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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风雨欲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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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总有一天都会离去,但我希望能死得稍微……英雄一点。”

    灵魂。

    灵魂是一只小马的精髓和本质,是他们天性的基核、生命的核心,存在于血肉以及精神的生物概念之外。

    我已经见过了存在于现实中的灵魂的确切证据。除此之外,我对死去小马的灵魂在永恒的宁静之中迎接来世的信仰,以及 塞拉斯蒂娅与露娜在天之灵以爱、怜悯和希望注视着我们的信仰——这些都超越了知识的基础,是信仰的架构。

    我同时也知道了两件事:灵魂有生命力;而一个灵魂很难被摧毁。

    我没办法确定黑皮书是否被彻底销毁了。如果没有,它现在要么被埋葬在层层瓦砾之下,要么融进了充满玻璃的弹坑中。

    黑皮书绝不能成为一些来自寰宇的暗黑可怖之物的通道,否则它那些充满亵渎魔法的页面,会腐化任何接近它的角色。那本书本身是一个邪恶扭曲灵魂的宿主就已经够了——一只心智不正的疯斑马的灵魂。

    黑皮书引诱着那些容易受其影响的角色。两只天角兽走进了王座厅,一只感觉到了黑皮书的存在,另一只没有。当我找到它的时候,灾厄对它并没有什么反应;而我其他朋友和我一起行路时,也一直在它附近。然而,在我回收它之前,它就已经把倒刺深深钩进我的心灵了。我们曾遭遇两只受到黑皮书诱惑影响的天角兽,她们甚至都没有看过它或打开它的页面。夜瞳曾由于黑皮书的靠近而发生转变。她是“女神”派去找书的成员之一。是她的心灵感应让她对黑皮书没有任何一点防御力吗?难道黑皮书填补了她内心缺少“女神”所留下的那片空缺吗?

    我在它面前非常脆弱。我的弱点——上瘾、好奇、以及只会一种魔法的羞耻——让它发挥了自己的优势。

    黑皮书的灵魂非常古老强大。我拥有它还不到两天,它就已经开始诱惑我了。起初的尝试也许很笨拙,黑皮书不像“女神”能心灵感应。我的梦魇中大部分的恐怖元素,都是来源于自身的,那本书仅仅只是利用了我剧烈的噩梦提供的素材。尽管如此,我仍没有独自抵御它首次试探的力量。如果想在它不断侵蚀你的时候抵抗它的影响;如果想保留这本书数年而成功保住自我;如果想拒绝它提供的扭曲妖异的礼物,并从中创造出更高贵美好的存在……需要超越认知之外的道德忍耐力和坚韧性。

    毅力!

    来自过去的那六只小马,有多少次通过自己的灵魂之辉,给予我独自一马时不可能拥有的洞察力,或者我本不能驾驭的力量和意志?自从在老苹果鲁萨找到苹果杰克以来,她们就一直在拯救我、引领我,她们的影响随着我发现的每一尊小雕像而愈加强大。但只有我将她们团聚在一起时,她们才能更直接地支持我。

    我相信在我的梦中,瑞瑞第一个出现绝不是什么巧合。我的心灵曾短暂地成为了两种对立影响的激烈战场。一个强大、邪恶而疯狂的灵魂对抗着闪耀着瑞瑞和她五位朋友美德与希望的六块碎片。小雕像的灵魂碎片并不真是那些部长的——我觉得它们更像是身着完美伪装的瑞瑞灵魂——但映射着其他小马的真实本性。它们依次被每位部长的爱、慈悲、美德与高贵所点燃。它们是永恒的、形而上的意象,是那些小马最深入最真实的本性,如一座灯塔驱散黑暗,被瑞瑞自己闪亮的灵魂碎片点亮。

    瑞瑞的魔法天赋总是低暮光闪闪一等,对黑皮书内的斑马灵魂来说,似乎是一个轻而易举的猎物。但它错了,她身为谐律精华承载者之一是有原因的。当六位部长的意象被聚集在一起时,它们带来内火,点燃了谐律精华。即使只是碎片,也明显比书内整个灵魂更强大。至少,强大到能给予我抵御它的力量。

    如果黑皮书连六位部长灵魂碎片构成的整体都不能抵抗,它又怎能抵抗“统一”之中,暮光闪闪与同时代魔力最强大的三只雌驹结合而成的完整灵魂?黑皮书不会心灵感应,但它仍能感觉到附近的灵魂,并本能知道它能操纵谁……或不能操纵谁。那本书最后的引诱行为带着绝望的气息。那个斑马灵魂并不知道我打算摧毁它自己的魂罐,但它感觉到了别的东西。

    黑皮书感觉到了“女神”,而它在恐惧。

    当没有一具形体维持时,一个灵魂会发生什么事?它真的超越物质了吗?它是否会消散,不再被牵制住——就像气球内的氢气被喷出来一样——不再是一个确切的灵魂,而与周边环境融为一体?

    被困在“女神”这可怖存在之内的那些灵魂,具体又是什么呢?

    我的目标是摧毁“女神”的物质存在,释放被困在内部的灵魂。让暮光闪闪、崔克茜和其他灵魂得到本应来临,却被遏制了二百年的安息。我没有预料到“女神”会竭力拯救她的孩子,我也没预料到那六颗记忆水晶球带来的影响。通过把那些记忆展示给“女神”,我唤醒了崔克茜内心深处的某样东西。“女神”很久以前就迷失了,而我相信她的一部分在那些记忆中重新找回了自我。星辰记忆球是为了对照而创造的;通过向“女神”展示那些记忆,我做了瑞瑞的灵魂之镜对萍琪所做的事。我本来是期望气球记忆球的记忆能触动暮光闪闪的,如果她的灵魂还有什么残余的话。

    而我自己的灵魂呢?

    如果我死在这里,塞拉斯蒂娅和露娜会欢迎我吗?还是会恐惧并厌恶地把我赶走?

    我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而我的灵魂因此黯淡无光。我终于在悬崖上迈出了最后一步,我牺牲了自己的道德和善良来拯救小马国废土。我现在就是红眼了,货真价实,这是个高昂无比的代价。

    三十八分钟的时间很足够,但那段时间不属于我,是为了让泽妮思和灾厄能成功逃离的。而我已经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三十八分钟的时间也足以让“女神”的天角兽们把马波里基地搜个底朝天,找到并解除那枚炸弹,无论红眼原先在上面放置了什么计时器。但那枚野火炸弹根本就不在马波里基地内。

    三十八分钟的时间不足以让天角兽穿越地狱犬的庞大迷宫,找到藏在马波里基地地基数里之下的炸弹。而那枚野火炸弹就在我们正下方爆炸了。

    我在一片漆黑中醒来。

    我感觉糟透了,比过去任何一天都要糟上千万倍。我的身体滚烫无比,嘴唇发干。我的胃拧成一团,却没有什么能吐出来的东西。我的身体被汗水浸透,下半身有一股压倒性的重量,携来了记忆中的那个梦魇:被死死压在一面墙下,声嘶力竭地叫喊,眼睁睁地看着灾厄和薇薇渐行渐远。

    下方的黑暗传来嘶嘶声,身下的地板开始倾覆。我本会滑入那片嘶嘶作响的黑暗,但被什么东西固定住了。

    哔哔小马开始缓慢地滴滴作响。

    有那么迷惘的几分钟,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随即我想起了炸弹,想起自己冲向了安全室,猛地戳下了紧急按钮。

    之后的事我记不起太多了,我的记忆混乱不堪,但还记得我们下方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大爆炸。还记得炸弹摧毁其上的一切时,整个房间被巨力猛推出去的感觉。还记得那阵短暂的失重感,以及急速的坠落感。

    滴……滴。

    我打开了视觉强化魔法,想知道是什么时候关掉它的。一堆警告在上面闪烁。这间安全室挺过了两次超聚魔法打击,其中一次几乎还是零距离打击。但防护墙体某处仍有微小的裂缝,而辐射正慢慢渗透进来。考虑到外面温度有多高,又想到我居然还活着,房间也没变成一个酷热的烤箱,我不得不惊叹于暮光闪闪和她部门的非凡成就,但累积的辐射很快就会达到致命的水平。

    我从鞍包里飘出一袋辐特宁,忍住那恶心的味道。从库存界面来看,我携带的其他医疗物质——一些治疗药剂和一小瓶泽妮思的止血黏糊——都不见了。我之前是清醒状态,但丝毫记不清之后的事了。

    安全室的魔法一定阻止了我被爆炸的冲击波轰成黏糊。即使如此,极速坠落仍不能避免,我没摔断脖子或其他什么地方已经非常幸运了。从视觉强化魔法来看,我很明显毫发无损……以一只奄奄一息的雌驹的标准来看是这样。

    等等……这里不是有其他小马和我在一起吗?

    我凝视着眼前的黑暗,尽力回忆。视觉强化魔法指示器告诉我,我此时孑然一身。我举起哔哔小马,打开了灯。

    仁慈的女神在上!

    哔哔小马的灯照亮了一个以疯狂的角度倾斜的房间。那一排终端机被从墙上撕扯下来。天花板的水泥坍塌下去,露出了内部闪闪发光的紫色金属。一大块水泥板压在我身上,把我固定在原地。

    下方,房间三分之一都充满了变色的水、碎石瓦砾和损坏的文件柜,墙壁上的裂口不断喷出水花。下方黑暗的水池中漂浮着什么东西。

    这里不过是一个比治疗间宽敞一点的棺材罢了,我居然蠢到认为这房间能救我一命。我被困住了,被锁在了里面。即使能逃离,到了外面也只会瞬间暴死。

    我的食物已经耗尽了,安全室的净水芯片似乎也受损了,暮暮曾经说过,至少,我敢肯定净水不是那种颜色

    净水芯片被腐化了。

    下方的积水里,是波西娅曾经的身体……大部分如此。在腐质影响下,她的身体膨胀扩散,紧紧贴着装甲。一团畸形的肉块从敞开的面罩内伸出来,就像一根舌头。

    一根肉肉的、畸形的蠕虫漂浮在水面上。当我意识到那是我的一根后腿时,我失声尖叫。

    在漫长无比、惊恐万分的几分钟后,我又意识到仍能感到自己的两条后腿。我大气不敢喘一下,移动照明灯,想看看压住我的水泥板下面的场景。

    我的两条后腿都还在,完好无损,健康如初……但其中一条只被薄薄的一层皮毛覆盖,露出了粉色的皮肤。

    我在坠落中失去了腿……然后重新长了一条出来!

    我本来以为不能感觉更糟糕了,但实非如此。我感到一阵深邃阴冷、彻心彻骨的惊恐,意识到自己甚至都不再是一只小马了,已经是别的东西了。我想抱头大哭,想要尖叫。

    我已经是一个被炸弹转化的尸鬼了吗?或者转变是来自腐质的曝光?我离成为“女神”的孩子还有多远?

    至少在积水充满房间淹死我之前,辐射就能要了我的命。除非我本质上已非常接近伪天角兽,辐射并不会杀掉我。我祈祷这是事实。

    拜托,拜托…… 塞拉斯蒂娅,求求您……

    怜悯我吧。

    我关掉了灯,最好还是不要看见这一切。

    有什么东西在撼动安全室。水泥板开始贴着我滑动,摩擦出条条血痕。伤口基本愈合了,我开始支撑自己,担心水泥板会拖着我一路向下滑。然后我感到整个房间腾空而起,在半空翱翔。

    房间自动摆正时,那些腐化的水冲刷了我一身。那根曾是我后腿的畸形肉块被冲到我的身上。我恐惧地叫出声,感到了自己曾经的肉体被腐化后黏糊糊的触感。

    空气中充斥着猛烈的研磨声,窗户上的金属百叶窗被拉开了,露出一片飘满灰烬的紫色天空。钢化玻璃突然碎裂,锋利的碎片在空中盘旋,随即飞扬而去。

    我的哔哔小马开始极速作响。

    上方,我留意到一辆车厢的黑色轮廓,散发着金绿交织的光。有那么片刻,我以为那是丧火。随即又注意到光芒来自一只天马。我的朋友来救我了吗?怎么做到的?代价又是什么?

    “灾厄……”我想着,欲哭无泪,“你做了什么?”

    但有些地方不对劲。

    一层紫色光芒笼罩住我,另一层包住并移开了我腿上的水泥板。然后我被飘了出去,穿过那扇破损的窗户。

    一只超级天角巨兽,皮毛是近乎黑色的暗紫色,用发光的双瞳注视着我,顺便将整个安全室扔了下去,轻而易举地展现出让我过度紧张的超级念力。

    上方的云似乎近在眼前。我向下一瞥,我们所处的位置非常非常高。下方,辉煌谷第二个大弹坑在余波后发着幽光。

    超级天角兽扑扇一下翅膀,便飞到了与车厢同样的高度,带着我一起。

    我这才意识到那辆车厢不是天袭者号,那只发光的天马也不是灾厄。

    “小呆?”

    过度辐照的尸鬼欣喜地咧嘴对我笑,一股病态的金绿色光芒从嘴和牙齿周围散发出来。

    辐射生物不仅仅可以在辐射中得到治疗,如果它们吸收了足够多的辐射,它们会变得更健壮,更强大。

    小呆进入了辉煌谷来找我,她救了我,她和……

    那只超级天角兽把我放进小呆后方“无所不有”杂货店运货车厢的前座上。没有了天角兽魔法辉光的照耀,天空的那一抹紫色消失了,被病态的绿色取代。我的哔哔小马疯狂地滴滴作响。我们距弹坑已经非常高,辐射水平已经很低,但小呆却散发着大量辐射,让这次救援变得非常短暂。

    发光的尸鬼笑了笑,指着身后的车厢。我转过身,透过一扇小窗户往里看。

    车厢里有一些装着辐特宁的板条箱,发出醒目的橙色辉光。我迅速飘出几袋大饮特饮,又转身感谢小呆。

    我顿了下来,留意到了那只超级天角兽的可爱标记:一个大大的粉色六角星,被更小的白色星星环绕。

    超级天角兽沉默无语,无动于衷,视线似乎锁定在我的鞍包上。

    我被突如其来的顿悟所震撼。“女神”送走了自己的孩子,但她能心灵感应,一直都与她们保持联系。在她的身体被摧毁后,无数被吞噬的小马灵魂也就自由了,其中一些较强大的,便找到办法进入了她逃离的那些孩子的身体。

    占据。

    但那些身体已经有自己的灵魂了。看上去这种占据似乎不能永久持续下去。超级天角兽的可爱标记已经开始模糊不清了。

    我猛地爬起身,如果她就是暮光闪闪,那么这里有她必须听见的东西。我找到了那个文件,把耳机的音量调到最大,飘向了她。

    萍琪派失落而扭曲的声音,久久回荡在半空中。

    “嗨,暮暮,是我……”

    “……我是说,我现在已经有你能陪着我了,你也肯定会和我一起去。但不是这样,我想要真正的那个暮光闪闪。我……”

    “我想要我朋友重新回到我身边。”

    “求求你?”

