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夜流异闻
&34;我搞到了些能让你爽翻的玩意,让你的马子爽翻,让你更坚挺,让你愉快,让你更聪明……当然,我搞到了那种药,那玩意儿可以让你嗨上天……‘黛茜’。&34;
砰!
我的狙击步枪出膛的子弹撕裂了血翼的腹部,那团暗影蜷缩进翅膀里,盘旋坠落,消失在风暴中。
成片的雨点掠过天袭者号。相比之下,辅助瞄准魔法比我自己的视觉更可靠。显然,铁蹄也和我达成了共识。他的榴弹机枪打着节拍发出阵阵轰鸣,血翼的尖啸声弥漫在空中。
&34;它们都他妈哪里来的?&34;灾厄咆哮,在巨型蝙蝠构成的暗影向前扑来之际,用战斗鞍上的双枪猛烈开火。血翼的数量已经远远超过我原先估计的十几只。它们全家老小都天杀的倾巢出动了。
我听见其中一个落在了铁蹄身上,徒劳地去撕咬他的装甲。另一个从雨幕中飞起,一头撞上天袭者号的一侧,摇撼着车厢,让我不禁从椅上摔落。狙击步枪砰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荧绿的火焰在天袭者号一旁喷发;燃烧的血翼发出凄厉的尖叫,在暴雨熄灭火焰之前就已经坠远了。丧火如雷霆般斩过空气,伴着一声战吼逐它而去。我眨眨眼,被野火凤凰对这种生物刻骨的仇恨所震撼。
另一只血翼攀附在乘客车厢另一侧,恶意地把头伸进车厢,对着我们咬牙切齿。薇薇的战斗霰弹枪咆哮着,那家伙脑子里的东西溅了我一身。
泽妮思把血翼尸体踢走的时候,我猛地站起来,丢下狙击步枪拔出了小麦金塔。我们现在被一大群血翼包了饺子。苹果杰克值得信赖的小左轮枪是我拥有的最快、最有力的武器。有那么一会儿,我为我们的斑马感到难过;这种情况下,她的战术毫无用处。
我趴到窗口上,打开视觉强化魔法,将枪口瞄向了见到的第一道黑影。
砰!砰!
第一枪射穿了血翼的背部,第二枪在左翼上撕开了一个洞。它从天空直坠而下,另一只血翼马上就取代了它的位置,向我的窗户直直扑来。
砰!砰!砰!
那生物的身体狠狠撞上了天袭者号的一侧,发出一声巨响。我听到血肉冲击金属、以及撕裂的声音。两只黑黢黢的血翼在我们身后湿漉漉的空气中翻滚,坠落的时候裹挟住了铁蹄,带着他消失在了倾盆大雨中。
我大叫一声,扔出一张念力网,但他已经不见了。片刻后,又有几只血翼在我们周围盘旋。其中一只被下方传来的翠绿火焰吞没。
几米远的地方,泽妮思踢开了乘客车厢的门,紧盯着倾盆大雨中翻滚的黑色身影。在我意识到她要干什么之前,斑马跳了起来,扑到了空中,落在了一只大蝙蝠的背上。她用自己地狱犬头盔上的利爪刺穿了怪物的脑袋,又从坠落的尸体上跳起,向最近的血翼扑去。
我刚刚居然还为她感到难过,我想着,看着她用利爪撕开了那个怪物的翅膀,在它坠入黑暗之前用地狱犬利爪把它砍了下去,那里有更多毫无防备的血翼将成为她的猎物,也许我应该为她的敌方感到难过。
一只巨大的蝙蝠扑向灾厄,灾厄自己的翅膀与之相比也相形见绌。我转身瞄准,开了火。
砰!咔,咔。
小麦金塔仅存的的子弹射入怪物的体内。它尖啸着,灾厄试图把它踢下去,但蝙蝠锐利的尖牙刺进了天马的体内。灾厄叫出了声。
薇薇从我身边掠过,用霰弹枪反复射击,在怪物开始吸血前就把它轰成了碎片。天袭者号在空中蹒跚而行。灾厄受了重伤,大蝙蝠残破的尸体仍然挂在他的身上,但他还活着。
过了一会儿,我才看出他离死亡有多近。天袭者号坠了下去,混乱的颠簸中,灾厄成功硬着陆到了地面。我能看到我们正在拯救的两个身影,是两只年轻的斑马,不比有星克标记的年轻雌驹明镜晶晶大多少。重新装弹时,一只血翼落在其中一只斑马身上,把她撞倒在地。我想更快一步,但转瞬之间。那个怪物就把尖牙刺进了斑马的身体,吸着她的血液。斑马萎缩成干壳的速度比大脑死亡的速度还要快。
“不!妈的,不!”
我咆哮着。猛地将小麦金塔的弹仓弹回去,血翼在受害者身上扑腾,我用辅助瞄准魔法瞄准了那个怪物。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飞扑过去的泽妮思便将它撕成了碎片。
“我不明白,”泽妮思说,“你们三个为什么要在这么危险的山坡上旅行?在这么强的暴风雨中?”
我们蜷缩在薇薇的护盾下。我看着覆盆之雨如瀑布般从光之屏障上倾泻而下,被眼前的奇异之美所震撼。
幸存的小斑马和我们所有马,都被薇薇反复用清洁魔法弄干了,包在我们物资中的一条毯子里(它也需要同样的除湿处理)。
泽妮思生了一堆火,坐在旁边,对面是另一只斑马,一壶(纯蔬菜!)汤开始在他们之间冒着泡。年轻的斑马刚刚目睹了自己两个儿时好友的惨死,他现在需要的不仅仅是毯子。我知道作用不大,但我还是相信拥抱的神奇力量。
然而,泽妮思并没有去拥抱。泽妮思从不因攻击以外的任何原因去触碰任何东西。薇薇正在治疗灾厄的伤,使用了魔法和泽妮思的止血药膏,在使用药物前,先妥善地取出了嵌在天马背里的毒牙。我们谁也没看见那个苹果骑卫。我站起来,向年轻的雄斑马走去,在他身旁躺下。
“我很抱歉,”我低声说,“我们……我应该动作再快一些。”我顿了一下,不确定突然拥抱陌生的斑马是不是对他的最好做法。而且,令我感到羞耻的是,大脑中有一小部分警告我,我几天前曾受过骗去对邪恶的小马关怀备至。我给脑中这么想的那个部分绑了一块大铁砧,把它放逐到了月球上。
最后,我温柔地把一只蹄子放在他的蹄子上,轻轻握着它。只是一个简单的触摸。他吃了一惊,脸上的表情先是惊讶,然后是感激。
“我们不得不这样,”他终于说,“我们太大了。”他望着泽妮思,“你不是来自符纹镇( glyphmark)的?”
“符纹镇 ?”泽妮思问,小斑马点点头,“很遗憾,我不知道那个地方,是个斑马村庄吗?”
“你说‘太大了’是什么意思?”灾厄问,咕哝着。他咬紧牙关,薇薇正把第二颗毒牙拔出来,又迅速把涂着泽妮思药物的蹄子压在流血的伤口上。
斑马用奇怪的眼光看着我们,“你们这些小马是谁?”
“你的朋友,”我温和地回答。
他犹疑地看着我,接着脸上浮现出悲伤的表情。“我朋友都死了,”他转向泽妮思,“从学会走路以来,库泽(quothe)、祖娜(zuna)和我一直都是朋友。我们形影不离,甚至……甚至一起得到了标记。”他哽咽着,年轻的双眸里噙满泪水,“我……我们一起被赶……赶出了部落……”
现在我拥抱他了,让他在我怀里尽情哭泣。
覆盆之雨终于趋于平和,只留下绵绵细雨。我望着天空,目光转向群山。那里,中心城废墟的黑暗尖塔就伫立在开阔的悬崖上。我们几个小时就能到那儿,但我们得走另一条路。
薇薇的美妙的歌声响彻山顶:
“no more living in this gilded cage, shackled to what is supposed to be”
“雕楼玉砌束缚不再,打破枷锁告别屈委。”
“i am ready to exit this stage; it is time for this bird to fly free”
“镁光舞台非我所属,大千世界任鸟高飞。”
灾厄接得正是时候,他的声音与独角兽悦耳丝滑的声音形成了和谐的配合:
“ah’ve been blinded cuz ah’ve closed muh eyes, seein’ just what they told me t’ see”
“盲者非盲,自闭其眼,云遮雾掩非我本愿。”
“time t’ get up an’ shake off the lies; break their rules, stretch muh wings and just leave!”
“诚恳奋起,为时未晚;击碎陈规,展翅高飞!”
他们一起高声唱起了二重唱,声音与灰蒙蒙的天空和连绵不断的雨水一较高下,就连天空也被添上了一丝忧伤的气息。
我会想念此情此景的。
我们朝符纹镇小跑而去。灾厄在我身边飞着,把天袭者号悬在离地有一只小马高的半空中。一想到要登上那个会飞的玩意儿,小斑马就感到深深的恐惧,于是我们就步行送他去新家。
我想,这样到底也还算不错。我已经被关在乘客车厢里好几天了,身体上来说,我刚从脑震荡中恢复过来,心理上来说,我也刚从自己一生中最严重的精神打击中缓过神来。身体上,我痊愈了。精神上……至少我还能继续前行。然而我所做的一切,已经永远无法弥补了。
现实把我的思绪转到了铁蹄身上,这就是我走这段路的另一个原因。我必须相信他能找到我们,而当他发现我们时,我们最好是在地面上。否则,他可能会通过发射导弹来引起我们的注意。
“ah cannot hope to change things if ah do not even try”
“如果未曾尝试,就无望改变。”
“i cannot heal another if i lay down and die”
“如果倒地消逝,就无法治愈苍生。”
“there’s a whole world beneath us,”
“蹄下是世界的重量。”
“and a whole sky above”
“头顶是天空的气息……”
薇薇和灾厄的声音再次合二为一,用令马振奋的合唱唱罢了这首歌最后一小节。我转向我的斑马同伴,泽妮思在我身边小跑,把年轻小斑马夹在了我们中间。
“你还想寻找那个部落吗?”
“没有必要,”泽妮思严肃地说,“我女儿已经没和他们在一起了。”
年轻的斑马放声哭了起来,如断线的珠子停不下来。他哽咽着,啜泣着,为失去的朋友而悲伤。在他字里行间,我能想象得到发生过什么。
这三个朋友都来自泽妮思女儿所在的部落,那个部落,是奴隶贩子袭击泽妮思和她村庄后,由留在那里的居民建立的,那时候他们全是小斑马。
我的父母和丈夫在战斗中被杀害,泽妮思曾经告诉过我们,我女儿对斯特恩的奴隶坑来说太年轻,而她不是一只小马,所以也不能上红眼的学校。斯特恩把她和其他孩子孤零零地丢在了那里。
整整一部落的孩子,逐渐有了共同的生存理念,也就是长大就意味着可以被奴隶贩子所用,所以部落里的成年斑马会招来攻击。虽然奴隶贩子不会带走孩子,但并不意味着他们不会对孩子做更可怕的事。
“他们怎么判断斑马是否够大呢?”灾厄问他,答案很明显,这不是生日的问题,而是一个成熟与否的问题。你得到标记的时候就已经够大了。
就像在二号避难厩里一样。当你得到可爱标记的时候,你就已经成年了。从那一刻起,你就加入了工作的行列。然而,在那个斑马部落里,得到标记是一个可怕的事。
我向泽妮思点点头。从她村庄遭到袭击以来,她在奴隶之坑里受苦了很多年。她的女儿还小,但比婴儿还大一点,和我们同行的斑马只依稀记得她被赶出部落的时候。
“如果我女儿还活着,她会在符纹镇里。”
符纹镇……狼藉不堪。
我从山上往下看,只见一排排破烂不堪的棚屋,已经坍塌的屋顶下是半塌的建筑,棚屋后院中满是垃圾。整个镇子都被一堵废铁墙包围,那堵墙甚至挡不住辐射猪。地上是了无生机的黑色泥浆。那些斑马看上去低落沮丧、双眼无神、脑袋低垂,蓬头垢面,鬃毛和尾巴都缠在了一起。
看起来像一个等待死期到来的小镇。
我能辨认出前方一座破败建筑上“天使(angel)”的标牌,这是它失落的名字中仅剩的最后一个词。无论是什么天使曾经守护过这个小镇,都已经殒落了。
我们走近的时候,那些斑马惊恐地抬起头。我看到其中两只推着第三只往前走。那只雌驹向我们走来。“我们投降!只是……只是别杀了我们,”她喊道,“我们一无所有……但你们想要什么就拿什么吧!”
我感到自己的心碎得都没法补了。
“这……就是符纹镇?”泽妮思怀疑地问。
和我们同行的年轻雄斑马点了点头,蹄子轻轻摇晃,脸上一副倒了大霉的表情。
薇薇快步向前。“你好,”她温柔地说,声音令马平静,“不要害怕,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旅行者,碰巧遇到一只刚得到标记的雄驹,我们自愿帮他冒着大雨安全到达这里。”
矛盾的情绪在斑马的脸上掠过。我看得出来,他们是多么希望这些接近的陌生小马不怀恶意,然而又是多么难以相信这一点。
“我们把他带来了,马上就走,如果你希望的话。然而我还是想请求你的谅解,因为我们已经走了很远的路,想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休息片刻。”
“安全?”那只斑马雌驹问,嘶哑的声音发出一阵苦涩的笑声,“小马姑娘,这里没有任何安全。我们不过是在等待奴隶贩子到来的那一天。唯一的问题是,在他们到来之前,我们能否幸存于掠夺者和怪物的袭击。”
她挥蹄让我们进镇去。每走一步,镇子就变得更糟,更黯淡。好像失意和绝望已经像粉雾一样渗入了棚屋的木板里,并从其中辐射而出。
“你们在这里怎么生存呀?”薇薇问,声音几近呜咽。我知道她在看什么。这里没有庄稼,没有田园。斑马们装备着粗糙的长矛和保养得很差的小枪,那些小枪根本无法匹敌像血翼这样的生物,算不上什么防御,顶多能打打小动物。
斑马们都瘦骨嶙峋,我能透过他们皮毛看到他们骨头的轮廓。他们都在挨饿。
在薇薇从自己的观察中提出了疑问后,离她最近的斑马回答:“这里什么都长不出来。这个小镇离中心城很近,粉雾已经污染了大地。”看到我们警觉的样子,她补充,“距离够远,空气中已经没有粉雾了。”
把我们带到镇上的雌斑马解释:“那栋大楼是兽医实验室……”
她听起来懂得很多,让我很惊讶。这群孩子比那些赶他们出去的要好得多,但我想知道这能持续多久。没有成年马,部落就无法补充新血液了。再过几年,那个部落就不再是一个部落,只是一个孩子叫另一个孩子离开的小团体了。
“……地下室有个旧的水培槽,那里长出来的东西都带着剧毒,”斑马雌驹盯着地面,颤抖不已,“我们从惨痛的教训中学到了这一点,我们一直在吃那些无毒的东西生存,靠那些自动贩卖机里剩下的东西生存。但现在,那些食物也几乎已经吃完了。我很抱歉,我们没有能招待你们吃的东西。”
薇薇挥着蹄子,“忘了吧,我们有些物资,让我们来招待你们。”
我与灾厄交换了一下眼色,点了点头。那些物资本来是在中心城和返程途中给我们的,但这些斑马显然比我们更需要它们。再者,与我相比,这些食物更应该由他们来享用。几天前在盲目的暴怒中屠杀了整个小镇的并不是他们。我的痛苦与他们的相比,显得微不足道。
“兽医吗?”当我们走近那栋大楼时,灾厄问。
刚刚在远处看着像废料的那堆东西,近处看仍是废料,但显然是军用废料。残破的军用机器马蜷缩在锈迹斑斑、腐朽不堪的战车周围,几乎难以辨认。一堆堆空弹药盒散落堆放在一个角落,还有一些炮塔型号的部分零件。半块空地开外,有个比我们在老奥尼尔发现的那个大得多的飞行装置,翻倒在地上。
几根石柱夹在一条通向院子的小路两侧。一块有裂缝的标语牌上写着“天使兔制药(angel bunny pharmaceuticals)”——这名字并没有被我遗忘。我想起了泽妮思的说法,她说小蝶的宠物兔子创造了战斗药物狂暴神油,我不禁怀疑,那只兔子是不是以某种方式建立了这家公司。然后,我对自己愚蠢的想法以蹄捂面。我知道小蝶是怎么做的,和平部设立一个专门为动物福利服务的分支再正常不过了。她自然会用自己最喜欢的宠物来命名。
“军方曾接管过这里,”我看着哨兵机器马庞大的身躯,猜测道,想知道实验内里是否有一部分区域用于制造狂暴神油。
突然,我意识到这小镇上可怜的斑马们正生活在厄运……兔的阴影下。讽刺意味如此之深,我不得不忍住笑。
“你们不做买卖吗?“灾厄问。
“没有商队在这里停留,”那只斑马告诉我们,“这里没有任何小马想要的东西,我们也没有任何可以用来购买补给的东西。”
薇薇看到一只斑马从一间棚屋里蹒跚而出,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斑马用三条腿摇摇晃晃地走着,第四条腿看起来已经被严重感染。“你们……也没有医生,是吗?”
