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寒晨微曙
“我听说南边一座小镇被攻击了,事件细节很模糊。我只知道,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难民出现。通常来讲,这要么意味着情况不太糟糕,要么糟糕透顶。”
“英雄……
孩子们,我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英雄。他们代表我们所有小马为正义而战,但小马国废土对英雄很苛刻,甚至可以说残忍。它把他们打倒、撕成碎片。所有英雄最终都会倒下,不可避免地陨落。
听好了,孩子们。英雄不是从什么机器工厂里生产制造出来的机器。他们是像我们一样活生生的小马。做着那些我们本该去做,但却没马做的事。真英雄的标志并不是他们从不失败,从不倒下。我再次重申之前说过很多遍的话,废土的一大真理:所有小马都做过令他们后悔莫及的事。
真英雄的标志,是他们在跌倒后做了什么。他们是如何重新站起来,重新打起精神,重新投入战斗的。无论他们做过什么,无论一个美好的结局多么渺茫。
遗憾的是,多数英雄都无法存活下来。或被废土的残酷,或被自己的绝望与沮丧压倒,最终他们都放弃了。
但在避难厩居民的身上,在我们的光明使者的身上,我看到了另一种全新的英雄。我始终坚信……这个女英雄永远不会向废土屈服,永不放弃。
然而,英雄面临着另一种命运。当废土带来的恐怖与痛苦超出他们的承受范围后,他们会崩溃,变成那些他们之前与之斗争的怪物。不幸的是,孩子们,这种事也可能发生在最好的小马身上。就连小蝶也曾在皇家花园里发过很大的飙。
我们并不知道这件事是否发生在了我们废土女英雄身上,或许事后另有隐情。我们,现在都不知道,但我可以告诉你们:
第一个向我们报告星克镇屠杀的是一个马林十字的同志。马林十字现在是铁骑卫的一个据点,我也有自己的理由认真考虑他们所说的话。因此我开始深究,先去联系了住在在马林十字的河西,一个我认识的可靠姑娘。
结果她已经不在了,所有小马都死了。连带着见证了星克镇大屠杀的目击者,马林十字也从地图上被抹去了。
孩子们,我知道听起来很糟糕。我们女英雄附近的两个聚落都从地图上消失了。我仍然心怀希望,但若不向你们发出警告,便是我的失职。以防小马国废土面临着全新的威胁。
如果你看到一群装备精良的小马向你走来,包括一只天马和一只斑马。又或是一只天马拉着一辆乘客天空马车,在我们得到进一步的消息前,最好离他们远一点。
如果避难厩居民来到你家门前,不要锁上门避而远之。如果事情如我们预料的一样,她可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我们的帮助。如果事与愿违,孩子们,她可能会把上锁的门视为一种挑衅。”
“……有多糟?”灾厄质问,鼻子顶着瑞特爷爷的鼻子,都快亲到一起了,“给咱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咱真的绞尽脑汁也无法理解刚刚的事。咱爱戴着小皮,所以想让这件事听上去有点道理。但在咱来看,刚刚的情况,完全就是带咱们进镇、提供给咱们住处与食物的好伙计,因为自己的热情好客被屠村了。”
我刚刚屠了一个小镇,一整个小镇。我刚刚杀了……谋杀了……那么多小马。
怒火褪去,我只剩下一具空虚的躯壳,感受不到悲伤或愤怒,只有空洞与些许困惑。
昨晚的屠杀持续了多久……?一个小时?没准更短?我想不起来了。我的思维与记忆好像缠成一团乱麻,怎么解也解不开。只能从眼前的景象与零零碎碎的记忆中拼凑出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他们是食马族,”铁蹄已经说了不知多少遍,“你自己也看到了。”
地下室!自己去地下室看看!