    “我愿意去做任何事……”

    超级天角兽盘旋着,似乎对声音大为震惊,直到这条消息播完。然后,她一言不发,转身飞去了。侧部的可爱标记已经完全消失。

    “暮暮!等等!”我对天角兽逐渐远去的背影大喊,“繁星闪闪还活着!还有斯派克……”

    但能被我的话触动的那个暮光闪闪已经走了,她的灵魂已经消逝。或者,我真心希望,只是睡着了。

    我想哭,但身体已经耗尽了眼泪。

    我喝下另一袋令马反胃的辐特宁,小呆转过身,开始带我们飞离辉煌谷。

    我们到达山谷边缘后,小呆把车厢拉到低空。我们开始沿边境飞行,移动得更慢了。

    我们在搜寻什么东西。我想问小呆在找什么,但她不能说话。

    你干了什么?你刚刚干了什么?

    波西娅的声音在我的脑海中掠过,我竭力回忆。

    我很确定,我接下来告诉了她炸弹的事。我记不清自己具体说了什么,但对一只身着魔能战斗鞍、极度躁动不安的雌驹说谎可不怎么明智。

    她第一反应就是尝试用头盔内的通讯设备呼叫先驱。

    这房间是用来抵挡超聚魔法的,我记得我这样告诉她,你的信号根本就穿透不了。

    她惊慌地盯着我:我必须告诉先驱!他必须离开这里,我们必须撤退。她的话在我胸中激起了一阵恐惧。

    你们在外面有多少马?

    地面在我们下方慢慢掠过,我再也记不起更多了。

    视觉强化魔法发现了他们,几个友好的光点出现在指示盘上,我逐渐注意到了我的朋友。当我们在被摧毁的红眼营地附近一块空地上降落时,铁蹄出现了,拉下了盖在天袭者号上的伪装网。薇薇·莱米,泽妮思和灾厄出现在了里面。

    他们看上去邋遢不堪、肮脏疲惫。薇薇和泽妮思扫视着天空,灾厄直接腾跃而起。

    丧火不见踪影,她去哪里了?

    “这次有发现什么吗?”我的天马朋友大叫。我想跳起来,但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所以只能挥挥蹄。他还是没看见我,小呆实在太亮了。

    小呆带着我们飞得更近了,拉升,悬停在空地的边缘,朝灾厄挥了回去,而我又饮下另一袋辐特宁。我感觉自己虚弱无比、病入膏肓、半死不活。现在的身体感觉陌生无比,我再也不是我自己了。但这一切和即将到来的重聚时刻相比,又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了。

    我需要去十马塔,净化掉身上的所有腐质,弄清自己还剩多少残余,然后……如果敬心仍在意我的话……和她、以及我朋友们度过一段永恒的时光。

    然而是短暂的永恒。不幸的是,我现在为红眼的神化进程扫清了障碍,而他早已准备好大量独角兽来消耗。“女神”和黑皮书的威胁已被清除,而我又有了一个新的任务:直面无尽之森,从红眼大教堂中救出那些独角兽。我可能没多少时间了。红眼现在再也不能依赖天角兽的保护,很可能会迅速行动。但我现在连一只辐射蟑螂都打不死,更别说渗透进一个戒备森严的据点了。我的身体向我哭诉着需要照料与休息,在这样做之前,我丝毫逼迫不了自己。

    “嗨!是小皮!”灾厄欣喜若狂地大叫,“嗨,大伙!小呆把小皮带回来了!她还活着!”

    薇薇和泽妮思欢欣地践踏地面,薇薇还发出了一声感激的呼喊。

    铁蹄轻声说,“感谢阿杰!”他转向其他伙伴。“好了,现在离开这里吧。我不愿意在同一块地方逗留太久,尤其这里还非常接近……”

    地面猛然爆裂开来,尘土飞扬,几个地狱犬爬了出来。

    小呆一下子带着我们拉升,一个地狱犬挥舞着魔能步枪,朝我们开火了。薇薇发出一声尖叫,灾厄飞速跃向空中,猛踢战斗鞍上的杠杆转换弹药。一个地狱犬接近泽妮思,来了个大横扫。斑马低下身子,转身直直给了地狱犬胸口一蹶子,又轻盈落了地。铁蹄的榴弹机枪撕开了一个地狱犬,后者正用她的充能魔法霰弹枪瞄准薇薇和泽妮思。

    “快进车厢!”灾厄大叫,射倒了一个试图爬上天袭者号的地狱犬。

    铁蹄下方的地面爆裂开来,一个地狱犬猛冲而出。地狱犬的爪子划了道长长的弧线,刺进了铁蹄的装甲。

    铁蹄装甲包裹的身体重重倒在破碎的地面上,装甲包裹的脑袋滚落到几米远外。

    世界戛然而止。

    战斗仍在肆虐,但似乎位于非常遥远的地方了。一切图景和声息都变得黯淡缄默,远远离开了我,我的心随着铁蹄脑袋每一次弹跳而战栗无比。

    铁蹄死了。

    一阵阴冷潮湿的寒气贯穿了我的身体。他再也不会回来了,我见过泽妮思斩首过一只中心城斑马。但脑中的小马否认地哆嗦着。不,不,她坚持说,一定会有一阵令马略感不快的愈合声,然后他会回来和我们团聚,就像曾经一样。

    铁蹄死了。

    我动不了,感觉不到任何东西,喘不过气来。我的心被封锁得死死的,齿轮停止了转动。

    地狱犬可不会给我时间去消化事实,更不要说哀悼了。那个杀了铁蹄的地狱犬上前一步,用爪子戳穿了铁蹄的头盔,一个急转身把装甲包裹的头掷向了我们,试图把我们从天上打下去。小呆一个躲闪,铁蹄的脑袋撞到了车厢上,就在我的身边。车厢木板劈裂开来,铁蹄头盔上的头灯也被撞碎,发出脆响。

    我心中有什么东西断裂了。

    我的独角爆发出光芒,一层又一层的光辉淹没了一切,甚至比小呆还要明亮。那些地狱犬向天空射击,被光芒包裹起来,越升越高,成为了一个个黑点,随即再也看不见了

    “铁蹄!”薇薇尖叫,极速冲向那具落地的、毫无生息的身体,紧紧抱住它。所有伙伴都转过身,双目圆睁,意识到我们失去了一位成员。

    砰!!

    第一个地狱犬从高空落了下来,大地随之摇撼。肮脏破碎的尸体慢慢渗出鲜血。

    砰!!砰!!砰!!

    砰!!砰!!砰!!

    你知道野火是什么吗?

    当我们接近新苹果鲁萨时,另一段记忆闪现而过,牵引着我的思绪。我们飞得很低,快速移动。泽妮思站在天袭者号上,遥望着满天的阴云。我本来觉得我们应该走过去,但我的状况如此严重,以至于尝试一下都徒劳无功。

    “现在飞行再也不安全了,”灾厄大声告诉我,靠近了“无所不有”运货车厢,同时保持在小呆的辐射范围外。“天杀的英克雷现在到处都有侦察兵了,任何飞行物都会引起他们的警惕。天袭者号准确来讲也不低调,尤其在咱们上个月的云上探险后。”

    我们甚至都没有时间喘息片刻。

    “你确定你在马波里基地里看见的是先驱?”当我们放缓速度时,灾厄问。

    “他就是那么自我介绍的,”我喊了回去,对每次都要花很多气力大声回应感到厌恶。

    “妈的,当一整个团的英克雷包围了马波里基地,咱就觉得有大事发生了。咱和泽妮思差点就没能跑出去。但,咱们居然炸死了英克雷最高议会的一位成员?咱现在可以发你那个很有创意的毒誓,小皮,”灾厄眉头紧锁,“恭喜,咱们刚刚已经向英克雷正式宣战了!”

    哎呦,我做了个鬼脸,突然意识到英克雷知道红眼正密谋反对“女神”。如果有可能,他们会怀疑红眼是这次爆炸的幕后主使,而我是他的特工什么的。某方面来讲,也无比准确。

    从英克雷的角度来看,红眼刚刚向他们宣战了。

    我能看见丧火在城镇上空盘旋,像猛禽一样。两辆车厢降落后,她发出一声悦耳的啼叫,小呆特意和天袭者号保持一段距离。丧火俯冲而下,消失在了小镇里。

    “也许他成功逃生了?”我虚弱地猜测。

    “机会渺茫,”灾厄叫了回来,“那些天角兽疏散完后,一个巨大的天角兽护盾就包住了整个马波里基地。咱当时觉得她是想把你困在里面,没有小马能出去。”

    或者她只是想遏制住爆炸,保护她那些逃离的孩子。

    有了那么强大的护盾,由“女神”自己供能,唯一能穿透护盾的东西就是她自己的心灵感应……直到自己被炸弹炸死。她可能并没有意识到炸弹不在自己护盾范围内。实际上,那枚炸弹安置在基地下方很深处,很可能在她护盾范围外。如果她真有这种怀疑,也许她当时是在竭力拯救自己。

    无论如何,都无关紧要了。被超聚魔法强化的野火已被证明比“女神”的力量更强大。

    那是魔法烈焰,我当时解释,回答了波西娅的问题,随即意识到自己并不真正了解野火,除了知道野火是绿色,以及有放射性以外就没什么了。

    它是被巫术附魔后封装起来的龙息,波西娅告诉我,而且是那种带有魔力、能裂解物体的龙息,能把你送到别的地方。以野火为例的话,很可能是直直把你送向地狱。

    从刚刚那只超级天角兽的“占据”来看(可能原本只是普通的天角兽,直到被暮光闪闪所控,飞到了辉煌谷的新弹坑附近搜寻幸存者),波西娅的猜测几乎大错特错,但她的概念仍然令马胆战心惊。

    瑞瑞说过的一句话突然闪过脑海:我甚至请斯派克来烧掉它,而结果却是将那本书送给了塞拉斯蒂娅公主。

    我想起了斯派克把一只英克雷小马在装甲里活活烧死的场景。那场景可怖无比、令马作呕,但如果我想象他是在把她的灵魂直直送向塞拉斯蒂娅,就感觉好一点了。

    这将我的思绪引回到痛苦的现实之中,引回到天袭者号承载的那具遗体上。我们应该火葬铁蹄吗?斯派克会乐意吗?

    “咱们不能呆在这里,”灾厄说,振奋感从声音中消逝而去,他看向小呆,“全都不能。”

    小呆悲伤地点点头,放下其中一块黑板,在上面写:“发光效果是永久的吗?”

    “咱觉得会自动散退,就像丧火在吠城弹坑浸透的那一次,”灾厄向她保证。

    “但丧火花了好几天才恢复正常,”薇薇提醒他们,双眼仍然湿润、盈满泪水。她一直在照顾铁蹄的身体和脑袋,守护着它们,“小呆的辐射远比当时的丧火多,很可能需要好几周。”

    亲切的尸鬼雌驹看上去很是惊慌,迅速擦掉黑板,又在上面用大字写了“银贝儿”。

    薇薇点点头,悲哀地笑了笑,“我会待在这里照顾她。”

    “你不能,”我说,终于开了口,“我们被禁止入镇。”

    泽妮思看上去很惊讶。“我们不能入镇?”她问,异域风情的声音透露出自己的忧郁,“我们什么时候冒犯这这个小镇了?”

    “你加入咱们之前的事了,”灾厄说,“只有咱和小皮,薇薇的时期。”“好吧,那么看上去我并没有被禁止入镇,”泽妮思断言,又转向小呆,温柔地笑了笑,“如果你愿意让我来照顾银贝儿,将是我的荣幸。”

    小呆喜不自禁,飞扑向那只斑马,给了泽妮思一个紧紧的(湿漉漉且黏糊糊)的拥抱。泽妮思浑身一紧,但并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尸鬼天马飞速退开了,在黑板上写了“对不起!”。

    “嗨,小呆,”灾厄提议,“咱可能知道你能在哪里获得帮助。友谊城有一只雌马,一直在研究辐射以及对生物的影响。如果有哪只小马能帮你更快清理掉辐射,就是她了。”

    小呆露出灿烂的微笑,一只眼睛向上转动,明显抗拒了冲上去拥抱灾厄的冲动。

    “为什么不和咱们同行呢?”灾厄提议,“独自上路可不太安全,咱们本来也要往那边走,是吧,小皮?”“十马塔,”我点点头,意识到我们不能火葬铁蹄的遗体,他并不属于我们,“先去菲特洛克,我们需要把铁蹄送回二十九号避难厩。”

    新苹果鲁萨的大门隆隆地打开。我之前见过的小呆的那个狮鹫贴身保镖飞了出来,银贝儿蹦蹦跳跳地跟着他。看见小呆时,她睁大了双眼。

    “妈妈,你看上去好像丧火!”

    薰衣草紫的小雌驹开始飞速穿过我们之间的大道,想要靠近她。泽妮思迅速抓住她,把她拽了回去。

    “妈妈!”

