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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宁静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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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善良点……不然就一枪崩了你。&34;

    够了。

    我伤痕累累的身体已经精疲力竭了,紧绷的神经都不再试着发出警报了。我的肌肉酸痛迟钝,内脏充满伤痛,哔哔小蹄隐隐作痒。我感到泥水透过了超级哨兵在胸前烧出的窟窿,缓缓渗进我的护甲和皮毛。

    我不在乎。我的朋友需要我。薇薇失去了意识(拜托,就让她仅仅只是失去意识吧)。我试着去救溺水的她,她却一次次沉了下去,现在她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几米外的地方,天袭者号半沉于湖中,前端向前猛推,企图越过泥泞的湖岸。我听到天袭者号挽具所在的地方传来灾厄的咕哝。

    “啊,啊啊!”灾厄蹄子在空中踢蹬着,“见鬼!”

    我的注意集中在薇薇身上。我很想离她近一点,看看她是否安好,但身体却没有照做。我想试着把她拉到我这里,但魔法在她虚弱的身体上闪烁了几下就消失了。我太疲惫了。

    她没有呼吸了,我看不到她身体的起伏。

    公主在上,薇薇没有呼吸了!

    “灾厄!”我嘶声呼喊,恐惧猛烈传遍了全身,“薇薇没有呼吸了!救救她!”

    “咱在努力了!”灾厄喊了回来,拼命在鞍具上扑腾,“咱没法着陆了!”他猛烈扇动翅膀,踢踏四蹄。

    我脑中的惊惧炸裂开来。每过一秒,她都离死亡更近一点,但我仍然无法到她身边,连爬过去都做不到。我的角在肾上腺素激增的作用下绽放光芒,仍不足以让我拉动薇薇,但这股魔力足以让我解开灾厄挽具上的搭扣了,铜锈色的天马跌进了泥里。他艰难地爬到薇薇身边,开始用蹄子不停按压她的胸部,只在应该喘息的时候稍作停顿。

    在他身后,天袭者号发出嘎吱的响声,向湖中滑得更深了。我一惊,意识到铁蹄还在乘客车厢后方,困在失去动力的装甲里,逐渐沉没,无法移动分毫。我知道他淹不死,但想来,被困在进了水的沉重大件里的感觉不会太好。我一下子想起自己在自动医疗间里遭遇过的噩梦般的监禁。

    灾厄拼命挤压,想要救回薇薇。

    大片灰暗渗入我的视野。我全身心都在哀嚎着想要休憩,恳求自己忘掉一切,睡个好觉。但我仍与黑暗冰冷的臂膀抗争,脑海中的小马跺着蹄呼喊着,告诉我,如果我被它压倒,将永无再起之日。如果现在我失去意识,我可能会直接陷入昏迷。不知为何,我知道这不会是一场安眠。自动医疗间的噩梦还在那儿等着我呢。

    我听到薇薇发出一阵急促猛烈的咳嗽。我的恐慌顿时消散无踪,内心欣喜得快要落泪。感谢女神们!

    我被恐慌揪紧的心脏和思想纷纷放松下来,黑暗随即如潮水般袭来。我觉得自己听到了灾厄战斗鞍开火以及他叫喊的声音,但声音是那么遥远,然后一切都归于无声。

    我眼前闪过自己在二号避难厩生活的光景。无趣、呆滞、平和、灰暗。缺乏真正的生活应有的样子,没有朋友,没有目标,只有一份帮不上小马的工作。出于责任和希冀,我踏出了避难厩的大门,勇敢直面可能只是一片虚无的外部世界,将那份安宁也一并抛在身后。我用它换来了苦痛和惊惧,只为了找到她。

    我记得第一天来到废土时,日光在我看来是多么美丽奇特,却古怪而病态,被我们头顶的云幕所过滤。我明白自己曾经有多么愚蠢糊涂,闷头冲进蹄铁军工和二十四号避难厩这样的地方,一次又一次拿自己生命冒险,之后还得拿上朋友们的,仅仅出于好奇和对真相的渴求。能活到现在,我简直十分幸运。

    朋友们的影像在我眼前浮动。我勇敢无畏的第一位朋友,灾厄,总是在我身旁,永远会在我坠落之际赶来接住我。我亏欠他很多,一次又一次。薇薇·莱米,一只在我生病时真正关心我的雌驹(不是我愚蠢的美好幻想中的那种关心),还在我归家时承担起了我不堪承受的重担。铁蹄,我们在一阵激越的爆炸中相遇。我亲眼见证他克服了自己的心魔,与泽妮思并肩战斗,最终为了废土的福祉领导起一股新的势力。而泽妮思自己,从红眼蹄下工业和奴役的炼狱里挣脱出来,她是一只饱受折磨的雌马,也是一个在老奥尔尼引领我们的幸存者,那里正是废土上最阴冷致命的地方之一。

    我的脑海里回响起了无数的声音。dj pon3的声音,借着广播从马哈顿远播出去,传递着警示和希望的音讯,把我们塑造成了英雄。我想起了真正来自过去的第一个声音,那条飞板璐的音频,是一个来自和六位部长共同改造世界,又眼睁睁看着它毁于一旦的小马的问候。从她们身上,我学到了美德,学到了牺牲,学到了失败。尽管她们都已不在世间,却成为了和我尚存的朋友一样重要的亲眷。我不再孤单了。

    我回想起了那些欢乐的时光,是我几乎快要忘却的时刻。在r-7枢纽站与葛瓦德共进的那顿早餐;在充满辐射的雨水中和敬心打的那场水仗。我的心又充满着阴霾。身心严重受损的萍琪贝儿和她为烟火派对储存的那枚野火炸弹;马林十字的那次意外走火(砰!)。

    我梦见自己淹没在血泊里,淹没在一条被自己屠戮的生灵鲜血汇成的暗红色长河中。星克镇将这份恐惧变成了现实。在我遭遇过的所有事情中——掠夺者、奴隶主、僵尸斑马甚至一条龙——最大的威胁都源于自己。即深藏于心底的黑暗与怒火、药瘾与失败。

    我的灵魂疲乏不堪,需要休憩。我还不够精疲力尽吗?我尝试做点好事,尝试施以援助,逼着自己挺过那些折磨和恐惧。死亡在前方等候着我,我能听到阴险的死神小马哼唱着富有诱惑力的甜蜜歌谣,给我最后一丝喘息机会。

    我想去她那里,让她用黑色的斗篷裹住我,从此长眠不醒。

    即使这样,脑中的小马仍旧向我抗争,提醒着我,在我让自己安息前,还有很多事要做。红眼仍然威胁着十马塔和我心爱的敬心。“女神”仍然执意要通过“统一”灭绝小马一族。

    只要你情愿直面那烈火……

    去他的,我脑子里的小家伙是对的。尽管有所渴望,我还是得回到现实,得恢复意识……

    我呻吟着,翻了个身,身上布满令马难受的黏汗。一股令我反感的暖意掠过全身,我的头和胃恶心地翻腾着。干涸的泥水让我浑身发痒。

    我躺在一张脏兮兮、摇摇晃晃的木床上,它发出潮湿的木头腐坏的气味。我努力爬起来,腿抖个不停,最后跌坐了回去。这阵努力令我一阵反胃,嗓子里涌起强烈的异物感和呕吐感。幸好床边有个旧拖把桶,好像是专门放在这儿为倾泻我的恶心准备的。我的嗓子火烧火燎,嘴里一股酸苦味。呕吐物发出的恶臭令我噙满泪水,胃里翻江倒海想要吐出更多。

    我瘫坐下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种情况之前也有过。这是因身体过度劳累、精神错乱以及废土的恶劣所引发的疾病。我们需要前行,我没时间再卧床不起好几天了。

    中心城严重摧残了我的生理健康,粉雾和广播像碎肉机一样碾磨我的大脑和内脏。失去一根肋骨既痛苦又可怕。那里的伤疤如同脖子上的一样,永远也不会恢复如初了。我的哔哔小马已经和我的皮肉融为一体。我的健康状况这么崩溃,难道不是情理之中吗?

    那些记忆水晶球也令我心里痛苦不安。我想要飞奔回和平部,只为了安葬瑞瑞。但在我们离开必胜部之前,烈焰和粉雾就令一切变为不可能。我眼睁睁地看着苹果杰克走出那座电梯,看见了那悲痛的一幕……并意识到苹果快餐打算在那天晚上向她求婚,而她也有所预感……天哪,公主在上。

    我努力挣扎想坐起来,却再次失败了。我不该这么虚弱,我的病弱会导致许多生命的消亡。

    女神们在上,我在哪里?我把目光从呕吐物上移开。几个空瓶子、垃圾、没有门的门框、身下污渍斑斑的床单。这里并不是铁蹄的棚屋。

    “现在……咱们只能把你安顿在这儿,”我听见灾厄声音从隔壁房间传过来,连同沉重的金属与碎木片撞击声,我很想喊他一声,“那个姑娘心肠很好,咱才得以暂借一下这里,能让咱有足够的时间重启你的动力装甲,你很快就能动起来了。”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灾厄?”铁蹄的声音响起,“也许应该等小皮醒过来。”

    “所以就一直让你这样困着?”

    泽妮思的声音插了进来:“我想给他摆个好姿势,可不可以?”

    尽管感觉糟糕不堪,我还是忍不住把脸埋在床垫里,遏制住自己的偷笑。我三个朋友就在那块肮脏窗帘的另一边,让我感觉好多了。

    “敢这么干我就揍你,”铁蹄忿忿地警告,“灾厄……快点。”

    “所以,咱到底该把哪头插进去呢?”灾厄故作迷茫地问,声音里的轻佻出卖了他。

    “动作快点就成,趁斑马想出更多馊主意之前。”

    “谢谢你,铁蹄,”泽妮思悄悄地说,“谢谢你拯救了我女儿的村庄。我知道对一名老战士,帮助斑马一族会无比艰难。”

    我的脑海里组合着信息,一下子就确定了,我们在符纹镇。通过门框,我意识到隔壁房间陷入了一片静默。

    “阿杰惧怕斑马,”铁蹄最终开口了,“可她妹妹证明他们和小马一样,他们族群大多数都是向善的。”听着他的话,我倍感惊讶,铁蹄居然向泽妮思敞开了心扉。“她永远没有忘记这一点。即使身处战争最可怖的时刻,即使她最亲密的斑马朋友也背叛了她……”铁蹄的声音仿佛凝住了一般,沉郁隆隆的嗓音低得不能再低,“……至少我们是这么认为。”

    我身旁的房间再次陷入心照不宣的死寂。

    “阿杰会希望她的骑卫保护所有善良民众的,不限于小马。”

    这一刻,我更喜欢铁蹄了。

    过了一会儿,灾厄开口了,转移了话题:“她们怎么样了?”