我就是这么和他们说的。我朋友刚好在我冲进星巴克之后赶上了我,只看到我拔出枪向镇民开火。沙岸就在那儿,我现在想起来了。他们围坐在餐桌旁,吃着晚饭。那些混账已经把他爸喂给他吃了,而这对他们来说还不够。
我想起了那个火堆。火焰红热的煤炭上跃动,烤着一根弯成星克镇记号的铁棍,铁棍末端的星克镇标记被烧得通红。暴怒中,我还以为他们要给沙岸烙上印记。但现在一想,这样做毫无道理。我觉得其中一只小马今早还参与了和匪徒的交战。
我还记得灾厄看到我开火之后脸上的震惊和不解,薇薇几乎是歇斯底里了。去地下室!我向他们吼着,去!自己去看看!
“这镇子上没有值得拯救的小马了,孩子,”瑞特爷爷向灾厄说,“除了孩子们之外,其他还配得上被称作‘马’的小马,几年前就离开这里另谋出路去了。”
“你还在这儿!”灾厄严厉地说。
“总得有马留下来照看孩子……”老马回答,“还要警告其他伙计远离这里。”
灾厄看起来想反驳他,但瑞特爷爷接着说:“这里所有小马都愿意以此为生,不愿意的……有的去了友谊城,或水渠谷。有的落草为寇,成了匪徒。我跟你讲,你今早上打死的有一半的匪徒,以前都住在这里。”
这突如其来的事实让灾厄吓得一愣。
星克镇的孩子们在薇薇护盾里挤成一团。枪声打响后,薇薇就升起了护盾,只在我从旧商店里飘出一只幼驹时才降下护盾。整个过程她没开一枪,就静静站在护盾里守护着孩子们。
当我拖着一只小雄驹和两只小雌驹从星巴克里出来的时候,其他小马已经从卫牲所里出来了。他们目睹了我看到的一切,但都不重要了。剩余镇民已经醒来开始还击。要不是薇薇升起了护盾,他们没准会在交火中打死自己的孩子。
灾厄出于自卫向镇民们还击,致伤但不致命。我还记得当我结果一只他刚刚击伤的小马的时候,他脸上惊恐的表情。铁蹄也是出于自卫向镇民开火,每次都让我冲在前面。但是和灾厄不同,尸鬼朋友可没蹄下留情。一枚导弹就让蛋羹糕点房化为一片火海。那个建筑一定有什么阻燃的设计,否则按当时的火势来看,星克镇早就被烧得干干净净。
我看着孩子们。他们抱在一起,哭泣、战栗,缩在薇薇身后,向我投来惊恐或憎恨的目光。我就站在那里,浸泡在他们的恨意之中;怪不了他们。那些可怜的孩子刚刚目睹我谋杀了自己的父母,屠杀了自己的家庭。他们不止一只马眼睁睁看着自己母亲大喊着“强奸啦!”而我把她们衣服扒了下来,看她们身上有没有星克镇的标记。
我吞咽了一下,灵魂深处终于有了一丝触动:痛苦,以及对自己的恐惧。我以拯救他们的名义,最后让他们看到了什么?女神在上,我对他们造成了什么伤害?
得救的一共五只幼驹,加上父亲被我杀死的小雄驹,再加上那只没比幼驹大多少的年轻雄驹。他虽然已经有了自己的可爱标记,但还没被烙上星克镇的标记。也就是说,他已经知道自己吃的是马肉,但还不敢和他们同流合污。
我放了他一命,他还有救。除了瑞特爷爷和孩子们,他是镇上唯一一个幸免于难的雄驹。即使当时怒火中烧,我仍然不愿相信整个镇子都被玷污了。当然,我一直在想,除他以外,一定还有其他还有救的成年小马,即使只有一只?听完瑞特爷爷的话后,我恍然大悟,除了那只年轻的雄驹,镇子里没有其他还有救的小马了。
灾厄转身走向薇薇,都没看我一眼。他隔着魔能护盾盯着自己的挚爱,后者正用护盾包裹着自己和孩子们。
“你说小皮有脑震荡,对吧?是不是就是这个导致的?”我的天马朋友看起来非常绝望,“她思维混乱,控制她的不是她自己,对吧?这能为她做的事……找个借口吧?”
薇薇眯着眼睛隔着魔法护盾瞪了回去,“她这么做不需要借口!”
