咬了咬嘴唇,回想着,“有一天,我做首席哔哔小马技师的学徒时,一对焦虑的夫妇走进了哔哔小马技师工作间,说他们儿子失踪了。他在自己可爱标记派对上溜走了,然后不知怎么,在避难厩里迷了路,而他们到处都找不到他。”
灾厄盯着我,一副困惑的样子。他还记得那些避难厩和外面的世界相比有多么狭窄封闭。
“哔哔小马最容易被忽略的一个功能,就是可以追踪被标签的对象。大部分情况下,这是用于自动程序的。我的哔哔小马上下载了一系列预设的地点标签。我有时仍然很惊讶,视觉强化魔法会时不时告诉我‘这里是哪里’。”我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想起自己哔哔小马标出“香甜苹果园”的名字时,我有多么震惊,“每个哔哔小马也有自己的标签,让任何小马都能用自己哔哔小马锁定它的标签代码。”
“那时候我的师傅……睡着了,对他来说再正常不过了,所以我破解了他的终端,下载了那只小雄驹新得的哔哔小马的标签代码,就下在我正摆弄的哔哔小马上。我找到工具解开那个哔哔小马,启动它,第一次激活了视觉强化魔法。那只幼驹的标签就出现在了视觉强化魔法指示器上,我穿过避难厩,找到了他。”
“那只幼驹不小心把自己锁在了苹果园的维修棚里,已经有好几个小时了,没有任何小马听见他的呼喊。我不想让那只小雄驹陷入麻烦,所以就没去找那些园丁,而是直接撬开了锁,让他出来了。”
我露出了一个虚弱的微笑:“当然,他出来后就到处宣扬我是怎么‘救下’他的,所以我因擅自挪用哔哔小马以及撬锁陷入了麻烦。我师傅为我破解终端的行为打了掩护,而监督也不想过多追究这件事,因为她看见我刚刚得到了可爱标记,表明我会和他待在一起很久。”
这段回忆引出了我一个轻柔的微笑,我最后说:“那是我第一次感到自己做了一件有用的事,一件……非常正确的事。”
我觉得我们都没料到小呆也会加入这场讲故事的活动里——见鬼,我们连这个尸鬼可爱标记是什么都不知道——当小呆把黑板放在我的蹄上,戳着让我念出来时(之后又更用劲地戳了我一下,让我大声点让灾厄也能听见),灾厄和我都大为震惊。
小呆途中不断擦黑板,重新去写新的句子来讲述自己非常简单的故事,花了很长一段时间:
“舅舅有一个搬家运输公司,
舅舅让我帮忙,他不让我搬运太多东西,说我笨蹄笨腿的,但他让我坐在马车上,把我叫成他的小吉祥物。
我喜欢这个工作,帮助小马搬进新家非常有趣,我喜欢看见他们开心的样子,尤其是大家庭。
如果他们有和我同龄的小孩子就更棒了。
有一次,有个家庭在搬家期间不太高兴。他们有一只小雌驹和一只小雄驹,但那些孩子很害怕我的眼睛。所以我就做鬼脸,让他们对我发笑,然后他们就变得开心了。
我就带他们去舅舅储存包装的地方,给他们展示了世界上最有意思的东西:泡泡包装。
他们非常喜欢戳掉上面的泡泡,尤其是小波西(pokey),我们那一整天都玩得很开心。
舅舅告诉我,我就是在那段时期获得可爱标记的,但我玩得太开心了,甚至都没注意到。”
我已经快想出一个计划了,这时候荣辉经过我们的囚笼,走向终端机,用蹄子戳了一下,囚笼的魔能屏障就消失了。
灾厄跳起身,跃出了囚笼,“什么情况?”
“走吧,”荣辉嘶嘶地说。
我对灾厄耳语,指了指小麦金塔被锁起来的英克雷板条箱。
“把那个打开,”灾厄说,用蹄子指了指,“然后咱们会走。”
荣辉恼怒地咬牙切齿,走过去打开了板条箱。
“所以……”当板条箱轻声打开时,灾厄问。我飘出小麦金塔,以及他们从我和小呆那里拿走的物件。“……我们能逃脱了?”
“类似这样,咱不知道,但你们得离开了,”荣辉看上去很焦虑,“听着,上方传来了消息,‘烧灼行动’的对象已经扩大到所有黛茜派上了。下一次咱看见你,就得对你开枪了,懂吗?”
灾厄点点头:“啧,咱突然有一种不自然、想拥抱你的冲动,小马哥。”
小呆动了起来,用牙咬住自己的黑板,上面写着五个字:“新苹果鲁萨?”
荣辉朝我们投来一个阴沉的目光:“红眼最喜欢的那个贸易小镇?那个给了他炸弹,谋杀了最高议会一位成员的那个小镇?曙光乍现的时候,英克雷就向那里派遣了一整个团的军力。”
小呆被这条新闻吓懵了,黑板从她大张的嘴里掉了下来。
“怪物,”荣辉险恶地说,“如果那里现在还剩下一个箱子,咱都会大为惊讶。”
小呆的双眼瞪大了,瞳孔也变得大大的,死死瞪着前方,仿佛在看荣辉后面的什么东西,她的喉咙里传来一阵阵压抑的尖叫。她不需要对我说话,我也能知道她在关切什么:银贝儿!