    “她们都还没醒过来,”泽妮思的声音严肃了起来。都还没?薇薇还在昏迷中吗?那阵恐慌重袭而来。从中心城到现在过去了多久?“不过小皮倒是咕哝了几声,还在梦里说胡话。”

    “小皮醒了,”铁蹄回答,“她可能正在偷听呢。”

    我这时又有点讨厌铁蹄了。赶快去给他摆个傻姿势吧,泽妮思!

    泽妮思走进来时,我正浑身颤抖。不知什么时候,身上的高热变成了难捱的寒冷。

    “铁皮尸鬼说对了,”泽妮思随意地说,“你醒了。”

    “薇……薇薇怎么样了?”

    “她仍然昏迷不醒,”泽妮思告诉我,“我在她身上用上了知道的所有药物和疗法,但就像你一样,只有靠她自己才能重新恢复意识。”

    “她会的,”我向她保证,“薇薇比她看上去要坚强得多。”

    “你也一样,”斑马说,抬起一只蹄子摸着我独角下方的前额。

    我哀叹一声。“当你看上去可怜兮兮的时候,尤其明显,”泽妮思前所未有地莞尔一笑。

    “我们得动身了……”我说着,第三次努力爬起来。我又感到一阵恶心席卷了自己,急忙用前蹄硬撑自己,把身体探到刚刚够到拖把桶的位置。

    泽妮思看着我一通狂吐。“你病了,”她冷峻(也毫无必要)地说,“你需要休息,在恢复到能进行下次长途跋涉前,我不会同意我们启程。至少再过一天,或许两天。”

    “过了多久……?”我问,向桶里啐了一口,想把舌头和牙齿上的酸酸的污物吐干净。

    “不到一天,”泽妮思对我说,“灾厄和你的贸易商朋友交涉了一番,搞到了你想要的东西。他一直在往我们的飞行载具上安置装甲板。如果说有什么是符纹镇不缺的,就是废金属了。”

    我还在想他打算什么时候解决这个问题呢。我点点头,又试图和泽妮思理论:“休息一个晚上,但之后我们就必须出发了。必要的话,我会用拐杖撑着自己。”

    “不,”泽妮思斩钉截铁,“我来决定我们何时出发,而我说:只有等到你能自己走路,不再呕吐的时候才行。只有这样,我才会考虑动身。在你完全恢复前,你就当是医疗小马到那时都还没有醒来,牵制了你的行动吧。”

    我呻吟一声,滑回床上。我们不能等那么久。尤其是薇薇醒来后决定在我身体好转前用链子拴住我。那是薇薇很擅长的事。泽妮思可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毕竟薇薇向我开枪的时候泽妮思并不在场。

    “我可以在前往辉煌谷的路上休养,”我对她说,想起自己在星克镇的事件过后也对薇薇说过类似的话。但仅仅想象一下坐上天袭者号的场景,我的脑袋就抽痛不已,胃也难受地扭转着。“好吧……等到我不再呕吐的时候。”如果我要一直把头埋在桶里吐个不停,我可不打算让其他朋友和我一起待在乘客车厢里。

    我的思绪打着转,试着追溯过去的日子。从薇薇用毒镖枪射击我以来过了多久呢?我离开二号避难厩多久了呢?我一生都被浓缩成了……什么,八周?超过一个半月,不到两个月。我脑中同样伤心的小马指明,从抵达铁蹄的棚屋到现在,我已经用光了自己所有的病假,很快,哔哔小马技工师傅就得来扣我的津贴了。我发现自己忍不住轻笑起来。

    “笑声,”泽妮思沉吟道,“是恢复健康的标志,也可能是陷入了精神错乱。”

    这让我不禁笑得更大声了。

    泽妮思起身,衔住拖布桶的提柄。桶里传来的恶臭一下子弥漫在房间里。我顿时对她心生感激,为自己讨厌的脆弱感到难堪。我很抱歉自己让她不得不做这种讨厌的事。

    当她向满是污渍的窗帘走去时,我心里突然想到了什么:“泽妮思,你女儿怎么样了?还有……你告诉她了吗?”

    斑马停下脚步,放下那桶污物,转向了我:“泽菲儿做得很好。她成了镇民们的医生,很好应用了自己的技巧。她很感激我们为这里做过的一切。”

    泽妮思坐下来,凝视着一片虚无。“她和村里其他的居民让我从责任中得以脱身,我才得以一身自由地继续前行,”她严肃地看向我,“至于你的第二个问题:没有。我希望你也不要告诉她。”

    我点点头:“但……她不该知道吗?泽妮思,你应该和她重聚。”

    泽妮思伤感地笑笑。“她现在很自强独立,不再是我知道的那个小女孩了。我宁愿她拥有这股力量,也不愿让她确认是我的孩子,”她再次看向别处,“还有,说实话,我没法对她负责。我不知道该怎么做。而且你还需要我,比她更需要。”

    说完这些,泽妮思起身,再次衔起拖把桶,走了出去,窗帘在她经过时摇动着。

    我在那里躺了一段时间,不知该作何感想。我心中一部分因泽妮思能与我们重聚而雀跃,而心中的另一部分,那个深切希望自己朋友有个美好结局的部分,正轻轻啜泣,我甚至不知道是为什么。我的亲生母亲,尽管我仍隔着一定距离爱着她,但她并没有我朋友对我那般重要;同样,我也不会为了和她团聚而选择牺牲掉和朋友们在一起的时间,或是想做的正义之举。所以,为什么我的心如此渴望泽妮思和泽菲儿在一起呢?

    我又一次哆嗦起来,内心一部分想把那恶心的窗帘扯下来,把自己裹进去,而内心更好的那部分却因这个想法战栗不已。我知道,如果这么做,我只会再次陷入高热。于是我蜷缩起来,一阵疲倦的浪潮袭上了心头。

    我们需要泽妮思,我需要她,我们在一起更强大,更完好。

    我需要我的朋友们。很快……只要我恢复到能正常活动的时候……我们就会推行我的计划,无论那计划是什么,来对付“女神”。

    我痛苦地喘息,又一阵战栗掠过我的身体。我一下子紧张起来。我很害怕,我正准备拿我们生命为一个自己根本一无所知的计划冒险。我想相信自己……却已经开始觉得愚蠢透顶。他们都相信我,但他们又凭什么呢?我并没有告诉他们自己正在做什么,他们也只知道他们自己特定的环节。我们没有一个知道我们正在做什么!也太疯狂了!

    我有个对付‘女神’的计划。我已经给每只小马说明了他们的任务环节,且只有他们自己的环节。我是唯一知道完整计划的小马。

    然后我就把计划的具体内容从自己身上剥离开,把它锁进了远在十马塔的记忆水晶球里。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字面意思,我在想些什么?

    我已经给每只小马说明了他们的任务环节,且只有他们自己的环节。

    每只“小马”……

    噢!

    ……因为“女神”不能读取斑马的思维。

    一个微笑在我唇间展开。噢噢噢,当时的我真是一只聪明的小马!

    “她做了什么?!”灾厄一声惊喘,惊醒了我昏昏欲睡的酸痛躯体,“妈的,小皮向咱承诺过……”

    不,我做了什么?我一下感到很糟心,无论我做了什么,都让灾厄非常难受。

    “冷静一点,”铁蹄轻声责令,“当时一切情况都很好。”铁蹄现在能动了吗?听起来好像还不行。想到他仍然处于瘫痪的装甲中,让我感到糟透了。我想象他之前困在装甲里沉入水中有多么无助,只能向塞拉斯蒂亚和露娜祈祷自己能快点被拉上去。

    “很好?咱不在,你又动不了,小皮就这样在中心城废墟中央把脑袋拱进一大堆记忆球里?”灾厄咆哮,“他妈的!咱知道那只雌驹有时候一点道理都不讲,但咱希望她能好好对待承诺!如果你们都被袭击了,她希望薇薇能怎么做?或者粉雾渗进去?”

    “开启护盾,”铁蹄简要地回答。

    灾厄停止了咆哮,“什么?”

    “我们在必胜部里,身处护盾的范围内。一旦发生不测,薇薇一按按钮就能保护我们,”铁蹄告诉他,接着补了他当头一棒,“又或者,你不信任云宝黛茜的防御措施?”

    我听到灾厄发出一声充满挫败感的叹息,“很好,好吧。”

    “她不该为薇薇现在的状况负责,”铁蹄加了一句,“事实是,她先前冒着淹死的危险救了她。”

    “咱知道,咱……咱不是为这个生她的气……可恶,咱没有生她气,咱只是在撒气,”灾厄承认,“这样感觉比一昧的担忧好多了。”

    我听到木头碎裂的声音,伴随着房屋轻微的晃动和灾厄一记跺蹄,灰尘从天花板隙间落下。

    我能理解这种情绪。

    “真是让所有小马失望透顶的最差时机啊,灾厄。”什么?

    “我好像记得你救了他们,”我的思绪被铁蹄话里的情感激荡起来。是灾厄接住了我们,而他也在我无能为力的时候救了薇薇。

    “是呀,但如果咱平安飞出那里,她们也不需要被救,咱害得咱们差点全死在护城河里。可恶,咱连着陆的过程都记不得了。”

    “灾厄!”我气若游丝地叫了出来,“住口,这……不能怪你……”这一喊尽了我的全部力气,令我不住地喘息。

    橙色鬃毛的天马把脑袋探进窗帘里,在距地板一只小马身位的高度上盘旋着:“小皮?抱歉。咱以为你还在睡呢。”

    我内心的一部分因为让他看到这样的自己而懊悔不已。我浑身被汗浸透,皮毛紧贴在皮肤上。从我掉进泥里以来,我还一直没洗过澡。

    我摇摇头,虚弱地挥挥蹄,让他进来。天马落下来穿过门框,爬到我身下脏旧的床垫上。“你需要什么吗?水?毯子?”他皱起眉,“不知道咱们还有没有这些东西,这里的水也不是很干净。”

    我全都想要,但都没说出口。“灾厄,谢谢你,”我说,挤出一个最灿烂的微笑,“薇薇和我都欠你很多条命。你……已经很棒了。”

    他摇着头:“谢谢你这样说,但是……”

    “没有但是。这……这让我们……都感到很难过,很痛苦。有时候,我真想停下来歇歇……”我的声音衰落下去,感到一阵惭愧。我发现自己最近总是想着停下来。

    “咱明白你的意思,有只身材娇小的小马很早以前就该退出了,”灾厄在我身边躺下,拿出一颗粉色的宝石,放到我们之间。

    “谢谢你给了我这个,小皮。自从离开马林十字,咱的脑子就一片混乱,憎恶着那里发生的一切,也把咱的想法带入了黑暗。是你的话提醒了我,咱们仍然是向善的一方。咱们做得并不总是妥当,可恶,有时候做得还特别糟。但咱们义无反顾,而因为咱们,一些居民生活得更好了。”

    我点头,盯着宝石。

    “咱讨厌你这个计划,”灾厄坦白告诉我,“你又要独自进入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方,又一次成为唯一能实施计划的角色。咱讨厌这样。”

    我要……独自前往那里?独自前往马波里基地(或更糟,整片辉煌谷!)的念头吓住了我,我自己也不再喜欢这个计划了。

    另一方面,也不让我意外,我太了解自己了。只要有机会让朋友们免于危险,只要我能独自扛下来,我就会去做。我只是又一次这么做了。

    “上次咱们在那里遭遇了什么你还记得吗?”灾厄提醒我,“那时候咱们在一起都已经九死一生了。”

    “灾厄?”我有些忧虑地问,“这计划有哪些细节是你能告诉我的?”