我静静在一旁看着,看着朋友们为我的行为争吵站着队。我哑口无言,就像休克了一样,然而真的休克也不会感觉这么心灰意冷。头疼又开始了,虽然一直在疼,但那种敲击声越来越严重,以至于看着眼前的场景,我都无法忽略掉那些声音。
“你说什么?”灾厄眼睛瞪得老大。
“他们,是,食马族!”薇薇轻蔑地哼了一声,“也许你不容易看出来,毕竟你也吃肉,但……那些小马……行为已经邪恶到了极点。”
“嘿!”灾厄把音量抬到和薇薇一样大,“咱明白他们是食马族,所以咱不会在新苹果鲁萨和这种地方定居下来。他们喂咱马肉,咱以后更不会回到这里,还要警告其他伙计别来这儿。”
我抽搐了一下。道德尺度上,灾厄竟然把食马和奴隶贸易相提并论。
“但咱不会因这个原因把他们杀个精光!”灾厄接着说,“据咱所见,他们只吃匪徒、掠夺者这类需要被除掉的渣滓!”
“啊!!”薇薇气得直喘着气,“灾厄,世上有些事是绝对不能做的!我已经不是天真的避难厩小马了,见识过了小马国废土的可怕。我知道想在这里生存,就必须做些糟糕的事。搜刮尸体?没问题。杀戮?杀怪物和邪恶动物已经是家常便饭了。杀其他小马?虽然我不喜欢,但也没问题。就算杀其他小马也是经常的事,遗憾的是,也是必要的事。”
薇薇像我一样,也曾经是个住在避难厩里的小马。她和我在相同的道德环境里成长。只不过……那些道德准则她一直遵守得比我好。从我踏出避难厩的第一晚,废土就开始侵蚀我。薇薇的评判标准比我更坚定,而她在地下室的所见所闻也远远超出了她自己的接受范围……
“但你对于杀掉他们这件事应该抱着敬重。你要埋葬他们,如果做不到,至少也不该在他们尸体上跳舞或撒尿,更不该把他们尸体刨开做成零食。”
“为了生存,有些事不得不做,”泽妮思在一旁默默说。这是交火开始后她说的第一句话。
薇薇转向她,瞪大眼睛问:“这件事上,你真要和小皮对着干么?”
与薇薇和灾厄恰好相反,泽妮思的声音变得愈发轻柔:“你理解不了我为了生存下去任由他们对我做的事。如果他们在我面前放一块马肉,让我吃下去,我会照做。这不是他们对我做过的最糟糕的事,一周里最糟的都算不上。”
薇薇面朝那只不怎么爱说话的斑马,向后踉跄了一步。她又转向了灾厄:“他们不仅仅杀匪徒,灾厄。你也看到那个传教士的脑袋了,他们把它像战利品一样挂在墙上!如果杀了他,那他们还杀过多少?”
“咱不知道,”灾厄回答,“但,你也不知道。”
“他们把你杀掉的小马的肉喂给你吃,没准还给你吃了其中一个的心脏……”薇薇继续说。
“咱对此并不开心。”
“……而且还把那些肉卖给游商,把他们的污秽传遍整个废土,”薇薇指了指背后抱成一团的孩子们,“他们还打算把这种思想灌输给下一代……”
“薇薇……”我轻声说,声音小到听不见。不要为我辩解了,薇薇。你在老苹果鲁萨对我看法是对的,我是个刽子手。一个沉浸在死于自己蹄下的小马血河里的怪物。我就是镜子里的那个东西,没比掠夺者好到哪儿去。
只不过……我不是掠夺者,不是么?他们是坏小马,得把他们杀死。我通过杀戮让他们得到了救赎,不是么?
堕落的善良,脑子里的小马愤愤地说。
“星克镇不是什么满是小马的聚落,”薇薇说,“是个肿瘤,需要在它把毒害传得更远之前把它根除掉。”
“薇薇?”我又说了一遍,这次声音比上次大了一些,灾厄正静静盯着薇薇。
薇薇大声吼了一声:“星克镇就是一块坏死的组织!只有切除掉,废土才能开始愈合。”
“薇薇……你吓到孩子们了,”我的声音很轻,但足以让她听到。美丽的炭黑色独角兽转过身去,打了个寒颤,看着身后孩子脸上惊恐的表情,泪水开始在她的眼睛里打转。
我不是堕落的善良,我对脑中的那只小马轻声说,但我已经不像以前那样相信自己了。要么是崔克茜一开始就说对了,要么是我正逐渐变成她所说的那个样子。
干酪杰克曾对我说:如果你还没发现自己美德是什么,在你无可救药前抓紧时间吧。
我身上还有什么可救的么?