“再也没有了。”
我们绕了一圈,镇里没有什么可看的。我们的东道主挥了挥蹄:“想睡哪儿就睡哪儿吧。”
“就这样……了吗?”泽妮思慢慢问,另一只斑马从我们身边经过,好奇地看着我们。我发现自己正盯着她:那只斑马用木炭把自己身上的条纹画得很重,看起来就像身上长了白色条纹的黑斑马,而不是长了黑色条纹的白斑马。
“别在意忧忧(gloom),”我们的向导不屑地告诉我们。
泽妮思摇了摇头:“这儿没有别的斑马吗?”
雌斑马摇了摇头。另一只雌斑马,忧忧,转过身来:“六个夜晚之前,梦魇之月们带走了他们,他们现在都死了,希望我自己也如此。”
“梦魇之月们……带走了他们?”我问。
我们东道主点了点头:“她们来到这里,带走了我们的半数。我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这样做,她们之前从来没注意过我们。”
泽妮思看起来很痛苦:“被带走的其中一个是不是叫泽菲儿(xephyr)?”
有条纹的雌驹向泽妮思眨着眼,“对。”看到泽妮思震惊的表情,另一只斑马转身去看薇薇:“她就是我们的医生。”
我向前走了一步,引起了雌斑马的注意:“他们往哪个方向走了?”
“你不能因为他们有一个是我女儿就去救他们,”我把枪装满了子弹,泽妮思说,“也不要觉得自己需要补偿那个食马的小镇就这么做。”
“不,”我回答,把小麦金塔插回了枪套,“我们需要这样做,是因为这是正确的事。”
“对,”灾厄同意,他在我们旁边小跑,穿着英克雷装甲,没有戴头盔。从老奥尼尔回来后,他就花了大把时间改造,让装甲不戴头盔也能用星流步枪,“而且,咱也不想这么说,但这件事可能早就给咱们安排好了。”
我停了下来。什么?我凝视着灾厄。
“咱想‘女神’并不笨,”灾厄回应,“她发现自己有个盲点,而她在……做实验。”
这……这和我从自己脑中提取的记忆有关,是吧?“好吧,如果以前没有解决……”
“我要留下来。”
我惊讶地转向薇薇,独角兽摇了摇头。“这些马需要医生。不能干等着你们带他们的医生回来,现在就需要。天角兽袭击符纹镇已经过去了五天,五天已经够久了。”
我能从她眼睛里看到,她相信自己有东西需要去弥补,而她也不会弃其他需要帮助的小马或斑马于不顾。
我上前抱了她一下,“注意安全。”
“这话应该是我对你们说,”她回答。丧火落在我们旁边一个生锈的桶上,好奇地啼叫。薇薇用鼻子蹭了一下美丽的鸟儿:“请跟他们一起去,丧火,保证他们的安全。”那只鸟点了点头,用一只翅膀向她微微行了个礼。
薇薇又对灾厄命令:“把他们都带回来,不要再给自己身上添孔了。”
“咱会尽力,”他脱帽致意。
我放开薇薇,转向泽妮思和灾厄:“那么,对于要去的斑马镇(zebratown),你们俩有谁了解吗?”他们俩都是否定回答,意料之中。我们又一次要踏入未知的世界。
感觉雨好像永远都下不完。当我们登上另一座山的时候,我已气喘吁吁,满脑子都在想着走到斑马镇这个“机智”的决定。灾厄听说斑马镇只要一下午的路程,就建议我们步行去,我也同意了,因为我怀疑天袭者号会太显眼,天角兽们很容易就能注意到。
现在我才意识到,回来的时候,我们还得带着那些救出来的斑马徒步跑过这些泥泞的山丘,屁股后面可能还有天角兽的追兵,简直蠢透了。
我听到上方传来一声口哨(不用说,灾厄自然不会乖乖用蹄子步行)。往下看去,我发现了另一片小山谷,地上有一些斑斑点点的沥青,显示出曾有一条渐渐消失的路。倒塌的篱笆之间有一间古老的石屋,一只血翼的尸体横卧在屋顶上,另一只尸体被钉在一堆铁制支柱上,那些铁柱曾是一个风车。一个身影正从小屋门口向我们飞奔而来,身穿一套缀有苹果杰克红色条纹的金属装甲。
“这片旧山谷那么大,你居然歪打正着落在有房屋的地儿上了!”灾厄冲他喊,咧嘴一笑。
我跑下小山去迎接他,泽妮思小步跟上。
“留心,”当我到铁蹄身边时,灾厄警告他,“她最近变得喜欢搂搂抱抱了。”
“我好像记得之前是你先抱的她,”苹果骑卫反驳,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幽默。
几分钟后,我们走进了那个只有两个房间的小屋,躲避绵绵不断的细雨。
“哇,”灾厄说,他的感叹和我达成了共识。他停了下来,雨水从黑色牛仔帽的帽檐上滴落。
对于饱受时间摧残的万物和一代代拾荒者的留下的残迹,我已经看得够多的了。然而这小屋的状况比我想象的还要糟。房间中的照片被撕了个粉碎,家具被践踏至渣,小物件上满是污垢。
我还能看出掠夺者对这里的蓄意破坏。小屋内的残骸更能说明这点,但那些残骸很古老,带有末世前的各种痕迹。那些撕破的照片随着岁月的流逝而褪色,早已无法辨认。家具正在腐烂。碎枕头里的填充物早已化为灰烬,如果一开始装的不是灰烬的话。
铁蹄警告:“里面更糟。”我往里走了几步,转角处的角落里露出一具倒在地上的骨架,上面是一根绞索。任何关于骨架宿主是上吊自杀还是滥刑致死的线索,都已经被历史抹去了。
灾厄踢翻了一堆破椅子,奔进厨房,看看冰箱里是否有什么值得带走的东西。一分钟后,我听到了开可乐瓶的砰砰声和嘶嘶声。很明显,他的搜索收获了战利品。
我戳了一下躺在废渣中的那台终端机,它的屏幕被蹄子砸了个粉碎。我停下来,仔细看了看。这台机子的机型比我在别处发现的更新颖。经过仔细检查,终端机还在运行。不管是谁破坏了它,都似乎对终端机有什么错误的理解,破坏掉屏幕对设备的魔能核心没有任何影响。
灾厄小跑着回来了,嘴里叼着一瓶黎明沙士,闷了一大口。
我掏出一些工具,蹲在终端机旁边。
铁蹄盯着灾厄:“我们这是要去约会吗?”
一口沙士从灾厄嘴里喷了出来,瓶口周围喷得到处都是,给他呛得咳嗽不止。“啥玩意儿?”他说着,把瓶子扔在地上,眼中噙泪。
我停下蹄头的工作盯着他,哈哈大笑起来。活该!
“我本来以为你们看到了屋顶上的‘装饰’,是专程来找我,”铁蹄说,“但现在,我看见你们都花时间打扮了一番。”
天马用蹄子敲打着胸甲,摇摇头,咳嗽起来,一恢复平静就立刻回答:“不,咱们要去斑马镇,从天角兽那里救一群囚徒。”我注意到他没有提到囚徒是斑马。“所以,你和咱们一起去吗,‘超级天角猎手’?”
我差点都忘了这个头衔了。
铁蹄异常沉默,我看着他,不知道是否应该担心,他又在想星克镇的事了吗?
“斑马镇,”铁蹄一字一顿地说。
“是哒!”
“我……宁愿不去,”他的声音里有一种不愉快的紧张感。我看着泽妮思,她只是悲伤地摇了摇头,走回了雨中。
“但我还是会,”铁蹄听起来相当不悦,“因为阿杰会让自己的骑卫这么做。”
我点点头,对我们的尸鬼同伴感到既悲伤又自豪。我转身回到终端边,把它接到哔哔小马上,进行一次快速检查。当我意识到终端机在魔法防护措施上被下了不少功夫后,眉毛都竖了起来。我确信自己能搞定它,但失败的代价不会仅仅是终端机被锁死这么简单。
我的视线从其他马身上移开,把全部精力集中在终端上,用哔哔小马黑入了它。几分钟后,我不得不退出重进。自从马哈顿的士气部终端以来,我还没有遇到过此等安全级别的终端。
现在我非常好奇了,为什么生活在如此简陋的茅舍里的小马或斑马,需要一个安全防护能与士气部部长的终端相媲美的终端机呢?
几分钟后,我又退了出来,为了防止触发嵌入终端的安保法咒。这玩意儿疯了吧!该死的密码有三十个字符长,我操!
我试了第三次,以及第四次,到第五次尝试的时候,我开始怀疑这终端的存在只是为了让我丧失生活的欲望。
泽妮思回来了,嘴里垂着几条血翼皮革般的肉。她甩了甩水,溅了我们一身,然后把肉条塞进背包里,无视了被湿身的灾厄投去的嫌弃目光。
第六次尝试时,我终于成功了,密码是“日观天象夜观星辰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天文学宗师的究极至尊大年鉴(astronomicalastronomersalmanac)”。无论是谁用蹄子蹂躏过终端机的屏幕,他们当时的愤怒我都感同身受了。终端机没有经受住岁月的考验,远比大多数类似的机型糟糕,但是意料之中的事,因为它的部分内部组件暴露在外。尽管如此,我还是可以把一些文件下载到哔哔小马中,其中包括一些日记的条目。
来自夜流(midnight shower)的日记
第一天:
今天是我被外派到中心城外城的第一天。差不多八点的时候到了斑马镇,皇家卫队把我和行李从边界检查站那儿送了进来。我不怪他们连半步都不愿意多走。塞拉斯蒂娅的阳光和煦地洒落在山上,阵阵清风徐徐吹来,这天是应该多走走。我的悬浮法术在这么小段路上解决行李的问题已经够用了,免得散个小步都成了麻烦。虽然我承认,我对托付给自己的无价之宝的安全是有些担心。
我得说,这在小马国评判标准中来说就是个普通的镇子,但斑马镇根本不适用于这样的评判标准,是吧?尽管如此,还是比我预想中的残破茅屋好到不知哪里去了。我听说小马国有个不毛之地是由陆马只用一年建起来的。好吧,如果是真的,也许斑马里就有这么一只小陆马(无意冒犯,也没有煽动种族歧视的意思),因为只用了短短几年,他们就把中心城脚下一个贫穷的破棚户区变成了富饶的地方。我必须说,最了不起是那个高架水渠,从山上一直延伸到中心城,从我们辉煌的首都护城河不断流出的河水潺潺流经城镇,最后流向远处的农田。
想想这个地方,不久之前还简直不值一名。那时种族隔离并没有必要,直到那些斑马在幼角岭屠杀了我们的孩子。请注意,我并不认为那些正直的小马国斑马公民都该被带到这里来。中心城也有很多斑马,我甚至还有一个斑马朋友。但是在这个王国较为落后、尚不开化的地区,随着反斑马战争情绪的日益高涨,对那些斑马来说,在普通小马之中生活并不安全。这样都住在一个镇子里,反而对大家都好。
也就是说,我很高兴得知,露娜公主为我在这里的研究提供的小屋离市区有好几里远。小屋本身,很……舒适。虽然远离了在城堡里已习以为常的精美器物和奢侈用品,但我是一个学者,不是一个贵族,血液里流淌着学者的品质,因此我没有任何那些贵族对平民的厌恶感,也没有那样的负担。
今天下午我已经安顿下来,包括新终端机的故障排除工作。为什么任何新科技似乎总比老型号更令马头痛?当然,安保法术子矩阵可能为安装提升了一些困难,但考虑到研究的敏感性质,不能让一些条纹家伙带着不良的好奇心染指我的东西,对吧?