    灾厄眨眨眼。当察觉到我问了什么后,他瞪大了双眼。“什么?你一点细节也不知道?咱是说,咱知道你的记忆被清除了,但你居然完全都不了解计划?”现在轮到他慌张了,“你连一点提示都没给自己留吗?”

    提示?“我在哪里放了……”我噤声。该死,当然了!我的哔哔小马!我之前怎么一点也没想起来呢?

    我慢慢抬起右前腿,凝视着哔哔小马熄灭的屏幕。

    “呃……灾厄,你重启了铁蹄的装甲,对吗?他现在能动了吗?”我发现自己真的蠢得无可救药了。

    灾厄顿了一下:“啊,其实没有。”我睁大了眼睛,这么长时间铁蹄一直都动不了?“实际上,重启装甲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容易。毕竟,咱不是哔哔小马专业技师,也不是修面包机的。”

    “那……”我试着从床垫上爬起来,决心让铁蹄不再瘫痪下去。我的前蹄颤抖着,胃部扭曲,发出想呕吐的警告。我四处张望,但拖布桶还没有放回来。我躺了下来,把一只蹄子捂在嘴上,试图让胃里翻涌的东西安定下来。

    “……你能把他带到这儿来吗?”我的大脑又开始四下胡想了。我想尽力记住自己需要做的事,可就像在深不可测的淤泥里跋涉一样。我需要工具,一把魔能核心主管钥匙和一些重启他的部件,“还有,你能把我多功能马铠拿来,然后……从哪只小马那里借一套魔法动力装甲吗?”

    “咱会尽力,”灾厄看上去有点不情愿,“他……有点沉呀。”

    我点点头,不知道他们先前是怎么把铁蹄弄到这里来的,或者拉出水面的。我的双眼突然睁大,想起了别的事,“有枪声!”

    灾厄一下子跳起来环顾四周,“在哪?确定吗?咱什么也没听见啊。”

    我摇摇头,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我有点恶心,声音有点呜咽,“不……是之前,在湖里的时候。你射了……什么东西。”

    灾厄明显地放松下来:“哦,那一枪呀,是为了吸引狮鹫的注意。很显然,有几个伙计注意到了落出中心城的一节乘客车厢。”

    铁蹄静静坐在我身旁。我发着烧,很难集中注意,但还是成功了。我开始解除自己哔哔小马和他装甲的连接,忍不住再次瞥向躺在角落里严重损坏的那套动力装甲。

    “我很抱歉,”我对他说,擦了擦脸上因病流下的汗水,“该让你早点动起来的。”我感到好累。

    铁蹄一言不发,但不是一片沉默,他动了下尾巴。我移开我的工具。“搞定,”我再次看了看灾厄借来的那件动力装甲,缩了一下。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不公平。

    那是一套铁骑卫的装甲,被扒了下来,但带着还能运转的魔能核心,这样我就能重启我的哔哔小马(然后用哔哔小马重启铁蹄的装甲了)。上面还有些干涸的血迹。我选择先重启哔哔小马,不仅仅是因为更容易,也是因为我感到铁蹄不会愿意把自己连到其他的装甲上。

    那套由魔能驱动的装甲是从我们在二号避难厩里杀死的铁骑卫尸体上扒下来的。从上面的损坏来看,这一个还是被铁蹄亲自放倒的。

    铁蹄站了起来,检查了一下四蹄,站直了身体。“谢谢你,”他威严地说,“现在休息吧。”

    我蜷起身子,有点讨厌他看见这样的我却没有表现出妥当的关怀态度。我真的只想好好睡一觉……也希望不会做梦。

    我看着他转身走向门口。他就这样走了出去,仿佛一切都解决了一样,但其实并没有。

    “苹果快餐……”我低声说,知道他听到了,他停下了脚步。我不确定自己该不该这么做,但……不会再有更多的秘密了。“我看到你了。”

    “你经常看到我。”

    “在一个记忆球……在政部里,”我告诉他,“是一个警卫的记忆……他在协助泽科拉执行任务……为了帮助她接近凯撒……”

    铁蹄什么也没说,但屋内的氛围变得冰冷起来。

    “你……那天晚上……想要向苹果杰克求婚,”我看着他,心脏在胸膛内绞紧,“我很抱歉。”

    “接近凯撒,”铁蹄回应,“为了什么?”

    我闭上眼睛。“我不知道,我觉得,应该是监听他。”

    “或者暗杀他。”

    我浑身一抖,一股寒意升起,不止是因为病况,更出于对他的话的反应。“我……不知道……但我不这么认为,”我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泽科拉担心小马性命的态度,又或者是她没料到自己精湛的格斗技巧意外杀死了我的宿主——但我不认为泽科拉是那种杀手。我畏缩着,意识到自己就是那种杀手。“她是一名间谍。”

    冷静下来,大家。泽科拉不是什么间谍!

    这个世界处处充满了尖锐的讽刺。

    铁蹄定定地站在原地,就像今天一直僵直不动的时候那样。最终,他说:“这没任何意义,杀死凯撒并不会终结战争,军团指挥官(legatus legionis)会接管指挥。如果真要说什么,他会比凯撒更糟。”

    我咽了下唾液,嘴里一股怪味。“铁蹄……苹果快餐,我不是在评判你,我的意思是……”我要说什么呢?我组织着语言,“我的意思是,现在我明白了,明白你说我让你更容易接受过去的自己是什么意思了,还有……我很抱歉。”

    他闷笑了一声。

    “苹果杰克也一直不知道泽科拉的事,”我告诉他,“她爱着你,努力维护你们的关系,正是因为她很爱你。而且,我认为,也是因为她能理解。”不是支持,而是理解。

    铁蹄走了出去。

    我被困住了,被活埋起来,装进了金属制成的棺材里。没有空气,我无法呼吸。

    有些声音……相当恐怖。恐怖的声音在黑暗之中向我袭来,有着扭曲而诡异的音调,像在切割着什么。是电锯的声音。

    我拼命向后躲,但身后已经没有地方了。我的后背撞上一个光滑的表面,不是金属,而是玻璃,我感到一阵阴冷传来,蹄子踏进了黏糊糊、温暖的血液中,溅起阵阵血花。我能闻到那浓烈的锈蚀味,充斥了我的自动医疗间棺材。

    而你刚才却从他们中杀了个三进三出,小皮,你知道今天晚上究竟有多少马因你丧命吗?薇薇指责的声音回荡着,激起了令我反胃的似曾相识的图景,你屠杀了多少小马?

    这些血是星克镇的鲜血。

    你离开避难厩没多久,就已经堕落成了一个冷酷无情的刽子手了。不是吗,小皮?

    电锯的声音逼近了,要用自己的利刃把我切成两半。劈开我的头,切碎我的大脑。

    一些奇异的符号出现了,在我面前漂浮,是源自斑马一族的怪异的上古符文,但与那些声音、嗓音和黑暗丝毫不同,它们不断跃动的红黑色线条令我安心。它们在一种反常的维度中移动着,展开自身,保护着我。

    我知道它们是什么,它们是对神灵的亵渎,我转过了身……

    ……面前是一面镜子。我看着自己身体,血流不止,奄奄一息,是掠夺者小皮。我满脸冷酷,面目可憎。血液的洪流从镜中奔涌而出,来自星克镇的血从我的身体里流出来,与我自己的血液交融。

    电锯越来越近了,我能感到它旋转的钢牙在皮毛的表面掀起的寒风。马上就要切开我的心脏,将我开膛破肚,搅碎脊骨。这会疼,会非常疼,而我还被剥夺了死亡的权利。

    让我们来帮你,那些符文低语着,你束蹄无策,你漫无目的,让我们送你一个目标吧。

    “我有目标!”我向镜中的掠夺者小皮大吼。

    我不是废土救星,敬心,我听到自己这样说,你才是,你和他们都是。我只是一个为你们的路扫清障碍的角色而已。

    你可以成为救星,符文们低语,在镜子周围浮动,我发现自己可以看懂它们的意思。

    让我们告诉你一些秘密吧!

    “我不想听你们的秘密!”我冲着符文们大喊,但我在撒谎,我已经见识过那本书里的黑暗和恐怖,然而……

    你已经见过我们能在正义的小马蹄下做多少好事了,你不能否认掉这些事实。

    “我……”我声音细微、支支吾吾。我知道这是真的,即使最黑暗的魔法也能用来为好事服务,但是……“我不是瑞瑞,我很脆弱。”

    我能让你更强,更好。

    “不……不要……”

    我死死瞪着烙在自己灵魂上的那个掠夺者的形象。她浑身颤抖,即将死于失血。她是如此丑恶可怖。

    “我才不是这样!”我尖叫出声,“我有目标!”

    它……它找的不是我们,对吧?我听到了自己夹着哭腔的声音,我们也不是合适的朋友,我们不能让小马国光复。

    对,斯派克的声音大笑着嘲讽我,你们不是!

    电锯已经很近了。如果不向符文寻求保护,它会开始切碎我。

    让我们告诉你一大堆秘密吧!

    “不!”我尖叫着,哭喊着。我想知道那些秘密。我试图反抗,但是我真的真的很想了解它们。

    电锯消失了,噪音停止了。自动医疗间不再是一个棺材,我也不再孑然一身。

    “够了,”瑞瑞说,走上前来,傲视着那些符文,“离她远点。”

    什么时候……?怎么回事?

    美丽的白色独角兽悲伤地蹙着眉:“我也没有那么强大。”她的视线从那些符文上移开,转向我,同时其他几位部长从我身后的阴影中走了出来。“黑皮书只会在你虚弱无助的时候加害你,但你不再孤独了。”

    “我是……怎么回事?”