    我听见一阵窒息声,不确定是来自薇薇还是小呆的。发光的天马用蹄子抹着黑板,擦掉了银贝儿的名字,随即在上面写了别的,把黑板举了起来。

    银贝儿在泽妮思的蹄中挣扎,开始哭了起来。小呆奔向她们,在半途停了下来——尽自己所能保持最短的安全距离——然后把黑板放在了街道上。

    “退远点,小甜心,妈妈身上有毒。”

    云层渐暗,酝酿着另一场威胁小马国废土的风暴。

    大团大团的黑影在云层上方移动。我们观测的时候,那团暗影降临到了云幕之下,显现出几艘庞大无比的黑色战舰的轮廓。每艘战舰都是一个巨大的部署机库,配置着很多魔能巨炮,被漆黑如墨的雷云围绕,在十几个螺旋桨的推动下越过天际。通过双筒望远镜,我几乎看不清那些如潮水般的黑点,它们都是在战舰之间组队飞行的武装天马。

    “猛禽(raptor)舰队,”灾厄严峻地宣称,看着那些战舰缓缓降临,改变了航线,“‘屠龙者’。”

    我的魔法崩溃了,双筒望远镜重重掉在身旁的地面上。我不知所措地想找一个适当的修辞来形容此刻此感。现在任何包括露娜尖角的修辞都让我感到极度不适时宜。我的目光落在小呆——附近最明亮的光源上。她现在被包在一件带兜斗篷里,斗篷是她让狮鹫从自己商店里取来的。一个老旧的邮包挂在她的体侧。但她的蹄子、脸颊和翅膀仍像翡翠熔炉一样发出炽烈的光芒。

    我想起敬心作为dj pon3所说的事,宣称一只“邮差小马”送来了一封来自小呆的信。

    在小呆提供给我的防辐射马铠之下,在我自己的护甲之下,我的后腿已经重新长出了皮毛……新的后腿。仅仅想到这点就让我感觉极度不适。我一直在喝足量的辐特宁来除掉体内大部分辐射,一路上都是这样。但我仍然感觉虚弱无比,体内拧成一团。

    我们位于崔克茜小屋旁的一座小山丘后。理论上,我们应该停下来吃午饭了,但没有小马在吃。我什么也吃不下,小呆不需要吃,薇薇和灾厄也一样没有胃口。他们就那么一直盯着自己的豆子罐头看,直到小呆走过来,放下黑板,上面写着“你们可怜的豆子非常寂寞,它们想和它们的胃朋友待在一起。”

    灾厄咯咯笑了几声,啃了几口。薇薇只是露出一个悲伤的微笑,而我则喝下了另一袋辐特宁。

    “他们一直和这两天一样从天上席卷而下,”灾厄告诉我,“小马惊慌万分,四处逃窜,整个该死的废土就好像处于戒严之下。”他斜眼瞟了我一眼:“今天早上,他们接管了所有广播,无论是红眼的还是dj pon3的。电台现在都是英克雷的了,任何时段都是。”

    我插入耳机,打开了哔哔小马的广播电台,竭力无视体内毛骨悚然的蠕动感。我并没有听见敬心的音乐或dj pon3的声音,只听见了一首天马国歌的最后一段乐曲。

    “问候,小马国的小马。现在,你们能在头顶上的天空看见我们的舰艇了。也许我们的天马降临在了你们的街道上,但你们无需警戒。我们侦察兵只是在评估目前的状况,然后我们才能决定如何更好地帮助你们……”

    我关掉了它,我在红眼那里听过的宣传都比这好得多。

    “在下方,咱一直都试着不去怀疑自己,”灾厄承认,“咱离开英克雷,是因为意识到英克雷从来就不打算重新加入小马国。英克雷对帮助下方的世界毫无兴趣,咱现在能对他们的行动推测出很多东西。”

    “他们打算和‘女神’做交易,”我告诉他,“到下方不是来帮忙的。”

    “对,”灾厄严厉地说,“咱想都想得出他们不会这样,这只是后备计划。”

    灾厄重新布置好伪装网。“你在哪里拿到那个的?”我问。

    “铁蹄,”灾厄叹了口气,“英克雷刚出现时,他从枢纽那里拿了这个,说咱们不移动的时候,得把天袭者号隐蔽起来”

    我重重地吞咽了一下,开始回忆铁蹄保护我们的点点滴滴,最后只回忆着他的声音,低沉稳重的男声——像小爹一样,守望者曾如此评论——我再也听不见他的声音了。我泫然欲泣,双眼发烫。

    “他真的非常擅长这样,”灾厄庄重地说,“战术思维。”

    我们共享了片刻的静默。

    几分钟后,我们再次飞行。一直保持着低空飞行,但错综复杂的地形使之变得异常困难。灾厄带着我们拉升高度,飞越了崔克茜小屋的废墟。

    有几只天角兽围在小屋周围,她们朝我们投来短短的一瞥,便置之不理了。如果有什么,我可以说她们看上去迷失了。

    “明天,”枢纽告诉我们。

    我震惊地眨了眨眼。我们正在二十九号避难厩的安保中心,一股阴沉的气氛笼罩着整座避难厩。铁蹄的遗体已经被仪仗队带到了童子军计算机主室里。

    “明天?”我问,微微摇曳。我的身体虚弱无比,四蹄急需休息。我的心灵被蒙上了一层阴霾,但我还是相当确定,这个新任代理长老刚刚的宣告很不正常,“难道不觉得……有点太快了吗?”

    星骑士枢纽轻声回答,“每一个能来这里的铁骑卫放逐者,现在都已经在这里了……”

    “苹果骑卫,”灾厄开了口。枢纽质疑地看着灾厄,后者随即解释:“咱知道不是官方名称,但铁蹄一直把你们视为这样的存在。”他盯着自己蹄子,补充说,“咱们应该尊重它,这就是咱要说的话。”

    那只黄色鬃毛被修剪过的棕色雌驹点了点头:“就像我刚刚说的,所有能参加长老葬礼的苹果骑卫都已经在这里了,不会有任何搁置。让他的遗体就这么……暴露在外会很不得体。”

    我能想象他们现在有很多内部事务需要处理。铁蹄曾是让这些骑卫团结起来的领袖与象征。随着他的逝去,枢纽需要迅速行动,防止骑卫们四分五裂。每只小马似乎都想让枢纽接任长老的位置,有一些甚至表现得仿佛她已经是长老一样,但我感觉这还需要签署正式的协议,而在铁蹄被安葬之前,枢纽绝不会乐意立即执行那些程序。她对他的爱和敬重也不会允许她那样干。

    “你们会来参加吗?”

    “发狂的蝎尾狮也不能把咱们拖走,”灾厄说。我迅速向露娜祈祷,灾厄的说辞不会成真。

    我点点头。“就算我今晚想出发,也肯定不能,”我严峻地笑了笑,现在站立都有点困难呢,“如果你们不介意,也有安全的地方让小呆住的话,我们就在这里过夜。”

    枢纽严肃地笑了笑:“你们那位发光的朋友?我们可以把她放在维修区的屏蔽室里。”她解释:“我不会因为她是尸鬼就把她赶出去,尤其在铁蹄葬礼的前夜,但也不能让她直接在避难厩里闲逛。她对身边的伙计可相当危险。”

    我点点头,知道小呆会理解的。

    “哪里……”不,够了,我的腿决定已经受够站立的姿势了,要尝试尝试别的。来个摔跤怎么样?耶,听起来很不错。

    扑通。

    “小皮!”灾厄连忙搀扶住我,一脸忧虑。

    “我……我没事,”我迅速告诉他,“地板很棒,我觉得就在这里待一会儿吧。”

    枢纽上前一步,“她怎么了?”

    “超聚魔法爆炸的时候,小皮就在辉煌谷,”灾厄担忧地告诉她,“她打破了常规,奇迹般地幸存了下来,咱觉得现实正因此踢她的尾巴呢。”

    “我会让我们的医疗……”枢纽说。

    “咱去找薇薇!”灾厄承诺,转身飞出了房间。

    我叹了口气,大惊小怪,我只不过是需要休息一下,需要打个盹而已……

    次日清晨,小马国上空阴云密布。寒风料峭,吹过草地,卷来了迫近的阵雨的气息。雷声隆隆,低沉地回响在云幕深处。远方,零散的炮火声断断续续回荡在郊外。

    我们聚集在铁蹄棚屋附近连绵起伏的小山坡的草地上。风在阴暗的湖面上泛起圈圈涟漪。我们后方,小呆站在山顶的一棵孤零零的大树下。她在自己带兜的斗篷外又披了一层黑色的布料,脸颊和四蹄在里面发着光。尸鬼天马不知怎么找来了几件这样的布料。

    我在山顶上,坐在轮椅里,面对着一队又一队装甲包裹的骑卫方阵,方阵分别列队在两侧。我在上面已经有一个多小时了。我昨天在安保中心的地板上昏倒了,又在避难厩诊所里度过了一夜。休憩让我恢复了些许精力,但我仍然感觉很糟,感到身体很陌生。薇薇清洗了我一遍,整个过程几乎都没说一句话,最后坚持要我去参加葬礼。

    灾厄用小呆提供的额外布料为薇薇和我制作了丧服,再次展现出对缝纫的熟练。这件服装的颜色与我的心境很般配。我沉浸在悲痛中,但还是没能哭出来。我感到自己支离破碎。

    过道两侧的骑卫缓慢沉重地一齐踏着地面,以一个行进的节奏。

    六个身着仪式制服的骑卫慢慢走进了开阔的过道,衔着一个平台外端延伸出来的棍棒,那个平台承载着铁蹄的遗体。我注意到草莓柠檬汁是其中一位护柩者。她与比自己大一号的雄驹们保持着共同的步伐,眼泪不断从双眸中溢出,把铁蹄载向山顶的洞里,他最后的安息之地。

    有小马把铁蹄的头接回去了。不知何故,这场景终于让我决堤了。我喘不过气,战栗不已,身子开始哆嗦,被极度的悲痛所浸透。

    薇薇举起蹄子轻轻挽住了我。自从我们离开二十九号避难厩,她就一直在轻声啜泣,昨天大部分旅程也是如此。我心中的堤坝四分五裂,而她一直安慰着我。我的双眼火辣辣地痛,仍然流不出泪水,但身体已经表达了眼睛表达不出的感受。

    护柩者们到达那个坑洞时,星骑士枢纽上前一步,开始叙说前一晚构思好的语句,诠释着铁蹄的壮举。

    “‘苹果骑卫’,”枢纽开始了,“铁蹄长老就是这么称呼我们的……”

    随着枢纽的发言,我的心灵开始游离不定,回到了铁蹄第一次与我们游历的时刻:

    所以……你为什么还跟着我们?我那时候问铁蹄。

    也许是因为我也没有其他更好的事可做了。

    “……活过了我们任何马都难以想象的漫长岁月,”枢纽说,“从我们甚至都不能亲身经历的绝境中幸免于难。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他的心始终坚守着自己的伴侣,坚守着对她的承诺……”

    我曾怀疑过他,他一直对自己的动机缄口不语,正如他的情感。我痛苦地回想起我曾有一次把他逼到了边缘上:

    我跟着你,是因为你是一只比我更好的小马。你也让我想起了其他小马。你是实实在在地竭尽全力帮助、保护其他小马。我相信她会认同你的。

    当我质问他时,他又是这么回答:

    我很长时间没有忠于我的信条了,但在你身边,我能再次做到。

    “……没有什么比此时重复他对我们所有小马的话更合适的了,”枢纽提醒着聚集在身后的骑卫们,“铁蹄曾说过:我要求你们停止下来,认真思考一下你们的信条。思考一下你们在哪里,又正在做什么。你们的忠诚究竟是对苹果杰克——对战时科技部的部长,对亲蹄创建了铁骑卫装甲的创造者,对她锻造铁骑卫洒下的汗水与满腔的赤诚之心?……”

    另一端记忆紧随其后。铁蹄和我遥望着海港,望向友谊城:

    我需要谢谢你,小皮。

    谢什么?我当时问他。

    谢你的失态,铁蹄回答,令我大为震惊,一直以来,你都是一只值得敬仰的小马。让我也想成为一只更好的小马。但是……你实在过于出类拔萃了,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抵达的标杆。而今晚,你让我更容易地接受了过去的自己。

    我蜷缩着紧靠薇薇,把自己的脸埋进她的丧服里。

    “……苹果杰克之所以成为战时科技部的领导,是因为她也是一个谐律精华的承载者,小马国统治者看见了这一点。你们以为是她灵魂中的美德让她成为承载者,还是她脖子上的项链?”那只即将接任铁蹄职位的雌驹继续以无比的崇敬重复着他的话,“今天,你们必须做出抉择,你们的信条效忠于谁。”

    另一端记忆浮出脑海,为我新添了一阵痛苦,为我的朋友,为他失去的一切:

    我孩子永远不知道我是谁更好。

    铁蹄一直都是一只阴沉抑郁的小马。他的过去,他的罪恶,他的错误,一直如影随形地紧紧压迫着他。

    我很抱歉,小皮。我已经尽我所能让他们相信回收二号避难厩是个错误了。已经这样做了几十年。但在你们俩出现后,他们意识到下方还有一个仍在运作的避难厩……

    我曾对他大发雷霆,即使他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当时我甚至都有点想当场杀掉他。他并没有因我的过激反应而抵抗或反击,反之,他挺身而出,成为了自己所希望的那只更好的小马。

    谢谢你,铁蹄,泽妮思曾经说,谢谢你帮助了我女儿的村庄,我知道对一名老战士,帮助斑马一族将会无比艰难。

    阿杰会希望她的骑卫保护所有善良民众的,不限于小马。

    他一直在与自己的偏见作斗争,最后也逐渐克服了。他已经踏上了一条痊愈复苏的道路,但现在却永远也不能走完了。

    我竭力回忆着他对我们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一句警告,催促我们离开。但那些话语立刻从我的记忆中滑脱。实际上,我清晰地记得自己朋友所说的话是:如果你们需要,就继续前进,但阿杰绝不会希望自己骑卫无视哪怕一声呼救。

    “……以他的名义,以他的记忆,继续奋斗下去,”枢纽说,结束了悼词。

    随即是一阵深远的静默,只被呼呼的风声和远方持续不断且毫无衰减的奇怪炮火声打断。

    “还有任何小马想要发言吗?”枢纽提议,声音被悲痛淹没,“在我们把铁蹄放进他最后的安息之地前?”