明天,我要去斑马镇,试着熟悉那个城镇和那里的居民。在进行调查前,树立良好的关系至关重要。
“关于斑马镇,你能告诉我们什么?”我询问铁蹄时不得不喊出来,让声音盖过远处奔腾的水声。
苹果骑卫回答:“抬头看。”
我抬起头,用蹄子护住眼睛,让它们免受倾盆大雨的洗礼。过去几个小时的细雨变得越来越大,正在孕育着下一场疾风骤雨。
黑黢黢的山崖在我们头顶上陡然上升。我目光往上移动,看见了中心城。雄伟巍然的城堡和城市的残影从头顶的山脊凌绝而出。我原以为它会笼罩在一层粉红色的薄雾中,但暴雨把那片华丽的废墟漆成了和小马国其他地方一样的灰色。数之不尽的瀑布,被覆盆之雨灌满,伴着上千只蝎尾狮咆哮般的巨响倏然而下。
“顺着最大的瀑布走,它会把你领到斑马镇,”铁蹄告诉我们。
我看着激流坠向峭壁,直直灌到一个多拱形的结构(让我怪异地想起了吠城的过山车)上,连绵不绝的激流伴着雷鸣般的怒吼冲刷着它。虽然有几处山麓仍然阻隔了我们望向斑马镇的视线,但现在村庄离我们已经很近了。
“那里是什么样子?”我问。
尸鬼带着刻板而又不祥的语气简言:“糟糕”。
“咱还以为他会说些更没用的形容呢,比如‘潮湿’。”
铁蹄没有接灾厄的茬。“你已经知道中心城发生了什么,”他说,“第一波导弹抵达的时候,公主们团结一心,在整个城市上空升起了一面天角兽护盾。非常庞大的护盾,必不可缺,她们不仅仅只是在保护城堡,上面可是有一整座城市,你很难从下面看见。”
我点了点头。从下面看,皇家城堡是最显眼的地标。政部大道也在中心城,还有塞拉斯蒂娅公主的天才独角兽学院,天知道还有多少建筑。斑驳的道路映入我的眼帘,在崎岖的山体上蜿蜒而上,战车和马车可以由此上到山顶。
我正想象着一幅画面:公主们强大的护盾被满天的导弹狂轰滥炸,被烈焰吞没,如雷的爆炸声将它震得摇摇欲坠。我知道天角兽的护盾能阻隔声音和视线,但我仍然想知道,对那些蜷缩在里面的小马来说,那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斑马超聚魔法爆炸的时候,护盾里充满了粉雾,浓厚得连城堡的影子都看不见。”
我的脑海里,我能看到悬崖边的中心城变成了一个纯粉色的泡泡,就如一个巨大的泡泡糖味磨牙硬糖一样。
“她们的护盾接下来封住了粉雾数个小时,而铁骑卫和其他小马竭力撤离山下城镇的居民。护盾轰然坍塌的时候,中心城下方的斑马镇受到了最强烈的冲击。”
铁蹄看着我:“你或许会愿意把它当作去中心城前的热身。”
来自夜流的日记
第二天:
第一次尝试和斑马镇居民做朋友的时候,他们相当谨慎而怀疑,但仍对我彬彬有礼,并不怀着敌意。考虑到这里的情况,我觉得这是一个小小的胜利。
若不看建筑风格上的差异,以及居民身上明显的条纹,我几乎可以相信自己只是身处一个与外界沟通不多的小马城镇,就像小马镇那样。有两件值得一提的事,其一,在所有未达到一定社会高度的文明中心里,居民都会勉为其难地将温文尔雅表露于外。在这种社会里,空气稀薄而寒冷,也许还要再披上一层势利的外衣。
其二更能说明问题,也更明显,就是战争是如何在斑马镇留下自己的烙印的。战争在这里几乎没有存在感。首先,我没发现开始支配中心城大街小巷的爱国主义海报或标语牌。我本来预料顶多不会有那些提醒居民自己比斑马更善良、更高尚之类的标语,或鼓励他们参加战争的海报,但我还是非常惊讶地发现,这里任何海报都不与任何部门有关。事实上,这个斑马城镇里,居民对六大部门的唯一印象来自新型机械精灵时不时吟唱的爱国歌曲。它们有些在镇上转来转去。和中心城的小马一样,斑马也很少去注意它们。老实说,一首从第一次听到第一百次都能激发爱国情怀的歌曲,一旦听到第一千遍,就再难以打动你了。
战争留下的另一个印记,便是这里的士兵。据我所知,这是目前最新推行的保护措施。自从斑马一族暗杀塞拉斯蒂娅公主未遂后,斑马镇居民就一直受到附近城镇小马的骚扰。露娜公主已经作出了决策,为保护居民的安全,她会在斑马镇部署一些小马国的精英部队。
通往中心城的道路变成了一条汹涌的河流。当我们飞越泥泞的波浪时,灾厄将我抱在怀中,我亮着自己的独角,身后,铁蹄和泽妮思站在一座石拱桥上,石桥飘在半空中,被魔法力场的光芒环绕。几百年以来,暴风雨把那座桥从原来的基座上冲进了山谷里,我发现了半埋在泥里的它。丧火在桥下飞掠而过,借着石制穹顶庇护大雨,她不时地喷吐着火焰,火光倒映在下面翻腾的水流里。
看到已变成湍湍急流的道路,我再次重新斟酌我们留下天袭者号的决定。这座小桥成了我的折中办法;它够大,可以容纳我们打算拯救的囚犯。如果斑马镇的街道被洪水淹没,那么在我们忙于救援的时候,石桥也不会飘走,而乘客车厢就不太可能了。
我的脑袋突然开始剧烈疼痛起来。我感觉自己的角上传来一种恶劣的紧缩感。异样的红色淹没了视野。我的魔法动摇了,差点就要崩溃。我努力集中注意力,但脑袋里的抽痛演化成了尖叫。
丧火尖叫出声来。
我几乎听不见铁蹄对灾厄大吼:“爬升!高点!快!”灾厄痛苦地咕噜,使劲拍打着翅膀,我感到了向上的升力,还能听到泽妮思发出的痛苦呻吟声。
紧接着,痛苦突如其来地消失了。我脑中尖啸的痛苦消散一空,听觉清晰了起来。我喘着气,眨着眼睛,想把眼泪和眼中浮动的那抹红色挤出去。我拭去泪水,猛然盯着蹄子,被雨水迅速冲刷掉的红色污渍吓呆了。我的眼睛居然在流血。
“什……什么……?”
我感到灾厄放松了,他摇摇晃晃地飞着。我的身后,泽妮思的声音似乎颤抖不已,“操蛋的千星恶魔,谁他妈往我们头上砸了颗月亮?”
好吧,骂得挺绕的。尽管如此,也骂得很贴切就是了。
“广播设备,”铁蹄说,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明他自己和我们经历了一样的遭遇的迹象,“可能有几个落在了附近,被雨水冲出了中心城。”
我回头瞥了一眼刚刚经过的那条河。广播设备就在波浪下面某个地方。我们看不到它,在瀑布轰鸣的掩盖下,甚至也听不见。贯耳魔音在开始杀掉我们之前连任何征兆都没有。
我们登上最后一座山的山顶,我再次把目光转向前方。斑马镇在面前一览无余。那些废墟在战争中没有遭到破坏,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绵绵不绝的洪水,慢慢被冲垮了。大多数斑马棚屋已经倒塌,连骨架都没有留下。商业街两旁,破碎的商店组成了斑马条纹般的小迷宫,一些更大的建筑则变成了灰色的块状物,被雨幕所遮掩。
从中心城降下的那条最大瀑布的流量被暴风雨推到了极致,在离斑马镇边界不到四分之一里的地方坠入了宽阔的山崖下,咆哮在空气中回荡。饱受摧残的水渠在激流的猛攻下挺立依旧,沿着高架运河将瀑布的部分流量直接引进了城镇。但是,那个在瀑布下幸存了数百年的排水系统,有好几段已经倒塌了,现在水并没有流入斑马的农田,而是直接流入了街道。
我们飞过斑马镇的街道时,我能看到一缕缕粉色在水中打着旋。看来这场雨是一把双刃剑,能把空气中的粉雾冲刷一空,让我们可以安全待在外面,但同时也让我们不敢涉足那些曾是街道的浅湖。
至少我们可以穿上护甲,我需要用哔哔小马找到那些斑马。
我仰望着头顶的中心城废墟,不知道雨水对那座城市造成了什么影响。显然,这样的雨以前已经下过很多次了,然而粉雾却总会卷土重来。如果不是这样,铁蹄早就会告诉我们。但是,冒着暴风雨进入中心城,究竟使我们的任务变得更安全还是更危险了呢?
来自夜流的日记
第三天:
我又在斑马镇待了一天,和几家企业的老板谈笑风生,我以后可能会对那些企业进行调查。我还看了斑马镇派出所的斑马警队。当地法律让我很快明白,斑马镇和小马国在同样的法律体系下运作,斑马镇也有能力和意愿来管理自己镇上的治安。他们提议,如果我怀疑他们的能力,他们可以带我去证物保管库看看他们收缴的物品和违禁品。
我觉得自己踩了地雷,便迅速向他们保证,我来这里没有涉及任何部门或军方的事务,只是在为一篇论文进行研究,却遭到了更多怀疑的目光,还被相当粗鲁地询问了一番,他们问我是否在研究“斑马天生的自卑感”。说得好像会有哪只小马想要或需要做这样的事一样!不,我让他们放心,告诉他们,我在做斑马占星术的研究。
令我沮丧的是,这引起了比研究斑马自卑感更糟糕的反应,我竭尽全力用自己不凡的魅力和社交礼仪让他们确信我的研究相当无害。尽管如此,当时的情况还是让我感到震惊、疑惑,动摇了对自己任务的决心。
我脑中最令马不安的想法是,如果当地的斑马知道了我研究背后的真相……他们做出的反应我都已经脑补出来了。
“那么,你觉得斑马被关在哪里呢?”灾厄说。我们飞过一片开阔的空地,一座喷泉映入眼帘,喷泉一端有一座塞拉斯蒂娅公主的雕像。水渠汹涌的水压迫使喷泉水流从塞拉斯蒂娅的眼睛、翼尖和角上喷出,就像高压喷水管一样。
我打开了视觉强化魔法,但指示器上唯一的光点,是我的朋友和时不时闪现的红点。在敌对目标(或敌对目标们)再次消失前,视觉强化魔法已经探测到了他们的蛛丝马迹,但我永远也无法确定他们的具体位置,这让我很紧张。
“现在已经没多少建筑可以藏得下她们了,”泽妮思说,目睹被摧毁的斑马镇,内心明显并无波动。
“我觉得天角兽不会选择较小的店面作为基地,”铁蹄说,“这和她们自负的意识不相符。”这让我们大大缩小了搜索范围。“另一方面,她们有可能使用斑马镇的下水道。”这又让范围扩大了不少。
“下水道?”我抱怨道。
“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这个小镇还没有被洪水灌满,”灾厄评价,“咱猜他们建下水道,就是为了应付春季冰雪消融时这种架势的洪水。”
“以及其他方面。”
当我们飞越一排斑马房屋的屋顶时,一抹红色再次在指示器上闪烁。我们飞过曾经的斑马镇圆形剧场(现在是市中心的一个大湖)。摇摇欲坠的柱子和拱门环绕着古老的圆形剧场,每根仍完好无损的柱子上都雕刻着异形般的面具作为装饰,真是非常不讨喜的设计。一想到如果去那里看演出,那些邪恶的面孔就会从剧院的每根立柱上俯视着我,就让我畏缩不前。
一只近乎黑色的天角兽站在一条被雨幕掩映的的拱廊里,我们目光几乎在同一瞬间交汇在了一起,然后她突然闪着光消失了。
妈的!是那种会闪现的!
“我们有伴了,”铁蹄警告。
我们必须离开天空,在天上太容易成为靶子了。
灾厄向最大的完整建筑飞去,把我放在了布满裂痕的屋顶上,站稳蹄子。丧火从石桥下冲了出来,把铁蹄和泽妮思撞倒在地,自己又撞上了屋顶。苹果骑卫重重摔了一跤,斑马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四蹄落地,转过头盯着骂骂咧咧的尸鬼,扬起眉毛,脸上还带着一丝坏笑。
“我的错!”当铁蹄翻过身的时候,我大声喊着。
楼房震耳欲聋的呻吟从蹄下的屋顶传来。我立刻就知道它就要倒塌了。百年来,它一直处于崩溃的边缘,我们的着陆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抬头看着同伴,呜咽着说:“我讨厌天花板。”天花板、屋顶、地板……任何可能在我下面垮塌的东西。在该死的废土上,它们才是我最大的死敌。我开始集中注意力,让我自己和同伴们飘起来……又不禁发出了胜利的笑声。
屋顶塌了下来,向我们喷射出缕缕粉红色的气体。我的视线模糊了,脑袋里轰鸣不止,肺竭力呼吸着空气,魔法瞬间崩溃,紧接着整只马都掉进了一片粉色之中。
我重重地砸进地板上一大团浓浓的粉色气体里。粉雾从天花板的裂缝里渗出,在这里聚集起来。哔哔小马的医疗辅助法术开始在视觉强化魔法上发出警告的闪光,我的内脏器官开始传来剧痛,我感觉心脏收紧,肺挣扎着想吸入足够的空气,我的肠子感觉毛骨悚然地不舒服。
那儿会有一些凹陷处,凹陷处里的粉雾已经稳定下来,汇集在了一起,铁蹄曾警告我们,尽你所能去避开它们;如果实在不能,就赶紧穿过去。虽然它的威力只有原始粉雾的一小部分,但那种凹陷处仍可以在几秒钟内杀死你。
我迅速打开哔哔小马自动地图,搜寻最近的门的方位。“这边,”我试图大喊,但音量却很难提高,“跟我来!”我冲向门口,祈祷后面的房间是安全的。如果不是,那么我很可能在找到另一个之前就已经死了。
我撞着门,猛然将它撞开了。令我沮丧的是,远处的走廊也是同样的粉色。通道旁的门,有一半开着,这对我没有助益。在我奔到走廊尽头之前,粉雾就会置我于死地。
我飞快地跑到第一扇关着的门前,发现门是锁着的时候,我凄惨地尖叫起来。现在不是撬锁的时机。我飞身扑向下一个,心脏快要爆炸了,肺里像是有火在烧,视线变得越来越暗。
门开了,我冲进了隔壁的房间,赞美塞拉斯蒂娅!粉雾没有了,但我马上又撞在了石制栏杆上。视觉强化魔法还在闪烁着警告信号,指示器上仍然布满密密麻麻的红色光点。我需要治疗药水来逆转粉雾造成的伤害,而且要赶在器官开始衰竭之前。
我突然警醒过来:我们所有的医疗用品仍然由薇薇带着。
我的视野一片黑暗,但还算清晰。灾厄从我身边掠过,在栏杆后的空中盘旋。当铁蹄和泽妮思从身后的门里飞奔而出时,我听到下面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环顾四周,我意识到我们在一个半圆形的石制阳台上,俯瞰着一个被水淹没的巨大瓷砖屋。大部分的水很浅,可以涉水而过,但还有一些很深的凹陷处。一缕缕粉色像丝带一样在地板上飘动。下面的房间有几层小台阶,台阶之间形成了瀑布,房间里有许多阳台和出口。十几只斑马在我们出现之际抬头看向了我们,带着敌意的表情和毫无生机的双眸。
“好主意,”泽妮思幽幽地开口,声音非常微弱,“如果想避开有毒的水,还有什么地方比澡堂更好呢?”
看台在我们蹄下晃了起来。“别又来了,”我呻吟,蹄下铺着瓷砖的地板危险地斜向一侧,我急忙向自己和同伴们施展法术。
半圆形的石制地板从墙上脱落了下去,直直砸在下面铺着瓷砖的地板上,砸穿了一个洞。我们四个被我自己的魔法包围,在澡堂内部的上空盘旋。
“哈!”我无视了灾厄朝我投来的古怪表情,向下对着阳台的废墟叫喊着,“哈,哈,哈!”