    “你把咱们聚到一起了,不是吗?”苹果杰克微笑着,“这就是你做到的。”

    我觉得我知道你在寻找谁了,我记得我对斯派克这样说过。

    “这次的情况不同了,不是吗?”暮光闪闪好奇地问。

    “那还用说,”云宝黛茜在暮暮上方盘旋,“你以为它和塞拉斯蒂娅时期时的情况相同?相同会很无趣。”

    “咱认为它每次都不同。”

    我感到疑惑,但很安心。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们此刻陪伴着我。与她们一起,我就有了抵抗和斗争的力量。

    但你并不想作战,不是吗?让我给你尝尝我拥有的好东西的一点甜头吧。

    “嘿,‘萍琪’,真是一场盛大的派对,但我带了能让它更棒的东西,”萍琪派阴沉地说,表情阴晴不定。她瞪着那些浮动的符号,我觉得她看它的角度和我们其余小马都不一样。“你得试试这个,就尝一下,它能让你的大脑嗨翻天。”她跺了一下蹄子。

    另一个嗓音在黑暗中回响。

    你已经为了更伟大的利益放弃自己的原则了吗?红眼问,我看到你已经变成了一个怪物,你真觉得我没听说过星克镇的事?血液的洪流正在上涨。

    “咱不太喜欢这个家伙,”苹果杰克嘘道。

    看看这个,红眼嘲弄的声音响起,我感到右前腿哔哔小马和血肉结合的地方传来一阵灼痛,你每一天都变得更像我了!

    “我才不像你,”我断言,又一次撒了谎,“我也不是怪物。”我知道自己是,我能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真正的模样。

    “堕落的善良!”崔克茜耀武扬威地指责我,她的影像从镜子中浮现出来。

    小蝶走上前:“你怎么知道是这样?”

    “我是女神!我无所不知!”

    “安静点,”小蝶命令,盯着她,“别再出声了。”

    崔克茜的影像消散了,看起来羞愧难当。

    力量,黑皮书哄诱着我,目标,二者合一,我们会创造新世界!

    “别听它的,”瑞瑞坚定不移地告诉我。

    苹果杰克把一只蹄子搭在我肩膀上:“你已经有了目标,你是光明使者,不是吗?”

    “我……我都不知道这个称呼意味着什么,”我摇摇头,“我没有目标!我迷失了,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听咱说,”苹果杰克声调严厉,“咱告诉你的是如假包换的事实:你有一个目标。”

    “是你让他们团结起来的,”她说着,我朋友们的影像浮现在视野的边缘——我存于世的朋友们。灾厄、薇薇·莱米、铁蹄、泽妮思,甚至还有丧火。他们也在这里陪伴我。

    我感到眼泪涌了出来。

    “你找到了好朋友,让他们团结一致,荡平前路,照亮行程,”苹果杰克温和地笑笑,“你知道,这一切是该有一个配得上的名号。”

    我如此想相信她,以至于浑身颤抖。

    “但……”我转身看着镜子,看向那个浑身枪伤,血流不止,奄奄一息,穿着粗制滥造的破烂掠夺者护甲的小皮,她双眼无神地面对着下一个击杀目标,小麦金塔飘在身前,朝天指着,“……但那就是我的灵魂,不对吗?”

    “当然是啦,小傻瓜,”萍琪说,一把抱住了我,指向了镜子,“你看它的角度出了点问题。”

    “看看你的身后。”

    我一声惊喘,一骨碌爬起来,又倒回床垫上。我感到很难受,身上被汗湿透,沾满泥巴。真脏。还累得动不了。我的皮毛丛杂干枯,但我不再感到恶心,烧也退了。

    我不是独自在房间里:“泽妮思?”

    向我赶来的斑马并不是我的同伴。“泽菲儿,”我说,认出了她,“所有小马都哪去了?……我是说所有伙伴?”

    泽菲儿从装满水的罐子里取出一块湿海绵。“你另一个朋友一小时前醒了,”她边说边擦拭我的额头,“他们都和她待在一起。”

    我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在那里。

    “泽妮思是我的妈妈,对吗?”泽菲儿问。我愣住了,不知该怎么回答。泽妮思告诉我别说出去,我也想照她说的做,但如果泽菲儿自己已经有所察觉……

    “我觉得是,”泽菲儿一边说,一边继续为我擦拭身体,擦去了我的毛皮上因病发出的汗,“她试着掩饰,但她觉得废土上叫泽妮思的斑马能有多少呢?”

    聪明的姑娘。我被冰凉潮湿的海绵弄得一颤,却对每一下与它的亲密接触不胜感激。我实在太想洗个澡了,我应该让自己左前蹄在十马塔做上一天的水浴疗养。

    “你很快就会离开,”泽菲儿耐心地收拾,“你会带上她。”

    “对,真对不起。”

    “我会很开心为她送行,”年轻的斑马雌驹坦言,“并不是说不感激她,但如果没了你的领导,她不会做到这一切。”

    我一缩:“不,不是这样!”

    “就是这样,”泽菲儿以不容争辩的态度说,“我很爱她……却隔着一定的距离。”斑马的说辞阴差阳错地应了我先前的想法,令我感到一阵古怪的颤栗。“但她并不独立,也永远不会,我不会像她一样。”

    泽菲儿继续用海绵为我清洁身体,沉默下来。

    “你父亲……?”我开口问。

    “我父亲,”年轻的斑马话中饱含苦涩,“是奎尔·亡蹄(qarl death-hoof),我父母所在部落的首领,直到那只奴隶主狮鹫杀掉了他。”是斯特恩,我深信不疑。

    “我当时还小,但还记得他是怎么对待妈妈的,以及管控部落的方式。他死了,我并不觉得遗憾。”

    我知道我不应该乱动。我的身体现在只想休息,但我需要见见薇薇。我也不想再回床上睡觉了,有许多东西在梦中等着我,它们都不想让我好过。

    那个破败不堪的小棚屋(叫它建筑未免也太宽容了)就是符纹镇尝试建立起来的诊所,恐怕也是镇上最高大的老屋。地板处处碎裂,屋顶下凹松垂,但还是容下了我们所有马。薇薇现在待的地方曾经是个厕所。老旧的水管上有棕黄色的水锈和粉色的印记,是这个遍布瓦砾和碎瓷器的房间里唯一还算完好的东西。

    “咱还以为咱就这样失去你了,”我走进他们,听到灾厄说。我停下脚步,移开视线,不想打扰他们。我的四蹄向我哭诉,这是个躺下休息的好时机,最起码也要靠着什么休息一下。支撑我的体重已经让它们疲倦又劳累,如果我不愿睡觉,至少要先过它们这一关。

    “现在你总算知道你每次动身去做那些鲁莽的事,我是什么感受了,”薇薇并无恶意地回答他。

    “咱……咱没了你可能就承受不了了,”灾厄告诉她,“咱心里很煎熬,薇薇。让咱感觉好像所有朋友都濒临崩溃,而咱努力表现得最坚强,但却没做好。”

    我记得我们进入二号避难厩的时候,我听到了灾厄的喃喃自语:为了她们,咱必须变得坚强。不要发疯,不能鲁莽冲到前面杀掉我看见的每个装甲婊子。咱需要变得坚强,需要为她们看守后方,需要保护她们,我能做到。

    “怎么了,亲爱的?”薇薇温柔地问,“是什么在困扰你吗?”

    “马林十字。”我向后一缩。“咱想平复下来,但……”

    “过来,”薇薇回答,“让我抱抱你。”

    我听到灾厄的喉咙哽住了。“咱们是恶霸,薇薇,没有比恶霸更坏的形容了。咱们想要一些明知对方不想给的东西,最后以血流成河的屠杀结束,那些年轻的铁骑卫不该死。”我的朋友哭了,我喉咙也堵得难受,心扭成了结。“咱应该阻止咱们,咱更了解情况,这也使之成为了咱的错。”

    “安静点,亲爱的,”薇薇轻声细语。她知道自己没法说什么,明智地选择保持沉默。我能想象到薇薇正抱着他,而他埋在薇薇胸前痛哭。

    “咱真的害怕失去你,”灾厄痛心疾首。

    “什么?不会,亲爱的,”薇薇柔声安慰,“你不会失去我的。”

    “你在和平部里的行为可不是这样说的,”灾厄断言,声音很有力度。我能感到他已经从她那里抽身而出,“不……不,什么都别说,咱现在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干了,但你太沉溺于小蝶了。你把你的信仰寄托在一只你几乎完全不认识的小马身上,很不正确,也有害健康。”

    “我了解小蝶,”薇薇的声音轻柔而坚定。

    “对,但有些事是你不知道的,”灾厄的回答让我头脑里警铃大作。

    “哦?”薇薇问,我发誓这个问题听起来真的像一剂猛毒,“比如说?”

    灾厄支吾了一下。“呃……咱并不是很清楚,但小皮看过那些记忆球里的东西,而……”我能从他语调里听出,他也知道他是在给自己挖坑,于是改变了口风,“你还记得dj pon3说过废土最大的一个真理吗?咱们都做过令自己后悔莫及的事。在咱听来,好像小蝶也有些后悔的事。”

    “所以小皮在保守自己知道的秘密,是吗?不用问,肯定又是为了保护我,”薇薇不满地叹息,我猜灾厄点头了,“真是难以置信,小皮居然对朋友保守秘密。我发誓,要是有挫败元素……”

    “薇薇,拜托,”灾厄轻轻地说,“别生气,她本意是好的,真的。”

    “但你觉得她这样做对吗?你觉得我需要在任何方面都受到保护吗?”

    “咱不知道,”灾厄很煎熬,“在和平部的经历过后?可能是吧。”他试图为自己树立起更强的说服力,“咱只知道,你不该如此沉迷于成为你的偶像。”我瞬间想起了萍琪贝儿,而我确信薇薇也想到了。“你很完美,亲爱的,你一视同仁地照料任何小马,做你自己就好。”

    我溜出前门,不想打破这份安静。灾厄和薇薇在互吐心声。我在古怪的日光下眨了眨眼,再次想起没有了温暖治愈的阳光,空气是多么异样。

    小呆向我挥了挥蹄。

    我再次眨眨眼,看到了小呆的运货车厢(无所不有!“没错,我可以送货上门!”)。我发现她找了一个新同伴,是一个穿着鹰爪雇佣兵装甲的狮鹫保镖。

    现在我知道灾厄借到的铁骑卫装甲是哪来的了,也知道他是向哪只狮鹫发了信号。泽妮思为符纹镇的经济发展做了点贡献,而小呆没过几天就开始和他们贸易。这种……惊异程度是难以言表的。我怀疑敬心也从中插了一蹄。

    一只金色鬃毛的紫色小雌驹向我小跑过来,衔着一片羊皮纸,脸上挂着笑容。“看看这个,小皮姐姐,”银贝儿说,声音婉转得就像歌声一样,“我为你画了一幅画。你看,这是你和敬心。”

    我用魔法飘起羊皮纸,盯着上面的画。这是一幅有点粗糙的儿童画作……也是我迄今为止见过的最美丽的画。

    “噢……你在哭吗?你不喜欢吗?我画得很用心的!”

    “我……我很喜欢!”我跪下来轻轻抱住了小雌驹。想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才值得这样一份无比纯真、绝妙至极的礼物?我带着深深的羞愧,想起自己曾经还想从她那里偷东西。“谢谢你,银贝儿!”

    小呆快步来到我们身旁。我把银贝儿支开,发现小呆脖子上挂着几块小黑板。她放下其中一块,拿出一支粉笔,快速地写下“你好!”