    我将自己从薇薇身上拉开,集中魔力,向前滚动轮椅。薇薇走在我身旁,和我一齐移到前方。

    我转向那些昂首以待的骑卫,张开了嘴,但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另一阵悲痛的颤栗重重贯穿了我。

    我向下凝望。再次,薇薇把一只无比沉稳的蹄子放在我的肩膀上。“我……”我重重地吞咽了一口,“我了解苹果快餐的时间不长,但……但也许仍然比任何小马都了解他。他与我分……分享了一切,他……他的记忆……”

    我停了下来,再也不能继续了,我举起自己融入哔哔小马的前蹄。薇薇的独角开始发光。

    “我……我无能为力去为他说些公正客观的话,但苹果快餐被安葬时,我想播放这首歌,这是他和苹果杰克的歌。”

    我播放了音乐。薇薇的魔法将它的凄美放大,携着它穿过草丛覆盖的山坡,飘荡在沙坑之上,如微风一般轻柔地拂过湖面。

    “i want to calm the storm, but the war is in your eyes”

    “我幻想着平息风浪,但是你的眼中却流露出战争的渴望。”

    “how can i shield you from the horror and the lies”

    “我该如何保护你,让你远离恐怖与谎言之伤?”

    “when all that once held meaning is shattered, ruined, bleeding”

    “当一切都已被世界淡忘。”

    “and the whispers in the darkness tell me we won’t survive”

    “暗夜中的低语,似乎诉说我们终将死亡。”

    随着歌曲播放,那些骑士上前一步,放下了铁蹄遗体安息的那个平台,他祥和地被包在自己的铁骑卫装甲里,装甲装点着红色涂饰,侧部喷涂着苹果杰克的可爱标记。平台被放在坑中,周围的棍棒紧靠在新翻的泥土上。

    “all things will end in time, this ing storm won’t linger”

    “万物皆将终于此时,风暴将至不会迟疑。”

    “why should we live as if there’s nothing more &34;

    “倘若万物皆虚,为何我们生存于此?”

    “so hold me ‘neath the thunderclouds, my heart held in your hooves, ”

    “所以在雷云之下,我们紧紧相拥,我们将蹄心相连。”

    “our love will keep the monsters from our door”

    “爱会将恶魔阻隔于门扉之外。”

    歌曲只被远方的隆隆雷声和持久不息的炮火声打断。草莓柠檬汁退开几步,泛红的泪眼与我的双眼交汇。然后她转过头,望向了远方。

    草莓柠檬汁倒抽一口冷气,我都能听见空气流动的尖啸声。我抬起视线,遥望向她所凝望的方位。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我能看见那座山脉,耸立于小马国之中,中心城的轮廓在高耸的悬崖一侧清晰可见,被近来几日慢慢渗透而出的粉色浓雾笼罩。几团暗影在城市上空盘旋,闪烁着五彩缤纷的光芒。

    “for i know tomorrow will be a better day”

    “相我而言,明日将会更加美好。”

    “yes, i believe tomorrow can be a better day…”

    “没错,我确信明日将会更加美好……”

    一些骑卫也开始转头遥望那里,尽管大多数都把自己注意力虔诚地集中在铁蹄上。我反抗着内心令我痛苦不安的预判,飘出双筒望远镜,望向了中心城。

    几艘英克雷“猛禽”,正在向中心城废墟开炮。不,一根难以置信而又惊恐万状的情感长矛直直刺穿了我,我意识到,它们正在轰炸那座城市!

    公主在上!他们不能那样干!

    我这样想的时候,支撑着那座皇城的基底开始摇摇欲坠。上方的城市斜向一侧,白色尖塔逐渐开裂,支离破碎,随即整座中心城沿着山脉一侧重重坍塌向下方的空地。

    隆隆的巨响回荡在整片小马国废土上,几乎与遥远的雷声混淆在一起。一个黑暗的深坑吞噬了我的心灵。

    我们之后可以回来接她……我曾经承诺,毕竟到现在为止,她在这里都很安全。

    这是我对铁蹄许下的最后一个承诺,而我现在永远也不能兑现它了。英克雷摧毁了中心城废墟,顺便杀掉了避难厩城里的每只小马。

    寒风呼啸,刮着我的鬃毛,我站在由一个骑卫制作好的墓碑前。那是一座美丽优雅、雄伟庄严的墓碑,由一大块被磨光的玫瑰花岗岩精制而成,这块花岗岩是从菲特洛克商会大厅中回收得到的。灰红交织,正是铁蹄的颜色。

    “铁蹄”长老苹果快餐

    安息于此

    苹果骑卫的老祖宗

    刚毅坚韧

    永垂不朽

    矢志不渝

    ……一位真正的朋友。

    灾厄站在我身旁,薇薇在后面。“泽妮思应该在这里的,”我悲哀地补充。

    “对,”灾厄同意。

    “她精神上与我们同在,”薇薇提示我们。

    我俯视着墓碑的基底,以及安置在那里的特制支架。

    “她不是唯一的一个,”灾厄说,顺着我的视线看了过去。

    在那个特制的小龛里,安置着拥有金色鬃毛与尾巴的橙色小雕像,我先前告诉过枢纽,她会在铁蹄的棚屋里找到它。由于底部被固定在花岗岩里,那句“坚强!”的铭文几乎看不见了。他的小马会在那里永远守护着他,苹果杰克的灵魂永远也不会离开他了。

    我慢慢滑进二十九号避难厩的走道里,思绪被阴影、悔恨和痛苦所充斥。我辜负了铁蹄,他死了,而我辜负了他。他只向我提出了一个请求,只求过我拯救一只小马。但我把繁星闪闪留在了中心城,而现在她死了。

    我想知道英克雷是否意识到他们抹去了一个充满小马的聚居点,是否在发动袭击前调查了一番,是否在乎。

    我到达走道尽头,看着门上方发光的面板:维尼尔·斯库奇。我抬起一只蹄子,敲了敲门:“薇薇?”

    一个声音从里面飘荡出来:“我想独自静静!”

    “薇薇,拜托……”我知道她很难接受铁蹄的逝去,但是当灾厄给我说她把自己锁在了维尼尔·斯库奇的房间里后,我十分担忧,“……我们该出发了。”

    “我说了,我想独自静静!”她在门后竭力嘶叫,引得我缩了片刻。

    “薇薇?……”有什么不对劲,比我想象的还要不对劲,“求求你,和我谈谈。”

    我听见了大门解锁的声音。金属门在一阵气动的嘶嘶声中滑向一侧。薇薇就站在门后,看上去失魂落魄,一脸怒相,独角正发着光。

    “你现在不会想和我谈话,小皮,现在离开。”

    我集中魔法,开始滑向里面。她立刻用念力朝我扔了什么东西,直直击中我的胸口。我向下看着从我身上反弹,又掉在膝部上的物品。是一盒记忆水晶球。

    铁蹄的记忆球。

    “你一直都知道!”薇薇严峻地说,但惊讶地并没有用指控的语气,“灾厄告诉了我很多事,但我没意识到铁蹄也知道,你们所有马都知道。”

    天!她看了他的记忆,看见了他在那一天的战场上濒临死亡,而小蝶第一次测试了超聚魔法!

    “薇薇……”我开始发现自己除了一句话,其他什么也说不了,“真的对不起。”

    “马上,离开。”

    我哽咽了:“我……我一直在尽力尝试……我本应该……”

    “本应该告诉我?”她质问,露出了痛苦的笑容,“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想让我回避真相,想要保护我,我怀疑,还想保护其他小马。这就是你所做的,不是吗?”

    她声音中有某种东西让我强烈不适。几周以来我一直在害怕这一刻,确信小蝶在世界末日里所扮演角色的真相,会对薇薇造成毁灭性的打击。我本来预料着狂怒、歇斯底里的尖叫……而不是现在这样。

    “小蝶……她犯了一个错,”我想告诉薇薇,超聚魔法炸弹并不真的是小蝶的过失,一切的死亡和毁灭不应该被归咎到她的偶像身上,仍然爱着小蝶是没有问题的,“她创造了……”

    “小蝶创造了一个美丽无比的东西,”薇薇严厉地打断,没有争论的余地,“她犯下的唯一错误,就是不分对象把它送给了任何家伙。”

    这样……很好,我应该庆幸听见她这样说,对吧?所以为什么没有这种感觉?

    “现在,如果你能体谅我,我想独自静静,”她严肃地说,“我认为我再也不想和你一起上路了。”

    “什么?”我茫然无措地低声问,受伤的心灵再次碎裂。我不能失去另一位朋友了!现在绝不能,“为……为什么?”

    薇薇哼了一声,开始真正发怒了:“你真该离开了,小皮,在我说出让我们俩都后悔的话之前!”她开始走掉,尝试关上身后的门。那扇门拒绝了,因为它感应到我还堵在门口。

    “但是……”

    薇薇转过身,重重跺着地板。“小蝶唯一的错误,就是把超聚魔法给了其他小马。她本来创造了一个复苏生命、救死疗伤的魔法,我怎能因此不爱她呢?”她怒目而视,“但她居然把超聚魔法送给任何家伙,丝毫不考虑它是否会在他们蹄上变成恐怖的工具,这已经远远超出天真的范畴了!”

    我竭力想回应,但大脑停止了运转。我眼睁睁看着自己最亲密的朋友之一正在自暴自弃,感觉自己被麻痹了。

    “噢,我了解她为什么觉得其它小马会用超聚魔法做好事。我也一样愚蠢,一生都想帮助其他小马,一直坚守着一个白痴般的天真信仰,也就是内心深处,我们本性善良,值得被给予帮助,值得被拯救。”

    她的说辞让我不愉快地回想起了黄玉先生。“我们……我们基本上是善良的。”

    薇薇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大笑。“你还没有注意到吗,小皮?”她责骂,“难道你不知怎么就把星克镇一带而过了?小蝶的木屋呢?我们见过的每件丑陋的事呢?”她摇了摇头,“内心深处,我们都是掠夺者。”

    我的嘴张开了:“不!不是真的。”我知道薇薇此时痛心万分,我默默祈祷这只是她的气话,我绝不可以看见她沦落成这样。

    “不?”她反驳,“即使我们最好的一个也会掉以轻心,屈服于邪恶。你知道我一生中做过的最糟糕的事是什么吗?”我本以为她会回答是在小蝶老家里杀掉掠夺者,但她让我瞠目结舌:“是我试图利用你让灾厄感到嫉妒的时候,我知道你爱我,而我……”

    她低下自己的头:“简直恐怖无比,我做的事残忍又无情,我根本就不值得宽恕。”

    我想伸出蹄子拥抱她,支撑她。“但我原谅了你,”我轻声告诉她,“我们都有……”

    “都有邪恶的时候?”她打断,“这就是关键,小皮。该死,你也许是废土上最无私、最高尚的小马了,而看看你自己都做了什么?我们之所以在这里参加铁蹄的葬礼,是因为你决意要在他们的巢穴里引爆超聚魔法。”

    我踉跄不已,仿佛她刚刚给了我一蹶子。

    “老实说,我知道你只把他们看成怪物,甚至都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女神’是一切的威胁,但……你为了消灭她,炸了他们的家,小皮!”

    天哪。

    “你屠杀了那里所有怪物的家庭,连同他们的怪物孩子,一起陪葬,”她的语调仅仅充满悲伤,没有蕴含一丝恶意,但每个字都如大锤一般重重砸在我的心头上,“说实话,你以为他们对此会做出什么反应?打个滚?装个死?然后就当无事发生?”

    她直直地看向我的双眸。“铁蹄死了,是因为你做的事,”我的整个身子都麻木不堪,“而最糟糕的部分,在于这也是一件正确的事。”

    这一切……铁蹄的死……都是我的错!

    “而你是我们中最好的小马,”她抬起头,用蹄子把我推向了门外,“我不会和你一起去,小皮。我不能帮你拯救废土了,如果无法相信生存其中的小马值得拯救。”

    金属门在我们之间滑动着闭上了。

    我摔下了自己的轮椅,紧紧蜷缩在地板上,悲痛欲绝。

    最后,眼泪终于姗姗来迟,而且再也停不下来。

    灾厄找到了我,我丝毫不想动,我现在只想死掉。

    “我……我干了这一切,”我呻吟,再也哭不出来了。

    “够了,别再这样了,听见了吗?”灾厄劝说,“你冒着生命危险,几乎丧命,把小马国废土从咱能想到的最大的威胁中救了出来。你就是一个他妈的大英雄,咱受不了你在这里自艾自怜。”

    “那枚炸弹夺去了……多少生命?”地狱犬,天马。有多少额外的陪葬,仅仅只是为了消灭“女神”?我能想象出,就算是红眼,也会对我如此抛弃自己道德的方式大为惊骇。

    “在咱看来,你救了每只小马,”灾厄告诉我,“天杀的英克雷恰好出现在那个时候也不是你的错,没有小马能料到他们会来。”

    “那地狱犬呢?”

    灾厄苦笑了一下,“见鬼哟,薇薇!”他跺了跺地板,“地狱犬什么也不是,只是一群屠戮成性、死守领土、不分青红皂白滥杀小马的怪物罢了,它们这样干已经有好几个世纪了,你除掉了一大群,等于拯救了无数的生命。”

    他是对的,但并不能阻止我想象魔法龙火势不可挡地席卷而来,吞噬焚毁掉那些怪物的家庭,连同它们无助尖叫的孩子的景象。

    “你好一点后,咱们就出发,小皮。”

    我眨了眨眼,抬头看向他,“你要和我一起去?”

    天马点头后,我实实在在大为震惊。“咱想和薇薇在一起,为了她待在这里,”灾厄告诉我,不适地扑扇着翅膀,“但你们都需要去马哈顿,独自去那里可不安全。一个生重病的女英雄和一个尸鬼游商?”他摇了摇头,“她也许会为此伤透心,但如果咱不和你们一起去,咱觉得你们根本到不了那里,咱这周不打算再失去任何一个朋友了。”

    马哈顿,敬心。我的心在流血,我如此迫切地需要她,但再次见到她的想法又让我恐惧不安。在我做了这一切之后,在变成另一种存在后,她怎么可能还会愿意和我做任何事?