仿佛在回应我一般,一大堆奇怪的声音从下面传来。几只满脸死相的斑马朝我们下面房间的出口飞奔而去。水开始汩汩流进阳台砸出的洞里。
铁蹄用榴弹机枪开火了,空气中瞬间充斥着爆炸声,榴弹撕开了僵尸斑马的身体。房间里到处都是被掀起的浪花、飞溅的瓷砖和混凝土碎片。
至少有三只“死”斑马跑到了出口,但大多数都在第一波猛攻中当场阵亡。其中一只溜掉的斑马冲进了充满粉雾的走廊,从我们身后敞开的门里飞扑而出,引得泽妮思大叫起来。僵尸斑马越空而来,粉雾在身后打着旋儿,和铁蹄撞了个满怀,把他从我的念力场中撞了出去。僵尸斑马和尸鬼扑通一声掉进了下面的一个水池里。
“好吧,他倒是可以洗个澡,”当我们飘到泳池的上方时,泽妮思说。我们看着那两个在水下搏斗的黑影,他们谁也淹不死对方。
“你们觉得他需要帮助吗?”灾厄问,我们都摇了摇头。
“丧火在哪儿?”我问,猛然意识到我们落下了一个队友。
灾厄落下来,脸上泛着一丝红晕:“估计还在外面转来转去吧,有翅膀的鸟儿才不会笨到从屋顶上掉下去。”听见灾厄的潜台词,我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
水池周围地板的水位正慢慢下降。我四处寻找,发现了一排黄色的医药箱。得救了!……如果里面有治疗药剂的话。我把自己从同伴身边飘离,飞向了医疗箱。第一个没有上锁,但仍然装满了医疗用品。斑马镇没有被搜刮过,拾荒者们几乎把废土所有未上锁的箱子都给捡干净了,但对这里避而远之。如果斑马镇的物资都已经如此丰富,那么中心城呢?我突然理解了铁蹄为什么担忧我们会在中心城分心了。
我的脑袋还在抽痛。每次喘息都传来阵阵剧痛,剧痛让我呼吸又浅又快。我的肠子在身体里面扭曲,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抽搐蠕动一样,让我的肠子感到阵阵灼烧感。我不需要医疗辅助法术也能知道,一些内脏正处于衰竭的边缘。而我还是第一个从粉雾中出来的,我朋友们的情况可能更糟。我把找到的治疗药水飘给了灾厄和泽妮思,自己打算用下个箱子里的物资。下个箱子被锁上了。
我集中注意力撬着锁,视野慢慢变暗。视觉强化魔法的指示器出现了一个新的红点。我转过身,看到一只僵尸斑马从门口冲了进来,毫无生机的眼睛死死盯着我,闪烁着邪恶的光芒。
我抽出斑马步枪,向它的脑袋射出三颗子弹。扑哧,扑哧,扑哧。我能看到那个尸体的大脑燃烧时发出的橙色火焰。那只斑马就像一袋面粉一样踉踉跄跄倒了下去。
我把注意力转回医疗箱这边,终于把它打开了。塞拉斯蒂娅赐福!里面有一瓶超级力量恢复药剂!我在完全丧失注意力、视线开始变黑之前迅速将它一饮而尽。
效果立竿见影,视力立刻开始变得清晰,呼吸变得更加容易,心脏开始更有力地在胸中跳动。我耳朵突然充满一种怪异刺耳的噪声。我转过身,眼睁睁看着那只死掉的斑马在邪恶能量的涡流中重新站了起来。
但……但我射中了它的脑袋,还是火攻!
“中心城”斑马用蹄子猛踹在我的身上,表明自己对我的攻击是多么不屑。这一踹把我护甲下的身体踢出了淤青,引得我身体失重地向后飞去。我的脑袋撞到一个医疗箱上,整只马落在了水里,浑身剧痛,眼冒金星。魔法崩溃的时候,我能听到泽妮思坠落的声音。我感到鬃毛里有一种黏湿的暖流,医疗辅助系统闪烁着头部外伤的警告提示。
在脑震荡和粉雾对我体能削弱的双重作用下,我担心自己身体已经受到了永久性的伤害。当昏死过去的时候,这种恐惧也随之消失了。
来自夜流的日记
第四天:
考虑到这台终端机的超级安保级别,以及存储在里面的图表和文件的敏感性,我最终觉得,在此记录任务的细节以及导致我进入这“文化荒漠”的那段讨论应该是安全的(当然,这里所谓的“文化荒漠”,是我对中心城之外的任何地方的代称)。公主的话在我的脑海里仍然十分清晰,我想在时间和各种琐事让它们消散一空前就记录下它们。我知道可以把那段记忆做成一颗记忆水晶球,但这样的东西缺乏合适的安全性,那样的话,任何独角兽都能进入我的记忆。
我首先得指出,我是心甘情愿、甚至是迫不及待地接受这项任务的。对一只小马来说,有些事比舒适的环境、饮食和陪伴更重要。对每只小马来说,一切中最重要的是自己的特殊天赋,如神奇出现在自己大腿上的可爱标记一样。可悲的是,有些小马一生中唯一的天赋,就是当个自大的讨厌鬼,或者是种种石头的农夫,或者同样糟糕的事业。但我有一个非同寻常,也非常不幸的可爱标记,一个在我有生之年都不会发生的现象的可爱标记。
上次百年流星雨发生在我出生十年前的小马镇,而下次流星雨,可能在我去世几十年后才会发生,所以我永远也无法亲眼目睹它们,只能触摸到自己可爱标记所代表的东西,能让我用蹄子摩挲,是一种令马无法抗拒的馈赠。
身为皇室天文学家有很多好处,尤其是能和公主们同处。我可以在不那么正式的场合观察到她们,在唤我入朝的时候,我甚至有机会与露娜公主或塞拉斯蒂娅公主交谈。因此,我相信自己较大多数小马来说,对每位公主的性格都有更好的了解,也许仅次于她们自己的皇家卫队、她们自己、以及城堡里的一些官员。
例如,露娜公主是妹妹,也是一个更娇小更可爱的妹妹。基于她的这些特点,我看到许多小马都被这样的观念迷惑:两位公主中,她肯定更弱小、更幼稚。这是一个误解,我见过公主本尊不止一次在正式场合露面了,她的一颦一笑都是那么迷马,无可指摘。如果说夜之公主的身上还能妄加什么非议的话,也只能说她是两者中肤色更黑的那一个。
据我自己推测,小马总是怀疑,我们仁厚慈爱的塞拉斯蒂娅公主还有很多没施展出来的奇妙大能,同样也容易过分低估露娜公主的能力。
正是考虑到这些事,城堡里很多小马都害怕斑马暗杀塞拉斯蒂娅公主未遂后会发生什么。那几天,露娜公主把自己锁在了自己的房间里,拒绝和除自己姐姐以外的任何小马见面。第四天,她把内阁大臣和六大部长叫了进去。第五天和第六天她们几乎都在举行会谈。她们走后,我就被叫了进去。
令我惊讶的是,露娜公主既没有大发雷霆,也没有态度冷淡,更没有满心悔恨。如果要我说,她是在沉思默想。她邀请我进去,请我吃点心,尽力让我感到惬意(我当时紧张到差点炸裂),然后向我敞开了心扉,告诉了我一些我相信她不会和自己小圈子外的其他小马分享的事,这是个她刻意不去讨论的话题。
我尽力把露娜公主陛下的话原样摘录,如下:
“如果你听过那些古老的传说,它们会让你相信,我和塞拉斯蒂娅之间的冲突是在一夜间发生的……某方面来说,勉勉强强是这样,但那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夜晚。据传说所称,所有小马都会以为是我先发的脾气,或者是姐姐和我在一次争吵中达到了白热化阶段,不得不把我放逐到了月球监狱。然而,塞拉斯蒂娅一开始并没有选择立刻动用小马国最强大的魔法来轻易打败我。在失去理智的那段时期,我让她别无选择,而她就算到了那个地步,仍然在苦口婆心和我讲道理,丝毫没有对我发动突然袭击。
历史书掩盖了很多细节,那些传说也完全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我造反的那天凌晨持续的时间,比通常公认的一周要长得多。还有一些小马错误地以为,因为塞拉斯蒂娅在一千年间让我的月亮升了又降,所以她比我更加强大,她对我的放逐完全是自找麻烦,毫无必要,因为她完全可以靠自己来控制我的月亮。事实并非如此,几个世纪以来,她之所以能升起我的月亮,是因为我不在,正如我可以在她不在的时候升起她的太阳。夜晚降临之际,用一句古话来说,阴盛阳衰之时,我将月亮高悬于空,迫使她的太阳沉寂了一个多星期,她对此无能为力。”
我无法恰当表达露娜公主声音背后隐藏的悲伤、痛苦和悔恨。然而,不管那些回忆给她的生活带来了多大的痛苦,夜之公主还是坚持了下来。
“最后,小马国陷入了深冬,严寒杀死了植物和野生动物,各地的小马都在忍受饥寒交加的折磨。我对此毫不在乎,我那时怒火中烧,我想要惩罚他们。
我暴怒的影响甚至延伸到了我们国土之外。到后来,狮鹫和斑马都派了特务来暗杀我,但在神力和盔甲的保护下,他们没有任何机会,我把他们全给放倒了。
塞拉斯蒂娅做了她不得不做的事。就连她也无法让我摆脱疯狂,就连我的姐姐也没有足够的力量或纯洁的心来拯救我。这件事需要其他小马来做。需要一个……闪光,才能将谐律精华的力量发挥到极致,如果只有一只小马唱独角戏,很难产生这样的闪光。”
言语无法表达我对她这番坦言的深切感受。它们给我的惊奇和恐惧是无法表达的。露娜公主给了我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些东西,最后我才敢问,她为什么要把它们吐露给我如此卑微的小马。说实话,我都有点担心自己的性命了。这些秘密可不是随随便便给皇室天文学家这样的小马知道的。
“我希望你能理解我将托付给你的任务的前因后果,然后才能请求你接下这项任务,”她告诉我。
“你必须了解两件事。首先,我和塞拉斯蒂娅之间的冲突不是‘一夜间’发生的。我精心策划、蓄谋已久。我曾料想过塞拉斯蒂娅最终可能会利用精华来对付我,也会有其他小马更快阻止我。所以我用最稀有、最坚硬的金属为自己打造了神秘的盔甲。然而我没有料到,我的姐姐会把我放逐到月球上。我原以为她会尝试击败我,而我的防御就是围绕这样的假设展开设计的。我原以为我姐姐会像我自己一样残酷,结果失算了。”
说罢,她拿出一个普通的小锁盒,用悬浮术让盒子与自己保持一定的距离,好像连碰都不愿意碰它一下。她把锁盒放在我的面前,又用另一个法术打开了它,霎时间,一块烧焦、扭曲的金属碎片呈现在我的眼前。
“这是一块梦魇之月盔甲的碎片,”她吩咐我接下,仔细端详。那块金属质地轻盈,摸上去很凉,淡蓝色的表面有一种特别的光泽,让最上等的银器也相形见绌。我询问她是在哪里找到这种金属的。
“这种金属不属于小马国。事实上,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产物。每一百年,我们世界的天空会经历流星雨的洗礼。在我被囚禁一千年后白昼最长的那一天就有一次,也是梦魇之月被释放的那一天,我被拯救的那一天。
我看得出你已经算过了。尽管几率很小,但我们也得注意,每次流星雨划过天际时,并不是所有流星都在夜空中燃尽了,而是会发生陨击。在我被驱逐的那一年发生的流星雨,无尽之森就有一次这样的撞击,离……那座旧城堡不远。
我相信斑马们称它为‘星耀金属(starmetal)’,他们关于它的传说比我们多得多。我想让你去斑马镇……你可以带上这个……尽可能去了解那些传说。
斑马一族对我继位的反应比我们预想的更加极端。为了全小马国,我需要弄明白为什么。”
在我恢复过来的时候看这条消息可能是个错误。我从没想过梦魇之月之前做过什么,从来没有想过。现在我知道了,那番图景让我的灵魂都惊恐地随之颤栗。
我那时怒火中烧,我想要惩罚他们。我觉得自己脸色苍白。
我想起了自己在星克镇一家商店里疾驰,用悬浮魔法把小马扔到上方,紧紧把他们压在天花板上,这样就能看到他们的星克标记了,然后用斑马步枪开了火,把他们燃烧、抽搐的尸体丢在了地上。
没错,我就是梦魇之月的缩影。
但是,如果梦魇之月能再次成为露娜公主,如果她能从那么可怕的深渊里重新爬出来,重新成为被我们崇拜并敬爱的那位仁爱的女神,那么我自己就还有希望。日记里的描述给了我信心,即我自己的希望不仅仅只是一厢情愿。
与此同时,也提醒了我,我在怒火驱使下犯下的谋杀的罪行,留下的污迹永远不会消失。铁蹄是正确的。像露娜公主一样,我将永远铭记自己所做的一切,正如斑马仍记得梦魇之月的所作所为一样,对有些小马来说,我除了怪物以外,什么都不是。
泽妮思把最后一瓶治疗药剂给了我。第三个医疗盒也被锁上了,但事实证明,当你一个朋友有个能像切苹果一样轻松刺穿金属的地狱犬独角时,撬锁就只是花架子了。我把它喝了下去,看着视觉强化魔法上的医疗辅助警告慢慢消失。
“再有僵尸斑马来惹我,我就用一发导弹好好款待,”铁蹄说。我推测在水池里的战斗很让他很恼火,他的装甲不允许在水下开火。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幅画面:两个除非遭受巨额伤害否则永生不死的存在,在水下用蹄子扭打成一团。我现在偷笑的话,肯定会让铁蹄不爽的。
很快,我们就再度启程了。澡堂不是我们要找的监狱。大量“中心城”斑马,以及不见踪影的天角兽让我明白了这一点,但澡堂地下室为我们提供了进入下水道的入口。虽然我很讨厌把自己浸在这里的水中,但我们不能就此无视下水道,那里是天角兽最有可能关押俘虏的地方之一。幸运的是,由于我和泽妮思都落进过澡堂的水里,而我们目前都没有什么明显的不良反应,我觉得粉雾在雨水里的浓度已经稀释得够低,够安全了。至少我自己这么认为。我们进入了斑马镇下方巨大的黑暗隧道中,水几乎都积到我们肚子那么高了。
来自夜流的日记
第七天:
今天,我参观了斑马镇最独具特色的建筑之一。斑马为了把自己文化遗产与小马国式美学融合在一起,做了很多有趣的成果。其中一个就是(毫不)著名的斑马镇澡堂。水通过管道从水渠流入水池,其中几个水池由锅炉加热。顾客们在热水浴和清凉浴之间来回走动,一起神聊海吹,或者在澡堂提供的桌子上享受池边的早午餐。尽管感觉和在大庭广众下洗澡一样愚蠢,我还是必须承认,那些澡堂提供的体验极度奢华,无论感官上还是社交上。
我惊讶地发现斑马镇住有小马。我听说,这样的小马屈蹄可数,但他们还是刻意选择在这里生活。我正好有机会在澡堂里和一只这样的小马交谈,一个叫雏菊(daisy)的可爱乡下女孩。雏菊说她选择住在这里,是因为斑马需要明白,用她的话来说,并不是所有小马都是“排外的偏执狂”。
说到非理性的恐惧情绪,我发现自己就成了这样的情绪焦点,一个斑马妈妈一看到我就尖叫起来,把孩子从浴池里拖了出去(很快就一路拖出了澡堂)。在我确认自己做了什么引起了那种极端的反应时,大多数斑马因为尴尬而不敢正视我的眼睛。最后,那只雌驹羞得满脸通红地解释,我大腿上三颗流星的标记是斑马恐惧的根源。看来,斑马神话对一些居民的心灵造成了非常大的影响,以至于单单我的可爱标记就能引起那种反应。
离开澡堂的时候,我注意到几个斑马小男孩试图迅速藏起一个吸入器,反应就好像看《翅勃杂志》时被父母发现了一样。我并不是深谙此道的小马,但我怀疑他们在使用非法的斑马进口药品。也许警察需要更严密地监视这里了。
呼——嗤!