    “你好,小呆,”我回应她,把那幅画飘到身边。我发现上面有些防水的塑料膜,可以让它保存到我们回到r-7枢纽站,到时候我打算把它挂到床边一个心仪的地方。银贝儿不知何故很好表现出了敬心的外貌,把她画得很可爱。

    小呆用蹄子擦净黑板,写下“独角能重新长回来吗?”她微笑中带着急切,看着我,右眼有点令马不安地上翻着。

    我眨了下眼。“我……我不知道,”我又仔细地想了一想,“独角是一种骨头,对吧?”

    几分钟后,薇薇跪伏在银贝儿身旁,更年长的雌驹的独角在小呆、灾厄和我的注视下亮了起来。

    “现在我对这个魔法熟练多了,”薇薇提醒,又狡黠地补充,“归功于大量的练习,但现在我能做的只是让独角本身长回来。我不知道她的魔法能不能恢复,也不确定恢复起来到底要多久。”

    “谢谢你,薇薇姐姐,”银贝儿的嗓音轻柔悦耳,充满了理解。她带着微笑,目光移向了丧火。

    高贵的野火凤凰对银贝儿展露了歌喉。她的歌声悠扬、感伤,而又极为优美。

    薇薇温和地笑了笑,施展了魔法,银贝儿切断独角留下的伤疤发出了一些光芒。

    “你觉得银贝儿以后会怎么样?”我问着薇薇,天袭者号正疾速穿过被烟雾熏黄的天空。

    “我不知道,”薇薇回复,轻柔地咳嗽了一声,“我希望,随着独角重新长出来,她的魔法也会迅速归来,但废土似乎从不会这么宽容。”她再次咳嗽,我发现自己也和她一起咳嗽起来。

    我们在森林边缘绕行,途径小马镇,一路前往辉煌谷。无尽之森的大火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令马窒息。那片森林已经烧了一个多星期了,在烈火和滚滚浓烟中熊熊燃烧,但在我看来,它几乎完好无损。

    “见鬼,你还当那地方早就被烧成灰了,”灾厄低飞着让我们远离浓烟,唤了一声,“嘿,丧火,你确定那里不是凤凰之森吗?”

    丧火发出一声嘲讽的啼鸣。

    我们的注意被一声枪响吸引了,又有几声紧随其后。

    灾厄向着声音的方向飞去,随即我们看到了一场枪战。双方在岩石和一个看起来像烧焦水蛇的尸体的掩护下交战。

    “看起来是一群掠夺者!”灾厄对我们说。

    掠夺者?真的?我已经把小马镇的掠夺者消灭干净了。他们这是怎么回事,重生了吗?

    “他们在攻击谁?”我问,启动了视觉强化魔法,试图在烟雾中定位到交战的双方。

    “另一群掠夺者……咱觉得,”灾厄斜过身飞行,让我看得更清楚。确实是这样,三个年轻的掠夺者看上去正和四个稍年长的掠夺者对峙。两边都没有小马死掉,但年轻队伍的两只雄马已经有一只被射中了腿部,失血很严重。我有点惊讶灾厄居然还没开火。

    “我们不该帮忙吗?”薇薇问,她挪到我身旁的窗边。

    “帮哪边?”灾厄问,“还不知道哪边是好的,前提还得是有一方是好的。咱现在……有点不敢开枪了,从……最近发生的几件事以来。咱不想再向错误的小马开枪了。”

    薇薇发出一声夸张的长叹:“想帮他们又不是没有别的方法。”她挥动独角,放出光芒。我们下方,薇薇的护盾悄然在两方之间绵延而出。

    “打扰一下,”薇薇被魔法扩大的声音猛地响起,“你们能先放下武器,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开打吗?”

    “什么鬼玩意儿?”年长掠夺者有一个抬起了步枪的枪口,冲薇薇开了一枪以示回应。子弹嵌进我们已经加了装甲板的乘客车厢里。

    “错误的回答,”薇薇告诉他,魔法从她的独角爆发而出,麻醉魔法击中了他。掠夺者雄驹摇晃着倒下,陷入了麻痹状态,“我再问一次。”

    我飘出斑马步枪(我觉得自己真的需要一件可以使用普通弹药的武器,不会用惨烈的火焰把小马活活烧死),进入准备状态。灾厄和我交换了眼神,表示同意,让薇薇继续她的策略。

    “你们想找死还是咋样?”年长的掠夺者有一个冲我们大吼,“你们他妈脑子有问题?”

    更多的枪声响起,两边都想穿透薇薇的护盾冲对方射击,他们没有一个有这份运气。

    “他们是掠夺者!”年轻小马中有一只冲我们叫喊,“他们扫荡了共和国(the republic)!”

    “他们扫荡了啥?”我很困惑地问。

    “是北边一个小镇,”灾厄告诉我们,“咱保护过那里到新苹果鲁萨的几个商队。有一群奇装异服、表现得像邪教一样的怪马,但不是恶棍,肯定不该被屠杀掉。”

    “那你们是谁?”薇薇问他。

    “喔啊!”灾厄大喊,较大的那支队伍冲着天袭者号猛掷出一枚蹄制炸药。我用念力抓住它,把薇薇从窗前推开,炸弹在空中爆炸,碎玻璃和钉子溅得到处都是。铁蹄挡在窗户和泽妮思之间,装甲把射进来的碎片弹开了。我听到灾厄咬牙忍住了一声痛呼,一根尖钉穿透了他的翅膀。护甲和天袭者号替他挡下了剩下的钉子。

    “我们是英雄!”一只年轻雌驹站在自己三只小马组成的小团队里,冲我们喊,身旁两只雄驹正重新填弹。

    “你们看上去像掠夺者,”薇薇谨慎地指出。

    “什么?”一只年轻的小马惊呼,“是因为护甲吗?”我眨眨眼,感觉自己的生命在某个方面上衔接成了一个完整的圆环。

    “好吧,”我喊着,回到了窗边,用斑马步枪瞄准。其中一个掠夺者再次向我们开火,连整个天袭者号都没打中。

    “你确定,小皮?咱们还不知道……”

    “我们知道有一方在向我们开火,”铁蹄不耐烦地指出,打开了乘客车厢的门,战斗鞍上的火箭弹发射器也随之打开。

    “我操!”下面的某只小马喊,“是个放逐者骑卫!”

    呼——哧!

    铁蹄的导弹发射了。一枚击中了薇薇的护盾,它在激烈的爆破中瓦解,另一枚穿透火焰打到了年长掠夺者的蹄下,引发了血肉横飞的爆炸。有两个设法躲到了安全的地方,但他们的掠夺者同伴已经变成了燃烧着的血淋淋的残骸。

    两个幸存者把全部注意力转到了我们身上,其中一个拿出另一个蹄制蹄雷。我已准备好用魔法抓住它……

    让我给你尝尝我拥有的好东西的一点甜头吧。

    ……我顿悟了,这个魔法实在太简单了。只不过是一种念力,最简单的把戏。我的独角发出光芒。

    撕裂的掠夺者残肢泼在地上的鲜血开始流向一处、汇聚、上升。

    我意识到这只是个初级魔法,是个能针对任何小马的小把戏,只要他们……

    ……他们怎样?合适?值得?足够虚弱?

    现在形成刀刃。

    (毅力!)

    “不!”我喊出声来,和掠夺者的投弹发生在同一瞬。鲜血洒回地面上,渗进了泥土里。薇薇建起另一面护盾,这次是在我们和掠夺者之间,挡下了炸弹。它爆炸了,碎片扎进了护盾。

    不!我浑身发抖,冷汗冒得我快要崩溃,但我没遂它的意。我宁可做只会一种把戏的小马,也不会用这样的法术。

    “我以前从来没见过斑马,”橄榄绿的雄驹在泽妮思身边绕圈,后者则用警惕的目光看着他,“我是说,没见过真的,你看起来和照片上的那些一点也不像。”他歪了下头,一缕茄紫色鬃毛一下子垂到脸上,“你眼睛真的能发光吗?”

    铁蹄把战斗变得简单了不少,我们着陆了。薇薇去了受伤的雄驹那里,灾厄则去和队里的那只雌驹交谈,后者从天马讲述的保护商队的故事中认出了灾厄。她想和灾厄探讨如何猎杀掠夺者的热切,让他相信我们确实帮对了马。我们现在该知道一下彼此的名号了。

    “你们听没听过废土女英雄?”身穿破烂掠夺者护甲的年轻雌驹兴奋地说,“她和她朋友发动突袭,拯救世界,把坏蛋和怪物全打死,砰,砰,砰!”琥珀色雌驹洋红色的双眼大睁着,简直快要尖叫出声,“我们要做得,和,她,一样好!”

    我的耳朵耷拉在脑后,心里一憷,幸好我没穿着自己的避难厩护甲。灾厄看向我,一只蹄子掩在嘴上偷笑。妈的,他在偷笑什么?

    “你确定她希望你冒着生命危险猎杀掠夺者吗?”薇薇小心地问,用医疗绷带把雄驹的后腿裹了起来,“我很确信废土女英雄并不希望你受伤。”

    她提这名号的方式让我尴尬得脸上一红,广播里那些宣传已经够我受的了。我一步退到铁蹄身后,耳朵发烧。

    “不,”薇薇的病号,一只卡其色皮毛配着香草色鬃毛的小马坚称,“她希望我们帮忙把小马国变得更好。dj pon3说我们都应该以她为榜样。”

    “她不能一下子到达所有地方,”另一只橄榄色皮毛的雄驹解释,“所以就轮到我们勇敢站出来,为正义而战了。”

    这太过了,我从来配不上自己的名声,在星克镇的事过后……甚至都变得难以忍受了。为什么会有小马把我当成偶像?我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直到一切都结束。

    “你是个医生,”卡其色的雄驹在薇薇包扎完伤口后对她说,“要我说,小马国废土需要更多你这样的小马。”

    薇薇惊讶地眨眨眼,“什么……谢谢你!”她喘了口气。

    “嘿,”雄驹反应过来,盯着薇薇,双眼大睁,“你声音听上去和广播里那个姑娘一模一样!就是唱了几首新歌的那个。”

    丧火落到薇薇的尾巴上,哼唱出一段旋律。薇薇面露羞涩,“你耳朵真好。”至少她早就习惯了拥有自己的粉丝。

    “哇,”橄榄色的雄驹说,看着铁蹄,“你真是反叛铁骑卫英雄们的一员吗?”

    铁蹄轻声回应:“我是。”

    “简直太酷了!”

    “所以你们正在猎杀掠夺者?”灾厄问,听上去印象深刻。

    “没错!我们在进行救援任务!”充满热情的琥珀色雌驹回答,深深皱起了眉,“那些掠夺者杀害了共和国所有成年小马,把孩子带回了他们的老巢,我觉得他们想把他们据为己有,而我们正在追击他们。”

    “也可能只是抓了做玩具,”卡其色的雄驹打着响鼻,声音里充满憎恶。

    灾厄鬃毛倒竖。薇薇惊喘着:“他们做了什么?”