我仿佛听见了那只薰衣草紫的小雌驹两天前的哭喊:妈妈!小呆猛地飞向空中,朝向新苹果鲁萨的方向。灾厄一把抱住我,追赶着,顺便让我飘起他之前藏在离开的碎石堆后的飞火雷霆。
四艘“猛禽”战舰漂浮在新苹果鲁萨上空,大群大群身披黑色装甲的天马在之间的天际中飞翔。那个小镇仍然挺立,但我们可以看见英克雷士兵不断俯冲下去攻击那些想逃离高墙的小马。
小呆停了下来,悬停在空中,脸上流露出沮丧的神情。
灾厄怒不可遏,双眼在怒火中眯得紧紧的,目睹着一只天马紧紧追着一只逃跑的雌驹,喷射出一连串迅捷的魔能光球,把那只逃窜的小马变成了发光的蓝色灰烬。
“天杀的,小皮!咱们需要阻止这一切!”他已经快到崩溃的边缘了,我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来。
但在我们做出什么反应之前,小呆突然全力向前冲速,直飞向英克雷的火力中心。途中的天马被发光尸鬼的急速气流冲得失去了平衡。他们掉头追逐她,但在他们自己不小心射中一艘“猛禽”后,他们就停止了开火。
灾厄猛地放下我,想追赶她,但我用牙齿一把咬住他的尾巴,不让他过去。“天!这可是自杀。”我知道我们很可能会失去小呆,说不定还有泽妮思和银贝儿,但如果还要失去灾厄,那可真的该死。“我们需要一个计划!”
小呆停在了英克雷火力的中心,他们要她投降,但也冒不起开枪误伤自己部队的风险。一些武装天马移了过去,想用自己尾巴刺中她。
扑哧!
发光的天马爆发出的强光与辐射使得那些接近的英克雷天马头晕目眩,小呆开始直直向上冲入高空,竭尽全力拍打自己没有羽毛的翅膀。
英克雷天马开始追逐,开始重新开火,但小呆不断喷薄出辐射,扰乱了那些追逐者的视线,同时把自己推得越来越高。
两艘“猛禽”转动着顶板的机炮,用一道道魔能死光烧灼空气,但那些武器在急速升空的目标前相当不精准。连续射空数次后,它们直接让那些黑色硬甲的士兵追逐她。
小呆的光芒照亮了一大团漆黑的风暴云,随即消失在其中。光芒逐渐消退,然后她消失了。
紧随着她的那些小马停了下来,原地盘旋。有一些开始原路返回。内心深处,我知道她任何时刻都可能突破层层云幕,在二百年的漫长时光后重新看见那片真正的阳光。我脑袋里的小马流下了一滴眼泪。
现实涌了回来,小呆成功分散了英克雷的注意力,她已经给了我们一个大好时机,而我们居然在原地发呆!
“好吧,”我快速向灾厄陈述,把mg隐形小马二型安进畸形的哔哔小蹄上,“计划是……”
“天,”灾厄说,向上遥望。
我顺着他的视线转过身,一阵金绿色的光芒开始逼近云层,我知道那是什么,但我还是举起双筒望远镜来确定。降临的风暴开始掉下了第一滴雨。
小呆重新从云幕中出现了,在那些悬停的英克雷士兵有所反应前急速越过苍茫天穹。
那些已经开始往下飞的士兵转过身,急忙飞去抓住她。
扑哧!爆发出来的辐光把逼近的黑色装甲的天马翻滚着击飞了出去,她如火箭一般向下俯冲。
其他天马现在才刚开始反应过来,连忙追着她,射出一道道五彩缤纷的光束,绝大部分都没打中,但仍有一小部分射中了她,我倒抽一口凉气。
扑哧!小呆在前方颤动,冲得甚至更快了。她正瞄准那些“猛禽”战舰之间的一处中央空间。
“猛禽”现在已经就位了,底层机炮开始瞄准下方的新苹果鲁萨,准备把那个小镇从小马国中彻底消除掉。
我的计划就和构思时一样很快就被忘掉了,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扑哧!
小呆已经远远摆脱她的追逐者了,但还是没有摆脱掉他们武器的攻击范围。一只英克雷天马朝尸鬼天马发射了两枚导弹,尸鬼急速移动,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模糊的光团了。导弹旋转着,不可思议地死死锁定住了她。它们绕着彼此飞旋,拖下了两道螺旋形的细长尾迹。
扑哧!
那些导弹丝毫不受影响,开始加速,慢慢拉近了距离,小呆猛拍双翼,如箭一般向下直冲向正要摧毁她的小镇、杀死她女儿的英克雷。她移动得实在太快了,小马国废土刺鼻的空气似乎都在扭曲变形。她集中所有的精力,身体变得越来越明亮,准备喷薄出另一阵辐爆。从她身上倾泻出来的绿光在空气中荡漾,洗涤掉了她身上怪异病态的颜色。
当她抵达那些“猛禽”之际,导弹也同时击中了她。
小呆爆炸了。
蹄注:已达到最大等级
附加任务技能:腐质接触(3)——暴露在腐质中对你的生理机能造成了影响。当你暴露在辐射的温暖辉光中时,你的速度更快20,你也更强20。辐射水平越高,你的行动点数恢复得越快。你的自然寿命也急剧增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