一对导弹从铁蹄动力装甲内置战斗鞍中射出,沿着下水道隧道向前呼啸而去,即使对付中心城僵尸斑马,如此强大的火力也绰绰有余了。
导弹命中了天角兽的护盾,在剧烈的爆炸下,护盾几乎纹丝不动。
我们面前,形似洞穴的隧道向远处延伸,一道粗钢筋构成的网格状栅栏门挡住了我们的去路。在我努力黑入墙上终端机的同时,铁蹄和灾厄正试图牵制住那只紫色的天角兽,这台终端机控制着隧道里那扇厚重大铁门的开闭。我动作尽可能快,黑入系统,扫描出一串可能是密码的数据。
当我输入正确的密码“不_是_彩_虹”后,那扇门哐的一声打开了。
我们慌忙冲进门里,铁蹄在终端机背面藏了一枚感应地雷,随即关上门把我俩推入了黑暗中。
随着黑暗中的几缕白色闪光,视觉强化魔法上闪出了四个红点,我马上启动辅助瞄准魔法,立刻锁定第一只僵尸斑马,小麦金塔直指它死寂的目光。
砰!!砰!!
强力小左轮的枪声回荡在狭窄的金属空间里。铁蹄的头盔探照灯亮了起来,我们才发现这里原来是一处简陋的实验室,狭长的空间里挤满了古老的化学试验台。我射中的僵尸斑马已经死了,子弹几乎把它整个脑袋都给削掉了,我确信它不会再起来了。另外三只就站在实验室里,其中一只嘴里还叼着一柄长矛。
铁蹄开火了,实验室的一角瞬间被爆炸淹没,整个房间充斥着烟雾、热浪以及碎玻璃。我迅速移开视线,踹倒一张桌子,躲在后面避开铁蹄攻击的余波,灾厄和泽妮思也躲进了我的掩体里。
“喔喔喔!”灾厄大喊,用前蹄按住自己的帽子。
谢天谢地,铁蹄停止了发射炸弹。片刻后,那柄长矛扎在了桌子上,闪着绿光的金属利刃刺穿了桌面,刺伤了我的肩膀,我惊叫起来,伸出蹄子按压伤口止血。灾厄飞到空中,用星流步枪开了火,与此同时,泽妮思拿出治疗绷带,开始处理我的伤口。
我听到了另一次爆炸,不过是从门外传来的。天角兽尝试使用终端机,引爆了那枚地雷,她不会再进来了。
我感到一阵头晕,永久性脑损伤的恐惧再次浮上心头,但紧接着,伴着头晕,我又有了一种极度不适的感觉,倒在地上缩成一团。
“矛上有毒,”泽妮思言简意赅,“别怕,我知道它的配方。你会吃点苦头,也就一点点而已,然后就会完好如初了。”
我蜷缩在地上极度痛苦地抽搐,完全不认同泽妮思对“一点点”的定义。
我听到一阵恐怖而又诡异的噪声,刚刚被我击毙的僵尸斑马居然又站起来了。灾厄又开了一枪,我能听到它气化的声音。
最后一只僵尸斑马跳到了桌子上,转向泽妮思和我。我试着集中精力,想举起小麦金塔瞄准,但腹部撕心裂肺的疼痛让我完全无法专注,我只能大口喘着气,祈祷打中目标。
泽妮思迅速行动,一蹄打在僵尸斑马的身上。然而那个怪物并没有瘫倒,我能看到她瞪大的双眼中流露出来的恐惧,僵尸斑马反倒顺势抓住她攻击露出的破绽,用牙咬进了泽妮思肩胛骨后的背上。
“别碰我!”泽妮思尖叫,挣扎着从怪物的尖牙下挣脱,鲜血不停从皮毛和伤口中渗出。她扭过头朝原地一挥,地狱犬头盔的角劈向了那只僵尸斑马。一瞬间,袭击者身首分离,头颅在地上滚动,正好停在我的面前,双眼毫无生气地凝视着我,眼中的死寂之光也都消失殆尽了。
泽妮思再次尖叫起来,举起蹄子痛击那具尸体。过了一会儿,她用头盔上的角插起地上的僵尸头颅,把它甩到了房间的另一端,头颅打翻了一个装满吸入器的箱子,吸入器撒了一地。
泽妮思倒在了我的身旁,全身颤抖,呼吸困难,鲜血从背上流落下来。
来自夜流的日记
第十三天:
调查工作的进展慢得令马发指,似乎极少有斑马对自己故乡的传说有所了解(而且我的措辞还招来了不少非议,那些斑马都坚持认为小马国才是他们的故乡)。看起来小镇上绝大部分马,要么完全没有接受过斑马的传统教育,要么已经选择摒弃把他们和我们战争中的敌军联系起来的一切事物。也就包括假装对自己故乡的文化和信仰一无所知。
我不能责怪他们。从来到这儿算起,已经发生一连串小意外了。大都是些街头喷罐涂鸦、打碎的花盆、遭到践踏的花园,还有其他各种零零碎碎的骚扰。但我能理解,无足轻重的少数派的排异心理犯下的罪行,能让整个镇子的居民长期笼罩在阴影下,正常的心理自然会受到影响。
驻守并保护此地免遭骚扰侵害的那些士兵,比那些流氓本身更值得担忧。我听说一些新派驻的士兵曾在碎蹄岭服役过。我会在这周结束之前写封提议信,调走任何参加过对斑马作战的士兵也许更好一点。
“记住此地,小家伙”,泽妮思轻轻说,灾厄正笨蹄笨脚给她涂上她的止血药膏,并给她缠上我们仅剩的绷带,“我会回到这里来的。”
我点点头,打开了实验室墙上的保险箱。我原本期望里边有更多药物,然而里面却是一把左轮、一些弹药、几本腐烂的书以及一份“黛茜”的制作配方。我把配方交给了泽妮思,把弹药留给了自己。
我花了点时间在哔哔小马自动地图上标出这个实验室的位置,随后跑到一台墙上的终端机前,它控制着实验室另一头的门。黑入这台终端机容易得多,那扇门滑开了。
泽妮思缓慢地挪动,让绷带充分治疗自己的伤口。那只僵尸斑马咬掉的皮比肉多,但她依然需要治疗药水,而我们为了消除粉雾的影响,已经用光了之前搜刮的所有药水。她慢慢靠到一张完好的化学试验台前,打开了自己的包,从中掏出几罐原料和几根血翼的肉条。
我看到泽妮思打算做什么,转向了灾厄,“我跟铁蹄去前面侦察一下,你就在这儿和泽妮思呆在一起。”刚刚已经证明,天马的英克雷武器是密闭空间中对付僵尸斑马的最佳武器。地板上的两滩发着光的烂泥可不会重新爬起来了。
我锁上了身后实验室的门。既然现在知道了密码,进出就很方便了,我可不想让敌对目标自由出入。我们向前行进,水从数不清的管道和污水口注入这条隧道。外头的天空中每打一次雷,雷声就会在下水道里回荡上好几秒。在各种各样的噪音轰鸣下,甚至连铁蹄也可以匿踪潜行了。
我们转过一个弯,停了下来,看到前方天角兽的护盾就像一面发光的墙一样堵住了隧道。护盾另一侧的水位越来越高,灌满了整条隧道。两只暗绿色天角兽坐在护盾前一动不动,散在隧道两侧,就像守护此地的雕塑一般。
“什么鬼……?”
随着一束亮光,那只深紫色的天角兽出现在两个绿色的姐妹之间。因终端机爆炸造成的伤口还血流不止。铁蹄立即进入了战斗状态。我也拔出狙击步枪,开启瞄准魔法,希望能在她升起护盾之前给她一枪。
“中招了!”她邪恶地咧嘴一笑,独角瞬间一闪,消失了,同时带走了另外的两只天角兽。护盾法术消失了,一面水墙肆无忌惮地向我们袭来。
我不停蹬着腿,拼命在激流中探出水面,疯狂的水流把我一路冲下斑马镇的下水道。我刚把头伸出水面换了口气,又立即被淹没了,身体在急速回旋的水流中不停打转,方向感被完全夺走了。
我身体撞上了一堆钢筋,头部一阵剧痛,角上的紧缩感使我不堪重负,耳朵里也是疼痛难忍。我尝试利用那些钢筋把自己拉出水面,我的肺部如火烧一般,渴求着空气。然而,我的独角却磕到了下水道的地面,头上一阵触电般的剧痛。我喘着气,肺里吸进了不少水,我要溺水了。
恐慌之中,我翻转了自己的方向,奋力把自己往上一推。我的脑袋猛地扎出水面,汹涌的地下河把我重重地拍在一面栅栏上。我咳出几大口水,头痛欲裂,独角感觉要炸裂一般。眼睛里渗出带血的泪水。
天!这里有一台广播设备!
我被困住了,没法游走,只能大口喘着气,沉浸在极度的疼痛之中。我在脑海里尖叫着,强迫自己往回潜下去。我睁开双眼,看着四周浑浊的急流,很快注意到几具小马骨架(也许是斑马)被冲到了栅栏上,其中一只前腿上有个哔哔小马。我脑海里的小马惊叫起来,视线聚焦,以最快的速度扯下那只骷髅的前腿,还有它的哔哔小马,将其拧下来,塞进钢筋之间,急流冲刷着那台哔哔小马,把它以及它腐化的广播设备冲走了。
我艰难地游回水面,剧烈地咳嗽,头脑里的剧痛瞬间消失了,只剩下一丝遗留的轻微头疼。透过钢筋栅栏,我能看到外面暴风雨天空中冷灰色的光芒,我被困的地方正是排污管的尽头,污水从这儿流出。我狼狈不堪地喘着气,任凭水把我按在栅栏上摩擦,直到水位降低到胸口的高度。
有什么硬邦邦的金属玩意儿戳到了我的屁股上。我挪了挪位置,双蹄伸入水中摸了摸,是我的狙击步枪。
几分钟后,一道白色的光束在我身后的隧道里照来照去,一开始,我以为是一只独眼的僵尸斑马。随后意识到,那是铁蹄的头盔探照灯。我的朋友奔向我,在下水道里溅起一连串水花。
来自夜流的日记
第二十三天:
我的调查开始有点成果了。很明显,镇子上对古老传说了解最多的斑马被斑马镇派出所拘留了,虽然和我交谈的那个店主要么不能,要么不愿对相关的犯罪事实做出评论。明天我会争取与囚犯见上一面。
近一个月的流放生活下来,虽然我很想念中心城的城堡,但这个古怪的脏兮兮的乡下小镇还是在我心中留下了感情的萌芽,虽然并不都是好的方面。商店店主不再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我了,我也十分享受今天下午的那顿与雏菊共进的炸干草午餐。
然而,愈发明显的是,这个小镇深陷违禁品问题之中,即使警方坚持否认。近三周,偏远的农场已经发生了三起死亡案件,都与一种叫“黛茜”的新型违禁毒品相关。死亡案件包括一起过度用药和两起枪击。两起枪击导致的谋杀都是同一只马在嗑嗨的时候造成的。结合我在小镇上的一些观察,我越来越确信,斑马镇与这种危险药物的流通、甚至制造都有很深的联系。
在我回家的路上,我注意到有两只小马试图潜入城镇,看上去还带着几瓶可疑的液体。他们行为过于可疑,于是我拦下了他们,故意大声询问他俩在镇子里干什么。大声喧哗果然引起了附近卫兵的注意,他不得不过来做了些笔录。不出所料,那两只小马迅速找了个借口,说自己在别处有预约。
不能再探索下水道了。除非她们已经玩遍了所有的花招,那些天角兽已经证明,她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下水道变成死亡陷阱。
“天角兽啥时候学会说‘中招了’?”我问,战战巍巍地站在斑马镇大理石街道几寸深的积水中。在经历了刚刚那一切之后,我不太在意身上被打湿了,无论水里有多少丝状粉色。
丧火在头顶盘旋,再次见到我们很开心。我们已经和泽妮思还有灾厄分散了,恐怕不得不回去找他们。不,最好还是让铁蹄去找他们,他至少不会溺水。
我环顾四周,意识到我铁皮伙伴失去了踪影。眨眼的工夫前,那个苹果骑卫还站在我身边呢……
转过身,我发现他正站在一条岔路的尽头,默默注视着自己蹄下。我冲他跑去,问他是否一切都没事。
“我就死在这里,”他默默说,陷入了一阵漫长而怪异的寂静。
来自夜流的日记
第二十四天:
去见当地警察的路上,我不得不改变了自己的日常路线,因为几辆庞大的马车堵死了整条街道。由于不赶时间,我决定绕道走一条观光路线,趁此机会去找到并参观之前听说的一家商店,那家店缩在斑马镇一个小角落里,据说出售斑马仪式面具的仿制品。我相信这样一家店的老板自然会对斑马风俗了如蹄掌,甚至可以延伸到斑马的信仰上。
我下午的计划被一阵急促模糊的呼救打断了。显然几位“小马国至上主义者”打算在一只长相俊俏的雌斑马身上践行自己的理念。待我循声抵达现场之时,那群雄马士兵已经全部四蹄朝天倒在了自己火冒三丈的指挥官面前——随后我从一个碎蹄岭调过来的士兵口中得知,那位军官叫苹果快餐。
从其中一个士兵捂着自己侧肋蹒跚离去的样子来看,那位长官显然选择了用无声的举措阻止了一场未遂的暴行,虽然在干翻那些部下后,他肯定早就想好了一些训斥的话。
然而,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之后发生的事儿。我正记录那位军官的姓名,打算用某种方式赞赏他的行为时,那个斑马女士颤巍巍地抽泣,伸出一只蹄子向他表示感谢。苹果快餐中士转过身,一把推开了她,并告诉她,他阻止那些混蛋,是因为他们是小马国的耻辱,郑重强调不是出于对她的好感。
我意识到有必要写另一封信,需要直接寄给公主本尊。
铁蹄凝视着路面上的石头,卵石堆中,我看到了四个蹄印,它们看起来就像自身熔进了石头里一样。铁蹄缓缓上前一步,把四蹄依次放进四个印记里。看到蹄印跟他完美匹配,我感到浑身没来由地一颤。
他抬起头,望向了我们上空中心城的幽魂。
“小马国终结之日,我就在这里,”他缓缓说。我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默默聆听。
“我们知道末日将至,阿杰和我在这里全力疏散所有小马和斑马。在公主的护盾内部,三号避难厩已经封锁,但周边还有其他避难厩,”他转向了我,“你无法想象,抬头看到一枚枚导弹在中心城护盾上剧烈爆炸,想突袭进去杀掉每只小马的场景。”
他看向别处。“然后我们收到消息,斑马已经把云中城从天空中抹掉了。阿杰为自己找了个借口,直奔小马镇,我……”他颤抖着叹了口气,“我从未怪过她离开,或命令我留下。不能怪任何小马,除了我自己。”
从这个冷酷的尸鬼如鲠在喉的声音来看,我敢说我这位朋友千真万确地哭了。我的心完全被他触动,不忍心知道身边这个铁血的苹果骑卫,终究藏不住自己最深的伤口了。
“我们一直在努力修补我们之间的关系,即使那天晚上她目睹了我的黑暗面。我想拯救我们彼此,但伤痕太深了,她几乎无法再直视我。我不明白,为何她那么努力想让我们在一起,即使我配不上她……然而,我那时候毕竟不知道她已经怀孕了。”
我想抱住他,也许能安慰他一点,但不确定他能否感觉得到。那一身装甲把他同我们彻底隔开了。我能做的,只是成为一只在此倾听的小马。
铁蹄试着甩掉一些悲痛感。“我留在此地,她留我在这里替她主持撤离工作。我之前来过斑马镇,了解这个地方。没有任何部队像我一样熟悉斑马镇,我是不二之选。”
他抬起头,边说边回忆。我的脑海坚持试着从他的言语中描绘出当时的图景。
“公主们的护盾相当庞大,”他提醒我,“在城市几百米的上空,护盾把流入中心城的瀑布一分为二。所有的水流下来无处可去,在护盾底部形成了积水,导弹开始从天际俯冲而下,轰击着护盾。”
“积水已经吸收了足量的粉雾。当护盾崩溃的时候,所有水都灌在了斑马镇的头上,就像从天而降的巨浪一样。只不过那水被粉色浸透了,巨浪席卷了整个小镇,以及所有还留在镇子里的小马……所有居民。”
他再次低头看,从卵石上的蹄印中退了出来,声音中饱含着痛苦的思念,仿佛告诉我有多么不想待在这个地方,“那时候,我就站在这里。”
来自夜流的日记
第二十七天:
我寄给露娜公主的信依然没有回复。
我带着那块星耀金属拜访了镇子上的珠宝商,让他们估个价,店主却把我踢了出来,还让我别再回去了。那些话居然出自六天来同一位女士之口,她发誓自己既不知道也不关心斑马的古老传说。
我正要离开,一辆马车疾驰而过,拉车的马相当眼熟,其他两只马在车上投掷燃烧瓶,喊着反对斑马的疯狂口号,措辞非常肮脏,重复他们的话是对我品格的玷污。一个燃烧瓶砸进了珠宝店的橱窗里,立刻燃起了熊熊大火。任何善良的小马都会当机立断,我马上跑过去救店主,但她却从我蹄中挣脱,从后门溜了出去,还对我砸了一个茶杯。