    “他们的老窝在哪?”我上前一步问,把心里的尴尬抛在了脑后。

    橄榄色的雄驹抬蹄一指:“小马镇另一边有个很旧的小屋,靠着无尽之森。”见鬼!我还以为我早就把小马镇的掠夺者清理干净了。那块地方一定是太远太偏,我就没顾及到。“他们已经把那里变成了一个小营地。”

    “他们有多少?”铁蹄问。

    “大概十二个,除去这四个,还剩八个,但他们都配有枪支和猎犬。”

    泽妮思看看我。“不再有什么‘分心’?”她平静地问,我咬着下嘴唇。

    铁蹄嘶鸣,“如果你们需要,就继续前进,但阿杰绝不会希望自己骑卫无视哪怕一声呼救。”三只年轻的小马注视着我们。

    我点点头:“‘女神’可能需要多等上一两个小时了。”我们有施援的机会,我可不想弃之不顾。让“不再分心”一边去吧。

    薇薇浑身发抖,“这……”

    我点点头,现在我对自己没发现这个掠夺者据点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了。他们作为营地的那座木屋离城镇很远。那里被一大片布满铁锈的围栏和铁丝网围绕,几根削尖的棍子上插着野兔、松鼠和其他小动物的脑袋。几颗受了污染的孱弱的树在贫瘠的土地上扭曲地生长,上面有几个鸟窝,为狙击者提供了优良的视野。一条小溪缓缓流过无尽之森之外的院落,溪水浑浊不清,夹带着灰土。围栏里面是个犬舍,看上去一直都被用来饲养凶恶且营养不良的看门狗,它们吠叫个不停。至于其他犬舍……通过双筒望远镜,我能看到其中一间有一只小马血肉模糊的尸体。

    ——画师:nemo2d

    “……小蝶的木屋(fluttershy’s cottage),”铁蹄确认道。

    木屋较远一侧的围栏裂开了,歪倒在地,同侧的几棵树被连根拔起,几个犬舍被碾为平地。看上去是一个体型巨大的生物踏出过无尽之森,却不怎么注意自己的脚下。两只掠夺者小马站在废墟上,拨弄着什么东西,第三只小马正在用薇薇那样的护盾法术拦住乱跑的猎犬。

    我把双筒望远镜递给灾厄:“能带我们飞一圈吗?我想确定一下没漏看什么。”天马脱下帽子,把双筒望远镜带子甩挂到脖子上,又把帽子扣回头上。

    “了解,小皮,空中侦察,出动。”

    琥珀色雌驹看着灾厄展开翅膀飞上天空:“天马民真酷。”

    “是天马们,”薇薇不假思索地纠正。

    “对,都很酷。”

    “我们应该分头行动,”铁蹄提议,“同时袭击主屋和院子,让他们分散开。”

    我表示赞同:“你和这些小马一起拿下院子里那几个。泽妮思去解救所有俘虏,把他们带到安全的地方,你们四个对付那些……”

    “是三个,”薇薇打断我。“你不能把伤腿的孩子派上战场,”她责备,“更何况他可能还得躲开那些猎犬。”

    我皱眉,点点头:“你说得对,我没考虑到。”我自己经常时不时带伤战斗,并不代表这种做法就是明智的。尤其这个想成为英雄的小队并没有他们自己的薇薇。

    我看向铁蹄:“看起来大多数幼驹都在小木屋里,我和灾厄会潜进去把他们带出来。”我看向薇薇:“我希望你能在我们身后随时准备好护盾魔法。我不想让任何一个孩子卷进我们的交火里。”她认真地点点头。

    “等一下,”卡其色的雄驹说,“你要带她一起?你疯了吗?”

    薇薇给了他一个带着质询的怒容:“我又不是帮不上忙。”

    “你是医生!应该被保护起来,远离战斗。”我理解他的想法,损失了薇薇不止意味着损失一只小马,同样也是无数小马的生命。

    薇薇嗤之以鼻:“那为什么不干脆把我关进漂亮的小笼子里保护?”

    灾厄在一场争执即将爆发前落了下来,“院子里有三个掠夺者,有一只会防御魔法的独角兽。鸟窝上有两个狙击的,其他的都在屋里。”他皱眉,“咱看到一大堆残尸,只有两只幸存的小雄驹关在笼子里。他们放狗咬他们,其他的肯定也在里面。”

    我带着瞬间涌起的忧虑看向薇薇,想起在小马镇图书馆和旋转木马精品屋经历过的恐惧:“薇薇?你确定自己不想待在后方吗?从我见过的场景来看,那些掠夺者以装饰小蝶最亲近的动物朋友的屋子为乐……”

    薇薇向前走了一步:“我不会待在后方,我们走吧。”

    灾厄带着我飞进小蝶木屋的二楼。我刚落地就把薇薇飘到了我们身后。我用蹄子掩住口鼻,双眼被恶臭熏得流泪。这间小屋的内部污秽不堪。

    这个卧室被蓄意毁坏过。床上仍然还能看出一小部分蝴蝶的雕刻图案,那张床被一个摔破的灯笼点着过,烧焦的残骸现在被用成了厕所,一次又一次。许多画像从画架上被敲下来,踩得粉碎。书本饱尝玷污。一个壁炉里填满了颅骨,有些骨头上还有腐肉。腐烂的小动物尸体被挂在屋顶的椽子上。一些诡异的浅蓝色藤蔓在枯死前爬上了墙壁,缠在了椽子上。我猜掠夺者给这片土地下了毒,杀死了所有植物和所有前来觅食或找水喝的倒霉动物。

    薇薇冲到窗边呕吐起来。我感到很恶心,不只针对自己看到的和闻到的东西,而是因为自己没去窗边和薇薇做同样的事。

    薇薇从窗边退回来,我们都听到了楼下的声音。

    “你想要一把刀?小巴基(bucky)不需要用刀,”一只雌驹凶狠地笑着。

    “快给这孩子一把刀吧,”一只雄驹粗哑地喊,“这样更好玩。”我悄然爬进楼梯间,灾厄在我前面。

    “现在记好了,小崽子……”当我爬到栏杆那里向下看时,我听到第三个声音带着笑说。

    我们下方的房间堆满老旧生锈的笼子,大多数都空了,但有六只幼驹还关在里面。他们都大睁着眼,惊惧地俯视着房间的中央,有几个还在哭。

    地板中间被挖了一个洞。两只小雌驹和一只小雄驹在那个坑里,被一堆锈迹斑斑的铁丝网围了起来。其中一只小雌驹蜷在泥里,身上数道伤痕渗出鲜血,头皮都被扯了一块下去。那只小雄驹看上去饱受虐待,沉重地喘息,勉强用四蹄支撑自己。他和仍站着的那只小雌驹都瑟瑟发抖,眼泪从稚嫩的脸上簌簌滚落。

    掠夺者都聚集在自制的简陋版本的“陷坑”竞技场周围——抽烟、喝酒、或懒洋洋地靠在用小马骨头拼成的家具上面。

    “……最后活下来的小崽子,就把他们父母的尸体还回去。”

    砰!!

    “你们竟敢这样!”薇薇高声尖叫,第一个掠夺者倒了地,她立即将战斗霰弹枪转向了第二个,“废土还不够苦吗?不够恶心吗?就不能有你们这种怪物更多的摧残了吗?”

    砰!!第二发射击撕裂了第二个掠夺者的左后腿,令他侧翻倒下,他倒在血泊里缩着身子尖叫。

    “还在小蝶的屋子里?!”薇薇跨上台阶,把护盾罩在孩子们的身上,脸上带着不可遏制的震怒。我瞪着她,愣在了原地。

    “我他妈把你脑袋砍下来放盘子里嚼!”那只掠夺者雌驹大吼,扑向了一支防暴霰弹枪。

    砰!!我们带霰弹枪的医生在身负重伤的掠夺者前胸上撕开一个血肉四溅的窟窿,“你们怎么变得这么堕落无耻!?”

    我们听到了屋外的爆炸,夹杂着时不时响起的枪声。铁蹄正和敌方交火。

    掠夺者雌驹扭过身子,防暴霰弹枪衔在口中,却发现自己正对着薇薇的枪口。掠夺者愣住了,死死瞪着面前即将终结自己的黑色孔洞。

    我们的独角兽在暴怒中颤抖不已。“我之前从来都没杀过小马,”她说,声音柔和,却依然被法术放了大。

    这就是薇薇的星克镇,我一下子想到。不过她有个优势,没有任何小马会质疑她正处决的这些小马的卑劣本质。至少她在救孩子们,而不是在恐吓他们。

    砰!!

    薇薇垂下霰弹枪的枪口,从第三个掠夺者残破的无头尸体前转过身。“在我看来,我现在还是没杀过。”

    “我也不想这么做!”那只小雄驹,巴基,嚎啕大哭起来,“我……我不想这么做。是他们逼……逼我干的!我……我也不想伤……伤害她!”

    头上带伤的小雌驹已经死了,在我们来之前就已经断了气。薇薇抱住那只小雄驹,尽可能安慰他,尽管她自己看上去也极其惊恐。

    我们一共救下了九只幼驹。有三只在外面,其中有只黑色皮毛的幼驹蜷在笼子最里面的角落,连灾厄都没注意到他。令我们惊讶的是,他是一只天马,是一个叫雷达(rader)的黛茜派的曾孙。灾厄听说过那只离群天马的名字。“他是最后一个撂下英克雷离开的,”他告诉我,“在咱离开之前。”

    我把护卫孩子们到达安全地方的重任交给了那三个年轻的英雄。小屋院子里有一辆满载笼子的马车——掠夺者怎么把小幼驹们带到这里来已不言自明。它可以作为装有轻甲的运输工具。我看到那只受伤的雄驹现在持着那把防暴霰弹枪了。在灾厄对它施展了巫术般的修理技术后,那把防暴霰弹枪就成为了一件极其令马敬畏的武器,甚至比薇薇的那把还要好。只要他们不绕路,就有了一路抵达新苹果鲁萨的条件。

    新苹果鲁萨并不是把难民送去的最理想的地方,但那里是唯一一处离我们较近的地方了。r-7枢纽站太远了,而另一处更近的地方显然是共和国。他们不想回那里去。

    “我真希望能和你一起去,”我对琥珀色雌驹说,随即意识到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我们真得离开了。”

    她点点头:“谢谢你,废土女英雄会以你为荣!”