    他倾下身,用鼻子蹭了蹭我:“尤其是决不能失去咱的第一个朋友。”

    我感到一阵温暖涌上了黯淡的垂死之心:“谢谢你,我……我很抱歉让你和她分开。”

    “据咱所知,你们给予了她更多的帮助,远多于咱。如果有任何让她脱离当下黑暗状况的法子,那些小雕像就是她所能希望的最好的向导了。”

    有些时候,我的天马朋友真的令马惊奇地知情达理。

    灾厄和我挤在运货车厢的后面,被包在防辐射马铠里面(先前我们的尸鬼朋友开心地笑了笑,又从车厢后面找到了第二套专为天马雄驹定制的版本。我开始认为小呆的车厢真的“无所不有”了,载了我们可能用得着的任何东西)。灾厄把自己的战斗鞍绑在防辐射马铠上,盖住了下面的普通护甲。即使有制服,我们每个小时也不得不喝掉一些辐特宁。灾厄本来用不着和我一起去,但他十分坚持,让我既感激又恼火。

    灾厄不想冒险把天袭者号带入马哈顿。枢纽已经确认了很多英克雷在城区活动的报告。所以我们要么徒步过去,要么搭乘小呆的车厢。

    这段路途不会超过几个小时。我们会在十马塔停留,让我下去,然后灾厄会和小呆一起去友谊城。如果敬心仍然在乎我,那么我希望能花一周的时间沉浸在她的怀抱里。

    “喔,又一败涂地,”灾厄说,从我们第十四局游戏中抬起头,“玩到第三十九局怎么样?”我都开始怀疑他是故意让我赢了。真的,没哪只小马玩井字棋会这么差劲。

    我感到车厢慢了下来。

    “见鬼,”灾厄呸了一声,两只英克雷天马如箭一般越过车厢,又一个回旋飞向我们。

    “停止前行,天马!”其中一个喊,装甲放大了她的声音,并附上了一种恫吓般的回响效果,“身份……伟大领袖在上,那是什么鬼东西?!”

    不妙。

    滋喇!滋喇!

    “他们在对我们开枪?”我抽着冷气。那两只英克雷天马在对小呆开枪!

    车厢极速俯冲。灾厄与我在车里来回翻滚,和一堆板条箱撞在墙上。一个装满辐特宁的箱子被撞开了,一堆发着橙色辉光的药袋撒了出来,有一些直接穿过车厢前窗掉了出去。

    我艰难地移到窗边,小心翼翼朝外面窥探。小呆来了个急转弯,车厢随之拉升扭转,在露娜列车线的桥墩之间来回飞过。一缕青烟从带兜斗篷的破洞上冒出来,就在左翅的后方,发光的脓水从她破碎的肉体中渗出。

    滋喇!滋喇!

    我上方的屋顶一处发着光,融掉了一个幼驹大小的洞。我飘出小麦金塔,竭力把自己固定在一个倒塌的板条箱上,我从窗口看见了袭击的天马,然后激活了辅助瞄准魔法。

    灾厄从车厢后部猛冲出去,飞向了外面。我朝那些英克雷士兵的黑色硬甲开了几枪,两发子弹擦过他们的装甲,第三发直直穿透。我迅速退后,我得装上穿甲弹或附魔弹。

    滋喇!

    车厢再次倾斜,小呆竭力拉升高度,所有板条箱开始滑向大敞的后门。我用念力拖住它们,不让小呆损失掉所有的货物。一束魔法能量射入车厢,击中了一个金属盒子,无论里面有什么,都连同箱子一起被融化掉了。

    我听见灾厄的战斗鞍开火了。“神枪灾厄”名副其实,我很确定他击中了目标。

    一只英克雷天马在我们右后方紧追不舍。她战斗鞍上的宝石劈啪作响,发出明亮的光辉,那只天马刚刚换了更强力的能量包。我举起小麦金塔,用瞄准魔法锁定住天马的头。我根本没有时间换子弹,但如果能打中面罩,就可以一发入魂。

    小呆突然来了个急停,我被狠狠甩向了后面。追逐的天马反应不及,猛烈撞在了车厢顶部的后面。

    黑色硬甲包裹的天马无知觉地掉了下去,我们开始重新前进。

    灾厄飞回来后,我正整理箱子,用念力把它们摆回原位。

    “对不起,小皮,但咱不能让自己杀同族,”他说,嘴唇痛苦地扭曲,“咱只射穿了他的翅膀,但这样咱们很可能会引来更多麻烦。”他移开了视线,“咱曾是那些士兵中的一员。”

    我理解他,“你想谈谈吗?”灾厄摇了摇头。

    “现在不行,咱们得先让你好起来,”他说,若有所思,“不过,咱觉得自己早晚都会谈谈这个的。”

    “情况真的越来越‘棒’了,”当我们注意到十马塔上空的英克雷军队时,我呻吟着。小呆改变航向,寻找一块安全的地方降落,最好在他们的视野之外。我们不得不徒步去十马塔,更准确地说,只有我一个去。英克雷在十马塔,意味着我两个天马朋友根本毫无机会接近。

    一段记忆重新浮出脑海。

    把它打开!波西娅吼着命令我,战斗鞍天线一样的武器开始威胁地发着光。现在打开这房间,否则以议会的名义起誓,我会让你尝尝融化的滋味!

    我不能,我竭力和她讲理,我和你一样被困在这里了,这房间只能从外面打开。而且,从我在马波里基地第一次看到的录像来看,只能被“女神”自己打开。

    这就是我能想起的全部了,只是一个闪回,只是我在那三十几分钟内遗失的记忆的其中一个片段。

    小呆降落在一辆破烂的大型马车黑洞洞的大口里,把自己从车厢上解开,从身侧的邮包里搜了一瓶治疗药剂。

    “小呆?灾厄?你们能在这里等等我吗?”我悲哀地问,“只需要几个小时,以防我进不去塔里?或者出了状况?”以防敬心把我踢了出去。

    小呆轻轻地点头,掉下黑板,上面只有简单的一个词:“马芬?”

    我笑了笑,“如果能让敬心多烤一点的话,当然可以!”

    几分钟后,我走在通向十马塔的瓦砾路上。从街道仰望,那座建筑似乎更加壮观。它高耸直上,作为其尺寸之内唯一几乎完好无损的建筑,如灯塔一般在马哈顿墓地之中升起,既是信标又是警告。

    我的蹄子踏在食物空罐头、熄灭的营火已经其他杂七杂八的垃圾之间,足以显示曾有一小支红眼军队驻扎在塔边,试图把它和小马国废土其他地方隔离,威胁着要用一枚野火炸弹炸碎它。

    也是那枚我说服红眼送到辉煌谷、用来杀死“女神”、摧毁黑皮书的野火炸弹。而无数的生灵,包括铁蹄,都因它而死。这个想法牢牢抓挠着我的心,我头脑里的小马静静地啜泣。

    我停了下来,紧紧靠在一个巨大的“s”标牌上,这个标牌是从建筑表层落下来相对完好的一个。我的呼吸很不正常,而我无法确定这来自正要竭力压垮我的悲痛感,还是身体损伤带来的虚弱感,感觉都一样。

    前方,我能看见十马塔主入口被加固过了。整个楼下都被魔法熔合的碎石堵得严严实实。除了屋顶,唯一能进去的路线,就是穿过上方的四星站台。我当然知道这点,但这仍不能让向上飘到站台的想法变得更轻松。

    我向上看了看,注意到那个正跨过轨道、暗黑如昆虫般的全副武装的英克雷士兵的轮廓。我的蹄子轻弹一下,启动了mg隐形小马二型,融入了周围的环境。

    “你什么意思,她不在这里?!”我大叫,跟在生命之花身后。

    生命之花领着我穿过十马塔的秘密区域——一个无论是塔里公民还是那些被装甲包裹的新访客都不知道的地方。

    “就是这样,小皮,”生命之花断言,“英克雷关掉了她的广播,很明显有能力覆盖我们在那些高塔上加入的任何东西。”

    但……这仍然是我的项目,对吧?云宝黛茜曾经问,仍然属于必胜部?

    英克雷并没有掌控独行天马计划的核心总部,但谁知道他们已经掌控了多少云上的必胜部分部?而云宝黛茜确保了必胜部拥有绝对的覆盖权力。

    我了解我的敬心。她绝不能忍受自己的电台被关掉,会竭尽全力传播真相,即使这会要了她的命。“她什么时候离开的?”我问,为她忧虑无比,甚至比十马塔面临红眼炸弹的那一次还要严重。那一次,我至少还有主动权去阻止。

    “昨天早上,就在他们接管电波网络几小时后,”生命之花告诉我,我们已经到达大厅,在这里,他能净化我体内残留的腐质,“她还带了一堆覆盖装置,就是她让你安在吠城高塔的那种。她说她有一个主意。”

    “出击吧,敬心!”我低声说,想要为她加油,尽管心中充满了忧愁和恐惧。

    小呆的蹄子踏上了友谊岛的码头。

    “感觉很奇特,对吧,这次接近友谊城用不着被炮轰,”灾厄问我,从车厢背后扑扇着落下来。

    “对,”我说,惟妙惟肖地模仿他的口音,引得他咯咯直笑。

    小呆从车厢上脱身,晃了晃身子,带兜的斗篷也随之飘摇。没有马芬,她十分失望,但也非常理解。由于我只在十马塔待了那么一会儿,灾厄很关心我。但是没有敬心,加上还有一堆身披黑色硬甲的天马在豪华大楼的公共区域里闲逛,我并没有任何在那里待下去的理由和欲望。看见两只武装的英克雷小马盯着我那个前奶酪店的橱窗,谈论如何从中获得“英雄折扣”时,我更加迫切希望自己离开了。

    一只警卫小马接近了我们,视线在两只天马之间徘徊:“所以,又是伟大仁慈的英克雷的一次例行拜访,对吗?”

    灾厄清了清嗓子,跺了一下:“完全不是。”

    “真的?”守卫问,凑近了一点,“给我看看你的大腿。”

    我对这个提议抬了抬眉毛,但灾厄转过身,咬住防辐射马铠的一角,拉了起来,露出了他的侧部,那个摧毁了他的可爱标记,一朵云和闪电形状的疤痕清晰可见。

    “非常好,”那只守卫雌驹说,很明显松了一口气,“欢迎来到友谊城。”她给了我们一个友善的微笑,双眼扫视着车厢,又目瞪口呆地看着小呆:“小呆吗?那个写了《废土生存指南》的小呆?”

    小呆用欣喜的鼓蹄声作为回应。

    “dj pon3说过你是尸鬼,但没说你还是一个发光尸鬼!”

    小呆掉下黑板,在上面写了写,又转向了守卫:“发光是新的,在辉煌谷吸了太多,友谊城能治好吗?”

    守卫看了看黑板,看上去拿不定主意,但满怀希望:“如果有小马能帮你,就是淡流博士(doctor freshwater)了,她是友谊岛科学研究所的总管。十多年前创造了净水器,近几年一直致力于揭开她所谓‘炸弹之子’的神秘面纱。”

    “棒极了,”我想着,怀疑我自己很可能十分配得上那个称呼。

    生命之花惊奇地净化掉了我体内的腐质,但我已经过度曝光了,既来自马波里基地强制进化药剂蓄积湖的直接接触,也来自之后在安全室里渗透的污气的微量接触。据生命之花所称,我所有内部器官仍在正确的位置,也不会改变尺寸或长出翅膀,但腐质仍在生理上改变了我。据那只独角兽所说,比起小马,我现在更接近天角兽了。

    我不认为这是个好消息。“女神”声称天角兽更强大更优越,比普通小马更容易在新世界中生存繁荣,理所应当地成为他们的接替者,但我仍感觉自己变得陌生无比。

    守卫看了我一眼:“可以帮你什么忙吗,朋友?”

    我思索了片刻:“我们来这是帮助小呆的,会一直待到她恢复正常为止。你能为我们大概介绍一下友谊城吗?”

    守卫点了点头:“当然可以,简要描述:友谊城一直致力于为体面的小马提供一处自由安全的宜居之所。这座岛让这个目标变得非常容易。我们在这里几乎没有掠夺者和奴隶贩子的麻烦,通常只有偶尔侵犯的海蛇和变种鳄。我们时常会接纳希望在此安定下来的难民和伙计,尽最大努力帮助他们,尽管我们的空间有点捉襟见肘了。树莓挞(raspberry tart )想在主城区周围修建棚屋,但暗洋(black seas)市长遏制了扩张,她不希望友谊岛变成一处贫民窟。”

    我点了点头,默默在心里记下。

    “友谊城被一个由三只德高望重的小马组成的委员会管理。一个就是我先前告诉你们的淡流博士,负责科学研究所,以及暗洋市长,代表全体公民,最后是辉灯(lantern)警长,警卫队的首领。”

    “如果你们在找临时住所,最好去霁颜旅店(warm smiles inn),也可以在公共休息室免费休息,但我不推荐这样,”守卫皱了皱眉,“那地方受树莓挞管辖,市长说她在经营不正当的业务,我了解不多,但那里缺乏监管,而她从中捞到了大把好处。”

    小呆义愤填膺,狠狠跺着一只蹄子。我露出质疑的表情,她把黑板拿了回来,用蹄子擦掉又在上面写了一句:“树莓在做坏生意,不会有马芬留给她。”

    守卫开始带领我们走向那扇背对码头的科学研究所入口。尽管这个城市叫“友谊城”,但那个入口看上去一点都不友好。高压制动的厚实装甲钢板严严实实挡住了研究所的入口,视野所及还有几座装甲钢盾保护的炮塔。入口没有锁和终端机,只有一个摄像头,那扇大门只能被里面的小马打开。一块由仿草制成的绿毯摆在门前,用仿制的白花摆成了“欢迎”两个字。

    “树莓挞是商会首领。暗洋市长说她正对她捏造一个罪名,想让市长被踢出这里,但在获得任何证据前,其他小马不会采取行动,他们害怕树莓一气之下会带走大部分的游商,”守卫翻了翻白眼,“当然,前提是她走得出前门。”守卫在摄像头前晃了晃蹄子,笑了笑。我听见炮塔能源被切断,厚实的钢板开始滑开,发出低吼般的嘶嘶声。

    “现在,你们恐怕得在门口交出武器,”守卫告诫,“友谊城是一处友好的地方,朋友们,而我们想一直保持这样。你们离开时可以取回武器。我建议你们把小呆安置好后,就去向暗洋市长介绍一下,你们能在暗洋杂货店里找到她。”她又向灾厄笑了笑,“我觉得你会很乐意拜访一下雷达,我们的黛茜派居民。”

    灾厄目瞪口呆地大张嘴。“雷达还活着?”他倒抽一口冷气,“他在这里?”