我吸入了不少烟雾,受了些轻微的烧伤,但并无大碍。那个店主也一样没受多大伤。并不是所有马都这么幸运。一只斑马小女孩被一场大火困住,现在还在医院里,被严重烧伤。这儿的医院设备简陋、职员匮乏,但他们正全力抢救伤员,用的是斑马治疗膏药,你大概在神秘科学部阅览室里也找不到那些配方。
和斑马小女孩一同入院的还有一个袭击者。其余两个袭击者被关押在斑马镇派出所里,等待押运车到来。我们要再次感谢铁蹄中士,那位中士迅速行动,掏出配枪,一下子打中了那只拉车雌马的腿。
我必须抽点时间来赞扬斑马镇的消防部队,他们及时控制住了火势,阻止了大火蔓延到周边建筑。
大半个晚上我都和当地警察待在一起,无数次重复对这次案件的证词。我试着利用这次机会对他们扣押的那个斑马囚犯增进了解。事实证明,争取哪怕一次会面的努力都完全徒劳。晚上,一个斑马警官告诉我,那名囚犯被指控向小马国境内走私违禁品,而另一项罪名,我相信翻译过来就是“邪教”。
当我问走私活动是否跟最近越来越频发的&34;黛茜&34;毒品案件有关时,那位警官连忙否认斑马镇和当地毒品问题之间有任何联系,并宣称,“黛茜&34;的泛滥肯定来源于附近那家兽医药物公司的相关小马。
不过,那位警官认为,在那起走私案中,涉案的是一本书。我问我是否能看看提到的那本书,还特别强调这可能成为我调查中的亮点,斑马也告诉我他很乐意让我看看,但有个不幸的事实——印象部没收了那本书,几天前从他们的走私赃物保管库中收走了。
邪教,对这层含义,我有了一个阴暗的猜测,以及那本从斑马走私赃物保管库中收走的书。我们进入中心城废墟就是为了那本书,那本黑不溜秋的书,就在瑞瑞的秘密保险箱中,应崔克茜“女神”的要求。从这点上来说,我不清楚自己计划是什么,但我很明确一点,把那本黑皮书带到马波里基地至关重要。
灾厄和泽妮思与我们重新会合了,我们现在正缩在一处无名店铺的废墟里,盯着斑马镇派出所前的鹅卵石广场。多亏夜流的日记,我才可能想到那里才是最有可能找到天角兽和俘虏的地方。
我听到清脆的“叮”的一声,灾厄在搜刮商店的收银机,我不禁摇了摇头。
我掏出望远镜,观察斑马镇派出所。派出所正后方横着一条高架水管,一部分已经跟着小半栋楼一起坍塌了。斑马镇派出所仍然屹立着的残余部分分为了两块,其间相连的只有地下室。在较大的那堆残骸的房顶上,我发现了一只天角兽——就是那里了。
我看了眼前门,瞬间意识到需要另找一条路进去。不是因为有守卫或门上了锁,而是那两扇金属铁门已经完全变形,两扇门互相熔在了一起。我猜是破裂的水管把巨量的粉雾溶液灌进了派出所大楼里,这才形成了眼前那副鬼样。
“你觉得他们把我女儿关在哪栋楼里?”
“噢,这还不简单,”灾厄替我回答,“就在咱们不会先去的那栋楼里。”
来自夜流的日记
第二十八天:
我努力去寻找那家卖斑马仪式面具的小商店,然而被当地居民闪烁其辞以及互相矛盾的指路说法阻碍。某方面来说,我能理解并原谅斑马的冒犯行为。任何事务,只要扯上他们故乡的传统,就会大大增加小马国国籍斑马的负面形象,然后就很可能引来昨天那样的攻击行为。
一只年轻的雄斑马和其他几个孩子正用硬币秘密交易着吸入器,作为不揭发他的回报,我唆使那只雄驹跟我聊一聊。我不止套出了那家店更精确的方位,而且他还流露出一点条纹保守派关于露娜公主的思想倾向。例如,根据斑马传说,露娜公主的黑化和“终极的邪恶”,只能用“外来的力量”解释(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用的嘲弄的语气,显然对这些迷信嗤之以鼻)。
当我进一步问他,“外来的力量”是什么意思时,他笑了出来:“星星,你这蠢小马,是星星!”
为了加深我们间的情谊,我开玩笑说,如果他真想背叛自己前辈的愚蠢观念,可以在自己身上纹一个星形的纹身。出乎我的意料,他变得沮丧起来,言语里少了些不必要且较粗鄙的词汇,总结来说,就是“我嘲笑他们古老的宗教信仰,是因为我比他们更聪明,不是因为更蠢。”
之后,我从他那儿没有问出更多信息了。
这让我想到一条毫不相干的当地传言。那只中弹的雌驹昨晚去世了,官方公布的死因是“并发症”。如果传言是真的,她在手术过程中出现了“黛茜”的戒断反应。从很小的方面上说,这次袭击是斑马自己的错。
说到这个,我在去商店的路上遇到了铁蹄中士。那只雄驹正忙着把自己战斗护甲擦干净。有小马把他护甲涂得面目全非,在护板上画上了条纹,在他一只军靴上写上了“斑马狂热迷”。
我对他表示同情。鉴于他尽忠职守的表现,受到这样的嘲讽完全不公平。我感觉这里的士兵经常忽略他们真正的职责。
他把刷子一扔,啐了口唾沫,对我说:“我恨这个镇子,我很乐意离开这里。这种地方,很难让我单纯去憎恨斑马、喜欢小马。”我们交谈了一小会儿,讨论过程中,我发现自己秉持着这样的理念:这些斑马都是小马国的公民,和其他任何小马一样,应当得到同样的爱与友谊。毕竟生来有条纹不是他们自己的错,他们在这件事儿上没有选择(如果有选择,我很确定他们愿意成为小马,并不是说他们想集体赶什么时髦)。
毕竟我一直是思想非常开放、主张马马平等的小马。
他答道,“没错,但我是一名士兵。”他说得就好像士兵只能把斑马当成敌军一样,这大概是一种明智的做法,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很庆幸自己不是参军的。
“这是你最后一次见我了,我自愿接受了战时科技部的特别任务,这周末我的车就会出发,再也不会涉足这个可悲的小镇了。如果一切顺利,也再也不必和斑马友好往来了。”
我觉得,他的离开,会让斑马镇的情况进一步恶化。
我停止了阅读,耳朵捕捉到至少两个街区外的导弹爆炸声。我默默为铁蹄祈祷了一下。当然,“超级天角猎手”干掉一只天角兽毫不费力……我希望是这样。很快我就怪自己多虑了,铁蹄可是整个小马国废土自愈能力最强的马形尸鬼生物。我应该对我的朋友多点信心,但……我依然担心他们的安全,只要是让除我之外的任何小马单独冒险的计划,我都会这样。
如果灾厄知道我的想法,他一定会拍拍我的脑袋。天,敬心要是……好吧,实际上,敬心大概会拍拍我其他不可描述的地方让我快活,我在这时候确实不该想这种事。专心,小皮,专心!
我和灾厄、泽妮思挤进一扇门,这扇门曾是斑马镇派出所二楼的一扇房间门。建筑的坍塌让这扇门露在了外面,给了我们一个可以进入的突破点。丧火在我们身后安静地盘旋。此刻,我们所有努力全靠潜行了,因此,铁蹄才自告奋勇在我们潜入的时候吸引楼顶天角兽的注意。
我发现自己对夜流真是又爱又恨。也无所谓了,那只小马已经死了很久很久了。也许我之所以在乎,是因为这位皇室天文学家非常幸运地生活在塞拉斯蒂娅和露娜在世的年代,又或许是因为他在铁蹄一生中相当困难且重要的时段结识了他,那时候的铁蹄正努力变得诚恳。然而这只小马彬彬有礼的偏执却不断让我感到震惊,尤其考虑到他还是皇家城堡的一员。
离开铁蹄前,我问了铁蹄关于他第一次来到斑马镇的情形,并告诉他,这些来自那个破败小屋的日记上提到了他的名字。
“谋杀塞拉斯蒂娅公主未遂,以及大麦的壮烈牺牲,深深震撼到了每只小马。受影响最深的,便是我们这些大麦的战友,在碎蹄岭之战过后,”铁蹄告诉我,“露娜公主下令把所有涉及到的士兵派驻到离小马国中心更近的地方,远离前线至少半年,脱离战争,提供心理辅导。”而他被派遣到了斑马镇,维持治安。
一侧的房间空气里有轻微的粉雾迹象。不过对我影响不大,只让我觉得有点点恶心,并没有之前在澡堂浓缩粉雾里的极速中毒死亡感。但我们动作还是要快,我祈祷天角兽没有把俘虏关在被污染的区域。否则,我们来此解救的斑马恐怕早就死了。
第一个房间的门通向一条狭长的走廊。灾厄伸展了一下翅膀,却顶到了两侧的墙壁。“这不公平!”他发着牢骚,“傻透了的斑马建筑。”随即又充满歉意地望了泽妮斯一眼,“无意冒犯。”
“没关系。”
我们缓缓向前推进,从一个房间到下一个房间。丧火和我打头阵,我的自我悬浮能让我除掉那些天角兽在上层楼板布下的绊线和压力板。这些天角兽非比寻常的战术再次让我震惊。
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声响,是那种伪女神一样威严得有点古怪的说话声。然而这一次,古怪得有点非同寻常,我没法指出具体为何。我朝后面同伴挥了挥蹄子,示意他们不要动,我自己小心翼翼向前挪去,仔细听。
“我们抓到够多的条纹小马了,对吧?”其中一个说,“我们有……”她说着用蹄子在地板上敲了八下,“这么多了。”
“不,我们有这么多,”另一个说,敲了七下,“在穿过下边的粉雾时,那只瘦不拉几的死掉了,记得吗?”
“所有条纹小马都瘦不拉几的,”第一个抱怨,“让我们带着剩下那些离开这个被女神遗弃的地方吧。”
她们指代自己的方式还真古怪。该死,整段对话都很诡异。
“我们讨厌这儿……”第三只天角兽开口说话。
我呆住了,意识到整整一翼的天角兽就在身旁的房间里。我开始后退,试着找出其他的路线。我们没法跟她们战斗,尤其在这样一处狭小的空间里。我们麻烦大了。
“……这片被女神遗弃的地方让我们回忆起事情,我恨回忆起事情,”第三个声音继续说,我突然意识到为什么她们声音如此古怪了。这次,我不是在头脑里听到她们的声音,而是单纯用耳朵听到的。“昨晚,我想起自己曾是一只公马。”
露娜鞭笞我的背哦!粉雾阻断了她们的心灵感应!“女神”对她们的影响在这里被阻断了。怪不得崔克茜需要我们来成为她的特工进入中心城,而不是她自己的天角兽。
另一阵顿悟又涌上了心头。中心城废墟里应该满是天角兽。那些天角兽还不知道我们是友军。真是各种完犊子。
我转过身,示意其他马沿着走廊原路退回去。
来自夜流的日记
第二十九天:
今天是非比寻常的一天。
在另外两家商店店主拒绝跟我谈起星耀金属后,我终于找到了那家仪式面具商店,与店主见了面。这次,我十分谨慎地没有透露甚至提及那种金属的一点儿情况,而是先询问斑马关于流星雨的传说,我可爱标记可以很好解释我对此的好奇心。
作为回应,那只年迈的雌斑马告诉了我不少东西,虽然是在把我拉进里屋还关上自己店铺后,匆匆忙忙讲的。
她讲到,斑马相信星星本身就是肉眼可见的邪恶化身,它们的邪恶深不可测,以至于我们头脑哪怕感知到一丁点它们的概念,也会立刻崩溃。它们的存在是那么原始可恶,我们世界中任何邪恶之物都远不及它们的粗鄙和残暴。
这些说法我之前大都听过,但从未听马讲得如此惊悚,而且深信不疑。
在她所述的极其精彩的传说中,有一个几千年前的故事,讲的是斑马最古老的城市之一,如何在一场最早有记载的流星雨中被流星撞毁的。那座城市曾是斑马的贸易和政治中心,它的毁灭,导致了整个种族陷入了好几百年的部落内战之中。
我相信这个传说确有其事,如果是真的,那么就可以代表斑马主流神话的历史渊源了。
我正坐在塞拉斯蒂娅喷泉(我怀疑,这是这里斑马表达“我们也是小马国一员”的一种非常流行的方式)旁的公园长凳上,这时一辆巨大的新型旋翼飞行器——狮鹫追猎者v——从中心城飞过来,降落在斑马镇的远端。尽管我是皇室天文学家,但还从未亲眼见过任何一位部长。今天,我同时见到了两位。小蝶——和平部部长从乘客车厢里现身,伴着其他八只小马,其中五只拎着粉色的行李箱。
萍琪派——士气部部长,从一个有六个踏板的驾驶座上跳下来,命令那五只不堪重负的小马跟着她进入一座斑马小屋的前门,她打开门走了进去。而小蝶礼貌地要求剩下三只小马与她随行,径直前往医院。
半小时后,萍琪派的五只随从小马从小屋里出来,把行李箱丢到了那架狮鹫追猎者上面,开始挨家挨户拜访。没过多久,萍琪派自己也从房子里出来了,关上了身后的门,跑到前门旁,在前门铁丝网下面埋了什么东西,故意让它看起来就像沙土一样,又踢了些额外的土盖在上头。
然后,士气部部长开始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垃圾桶……还带着假胡子。我不得不说,真是太有趣了。
我承认,我被自己好奇心支配了。我在那条长凳上坐了一个多小时,看着那个长了胡子的垃圾桶观望着显然已被设下陷阱的房子。我的耐心得到了回报,小蝶和她的小马一起回来了,护送着一对喜出望外的斑马夫妇,以及在他们腿边躲躲藏藏的小女孩。自从那只小雌驹被严重烧伤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就算见过,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认出来,因为所有斑马似乎都长得一模一样。不过也不难推断,她一定就是那只小雌驹。
同时,各种迹象越来越清晰地表明,刚刚被士气部入侵的小屋就是他们的家。尽管如此,当那只小雌驹踩上萍琪派设置的压力板时,触发的爆炸还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我觉得斑马镇场地上的五彩纸屑够他们打扫上好几周了,更别提好多屋顶上的彩带。那只小雌驹开心极了……从父母的蹄子后面探了出来(那阵小号声差点惊得我缩到长凳下面)。
斑马们纷纷从附近小屋里出来,尽管我不清楚有哪些是因为收到请柬出来的,又有哪些仅仅是出来看镇子是不是被轰炸了。不过绝大多数班马都还是欣然加入了这场庆典里。
即使斑马小雌驹对派对音乐的喜好跟普通的中心城小马截然不同,这一切还是让我的嘴角挂上了微笑。事实上,唯一没有笑的只有萍琪派自己。我想,大概是因为她办了这场惊艳的派对,自己却没有时间留下来享受。两位部长跟她们部下乘上那架六个踏板的小马飞行器,甚至没等小雌驹切开蛋糕就已升空离开了。
我蹲在斑马镇派出所违禁品保管库的锁前,一边工作一边想:
萍琪派把惊喜派对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我想起了“软糖退休旅社&鳄鱼保护区”大楼屋顶上的那个派对陷阱,想知道她在那里可能在办什么派对。也许是给孵化场一个员工办的“欢迎回来,抱歉鳄鱼咬了你的腿”派对?或者纯粹是为那里一个职工举办生日派对?或者是为哪只鳄鱼举办生日派对?我摇了摇头,不,我甚至都想象不出萍琪会给一只鳄鱼办派对,听起来太蠢了。
锁芯归位,门开了。我踏了进去,打开哔哔小马的灯,深呼吸一口,享受里面陈旧但毫无粉雾的空气。
我视线落在里面各种各样的武器上,愣住了。
“哇!好家伙!”灾厄低声道,我只能点头赞同。我敢肯定,斑马是绝对不允许拥有那些武器的。如果中心城的小马知道自己下方有条纹的小马国公民正囤积这样的东西……
“他们正准备抵御一场入侵,”灾厄轻声说。
泽妮思点点头:“最有可能的是,他们担心中心城小马最后会把矛头指向他们。”
“这些枪械状况相当糟,”灾厄遗憾地说,“但咱觉得能回收一些完好的零件……也许有几十个。”
“都带上吧,”我说,突然有了一个主意。我开始撬一个武器柜的锁,“把你能修好的所有东西都带上。”
片刻后,我把锁柜打开了,盯着里面的……那个东西,“这是什么?”