    我别过头,脸上一红:“我……嗯……对,我也希望是这样。”我跺了一下蹄子,扬起一片尘土。

    “嘿,有小马给你说过你这样很可爱吗?”她问,在我脸颊上轻吻了一下,然后蹦蹦跳跳,欢快地奔向自己的同伴了。他们正试着把小雌驹和小雄驹哄上马车。我眨着眼,思维一片溃散。

    不到半个小时后,马车渐渐远行,由两个没受伤的年轻英雄拉着。铁蹄已经确保了外面那些掠夺者永远都不会来伤害他们了,而他们也将带着一个关于苹果骑卫“英雄与杰出风采”的故事前往新苹果鲁萨。

    我已经能够感觉到铁蹄身上散射出来的温暖力量了。他践行了苹果杰克的荣耀,他自己也清楚这一点。我希望他已经开始真正痊愈了。

    我转过头看着薇薇。马车开动前,她一直都保持冷静,但我看到她现在开始发抖,跌倒在地上啜泣。灾厄上前扶住了她。

    “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恐怖?”薇薇抽泣,“那些……面目可憎的生物怎么可能是小马?”我埋头盯着地面,思索着同样的问题。“我们战斗、受伤、流血是为了让小马国变得更好,”薇薇把脸埋在灾厄的脖子旁,“除非根除掉事物存在的原因,否则完全制止不了它们……”我想到了粉雾。“……然而……但……掠夺者的存在是没有原因的!他们没理由这……这么可恶!没……没……没有一点道……道理。”

    日薄西山,灾厄把天袭者号降落在辉煌谷的边界。我们周围全是小马的死尸,还有一个军营的残骸。一条有点烧焦的红眼旗帜在风中翻飞。

    “呃,完蛋了,”灾厄解开天袭者号的挽具(前几天早上,他临时装配了一个能快速系解的装置)。他先前花了好几个小时环绕山谷来找到这个营地,这是我被提取记忆之前告诉过他的一部分计划。

    我在哔哔小马上给自己留的提示非常模糊,显然只是用来让自己安心而不是提供信息的,但是里面的确提到,我们在飞进山谷前要在这里停下。我不是很清楚为什么,但觉得这和之前我前往十马塔红眼营地的一些事务有关。一些重要到让我重新服用派对时间曼他特的事务,我希望这天杀的事务真的那么重要……也许并不是,鉴于我们本该在这里会面的家伙很可能已经死了好几天了。

    几只大型的黑色鸟类拣食着尸体。有一只把一具穿护甲的棕色雄陆马尸体的一颗眼球拽了出来,我感到一阵恶心。

    “这些伤口是天角兽的法术造成的,”铁蹄在群尸之间穿行,“是‘女神’的孩子们干的。”

    一场斩草除根的大屠杀,还没一只天角兽死亡,妈的。

    “咱觉得意味着‘女神’和红眼再也不假装统一战线了。”

    “没有必要,”铁蹄提出,“这是一场先发制马的突袭,也许她只是不喜欢他的军队驻扎得这么近。”我看到的尸体越多,就越确定这是十马塔撤退的一小部分武装力量。“无论是哪种,我都质疑红眼即时通讯的能力,他很可能还不知道这件事。当他察觉后,‘女神’可以搪塞说他们是不幸被无尽之森里窜出来的什么东西袭击的。”

    “如果是这样,然后呢?”灾厄问我,“计划终止?”

    我摇摇头:“我……我不知道。”他问我可真是问错马了。我转头寻找泽妮思,她又不知道去哪里了。

    薇薇蜷在天袭者号上,丧火用一只翅膀安抚着她。

    “你看,如果咱们仍要前行,”灾厄告诉我,“咱想让薇薇和铁蹄一起留下来,她现在的状态什么都做不成。”我同意。当然,可以假设一下,也许这个计划原本就允许他们留在后方。见鬼,那只斑马现在跑哪儿去了?

    我转过身,猛得向后惊跳一大步,发现自己正和我们带条纹的斑马朋友脸对脸。

    “我们需要的东西还在这里,”她隐晦地说,带着异域风情的声音低沉而急切,“我们最好快点动身。我看见‘女神’的孩子们就在山脉后面,卷入了和一条多头蛇的缠斗中,战斗可能持续不了多久。”一条多头蛇?!我突然猜到是什么碾过小蝶木屋的奴隶营地了。“做你必须要做的事,小皮。”

    我点头,感到了计划仍处在正轨的欣慰,也被心里关于多头蛇的想法吓呆了。我有点想见识一下那场战斗,但我知道自己不会。我检查了一下哔哔小马上的信息来确定,我确实是对的。

    现在是时候给自己系上蒙眼布了。

    我还是偷看了。

    我控制不住自己。在灾厄飞过辉煌谷,带着身后的天袭者号时,我听到了多头蛇的咆哮,我真的需要看一下。偷瞄一眼没什么,对吧?

    我发现自己独自一马待在天袭者号里,一下子让我惶恐不已。我本来以为至少泽妮思会和我在一起呢。

    我爬到窗边,向外看去,但没什么可看的。辉煌谷绵延数里,我能看到地平线上的马波里基地,以及有上百个地狱犬地洞的大弹坑。雷鸣轰响,九头蛇又发出一声咆哮,一下子提醒我看错了方向。

    “你来回动什么呢?”在我走向对面的窗户时,灾厄问。我感到一阵惭愧,但很快就被战斗的奇景给冲刷掉了。

    一只天角兽倒在地上,身体被碾碎,血流一地。还有一只被叼在多头蛇最左边那个头的嘴里。那个怪物可真是大,它的脑袋大到简直能把一整只天角兽吞进去。她只剩翅膀露在它紧闭的大口外,无力地拍打,直到被它一口夺去性命。另外三只天角兽在多头蛇周围飞旋,躲闪着剩下的蛇头,它们四下猛咬自己的猎物。其中一个蛇头深吸一口气,喷出了某种气体,笼罩住一个有魔法护盾的“女神”的孩子。看上去那只紫色天角兽的护盾保护了她。她扬起一边的翅膀,向着第二个蛇头的血盆大口俯冲而去,又收起了双翼。

    那一瞬,天角兽化作一道夺目的闪光。大张着口的九头蛇头爆发出一阵湿漉漉的闷响,随后颓然瘪下,而浑身浴血的紫色天角兽则狠狠摔在了地上。

    我目瞪口呆。那只天角兽牺牲了自己,用魔法把自己传送到了那怪物的头骨里面!我飞快地重新给自己蒙上蒙眼布,谢天谢地,我的脑袋对她们这么超出常理的战术来说太小了。

    {{欢迎回来,我的宾客们!}}那堆和声在我的脑海里响起,{{我的孩子将会指引你们,你们将折服在神通广大的女神面前!}}

    我的头一抽一抽地悸动。

    我感到天袭者号降落了。我等待着,根据我的提示来看,灾厄会告诉我什么时候该把蒙眼布取下来。我听见他解开挽具的声音了,听见他的蹄步声靠近了。他在门外停下,我们都在等待。

    {{你们为什么走走停停的?}}

    你自己不知道吗?我在心里对她说。

    “好了,小皮,”灾厄说。我掀起了蒙眼布。面前的道路上站着两只深绿色的天角兽,我看到还有几十只在马波里基地的废墟上伫立。就静静站在原地,无意识地注视着我们。

    不,是一心一意地注视,我战栗了一下。

    “等你完事后,咱不会在这里,”灾厄对我说,言语间明显流露出对这个计划的极度不满。我瞪大了双眼,我知道自己会独自前来,但没意识到把我拉到这里的小马会独自离开。什么鬼玩意?我到时候该怎么离……

    我的天马朋友指着一堆瓦砾:“那里就是你的出路。”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注意到残骸间透出一丝粉色。是狮鹫追猎者ii,在我们离开老奥尔尼后,我就一直想知道它的下落。

    {{“女神”已经很不耐烦了!}}

    好的,好的,我这就来,我在心里想,我已经拿到了你要的东西,管好你的天角兽们。

    我的提示里只留着一条信息:

    保持你的视觉强化魔法处在开启状态,拖延时间,直到看见信号为止。

    这一次,“女神”的天角兽没有带我进入观察室,而是直接把我领向了“女神”本尊所在的房间。我用念力把自己飘过强制进化药剂形成的浑浊湖泊,目光在大缸和“女神”漂浮的面庞之间游移。

    视觉强化魔法指示器的光点显示,有两只绿色天角兽在我的侧翼处。一阵模糊了视野、难以识别的烟雾充满了整个房间。我转头看向崔克茜两个世纪前坠入的大缸,发现那里的雾是最明亮的。

    我发现自己正惧怕着这一刻。尽管我会和“女神”对话,告诉她找到了什么,我仍清楚知道自己只是在推迟一件不可避免的事。黑皮书就放在我的鞍包里,冷冷地贴在身侧。我把它带到了这里,有意为之。我将要让它落入绝对是有史以来最糟的“小马”蹄中,她会得到它,有意为之。

    无论多少英雄壮举,拯救多少生命,都无法弥补这样的罪恶。

    {{控制天气?就这样?女神本来以为……红眼的图谋更有野心!这是什么类型的威胁方式?}}

    “是你自己假设红眼在必胜部寻找的东西会对你造成威胁的,”我大声提醒那团看起来像崔克茜的存在,只和那个悬浮放光的小马脑袋用思想交谈实在太毛骨悚然了。

    {{那么很显然这个独行小马计划是一种威胁!只不过是个很高明的计划,女神需要花上一点时间来理解。只要一点点时间!啊,没错……}}

    我目不转睛,努力不让自己的怀疑表现得太明显。

    {{又或者,他正在探寻的并不是这个独行小马计划!把你在必胜部看到的一切都告诉我!}}

    嗯,拖延时间看来不会太难了。

    {{拖延时间?为什么你要拖时间?愚蠢卑微的小马!你能做的一切都对高高在上的女神无济于事!}}

    我站在原地,凝视着面前那一团了无定型的物质,我怀疑她是对的。我怎么可能他妈阻止得了“女神”呢。向她开枪?开上很多枪?除非能捡到屠掉“女神”的特种子弹,否则什么屁用也没有。并且她有天角兽拥有的一切法术。甚至有崔克茜、暮光闪闪、玛赛克和葛丝塔的所有法术……还不算上她摄入的所有独角兽的魔法。她可以直接用意念在头脑里把我弄死。

    毫无希望。

    {{没错!你愚蠢渺小的计划对上女神完全没有胜算!女神对此印象一点也不深刻!你……等等,谁?}}

    什么?

    {{谁?}}

    怎么,你现在变成猫头鹰了吗?我一下子想起了沃兹沃斯。

    {{你刚刚想了一些名字,把那些名字再想一遍!}}

    哦,噢?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我不可能预料到星辰记忆球里的内容,我刚刚是不是搞砸了什么?