    “千真万确,古如尘埃,但老当益壮。友谊城建立之初,他负责管理科学研究所,帮助城市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我眨了眨眼,突然想到《废土生存指南》里有关于一个城市建立的历史的一章。我第一次看那本书时只是简简单单略了过去;毕竟,那时候的我对基础的生存技巧更感兴趣,而不是修建聚居点这种大概念。我又想起灾厄曾断言,可能有只天马帮忙串联起粗绳,把友谊大桥断开的两部分连接在了一起。

    守卫对灾厄的表情忍俊不禁:“我猜,你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见到另一名黛茜派?”

    我朝自己的同伴咯咯直笑:“进去前,你也许需要把下巴捡起来。”

    灾厄在警卫室脱下战斗鞍,一只有着浓密的紫红色鬃毛、以及很相配的短尾巴的水蓝色独角兽大步流星赶了过来。她穿着实验室制服,看上去很有科学味。

    “你们好,欢迎来到友谊城科学研究所,我们在这里致力于为全小马创造一个更美好的明天。请进,请进,”她礼貌地说,“我是淡流博士,这里是我的设施。你们不用拘束,但也请你们不要乱碰任何东西。”

    她摇了摇我的蹄子,又立即转向小呆。

    “小呆,是吗?”淡流博士问,飘出一副眼镜,凑近了一点观察我们发光的尸鬼天马。她飘出一个小装置,而它开始像我哔哔小马的辐射检测仪一样滴滴作响。

    小呆点了点头,明显对突然的空间侵犯毫不在意。

    “让我们迅速把你送向辐射检测室,好吗?天,你的输出量实在印象深刻。这是新状况吗?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在哪里受到这么多辐射?不,不,不要停下来写任何东西,跟着我就好,”博士又大步流星地走开了,用尾巴示意小呆跟上,“让我们帮你摆脱困境。”

    小呆越过自己翅膀向后瞥了一眼,给了我们一个我不能理解的表情,因为她的眼睛又怪异地错位了。然后她飞速跟上那个似乎没有耐性,想立即以科学的名义对她东戳西戳的淡流博士。

    “她会没事,对吗?”我问一个路过的实验室小马。

    “噢,当然,”那只小马慢条斯理地说,“一旦那个发光尸鬼进入检测室,她会安全待在玻璃另一侧。”

    “我指的是小呆,”当实验室小马踱步走开时,我生气地说。

    “咱确信她会没事,”没穿战斗鞍的灾厄飞到我的身边,向我担保,“淡流博士也许确实有点古怪,但如果她有办法帮小呆更快回到银贝儿身边,咱相信她会乐意忍受那一堆测试的。”

    我战栗了一下,丝毫不喜欢这个主意。虽然这就是我们在这、以及小呆想来这的原因,但仍然不能让我感到轻松。我只希望他们没有对她做出什么太过火的事。

    “斑马药剂,”灾厄直截了当地问雷达长寿的原因后,那只年长的天马骄傲地坚称,他用赭色的蹄子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稍稍缩了一下),又宣称,“好得不能更好了,那些条纹家伙用酿造药剂解开了各种各样的秘密,你们会大为震惊。”

    “实际上,我相信你的说法,”我告诉那只皱纹遍布、年老的赭色天马,他的短鬃可能在世纪之交之前就是白色的。我一直在憋笑,看着灾厄正苦苦挣扎,想要立刻狂奔、大喊着“我的天”。这是和他从未见过的一只小马意料之外的重逢,他不是小马国废土唯一的黛茜派,似乎让他相当不知所措。

    “那个自命不凡、年纪轻轻的淡流也许取代了我在城市委员会的席位,甚至接管了我的首席研究员职位,但她不能强迫我退休!不能在我还有满腔热血可洒的时候,”雷达坚称,“我和以前一样硬朗。”

    为了证明这一点,老天马展开双翼,飞过他在科学研究所后端的套房。他成功飞了三米远,然后不得不着陆,大口喘着气。

    “喔,”灾厄说,着魔状态被打破了。他飞向颤抖的老天马,试图扶住他,但雷达把年轻的黛茜派推开了。

    “我说过身子很硬朗,不需要帮忙!”他来回看着我们,“现在,能说说你们是谁吗?老雷达能帮你们什么忙?”

    “咱是,灾厄,”灾厄热情地说,“这位是咱最好的朋友,小皮。咱是黛茜派,来到云层下已经有七个年头了。咱本来以为咱是唯一的一个,咱的意思是,咱久闻你的大名,但你毕竟离开英克雷很久了……”

    “而现在他们回来了,”雷达指明,“带来了一堆麻烦。”灾厄愁眉苦脸地点点头。雷达打量着灾厄:“告诉我,你觉得他们下来是为了什么?”

    “咱不知道,”灾厄承认,“但咱不觉得是来拯救废土的。”

    老天马笑了笑,“啊,所以你也不相信他们在广播里大肆宣传的鬼话。”灾厄摇了摇头,“好家伙,我本来还以为只有我一只马这么想呢。”

    “你呢,你的名字是什么?”雷达转向我,“你怎么看,年轻马?你觉得他们从广袤的天空飞下来是为了拯救你们吗?”

    “我是小皮,”我提醒他,“不,我丝毫不那么觉得。”

    雷达微微一笑,严肃地点点头:“很好,依我来看,他们目的一定和天马延续计划有关,那是连接英克雷至高力量的密匙。”

    “为什么会这样?”

    “农业,傻孩子,”雷达陈述,“没有了那些高塔,英克雷将无力喂养他们的民众,天马隔绝在云层上将不能生存。”

    还记得当你问我们在云上吃什么时,我开玩笑说云层种植吗?灾厄曾经告诉我们,引出了我们在萍琪贝儿农场次日清晨讨论的那个问题,咱不知道那些塔原本做什么,但咱知道英克雷用它们来做什么,它们能对方圆几里的云层附上魔,让咱们能在天上种植作物。

    “没有了那一切,”雷达坚称,“英克雷将灰飞烟灭。”

    “红眼打算接管……spp,他想要控制天气。”雷达对此嗤之以鼻,低声咕哝:“哟,那就祝他好运吧。”

    我想起了灾厄在斯派克洞穴所说的话:

    只有共同面对威胁的时候,他们才会一致对外行动。

    “那么,从他们角度来看,”雷达推断,“不是红眼死,就是他们亡。”

    “露娜日了我了,”我咒骂(引得老天马抬起眉毛,灾厄在一边对他低声说:“她经常那么说”),“我们本该早点料到这一点。”

    我愁闷地看着灾厄:“我们第一次知道红眼在吠城高塔上搞事的时候,本可以猜到英克雷早晚都要现身阻挠。我们离开中心城的时候,本来可以知道这个事实。”我紧咬着下唇。

    “这只是时间问题,他们注意到红眼计划的瞬间……”

    “英克雷对小马国废土不会投入那么多关注,”灾厄告诉我,“至少咱看来是这样,以往每年都没有几次侦察活动……”

    “等等!”雷达突然飞向我,鼻子紧贴着我的鼻子,“你刚刚说你是‘小皮’?”

    “呃……对,”我结结巴巴地回答,被吓了一大跳。

    “你去过必胜部?在‘伟大光荣’的英克雷把整个中心城从山上轰下来之前?”

    我盯着屏幕,而雷达正不断来回敲着控制键盘。

    “你去过中心城的必胜部?”灾厄问雷达,无法掩饰自己的震惊。

    “对,去过,”雷达回应,“很久以前的事了,就在他们烙掉我可爱标记后不久,我那时本期望能在那里找到答案。”他看向我们,那面屏幕也刚好亮了起来,一屏幕雪花闪过,随即显示出必胜部的那间地下室,护盾把中心区域包得严严实实。“但我走到安保区就无法继续了,还触发了它们的高度戒备状态,只好火速逃离那片天杀的地方,但我还是从安保记录中设法偷走了这块小宝石。”

    我注视着那面显示屏,记录上面的时间标注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了,在大灾变的之后几年。

    “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那就祝他好运吧’?”我问雷达,看着屏幕上的时间记录一分一秒地流去。

    “什么?”

    “我刚才说红眼打算接管spp,你又说了这么一句,”我提醒他。

    雷达迅速理解了:“两个世纪以来,天杀的英克雷用尽各种方式都想进入那个核心总部,无一例外地失败了。连他们都做不到,我不认为红眼就能。”

    “他有一个计划,”我确切无比地说。

    “有吗?”雷达讥讽,“哟,那我倒乐意听听,因为那地方锁得简直比我前妻的逼还紧……”

    天哟,我怎么才能让自己不去脑补那种场景。

    “……有小马国有史以来最固若金汤的防御系统,有一面超级庞大的护盾包住,强大到没有任何东西能穿透。我猜里面应该还有很多超级大枪,只不过都在护盾范围内,那个护盾都已经那么过度了,让它们在里面派不上一点用场。”

    “咱还知道英克雷围着它建造了一座基地,”灾厄补充,“重兵把守着那个没有任何小马进得去的地方。”

    雷达咯咯地笑了笑,看着灾厄:“恐怕永远也找不到进得去的小马。英克雷最高议会认为护盾的钦定对象只有云宝黛茜本马,而黛茜也没有幸存的亲属,所以当她远走高飞时,也同时带走了他们获得至高力量的机会。”

    “然后他们就干了很多‘好事’,”灾厄对他回敬一笑。

    “把她视为叛徒,这就是他们干的,”雷达啐了一口,“派狮鹫雇佣兵追杀她,带回她的脑袋,希望哪只小马把云宝黛茜挂在脖子上可以通过护盾。”

    灾厄和我对此惊恐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我转向那面屏幕:“英克雷居然想……天哪!”

    灾厄严峻地点点头,又纠正了我的一处小错误:“他们那时候还不完全是英克雷,不过很快就是了。”

    “后来怎么样了?”

    雷达只是简单地陈述:“要么没有成功拿到黛茜脑袋,要么拿到了,但也一样没有效。”

    “萍琪?”云宝黛茜的声音从显示屏里传了出来。我转过身,看见邋遢泥泞的蓝色天马走进了地下室,安保摄像头随着她转动,一直跟随着她,“你在这儿吗?”

    “萍琪?”她再次开口,在那个庞大空旷的房间里听起来很是渺小,“我把它们带来了,正如你希望的,这些究竟是什么?”

    她的话在墙壁之间回荡,双眸中仅有的一点希望之光开始慢慢黯淡了。

    云宝黛茜在护盾前几米远停了下来,环顾四周,迷幻的光芒在她的容貌上投下了斑斑影子:“你对那些保健药的说法没有错,顺便一说,我只剩下最后一瓶了,而等会儿我还得重新穿过那片粉色垃圾离开,那些玩意儿真是……太恐怖了。”

    房间仍然一片死寂,她眼中的光芒完全熄灭了,表情变得痛苦悲恸。“你不在这里,对吗?”云宝黛茜问着周围的一片空旷,“我猜,也就意味着你也没有挺到最后。”

    云宝黛茜庄严地穿过护盾,径直走向中心的那个小底座,那个记忆水晶球容纳箱就放在上面,盖子微微开着。云宝黛茜用鼻子推开它,露出了里面的三颗记忆球,以及另外三个空位。第二颗、第三颗和第五颗并不在那里。

    “我不知道你要这些干什么,或你笔记里提到的‘小皮’是谁,但我希望这一切真如你说的那么重要,”云宝黛茜皱了皱眉,她的声音轻柔而悲伤。她探进自己的鞍包,用牙衔出一颗记忆水晶球,轻轻放进为蝴蝶记忆球保留的空位里。

    “办完这些事可不容易,尤其吉尔达还追着我的尾巴不放,但她不敢跟着我进入曾是中心城的废墟,更不要说我自己的部门了,”她又将星辰记忆球放入了空位,“但她会在外面等我,在穿过那堆粉色垃圾后,我不确定自己还有能力制伏她。”

    云宝黛茜掏出最后一颗记忆球——这颗记忆球的支架上有着她自己的可爱标记。她停顿了下来,注视着那个由云和闪电构成的标记,深深叹了一口气,把记忆球放入了空位。

    云宝黛茜的视线漂移到第四个支架上:气球记忆球。“但我相信你,你知道一切,你说过这相当重要,我信任你,我不会对我朋友的请求不理不睬。即使……即使她已经……”最后一个词几乎是轻声低语,“……不在了。”

    一滴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她露出了一个疲困的微笑:“这是最后的恶作剧,对吗?一如既往。”

    她抬起一只蹄子,把容纳箱关了起来,锁上的“咔嗒”声响彻了如墓碑般死寂无声的房间。

    我伸出蹄子,抚摸着显示屏,眼泪不由自主地从自己眼中冒了出来。云宝黛茜转过身,打算离开。当她抵达护盾里面那一侧时,又停了下来,她的脸露出决绝的神色。

    “但你知道吗,萍琪?你现在并不在这里,而我要改一下规则,”云宝黛茜转过身,走向护盾区域内稍远处的计算机,“如果会有小马来这里窥探一番,我想知道是谁。我会在必胜部的每个中心分部设置触发警报。如果我还活着,我想见见你的那个‘小皮’。”

    黛茜停顿了片刻。“抱歉,萍琪,”她说,越过肩膀向后望了望,“我希望你不会介意。”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剩下的录像,逻辑一片错乱。

    友谊城在我们面前耸立而起——鳞次栉比的商店和住宅,由四通八达的街道和站台接连为一个整体,沿着中央如烟囱一般的庞大楼梯井螺旋上升,而那些店面住房就如袅袅轻烟一般向上一直分布到友谊女神像头顶。