泽妮思越过我的肩膀瞥了一眼,简单地陈述:“野火之卵发射器(balefire egg launcher)。”
啥?!我的蹄子摇摆不定。
果不其然,我随后撬开的一个弹药箱里就有一些野火之卵。我拿走了它们,飘起了那个野火之卵发射器。
“我一会儿就回来,”我告诉其他马,匍匐爬回粉雾之中。几分钟后,我回到那个大厅门口。那些天角兽仍然在里面说话。
辅助瞄准魔法一激活,我就立马绕过拐角,很高兴看见其中一只天角兽是紫色的,身上有一些可辨的伤口。
“中招了!”
来自夜流的日记
第三十二天:
我收到了来自露娜公主的官方命令,作为我最后报告的回应。根据这份由公主本尊签署的权威文件,当地警方必须让我拜访被关押的任何囚犯。
我注意到镇上有点古怪,就好像整片地区都被遗弃了,所有商店都神秘兮兮地关门了。我径直去斑马镇派出所,却发现大门闭得紧紧的,被从内部锁上了。我推测今天可能是什么斑马节日。考虑到他们大部分传说黑暗而不详的腔调,他们的假日这么阴沉可怕也顺乎情理。尽管派出所关门可能是个例外,小马可不会因为日历上哪个日期关闭重要的服务机构。
在我的梦中,我是斑马小皮,漫步在斑马城市中……不是把斑马传统和小马国美学融合在一起的斑马镇,而是一个真正的斑马之城。一座建在山坡森林之中的城市,树木根部被最古老最神圣的魔药塑造,形成了房屋和建筑。房屋挂满了象征着友谊和欢迎的面具,不是用来交易的,而是用来祝福家庭和防备怪物的雕刻品。每一座房屋周围都有一个个栽满蔬菜和香草的花园,树枝上还挂着一个个烧瓶。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知道一座斑马城真正的模样(睿智!),无论如何,我打心底里知道。
我仰望着星光灿烂的夜空,对着月亮微笑,注意到了天际中的一根亮纹。我眨眨眼,不知道自己看见的是什么。
紧接着又是另一根亮纹,一颗星星从天际上落下来了!
我听见自己周围传来其他斑马的喘息和低语。我不是唯一看见那番景象的马。其他斑马,我的朋友和邻居,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天空。他们的双眼逐渐瞪大,目睹更多的星星陨落,它们越过高空直朝我们而来,随即消逝了。
一颗特别明亮的星星从天堂坠落直下,并没有消逝。相反,它在刹那间爆发出猛烈的光,随着一声巨响和飞扬的尘土,它猛烈砸进了我们的森林村庄,炸毁了房屋,摇撼着下方的大地。
星星在攻击我们!
另一颗星星从天而降,在城市间撕裂出一道巨大的火痕,杀死了我很多斑马同胞。现在恐慌四下散播,我的邻居从自己房屋中冲出来,涌上一条条大街,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跑。
我能感到大地在另一次撞击中撼动着。森林现在正熊熊燃烧,我抬起头,惊恐万分,蹄子拒绝移动,仿佛自己粘在了地上似的。另一颗星星,最明亮的那一颗,从自己在夜空的位置上脱落开,直直向下朝我俯冲而来……
我打了个激灵,醒了过来!
我转头环顾废墟周围,用一发野火之卵轰掉三只天角兽真是无与伦比的过瘾。她们中有一只甚至在我开火前就反应过来,升起了该死的护盾,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但我自己也没料到爆炸有这么猛烈。我已经够小心谨慎的了,瞄准的是那些天角兽身后的墙体。现在那里早已没有什么墙了,地板和天花板也消失无踪。天角兽所在的房间,连同相邻的两个,当下已变成了一个大豁口,雨水猛烈向下倾泻。
我开火后立马就跳到了墙后,那面墙现在被炸进走廊,崩塌了,把我压在它和另一面墙中间。我检查了医疗辅助法术,惊讶地发现自己除了有点擦伤和淤青外,并无大碍。我很幸运并没有变成一滩黏糊。
我看向四周,那个野火之卵发射器被一大块墙体压碎,现在毫无价值了,虽然灾厄也许能从中回收一些零件,用来修复另一个发射器,如果我们还能找到的话。我集中精力,包住那块混凝土墙体,把它移开。我捡起那个野火之卵发射器,用悬浮魔法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墙体碎块。
我正将自己从瓦砾堆下拉出来,这时候,丧火落在我身旁。灾厄和泽妮思也在不远的地方,前者还拖了满满一麻袋武器。
来自夜流的日记
第三十五天:
这不是什么假期。连续三天,斑马镇对我来说就像一个鬼镇。连续三天,我一直在寻求警察的帮助,连续三天,我被拒之门外。
我知道这里有斑马,我能看见窗后有身影晃动。当我接近时,我能看见一只雌斑马把自己门垫拖进房内,砰的一声关了门还上了锁。另一只雌驹催促自己的女儿进门,那个孩子本来想给我一个微笑,但她母亲表情却惊骇万分。真是活见鬼了。
够了,我有露娜公主本尊的官方命令,我会在这扇大门外一直等着,直到他们能认出我为止。
我们在楼梯井底部等着灾厄,我们天马朋友正在我之前在派出所一侧炸开的大洞间飞行穿梭,把他和泽妮思从保管库中带出来的物资整理归位。
灾厄之前猜得没错,囚犯并没有被关在斑马镇派出所这一节的残骸里。在让同伴们确信我的状态不像自己模样那么糟以后,我就带着丧火侦察了派出所剩余区域。我们在派出所澡堂发现了几个医疗箱,几箱弹药。但没有遭遇更多的天角兽,也没看到斑马囚犯的踪影。他们肯定在建筑另一节的残骸里。想要找到他们,我们不得不穿过地下室进入那里。
泽妮思喝下了我之前搜刮的三瓶治疗药水中的一瓶,用来治疗之前被僵尸咬伤的部位。她留意到我一直在看着她,露出了一个微笑:“别担心,小家伙,我不会有事。被咬一口不会变成僵尸,难道不棒吗?”
我点点头,但,她的话里仍然有些地方让我感觉不舒服。
你不能因为他们有一个是我女儿就去救他们,也不要觉得自己需要补偿那个食马的小镇就这么做。”
等等,她当时其实是想说服我不这么做?我转向我的斑马朋友,谨慎地问:“你和我们一起去做这件事没关系吧?”
“你说什么?”她问,显然没有跟上我的思路。
“救你的女儿,”我小心试探,“你想这么做,对吗?”
泽妮思盯着我看了一会,随后,语气柔和了下来,“对,我当然想,我希望我的女儿能平安无事。”接下来,她放低声音承认,“我只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准备好去这么做。”
“什么意思?”好吧,这地方确实糟透了,这里你会有无数种死法。但是,今天早上我都看过泽妮思从飞行的乘客车厢上一跃而起,踩在一只血翼背上,只为了救自己的同族了。泽妮思看上去不像是在害怕和我们一起冲入险境。
“如果我救了她,”泽妮思简短地说,“我就又得为她负责了。”
我这才回想起一直被自己忽视的那些疯狂的斑马逻辑,但在我的朋友看来,那些斑马逻辑一点都不疯狂。她的世界就是这样,而她正觉得自己被迫在眉睫的责任逼得走投无路,她并不相信自己配得上或应付得了这样的责任。
“泽妮思,我们必须这么做,”我有些结巴地解释,“我们不能坐视他们死掉,哪怕救他们会付出我们自己还没准备好付出的代价。”
“我当然知道,小家伙,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我点点头:“那就试着暂时别去想,把注意集中在必须做的事上,等它们真正来临之际再好好处理。”
灾厄回来了。
我解开了地下室的大门,一蹄子推开了它。
地下室里全是粉雾。
“糟糕。”
我重新把门关上,深吸两口气,然后看向灾厄、泽妮思和丧火:“你们准备好了吗?”
来自夜流的日记
第三十六天:
我成功拦住了一个警察,她打算在换班后偷偷溜回家。被我逼得走投无路,那只雌斑马只得承认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镇子。现在每只斑马都知道我拥有星耀金属了;更糟的是,他们不知怎么还推出那是我从中心城带来的梦魇之月盔甲的一块残骸。
我立刻就陷入了焦虑,知道一旦消息传播开来,那件托付给我的宝贵遗物会置于被盗的极大危险之中!然而,那个警察的下一番话,显出我完全是庸马自扰。没有斑马会愿意冒险接近“被诅咒”的流星金属,由于我和遗物的联系,他们也不会忍受我的存在了。简直疯狂透了,在斑马观念中,我“长时间的暴露”意味着我不知何故受到了污染,就好像我染上了一种危险的传染病一样。没有商店会愿意和我做生意,我已经被非正式但相当不容置疑地回避了。
那只是一块见鬼的金属碎片而已!
我把文件塞到了那只斑马的脸上,把她拖回了派出所,命令她让我和那个囚犯见面。我承认,以一个有教养的身份来说,自己当时的声音有点过大,行为也有点粗暴,但我的努力终究获得了回报。最后,警长把门打开了一条缝,只够探出自己的脑袋,门间还有一根根链条,用来阻止我强制把门推得更开一点。他瞧了一眼我的文件,承认了他们给予我的权力,但又“遗憾地”通知我,囚犯在两个夜晚之前自杀了,不能再和任何家伙——无论是小马还是斑马说话了。
我相当不满意,要求亲眼见见尸体。我怀疑那只斑马在撒谎,或者更糟,想方设法故意阻止我和那只被囚的斑马说话。
让我惊讶的是,警长妥协了。他退开关上了门,我能听见链条解除的声音。当他再次打开大门时,所有警察都如临大敌地离开了房间。我看见他们在邻近的房间内向外观察,情态就像一群焦虑的幼驹心惊胆战地窥探自己床下的那片黑暗。
警长带领我穿过斑马镇派出所,解开一扇门的锁,通向昏暗的楼梯间。我们一路往下,经过建有标准牢房隔间的楼层,继续向下,直到抵达那个半地下室,那里置放着他们钢铁巨兽般的锅炉。除此之外,煤房对面还有一个小房间,比一个贮藏室大不了多少,有一扇沉重的铁门,内置着一扇装着格栅的厚厚玻璃窗,透过它,我能看见内部阴暗的空间。
我能看见那个囚犯。这些斑马没有动过他的尸体。我有把握假设,他们甚至都不愿意打开这扇门,更不用说和里面那个有条纹的尸体共享一个空间了。我无法辨认出墙上的文字,但立刻就知道那些是他用自己的血涂写的。我视线落到他的身上,立刻就缩了一下,毫无疑问,那只斑马在精神错乱中度过了自己的余生。他曾死命咀嚼自己的前蹄,不停啮咬,把自己的血挤进了自己的嘴里。直到那些血肉只有零星的肉丝粘连在自己前腿上。我不知道是什么不洁的存在驱使他活了够长的时间,通过自虐来完成了那些涂写。
那个牢房在地下室中间的位置。在我们终于到达那儿的时候,我心脏已经到了承受的极限,肺也不听使唤了。整个脑袋就像裂开了一样,皮肉仿佛一直在从身体上剥离开来。我没法向前走得更远了,也没法向回折返,但那个牢房里没有粉雾,我能做的也就只有撬开它的锁。
我蹄子滑了一下,痛苦地尖叫出来,我强迫自己重新尝试。我的同伴们挤了过来,也都在死亡一线。
这次,门终于开了,我们都磕磕绊绊倒了进去。
折磨感慢慢消失了,但视觉强化魔法仍然在我眼前闪烁着各种最糟糕的警告信息。没有治疗药剂,我们不能原路返回,而我们现在只剩下两瓶了。
我们中有两个只能待在这里,在别的马能满载医疗补给归来前困于这间牢房。
“你们两个请便,”灾厄喊道,有气无力地朝我和泽妮思挥动翅膀。我想张嘴去争论,但他直接用蹄子托着我的下巴合上了我的嘴,“这活儿更应该由你们来做,毕竟,再也找不出比你们两个还擅长越狱的家伙了。”
泽妮思浑身颤抖,看上去似乎吓坏了,“不,那是……”又停下来,惊恐地瞪大双眼。皮毛下的皮肤如同被抽离了最后一点血色。她看的不是灾厄,她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灾厄身后的墙。我轻轻推开自己的天马朋友,也把目光放在墙上。上面印着一些字,是用锈红色的血迹潦草书写上去的,但那些文字很怪异,不像是任何一种我知道的语言。
“泽妮思,那是什么?”