    拖延时间,呃,反正什么也没有……

    我开始回想那些记忆球,尽全力去回忆它们,每处细节都不放过,尤其专注于星辰记忆球。

    我似乎花了好几个小时在脑海里重播了中心城的经历,尽管察觉到有别的家伙正在靠近,我猜测是更多的天角兽,于是就没有停下来。我把每颗记忆球都细细回忆了好几遍,但一直坚持让思绪回到星辰记忆球上来。每当这样做,脑海里的“女神”便归于沉寂。我觉得它的记忆震慑了她。

    终于,她要求我停下来。

    {{我看够那段记忆了!它……它并没有多重要!}}

    我深切怀疑那可能是对她最重要的记忆。

    但我没时间进一步思索自己的疑虑了。一个定位标识开始在视觉强化魔法上闪动,但并不是在告诉我自己现在身处何方。怎么可能呢?我都在同一块地方待了好几个小时了。实际上,它什么都没告诉我。只是闪烁着,吸引着我的注意。

    这一定就是信号了,但是……我现在要做什么呢?

    然后它告诉了我。

    >快跑!

    >泽妮思已经把野火炸弹安置在马波里基地下面了。

    >你的朋友们都安全离开了。

    >你有三十八分钟撤离到安全区。

    >快跑!

    什么,什么,什么,什么!??

    野火炸弹在这里!?怎么到这里来的?泽妮思是怎么通过所有地狱犬的?我知道她擅长潜行,但这也太出格了!我怎么能叫她冒这么大的风险?我还得乘着那架该死的踏板飞行机突出重围?简直疯了!我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又为什么到这天杀的地方来?我为什么会……

    尽管我惊慌失措,我还是逐渐拼凑起了自己的整个计划。

    那个时候的我当然会需要超乎寻常的说服力。还有什么事比和红眼商量,说服他把那枚炸弹给我自己更艰难、更值得向派对时间曼他特求助呢?难怪他之后就安排军队撤退了,他要把炸弹带到营地。十马塔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有受到超聚魔法的威胁了!在我离开之前,我自己就已经保证了敬心的安全。

    我们需要的东西还在这里,泽妮思之前这样说过。我还记得银贝儿谷仓里的那枚野火炸弹看起来有多小,小到连一只小雌驹略微费点力都能随意挪动。

    我记得我打算去和葛瓦德谈话,但之后在碎蹄岭发生的事的记忆却被我抽取掉了。

    黑羽!我想起自己说过,我很希望见你一面,有件事想问问你,还希望我们能做个交易。

    我记得有许多次,我在战斗中突然就定位不到泽妮思了,也完全不知道她是怎么在暮光学会一直跟着我的情况下不被发现的。

    泽妮思有黑羽的斑马隐形斗篷!而斑马隐形斗篷甚至还能掩藏气味。

    >你还有三十七分钟撤离到安全区。

    但我为什么会……

    在你/我取得那本黑皮书,把它带到马波里基地之前,不要看这些记忆球,我曾为自己写下这样的话,然后给灾厄说,让他给我看我们去碎蹄岭之前从游商那里弄到的那两颗记忆球。

    苹果杰克和瑞瑞的争论闪现在我的脑海中:

    你说你会除掉那个受诅咒的东西的!

    我说过我烧掉它的。而且我也试过了,但正如你所见,它不会被点燃的。我甚至请斯派克来烧掉它,而结果却是将那本书送给了塞拉斯蒂娅公主。

    好吧……但你还是得除掉它!

    怎么除掉?我怀疑除了超聚魔法,没有什么能摧毁它。而我当然也不想草草处理掉这本书,让它落入那些不怀好意的家伙蹄中。

    我把黑皮书带来,并不是要献给“女神”。我把它带到这里来,是为了一劳永逸的彻底毁掉它!一石二鸟。

    脑海里的小马紧张地蹦跶,用尽全力高声吼出了内心的想法:“炸弹!炸弹!赶紧离那枚炸弹远点!”

    {{那只斑马!}}

    我靠!

    我把黑皮书飘出鞍包,一下子扔进了腐质里。它溅起水花,上下浮沉,那本扭曲渎神的黑色皮革书和残渣一起漂浮着。

    不!想想你能做到的那些伟大的事业!

    我向后退去,大脑终于开始运转了,我现在就得离开这里!

    你能拯救暮光闪闪!

    我的目光仍然定在那本书上,但脑海里的小马高声警告,没时间再这样耽搁了!

    扑通,我背靠后撞在了一只小马的身上。我的恐惧猛涨起来,心脏漏跳几拍,悬浮魔法溃散开来,我掉进了由腐质构成的污浊湖泊里。

    我回头想看看是谁挡住了我的出路。

    三只穿着英克雷装甲的小马堵住了门口。黄昏色的领头天马飞上前来,穿着精致的灰色制服,是一套优雅整洁的军装。

    “报以问候,女神,”天马说,仰头看着崔克茜的光影表演,看起来毫无惧色,“请允许我介绍一下自己。我是先驱,此行代表着英克雷。”

    这的确是英克雷的实验项目,对于我们在老奥尔尼发现的科研项目,灾厄这么说过,奉先驱的命令执行,他是英克雷最高议会的成员之一。

    “女神”现在心里有更重要的事……

    {{孩子们!快逃!!!}}

    ……我也一样,我拼了命想找出一条绕过他们的路。我想试着用悬浮飘起他们,但他们都有翅膀。我不能仅靠把他们四蹄飘离地面来把他们定在原地。我可以通过战斗突围,但他们是英克雷,就会像同时和三四个灾厄作战一样,我会输得很彻底。就算能赢,伤势也绝对无法让我及时逃出去。

    >你还有三十六分钟撤离到安全区。

    “没有逃跑的必要,”先驱冷静地向“女神”担保,“我们不是来害你的。实际上,我来此,是为了提议英克雷与女神结盟。”

    我怔住了,下巴都合不拢了。“等等……什么?!”在极短的一瞬,我忘记了炸弹,转而紧盯着那只天马。

    “女神”最终会造就种族的绝灭。她为小马国制定的计划,意味着全体小马的灭亡。更糟的是,意味着所有个体意志的消亡。她就是个恐怖分子,而英克雷想要和她结盟?

    {{飞啊,孩子们!!救你们自己!!}}

    好吧,现在我内心一部分真的有点被“女神”触动了。崔克茜知道自己就快要死了,而最后的举动竟然是拯救天角兽,真该死。

    “我们最近察觉到那只叫‘红眼’的小马在做什么了,”先驱说,“我们知道他在跟你唱反调,还计划推翻你。他对那些高塔的意图,对英克雷及其公民构成了明确且迫在眉睫的威胁。他的意图,无疑是在宣战。”

    才不是这样!我焦急地在腐质里扑腾,四处寻找着可行的逃生路线。女神们在上,就算真的找到了,也没有足够的时间逃出生天了!

    “但是英克雷的军队……”先驱不由得轻笑了一声,“……就让我们用‘望而生畏’来形容吧。我们应当联合一致,我深信我们一定能共同对付红眼,消除他构成的全部威胁,以迅雷之势。”

    >你还有三十五分钟撤离到安全区。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糟糕透了!我现在就得逃出这里!

    “当红眼的威胁和他的图谋被清除之际,”先驱总结,露出一个政客最热情的笑容,“你可以毫无挑战地管理下方的整个小马国。我们仍然会留在上面,不构成任何威胁。我们在自己的时代中都会尽享和平。”

    观察室!它就是被用来抵御超聚魔法爆炸的,还曾经救过暮光闪闪!

    当然,它也把她困在了里面,但那是我过会儿才要担心的事。

    我用念力把自己推到其中一条残留的窄道上,猛然狂奔起来,冲向观察室。

    “她要干什么?”先驱问,“波西娅(ambrosia),去追她!”一只穿黑色装甲的天马腾飞入空,追了过来。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鼓噪着。在我四蹄的内部,一种古怪的瘙痒开始蔓延开来。

    >你还有三十四分钟撤离到安全区。

    我狂奔进观察室,疯狂四处环顾。上一次,这里在野火炸弹爆炸的时候封闭了起来。但这一次,炸弹会在马波里基地的正下方爆炸。金属百叶窗慢慢关闭的时候,瞬间的高温就会要了我的命!

    但我知道暮光闪闪不会设计出这样的致命缺陷。肯定有一种蹄动让安全室封闭的方法。

    >你还有三十三分钟撤离到安全区。

    “站住!”波西娅落在门外,命令道,她收起翅膀,朝门直冲过来。我完全没理会她,带着越来越高涨的恐慌到处搜寻。

    “我说了站住!”身穿装甲的英克雷雌驹命令,“就在你他妈待的地方老实站着别动,不然我就把你打成一滩沸腾的热汤!”

    “炸弹!”我绝望地冲她大喊,扫视着任何可能触发这个房间封锁状态的按钮和显示器。

    “什么炸弹?”她大嚷,“你在说什么?我说了站住!”我听到她装甲里的魔能武器开始充能。

    当我看到一块可拆卸的嵌板时,一股宽慰席卷了全身。我停下来,看向波西娅,露出了微笑,独角亮了起来。在我身后,嵌板每个角的螺丝都转动着滑落下去。嵌板落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金属撞击声。

    响声吸引了英克雷士兵的注意。当她看向嵌板时,我也看了过去。

    那里有一个大号的完美红色按钮,标着“按下以启动安全室协议”。我狠狠踹了它一蹄。

    “你做了什么?”波西娅尖叫,看到大门关紧,装甲板落下。她转过身,看见厚重的装甲百叶窗降了下来,盖住了所有的窗户,“你刚刚做了什么?”

    >你还有三十二分钟撤离到安全区。

    “早上好,孩子们!这里是dj pon3,在广播电台与你们相会。猜猜我有什么火烧尾巴的事?没错:是新闻!

    你们很多小马,四十个小时之前都上报了辉煌谷附近刺眼的闪光和隆隆的巨响,不是吗?你们有很多都觉得就像一场超聚魔法的爆炸?那确实就是一场超聚魔法爆炸,就在辉煌谷的核心地带。

    现在我还不太清楚细节,但能确定,有一大群天角兽在爆炸声响起不到半小时前逃出了山谷。我现在可以确定地向你们报道,我们废土女英雄今天稍早的时候就在辉煌谷靠近小马镇的一侧活动。现在我还不知道能否和她取得联系,但如果让我下个赌注,我敢说我们的光明使者肯定介入了其间。

    当然,我指的不是刚刚提到的‘光明’。避难厩居民,愿我们的祝福传到你的身边,我希望你安然无恙。如果你……或任何一只小马有进一步的信息……请告诉我,刻不容缓。

    对于紧随其后,关于天角兽在事件之后古怪行为的报道,或关于黑色的奇怪小马飞过天空的目击,我只能说……”

    滋滋滋滋——滋滋咔滋!

    “问候,小马国废土的居民们。

    我们是大天马英克雷,征用了广播电台来向你们所有小马传递一条重要的讯息:

    不要害怕,我们来拯救你们了!”

    蹄注:已达到最大等级

    附加的任务技能:腐质接触(2)--暴露在腐质中对你的生理机能造成了影响。你不会在辐射中立即受到伤害。事实上,处于辐射中会令你恢复额外的生命值。然而,辐射仍然会像通常那样积聚在你的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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