    小马们熙熙攘攘沿着中央螺旋梯上上下下,在窄道上来来往往。一层又一层由搜刮的材料制成的扩建结构密密麻麻地分布在这座巨型雕像的内墙上——一个由废弃材料建成的城市,相当一部分都是用港口沉船的回收材料拼凑而成。一大堆支撑钢梁如小树林般充满了底层区域。

    一堆小马聚集在一个叫“闪闪之家”的排水孔附近,由一只友善但有点疲惫的雌驹经营,她的可爱标记就是一瓶闪闪可乐。而她的助手们正在一张张饭桌间移动,收下订单并递送着油炸食品。附近的收音机播放着沉重的号角声、行军般的鼓声和隆隆的雷声——是英克雷的音乐。

    我和灾厄穿过友谊城时,小马们突然都停下来盯着我们。火热的交谈声也变得一片死寂。这一次,他们的目光不是朝着我来的,而是灾厄——一只正走在他们之间的天马。他们的眼睛不约而同地飞快瞥了一眼灾厄的侧部。

    我们现在没穿着防辐射马铠了,把它们留给了淡流博士一个和蔼可亲的助理保管。没有了护甲和战斗鞍,只戴着一顶牛仔帽的灾厄看上去让我觉得非常别扭。一看见灾厄的黛茜派印记,那些焦虑的神色立刻就变成了微笑。然后无论我们走到哪里,都会被一群小马围观,为灾厄和他的小雌驹同伴致以亲切的问候。

    我对这一切毫不在意,直到两个重装的友谊城安保警卫接近了我们,他们的装甲都被涂上喜气洋洋的柔和颜色,和他们的鬃毛很匹配。

    “欢迎来到友谊城,灾厄,”其中一个警卫笑了笑,伸出一只蹄子,我们拜访这里的消息比我们闲逛的速度还要快,“您一定就是dj pon3一直赞扬的那个避难厩居民了,很荣幸遇见您,小姐。”

    我看着那只警卫小马,感到自己红了脸。

    “很抱歉上周轰了你们,”那只小马说,看上去深感懊恼,向我伸出一只蹄子。

    我正要伸出自己的蹄子去摇时,他另一个阴沉的同事愠怒地说:“噢,我可不会抱歉。”我呆住了。

    那个警卫惊愕地盯着自己的同事,但另一只警卫小马对此无动于衷。“她在那些孩子面前射杀了他们的父母,”她说,对我怒目而视,“用带火的子弹。”

    我刚伸出去的蹄子落在了金属地板上。

    “他们已经在叫你‘地狱小马’了,知道吗?”那个警卫对我怒目而视,“就是那些孩子。”

    另一个雄驹警卫尴尬地用一只蹄子掩面,“好了好了,夜明(night bright),咱们走吧。”他面带歉意地看着我们,“我为她的冒犯道歉,伙伴们。”

    两个警卫离开时,夜明回头越过自己肩膀,用口型慢慢对我说:带火,的,子弹。

    “欢迎来到暗洋杂货店,”柜台后黑鬃的靛蓝色雌驹一看见我们,就亲切地向我们打招呼。“我是暗洋,这个精品之城的市长,也是这家精品店的店主,你们一定就是小皮和灾厄了。”她笑了笑,“消息已经传播开了,感谢你们能在这里停留,今天可以为你们做什么?”

    我四处观望,感到一阵茫然。暗洋杂货店是由一艘小货船建造的,船被完全拆开,运到友谊女神像里面然后完全重建。金属地板和一排排架子被焊接在支架上。狭窄的金属梯直通到曾是船长指挥舱的住所里。一台旧型号的老式终端机——监控和对讲系统的结合——被安置在柜台后面的墙上,柜台本身像是从一家小吃店里回收的。

    灾厄扑棱着向前招呼暗洋市长。“很高兴认识你,”他回敬一个亲切的微笑,“介意咱在你的杂货店里逛逛吗?咱想做点交易。”

    “那可真巧喔,”暗洋对灾厄笑了笑,“毕竟暗洋杂货店就是这种用途。我们有你可能想要的任何东西。这儿,我给你展示展示……”

    恍惚间,我半是饶有兴趣地看着暗洋和灾厄交易,我的天马朋友拿出一大堆从印象部里搜刮的东西,换取瓶盖、弹药和医疗物资(尤其是辐特宁)。暗洋完完全全是一个技艺精湛、富有魅力的交易老手,不一会儿就说服他为薇薇买一件礼物——一个能触动她的心灵,让她知道小马一族的确还有美德值得为之奋斗的礼物。

    我的思绪仍深深沉浸在刚刚关于星克镇的阴冷指责中,与四周的环境、以及面前的交谈隔绝开来。当门突然被撞开,一只叼着拐杖的砷色的雄马猛冲进来时,我差点就来不及反应。只见那根棍子变形成一把魔能爆裂枪,朝着市长开火了。

    “挞式问候!”

    但灾厄更迅捷,一下子飞扑向暗洋,把她推开了射击路径,直直撞在一面放满午餐盒、传感器模块、花园小矮马的架子上,货物如雨般落在靛蓝色的雌驹上。那把致命武器的光束击中了一个蒸汽压力计仪表盘,直接粉碎了它。

    我第一反应是抽出小麦金塔,随即又意识到最信任的武器不在身边。灾厄一个急转身,落在刺客和暗洋之间。那只雄马正打算开另一枪,却意识到需要解决灾厄才能瞄准他的目标。我使出自己的念力,举起那只砷色的小马,把他重重摔到远处的墙壁上,两个架子倾覆下去,挡住了他的视线,让他完全看不见我的朋友和市长。我用魔法捏住他的脖子,挤压着。雄驹四处乱踢乱蹬,眼珠都凸了出来,魔法武器哐当地掉在地板上。

    暗洋重新站稳身子,一对花园小矮马从背上滑落下去。刺客失去意识后,我释放了他。市长慢慢眨眨眼,摇着自己的脑袋。

    “看来你们的英雄名声当之无愧,”她说,畏缩了一下,看上去是哪里扭到了,“谢谢你们救了我的命。”

    “这是咱们该做的,”灾厄说,我怀疑比起市长,他刚刚主要是在救我,“你觉得他为什么要杀你?”

    市长皱了皱眉。“我万分确信是树莓挞指使的,”她宣称,奔向那台老终端,按下显示屏下方一个按钮,吼了起来,“树莓挞!我现在要和你谈谈!”

    靛蓝色的小马不耐烦地敲着蹄子,又瞥向灾厄。“能请你把那个混账绑住吗?”她的目光落在地板的魔能武器上,“辉灯是怎么漏过那个鬼玩意儿的?”

    我上前一步,走到武器掉落的位置,飘起来细细检查。这是一种我从没见过的型号,但老实说,我对魔能武器本身就知之甚少。“你也许乐意和瑞特爷爷谈谈这个,”我提议。将一把爆裂枪伪装成一根棍子的法术,看上去和老爷子的魔法研究太像了,绝不可能是巧合。

    我有一把霰弹枪。

    我禁不住想瑞特爷爷是否在为凶残的小马工作。无论如何,虽然极不情愿,我突然对那个疯狂的老家伙感到害怕。

    显示屏亮了起来,露出一只过度肥胖、黄鬃的石榴色雌驹的脸颊,挂着一幅富有魅力的笑容。“噢噢,暗洋市长!很开心能听见你的声音,”她的声音油滑得都快从显示屏上方的扬声器漏出来了,“今晚我能做什么来回应你高贵的召唤呢?”

    “你知道我为什么召唤你,你这个凶残的婊子,”暗洋啐了一口,跺着蹄子,“你刚刚派来一只小马谋杀我。”

    “注意言辞!”她呵斥,微笑丝毫不因指控而褪色,“我们辉煌城市的市长这么意气用事,四处诬蔑可是非常不合适的。”

    “所以你否认了?”暗洋眯起了眼睛,“噢,看上去那个刺客失败了,辉灯警长在审讯室里审问一两天后,我确信我们可以把此事了结了。”

    “噢?”肥胖的雌驹看上去很惊讶,“所以他活下来了?好,警长越快查出真正的罪魁祸首越好,不是吗?虽然这会减少你四处诽谤的机会,真遗憾。”

    我上前一步,把谋杀未遂的武器飘在了前面。暗洋看了一下它,又转向树莓挞,“我猜,你不知道这件武器是怎么偷运进友谊城的?”

    “你不应该去问辉灯警长吗?”她提议。

    暗洋闷笑了一声:“我们都知道,任何在辉灯背后偷运进友谊城的物品都会通过你的眼皮。”

    石榴色的雌驹做出被冒犯的样子:“无论你怎么说,市长,但公共休息室绝不是走私犯和偷窃犯的巢穴。而且,作为公众的代言者,我觉得你应该对他们多抱点信任。”她油嘴滑舌的言语流过我的耳朵:“而且,说实话,如果我想杀你,也绝不会用这么粗暴的方式,我会在你的食物里下毒。”

    树莓挞得到了自己意料之中的反应:暗洋瞪大了双眼,又眯了起来。那只体重超标的雌驹很是得意洋洋。

    我开始非常讨厌这个树莓挞了。

    “现在,乖一点,让我及时了解情况,好吗,市长?”树莓挞加压地说,“作为商会领袖,我有权了解任何威胁到我们小马驹宁静与安全的阴谋诡计。”

    “当然,”暗洋市长发着牢骚,切断了联系。

    市长的脸阴云密布:“真是一条黏滑的蠕虫,现在辉灯警长得给那条毒蛇分配守卫了,确保那个刺客不会因什么‘意外’在审讯前死掉。”她踢开散落一地的花园小矮马,“我现在也得警惕自己的食物了。”

    “我们能帮忙吗?”我提议。

    市长抬起一只眉毛,“你们能拿到招供吗?”她又摇了摇头,“你们已经帮我够多了,但……”她思索了片刻,“你们可以偷偷把一个监听装置放在她公共休息室的办公室吗?我也许可以听见她对刚刚的烂摊子说漏嘴的什么话,汇报给委员会。”

    我微笑着,抬起融在前腿上的哔哔小马,“潜行可是我的特长之一。”

    我的计划非常简单,“我会用隐形小马隐身,溜过树莓挞的守卫和防御,就算她在房间里,我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安好监听装置,偷偷溜出去。”

    我看了看哔哔小马上的mg隐形小马二型,我已经在进入离开十马塔时用过它了,没有多少时间给装置充能,但如果行动迅速,一切顺利的话,我只需要大约十分钟。

    “咱真不喜欢刚刚的时机,”灾厄说,飞过我,我正穿过友谊城去“闪闪之家”。在生命之花净化了我的腐质后,内脏难忍的瘙痒感消失了,而之前几个小时,我的胃一直在咕噜作响,提醒我这几天里,除了水和辐特宁以外我什么都没入口。我的虚弱至少有一半是饥饿导致的。

    “你觉得刚刚针对市长的袭击和我们有关?”我问,灾厄的话引起了我自己的担忧。我们进入杂货店后马上就发生了一次袭击,看上去是巧合,我越来越不喜欢什么巧合了。

    “呃,不,”灾厄承认,“不会是咱们,但现在夹在红眼、英克雷、以及‘女神’的死讯之间……发生的很多事都让咱感觉刚刚的袭击也不是什么巧合。”他发出一声挫败的吼声,又失意地低下头,翅膀耷拉下来,“天杀的,就咱们所知,也可能是地狱犬策划的,它们有必要时也会胁迫小马为它们干事。”

    “所以可能是我的错,”我呻吟着,盯着地板,“把这一点列在清单上吧。”

    “嗨,”灾厄振作起来,落在了我的面前,“完全不是你的错,姑娘。在你踏出避难厩很久以前,红眼就在策划着对抗‘女神’和英克雷了。”他信心十足地争论,“他一直在尝试各种办法进入必胜部,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机会。”他现在已经有狮鹫来关掉安保系统了。“你做的也只不过是把英克雷降临的钟表拨快了一点,咱觉得也许是一件好事,这样能给红眼一个措蹄不及。”

    我别过头,但灾厄用蹄子握住我的脑袋,迫使我看向他,又扑扇着翅膀退回到走道上。

    “你还在为那些死掉的地狱犬自责吗?也许是铁蹄?”我畏缩的动作暴露了一切,“好吧,你现在得停下那些毫无意义的自责了,听见了吗?你从红眼那里夺回了炸弹的主动权,他本来要用它来进行大屠杀。你有想过吗,如果你没那么做,红眼会用它干出什么事?”他坚定地盯着我的眼睛,“最好的情况,他会亲自用它去解决‘女神’。最坏的情况,他会用它来毁掉任何阻碍自己计划的小马据点。天杀的,他之前就已经在用它威胁十马塔了。”

    我意识到自己哭了起来。

    “天,小皮,”灾厄说,神色柔和了下来,“过来,咱给你找一点吃的东西。”

    我顺从地跟着他。

    “闪闪之家”的顾客比刚刚少了一点,那些雌驹服务员似乎对喘息的机会十分感激。收音机的音乐也变成了一个很有权威感的声音:

    “……与辉煌谷的怪物同流合污,并称呼自己为‘女神’。这所谓的‘女神’,也是那些不断侵害小马国废土的可怖天角兽的母亲,威胁着所有和你们一样的善良小马的生命。但与红眼和‘女神’勾结之后借天角兽之蹄犯下的暴行相比,又显得十分苍白无力了……”

    灾厄突然停下来,我的脸撞在他的后面,只见天马竖起耳朵,静静地听着。

    “他们的邪恶意图,就是逼迫你与自己家园分离,强迫你在腐质遍地的环境进行无尽的劳役,将你变为愚昧的奴隶。红眼和‘女神’互相勾结,不仅仅试图夺走你们的自由或生命,还试图消灭你们的个性,吞噬你们的灵魂。”

    我踉踉跄跄退了回去,摇着头。灾厄也一样,想弄清英克雷在玩什么鬼把戏。“如果他们把‘女神’想得那么坏,”我对我的朋友低语,“为什么还要和她结盟?”