“一个预言,”她轻声说,“用的是我们种族的古老语言。”她咽了口沫,慢慢念了出来,声音中透着一丝颤抖:
by the light of our stars, we illuminate your end,
以吾等星光之名,我们已预知到你的宿命,
and shine on the graves of all zebra kind
闪耀于斑马一族先祖的墓场之上。
a hundred thousand nightmares will descend upon you,
十万个梦魔将降临于你,
the armies of our dark child will fill the skies,
我们黑暗之子的军队将填满天际,
and foes from imperable cities will fall upon all your lands,
来自永固之城的敌军将会踏上你们的土地,
shielded by armor crafted from their very souls
被自己灵魂铸造的盔甲保护。
rejoice with us for every single one of you shall die
和我们一同欢庆吧,因为你们都将一同赴死。
我僵在原地,呆呆地瞪着它们,一个惊悚的顿悟如泡沫般慢慢从黑暗之渊里浮上我的脑海。
这个预言明显是错误的,这是一个谎言。
但很显然,斑马一族憎恨任何能让他们联系到星星的事物,理所当然,这样的预言肯定会传回到斑马的凯撒和他们国土的宗教领袖那里。我之前已经见过四星公司了。我知道小马国里仍有忠于祖国的斑马和忠于斑马信条的小马,这类预言肯定传了回去……
而当斑马一族看见超聚魔法和天角兽护盾的时候,他们难道只会认为这些法术只用来保护城市,就如同小蝶提议的那样吗?
当他们得知黑皮书已经落入瑞瑞的蹄里,甚至得知她提议用魂罐来创造坚不可摧的护甲后,他们难道会相信瑞瑞会真正放弃这个计划?
那些新式的天马装甲呢?如果他们得知暮光闪闪在做什么,又会有什么反应?
这个预言,就是一个故意制造出来,逼迫斑马采取最坏的发展可能性的谎言。
但……那只斑马是怎么知道的?他是怎么预测,然后误解、歪曲那些直到自己死的时候都甚至没有发生迹象的事?实际上,黑皮书也是由于他的俘获而被回收的。
他是怎么……?好吧,也不是不可能,我已经目睹过预知方面的能力了。也许星星……或别的什么存在……给了那只斑马类似萍琪超感的能力?也许是受了黑皮书,或它转化成魂罐时内嵌的某种法术的影响?还是说那只斑马用了曼他特……或者比曼他特药效更大的其他东西。毕竟,造出那些药的就是斑马,不是吗?也许……
也许……
也许并不重要,不,不是也许,完全不重要。
警察对那只疯斑马是那么恐惧,以至于都不愿意打开门移走尸体。我向下一看,果不其然,骸骨仍然还在这里。夜流不能从窗户外看见完整的预言,也许从来没有马看见过,我们完全有可能是第一批看见墙上血文的马。
最糟的一点是,这根本不重要。即使这个预言没能传出这个房间,斑马一族也不需要它。魔法部已经在末日几周前破解了斑马的迂回魔法,并已经用那个法术创造了只有特定角色才能进出的护盾。暮光闪闪在世界终结的那一天,正开始进行创造天角兽imp方案的小马测试。一旦那些项目成功,小马国拥有不可逾越的防御和天角兽的大军只是时间的问题……而斑马无疑会败北。
斑马们已经输了战争,小马国显然赢了。这个事实已经显而易见,再经历用蹄子都能算出来的几次交锋,斑马就会一败涂地。而假如斑马由衷相信自己投降后没有丝毫幸存的可能性,会被梦魔之月赶尽杀绝,或面临更糟的结局……他们也的确如此坚信……那么他们最后唯一能做就是破罐子破摔,同归于尽。
斑马认为自己已经别无其他选择了。
来自夜流的日记
第三十六天,附录:
我几乎已经收拾好包裹了。这地方没法再帮到我的研究了。因为我再也不能取得斑马镇那些斑马的合作了。让我悲伤的是,就算是雏菊也对我的敲门无动于衷,尽管我猜她能合法出镇。都没什么关系了。
我已经给露娜公主寄出了一封信,告诉她我失败了,即将返回。我叫了一辆皇家马车接我回去,最多两小时就能到。这段时间应该够我打包好这台终端机和最后一点行李了。我现在只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在午夜之前躺在自己的床上。
然后传来了敲门声,看来接我的车早早就到了。好吧,他们得等一会了,但我不会让他们久等的。
现在他们已经从敲门上升到撞门了。我有点担心露娜公主对我很失望,不想等我收拾好行李就想来见我。或者,也许他们只是接到了中心城晚会的邀请,害怕我会让他们迟到而失了自己的风度。没关系,我已经决定自己再也不需要这一大堆垃圾了。等回到理性的小马社会后,我随时都能买到新东西。实际上,我需要的东西已经全装在包里了,加上遗物的锁盒和这台终端机。等我写完这条信息,关机后,我就准备出发了……
泽妮思和我向前上方望去。建筑这一侧整个楼梯井都已经塌了,仅仅连接着每个楼层断垣的一部分。我们正在一个四层楼梯井的最底部,透过破碎天花板和地板间的空隙向上遥望。三层楼之上,我们能勉强看见一个牢房,那些年轻的成年斑马都被关在里面……那个牢房被包在一面护盾后,被坐在它面前一动不动、眼都不眨的两只异常熟悉的暗绿色天角兽供能。
在上方的楼层,还有三只天角兽在站哨。
好吧,至少粉雾没有渗入这部分的建筑,积聚在这里。尽管我从警察更衣间里的医疗箱里又找到了两瓶治疗药水,还喝了一瓶,视觉强化魔法依然不断显示着讨厌的医疗警告,泽妮思喝了另一瓶。我为没能把这两瓶药水省下来感到有点难过。但我们俩离开地下室后,状况之差,根本不能救出任何一只斑马,如果没发现这两瓶药水,我们连自救都困难。
我真的恨透了粉雾。
五只天角兽,妈的,我该早点预见到这一点的,天角兽总是喜欢三只一组来行动。另一翼小队里还有三只,其中一只先前在屋顶上,意味着肯定还有另外两只。我们他妈怎么才能成功?根本就没法向上潜行到囚笼前,我们自己也不在最佳的战斗状况。
我正努力构思一个精明的计划,本来都有点头绪了,却听到泽妮思轻声叫了出来。
“泽菲儿!”
泽妮思用牙齿咬住我的鬃毛,把我甩在了她的背上,引得我惊呼了一声。斑马猛冲进那些天角兽的视线,发出了一声战吼。
三只天角兽一个接一个升起了护盾,从上面跳了下来,直直朝我们逼近。
泽妮思掉头就跑……但没跑出多远。“坚持住,小家伙!”我用前蹄紧紧抱住她,有点好奇她想干什么。她急转身,低下自己的独角,开始向最近的那只天角兽冲锋。
“你在……开玩笑,是吗?”
泽妮思在最后一刻飞扑而起,跃向空中,我紧紧抱住她的背。她蹄子落在了天角兽的护盾上,随即一个急蹬,顺着势头飞扑到第二只的护盾上,然后是第三只。
斑马落在了三楼两只绿色天角兽的面前,我仍然还在紧紧抱着她,回头看向刚刚被当成跳跃平台,现在满脸震惊的三只天角兽。
泽妮思抬起身,飞速用自己的脑袋砍向一侧,随即是另一侧,用自己的地狱犬独角割开了面前两只天角兽的喉咙,护盾崩溃了。
“打开门,小家伙!”她命令,“快点。”
我眨眨眼,仍然感觉有点晕,我滑下她的背,施展魔法,毫不费力就撬开了牢门的锁。下方的天角兽们已经从措蹄不及中恢复过来,从底下直朝我们飞来。
“还有没有记忆球,小家伙?”
我点点头。“有,但她们肯定不会落入……”但这些天角兽已经被切断联系了,她们说不定会再次落入相同的陷阱!“退后,”我警告。
泽妮思从我身边奔过,钻进牢房,扯下了自己的挎包,把里面的物件倒在一群大睁着眼的年轻斑马面前。我飘出自己全部的记忆球,听见她说:“像这样……你们每只马都拿一个戴上,赶快。”
那些天角兽依然在向我们飞来。我透过废墟盯着他们,将记忆水晶球飘到半空中,大叫着“送每个怪物一颗野火之卵!耶!”
三只天角兽四散躲避开来。
在我后面,我忽然听到那些年轻的斑马都因剧痛而开始惨叫!我惊恐地转过身,“什么情……?”
我僵住了,又一次呆在了原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且他们还有一些神物,可以让他们飞上天空,瑞瑞的声音在我脑海里甜蜜地回响,对着三只骚扰云宝黛茜的雄马说,如果你认为地上的小马利用适当的魔法飞到云中城是不可能的话,那么你的记性可真糟糕。
我面前所有八只斑马,包括泽妮思在内,都长出了蝙蝠一样的巨大翅膀。
“哇……这……什么时候?……”我视线落在泽妮思脖子上悬挂的怪异护符上,那护符部分是用吸入器做的,其他斑马也佩戴着相同的护符,其中一些斑马的翅膀仍然在不断扭动着长出来。我突然意识到那些血翼肉条是用来干什么了。
泽妮思装出一脸无辜的样子,冲我笑了笑。
“你自己也意识到这一幕有点诡异,对吧?”我最后说,微微地笑了一下。
我又骑在了泽妮思背上,这一次用前蹄抱住她的脖子,她的翅膀在我两侧摆动。大雨席卷着我们,我们全身都湿透了。其他七只斑马在我们身后高飞。
我们抢占了先机,但对这群飞行新手来说,几乎算不上什么优势,那三只天角兽在我们身后穷追不舍。她们在我们身后的斑马镇派出所腾空而起,一升空就把自己护盾升了起来。
刺眼的亮光伴随闪电划过天空,一只斑马惨叫了出来,被一束天角兽魔法闪电击中了,拖着黑烟坠下天空。“不!”我施放魔法,用念力网包住他,把他拖向我们这边……可是年轻的斑马已经死了。
呼——哧!
下方斑马镇废墟某处射出了两枚导弹,射在了一只天角兽的盾上,那个怪物立刻把自己注意力转移到了铁蹄上。
整个斑马镇派出所突然都爆开了。
爆炸掀开了大半个派出所,轰碎了整个建筑。冲击波撞上了那三只天角兽,直接冲散了她们的护盾,把飞向铁蹄的那一只轰出了天空。
冲击波也波及了我们,泽妮思失去了平衡。身后,我听见铁蹄充分利用天角兽脆弱的一瞬解决掉了她们。我用魔法包住泽妮思、我自己和其他六只幸存的斑马,拉升,尝试减缓坠落。
我们扑通一声落入那个圆形剧场形成的大湖中,水花四溅。
我大口喘着气,挣扎着划着水,想把自己漂到水面上,游泳技能没比薇薇好到哪儿去。脑袋有一次差点就冒出了水面,差点。一股激流冲击我的嘴巴,我吸着空气和水的混合物。
我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斑马镇派出所曾经所在的地点上空,翻腾着滚滚浓烟,盘旋上升,金绿交织的光芒照亮了天际。
“你,干了,什么?!”薇薇惊叫。
雨终于停了,空留下冰冷、灰色、泥泞的废土。天空上不会有彩虹,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清净的味道,非常令马愉悦。
这是我们回来后的第二天,我们于那天深夜抵达了镇里,暴风雨刚好也在那个时候停止。我们的回归受到了符纹镇斑马的强烈震惊和热烈庆祝,我们睡了整整一夜,又花了整整一上午治疗,(比喻性地)舔舐自己的伤口。我本来想为我们没能拯救的那两只斑马举行葬礼,但符纹镇的斑马不想让哀悼之念搅浑自己生命中的第一缕光明。于是,我们决定在启程离开前,尽自己所能帮助这个小镇。这一次,我没有草草离开这些需要帮助的马。
灾厄抬头,放下自己正在修理的军用机器马,扶了扶自己帽子,“咱引爆了他们放在地下室的大锅炉。”
铁蹄就在灾厄旁边干活,正用他的魔法动力装甲接入一个机器马,用的是我借给他的哔哔小马技师工具。那个苹果骑卫正覆写着灾厄在“天使”大楼前修好的每个机器马的程序,把它们变成符纹镇的守卫。
薇薇有些结巴,显然被他的陈述吓到了。
“嘿,咱知道自己没法及时冲到任何一个出口,但觉得能及时跑进距锅炉只有三米远的那间牢房里。所以咱拨动所有的开关,转动所有的旋钮,在锅炉炸开之前飞速冲进了牢房里,”他窘迫地咧嘴一笑,补充道,“你明白,得把炉子打开,这样丧火才能飞进去。”
丧火开心地咕咕叫着。我们几个当中,她大概是模样最没那么狼狈的,一直美美用自己身上的火烘干自己。
“为什么?”
“咱猜小皮和泽妮思都会满载而归,而咱不想让别的小马因为救咱而死,”灾厄解释,“所以咱就想,锅炉爆炸后会喷出大量蒸汽,不是吗?咱们也看见了雨水是怎么冲掉粉雾的,所以咱觉得制造一次蒸汽爆炸能迅速除掉地下室的粉雾。”
“但……你可能会丧命的!”
“呃,那间牢房看上去非常结实,所以咱觉得能挺住爆炸,”灾厄微笑着,红了脸,“当然,爆炸天杀的比咱预料的大太多了,很幸运那波爆炸绝大部分都是一路向上的。”
“太疯狂了!”薇薇跺着蹄,既为灾厄还活着感到宽慰,又想为他制定如此鲁莽的计划而掐死他。
泽菲儿轻柔的声音幽幽传来:“这就是你们那个叫‘灾厄’的朋友,对吗?”
泽妮思和泽菲儿小跑着经过灾厄,镇上其他斑马紧随其后。她的女儿经过时注视着天马,灾厄斜了斜自己帽子,鞠着躬,“很高兴遇见你,泽菲儿小姐!”
泽妮思正带着那群斑马走进天使兔制药公司的实验室里。我不确定自己对泽妮思教符纹镇制作“黛茜”这个行为的看法,但还是同意了她的提议,这镇子需要一些可以卖给游商的东西来交换食物和必需品。这就是她尝试对他们负责的方式。
我们得和泽妮思分开了,但只有很短的时间。她打算在符纹镇待上一阵子,花些时间陪自己女儿,在我们对付中心城废墟的期间帮助符纹镇部落。
中心城尸鬼也放下了蹄上的工作,看着灾厄:“你怎么知道那些锅炉依然还能用?”
“其实,咱本来是猜它们没法正常运转了,这样咱才能让它们爆炸不是嘛。”
薇薇转向丧火,嘶鸣着:“我不敢相信你竟然也会参与进……这么……这么疯狂的事!”
野火凤凰看上去有点垂头丧气,但依然满脸自豪。薇薇把自己鬃毛捋到了后面,抬起鼻子哼了一声。
我听着他们的话,脸上浮现出一个微笑,然后转向我身旁站成一列的斑马。每只斑马都挥着一支枪——全是我们从派出所违禁品保管库里搜到的,灾厄修好了它们。“现在看好了,”我指示,开始教他们有关射击技巧和武器安全的第一课。
他们专心致志地看着我,渴望学到保卫自己小镇和他们自己的方法。在公主们都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时期以后,符纹镇终于迎来了一丝希望。
蹄注:已达到最大等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