    “很自然,大天马英克雷绝不会容忍这般邪恶行径继续下去!我们也许离开了一阵子,但从没有忘记我们的独角兽和陆马兄弟姐妹,我们也不会容许那些可憎的存在继续侵犯并毁灭你们。”

    “这就是我们在‘女神’下方引爆超聚魔法的原因,就在辉煌谷的马波里基地……”

    我掉了下巴,整个世界似乎都从蹄下滑去。

    “你他妈是谁?”树莓挞一看见我就啐了一口,“你又他妈在我套房里干什么?怎么通过我的守卫的?”

    我已经安好了监听装置,去门口的半途时隐身小马突然失效了。

    那一大块小马肉团在办公桌的躺椅上摇摇晃晃扭过来,面向我,“格兹莫(gizmo),快进来!”我感到一只小马迅速移到我的身后,挡住了我的出路。

    “格兹莫,把我们不请自来的访客护送出去,”那个肉球一样的石榴色雌驹对我身后的雄驹说,“最好用窗户。”

    “等等,”我说,飞速地思考,“我来这里是关于暗洋的合同。”

    树莓挞嘲弄地抬起眉毛,“什么合同?噢,我现在想起你来了。我们好市长抨击指控我的时候,你就站在背景里。”她抬起一只粗棍般的蹄子,示意我身后的雄驹停下,“你想要什么?”

    我头脑里的齿轮转动着,“想刺杀市长的那只小马非常草率,也很愚蠢,现在市长信任我。”我尽自己所能给了她一个阴险的微笑,“我能做得更容易,也更合适,但价格并不便宜。”

    树莓挞叹了口气:“你真以为我有那么蠢吗?真以为这么容易就能用羊毛遮住我的眼睛?”

    我发觉自己脑补着用羊毛盖住她的情景——如山的脂肪、庞大的下颚,“世界上所有绵羊加起来都不够,”我不由自主地大声嘀咕,反应过来时已经太晚了。

    她翻着白眼:“知道吗,我十分不喜欢被侮辱,尤其是被一个入侵我房间的侵犯者。格兹莫,把那只小马驹的腿撕下来,好吗?”

    妈的!我急转身去看格兹莫。看见他身上的手术疤痕和机械翅膀后,我瞪大了双眼。格兹莫是一只半机械小马,几乎可以肯定是101号避难厩的遗民。

    格兹莫转过身,张开双翼砍向我。我猛扑向一侧,翅膀刀叶在眼睛前方几寸掠过。我不确定那些机械刀翼能不能让陆马飞起来,但那些羽毛确实相当锋利。

    格兹莫翻了一个筋斗,抬起双翼又是一次横扫,我飞速寻找掩护,试图找些东西当武器。格兹莫一个急转身踢碎了我藏身于后的椅子,把我重重摔在地上。我的护甲承受了冲击,我喘不过气来,但毫发无伤。

    “格兹莫,不要和你的食物玩,”树莓挞懒懒地命令,“解决她就好。”

    我踉跄跑向门口,格兹莫跳上一个沙发,跃入空中。也许他的翅膀不能飞,但仍然可以滑翔。他俯冲着穿过房间,用四蹄扑倒了我,把我重重推倒在地上。

    我集中精力,虽然非常虚弱、毫无武装,但天杀的,我毕竟挺过了中心城废墟,还有老奥尔尼,我才不会栽在一个卑不足道的骗子的半机械蠢货上!

    我感到格兹莫的蹄子紧紧按住我的后脑勺,他正调整姿势,寻找合适的角度用翅膀割开我的脖子。我用念力猛地把自己螺丝刀刺进他的耳朵里,一直深入到脑子,我听见了嘎吱嘎吱的声响。

    格兹莫在我面前倒下,抽搐着,几乎花了一分钟才死透。

    我重新站起身,转向了树莓挞,“好了,你再做一遍试试。”

    “我也可以亲自解决掉你。”

    “我不觉得你能,”我咆哮,“我可不是什么果派。”

    我的独角发出光芒,举起了格兹莫的身体,用他一只剃刀翅膀指向了她的喉咙:“现在,最后的机会。”

    树莓挞重新估量着我,“也许你还是有点用途。”

    我和灾厄回到暗洋杂货店时,辉灯警长和市长在那里等待着。

    “你查到了吗?”我一走进大门就急切地问。

    “对,”暗洋用沉重的语气告诉我,她的表情比之前还阴沉。我迅速估测了一下形势,这可和她刚刚被死对头当面嘲弄的态度完全不一样,“片刻后,我就得到了来自树莓挞的消息,报告说你想对我的暗杀开价。”

    我结巴了:“什么?等等……我没有……我只是想让她说点什么……并没有真正想……”

    辉灯警长挥了挥一只蹄子,“别担心,孩子,我们都知道。如果你真是刺客,那么和明知正被自己安装的设备监听的对象谈合同,可相当地蠢。”

    噢!我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

    “但树莓挞还是盖住了她的尾巴,让一切看上去就像她当时只是在玩儿,要给另一个刺客一点正义看看。我们不能用任何她对你说的东西来指控她。”

    灾厄鬃毛竖了起来:“哟,那她指示那只半机械小马去解决小皮又怎么说。”

    “你当时可是入侵了她的房间,”辉灯警长告诉我。

    “无论如何,现在都不重要了,”暗洋市长声称,“我们有更大的麻烦。”

    灾厄嘶鸣着:“又来什么了?”

    暗洋市长移到终端那里,“在树莓挞给我们发来消息后,她又发送了另一条……”她按下一个按钮,一只陌生雄驹的声音在扬声器里响了起来。

    “你好?你是谁?”

    “你好,亲爱的,”树莓挞的声音仍然那么油滑,“我们准备好迎接你的拜访了,我已经清除了障碍。当你们的小伙子过来时,大门会为他们敞开。他们要找的……包裹没有任何生疑的迹象,但我们有一点小麻烦……”

    “这可不是我喜欢听的话,”雄驹冷酷地通告她,“你不应该把我不喜欢听的话告诉我。”

    “暗洋市长仍然是一个麻烦,”树莓挞诉着怨,市长和安保警长听到这里时交换了一下目光。

    我能听见扬声器传来重重的叹息:“那个你称为‘城市’的锈蚀废墟的市长是你的事,如果我们遇见任何抵抗,我们会准备好采取强硬手段。”

    “当……当然,”树莓挞说,听上去有点担忧了。

    雄驹嘶鸣:“就我来说,我更乐意使用强硬手段,不留任何后患。”

    “不,那样真的没必要,亲爱的,你们大概多久抵达?”

    来路不明的雄驹哼了一声:“我们的‘猛禽’战舰还有八十分钟抵达,应该能给你足够的时间修正你的小麻烦,或者逃离那座城市了。”

    英克雷正朝友谊城而来。

    “我……我会把自己交给他们,”我婉言提议,委员会大厅聚集的小马都疑惑地看向我。

    “是什么让你觉得你是他们想要的东西?”淡流博士问,抬起一只眉毛。

    “呃……”我做了个鬼脸,除了非常凑巧的时机,以及任何坏事似乎都是朝我而来的想法以外,我确实给不出什么理由,“那么还可能是谁呢?”

    “天!”灾厄啐了一口,转向其他小马,“你们不能把任何小马交给英克雷!”他停顿了一下,满腔决心又化为了一丝希望,“……你们不会,对吗?”

    我们身后的门打开了,辉灯警长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群警卫小马:“树莓挞走了,看上去她拿了其中一艘船。”

    “谢天谢地,”暗洋市长闷笑了一声,“我们现在用不着提防她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是要战斗,还是撤离,或两者兼有?”

    “我们有足够的船让所有小马撤离吗?”淡流博士问,转向安保警长,那只小马摇了摇头。

    “五年前也许可以,但现在不能了,目前的船只够我们撤离三分之一的居民,也许还更少,因为树莓挞带走了一艘。”

    “实际上,”我轻蔑地评论,“她自己一马就能占满一艘船。”

    灾厄摇了摇头:“如果他们目标在其中一艘船上,他们会直接击沉所有的船。”

    辉灯警长咆哮着:“那么我们就战斗,我们的岸防炮正是这种用途。”

    淡流博士看了看其他小马。“我们真的不打算和他们谈判吗?据记录来看,他们只想要一只小马。为什么我们要为一只小马冒全城所有小马的生命危险?”她恳求地注视我们,“我们不应该先问问他们想要谁吗?”

    “如果要的是你呢?”灾厄闷笑,“然后又怎么样?”

    博士皱着眉:“好吧,那么我会独自离开。”

    “我们能用树莓挞的终端机和他们联系吗?”我提议。

    如果我就是英克雷的目标,比起放弃城市,我更宁愿放弃自己,我确信灾厄也会一样。但当英克雷接近城市时,我们却在四处寻找他们目标是谁,看上去完全是个巨大的战术失误。不是第一次了,我想知道如果铁蹄面对这情况时会怎么建议……

    曾经会怎么建议,头里的小马驹提醒我,卷来了悲恸的阴霾。

    辉灯警长摇了摇头:“已经试过了,他们没有回应。”不是个好兆头。

    “在我看来,无论如何,他们似乎都已经决定好使用强硬手段了。”

    我打开了哔哔小马电台,听着耳机里英克雷覆盖了一切电台的广播。关于他们想要什么,我丝毫没有什么线索,但我觉得自己最好从现在就开始注意他们在广播上都说些什么。我听见了一首挽歌式的行军颂歌,有那么一刻,我感觉自己越来越失落,铁蹄的葬礼在今天早晨,我朋友逝去的悲痛如帷幕一样紧紧包住我,令我几乎窒息,而音乐的阴沉曲调如锋利的金属翅膀一样切割着我的心。

    灾厄正协助辉灯警长。对岸防炮进行了一遍快速的检查后,他们发现了蓄意破坏的痕迹——很明显是树莓挞为英克雷“清除障碍”干的好事。但是那些破坏很拙劣,灾厄确信在英克雷抵达之前,他们能修好至少一半的岸防炮,但行动必须要快。

    我跟着淡流博士来到观察室,透过防辐射窗户向里观察。黄绿色的光芒透过玻璃照射了出来。里面,小呆看见了我的到来,挥着一只翅膀。

    墙上的一个装置滴滴作响,测量遍布着房间的辐射。

    “让我们再试一次,”一个实验室技术员——有着浅蓝鬃毛的乳白色独角兽,对麦克风说着话,“集中精神……”

    技术员正用年轻独角兽幼驹练习念力时所用的心理训练来指挥小呆,但小呆又不是独角兽呀,她没有魔法,他们以为会发生……

    扑哧!

    房间瞬间变得非常耀眼,辐射计数器高声作响。小呆滑稽地倒在地板上,被自己体内爆发的能量冲翻了。

    “非常棒!”独角兽技术员用麦克风欢呼,抬起双蹄鼓着蹄,“继续这样,你就能在几天内清理掉体内所有的辐射。”

    房间内,小呆开心地欢腾跳跃。

    “现在,我们再来一次,”独角兽咯咯地笑着,继续说,“这一次,尽量保持平衡,这样你就不会被自己冲翻了。”

    我对小呆微笑着,也鼓着蹄。不知何故,她的快乐冲散了我头里聚集的阴云,虽然也只有一小会儿。

    我耳机里的音乐停止了,一个声音开始说话,我将注意力从玻璃上移开,倾听着。我不想让小呆看见我接下来可能会有的表情。

    “问候,小马国废土的小马,大天马英克雷非常欢迎我们地面上的兄弟姐妹。”

    “我们知道你们很多小马都在为中心城的毁灭哀悼,小马国如此一个具有标志性的象征。但那座皇城几个世纪之前就已经被摧毁了,只残留下一个滋生着怪物和毒素的不毛之地。有时候,为了让身体痊愈,我们必须切掉感染的组织……”

    我感到一丝怒气涌上了嘴角,我不喜欢这个走向,听上去已经不仅仅是他们在为自己袭击中心城狡辩了。

    “……在感染蔓延前烧灼掉病变的组织……”

    一阵静电噪音突然喷薄而出,切断了广播,差点让我扯下自己的耳机。

    “晚——上——好,孩——子们!”

    dj pon3的声音在电波中响起。

    “又是我,你们的老伙伴,dj pon3!正在小马国废土的某个秘密地点和你们说话。你们真不会以为我会抛弃小马国废土,仅仅因为英克雷吧,孩子们?”

    “现在,在大姐妹英克雷关掉我的信号之前,老dj pon3没有太多时间,所以让我们直接开始吧。没错,现在是新闻时间!”

    好耶!我头里的小马驹狂喜地欢腾着。好耶!好耶!耶!耶!耶!

    “现在,第一条,关于马波里基地发生的事件的真相。我在这里从一个万分确凿的来源获得了消息,孩子们。我必须承认,英克雷只说对了一件事:‘女神’是一个巨大而邪恶的威胁。但这里就是真相熄灭,谎言开始滋生的地方。”

    万分确凿的来源,我推测是她用来观测的那些高塔,但等一下……

    “我不知道英克雷在马波里基地干什么,但有一点可以确信,不是为了解决掉小马国废土迄今所知的最大威胁。不,这个壮举是你我都喜爱的那个女英雄做的,避难厩居民!”

    我的耳朵烫得厉害,但我实在太高兴听见敬心的声音了(虽然是变过声的),对此毫不在意。

    “而她使用的炸弹,就是红眼威胁了十马塔数周的那一枚。原来,我们的女英雄说服了红眼放弃他的大王牌……”

    ……噢!万分确凿的来源,敬心看过了我的记忆!

    “所以英克雷滔滔不绝所称的‘红眼女神联盟’的真实性实在很值得怀疑,他们在对你们撒谎,孩子们,就这么简单明了。现在,dj pon3仍然不知道他们是为什么而来,但我可以确信地告诉你们:大天马英克雷绝不是你们的朋友!”

    “保持警惕,因为我会……”

    另一阵静电噪音爆发出来,dj pon3的声音消失了。

    我取下耳机,紧紧把它握在自己胸前,沉浸在一个事实之中:敬心还在那里,还活着,而且正用自己最重要的方式发动正义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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