你刚刚屠杀了二十多只小马,脑中的小马说,你自己觉得呢?
我的脑袋要裂开了,我突然发现自己在哭。
灾厄转向了铁蹄,“你说?”
“我说什么?”铁蹄简洁地回答。
灾厄摇了摇头:“有……有没有什么能让咱接受这件事的方法?看在小皮的面上,咱想接受这件事……但……”
“小皮是我们的领袖,”铁蹄回答道,“这是她的号召。”
“这是……?” 灾厄眨了眨眼,眉毛在额头上挤成了条沟,“是……?他妈的!”他直接跃了出去,冲向了铁骑卫放逐者。铁蹄站在原地巍然不动。一想到灾厄胆敢威胁那个庞大的铁骑卫,我觉得甚是荒唐。
“你现在也是苹果骑卫的长老了,少玩模范小兵的那一套!”灾厄说,“你说说,换成苹果杰克,她会怎么想?”
铁蹄低沉的声音里透出了一丝危险的气氛:“阿杰是个农民。她在乎自己朋友,也在乎去救其他小马,其他时候,就是在乎苹果了。她明白烂苹果一定要除掉。我觉得真要碰上这种事,她肯定也镇定不下来。”
灾厄拍打翅膀,向后退了很大一段距离:“但……把他们杀光?”
铁蹄嘶吼着:“她不会这么做,但还有别的选择,她会把这些马抓起来,押送到和平部去,让他们接受治疗。”
灾厄点头:“咱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小皮有其他选择可以选。她可以先来找咱们,为什么不先来找咱们呢?”
我讨厌灾厄这么忽视我的存在,就好像无法忍受我在这里一样。但话说回来……我值得他忍受么?如果是他做了这样的事,我还能直面他么?
“她被愤怒遮蔽了双眼,无法理性思考,”铁蹄明确地指出,“她做错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让自己被怒火掌控了。你就是想听我说这个吗,灾厄?对,我不赞成她这么做。我希望她在冷血的深思熟虑后再杀掉那些怪物。”
铁蹄说得对,灾厄说得对。我完全失控了。
但是……他们是坏小马,他们是可怕的小马,这是他们活该。
他们每个都是么?脑海中的小马质问,就连那些孩子也是?
我已经试着去救那些孩子了!我把他们救出来了!但我对他们心灵造成了创伤。我做的这一切,与掠夺者对银贝儿做的事有什么区别?
但是,我只杀了那些为此负责的小马,那些成年小马……
脑海中的小马朝我啐了一口:卫牲所的那只年轻的雌驹呢?
我脑海里一团浆糊,还是想不起昨晚发生的所有事情。就好像眼睛被堵上之后用蹄子拼拼图一样,我的蹄子拿不住那一小片拼图,而它们正不断从我蹄子上滑下来。
扑哧,扑哧,扑哧,扑哧,扑哧,扑哧。
我只记得两次三发点射,一次打向了那个母亲,一次打向了那个父亲,我……我没有杀那只年轻的雌驹。
你确定么?脑海中的小马指出,她没和那些活下来的小马在一起,不是么?你确定没把她呛死?你真留心注意那只雌驹了么?
我应该……没有杀她……吧?
就算我没杀她,我又做了什么呢?我把昏迷的她丢在自己刚死没多久还燃着火的父母尸体旁边。真是一点都不邪恶呀,小皮。
我是邪恶的。
但她已经不是幼驹了,我绝望地想着,执着于心中的幻想,她已经有自己的可爱标记了。
避难厩式的思维方式,脑中的小马训斥,你得到自己可爱标记的时候就已经不小了。
她有星克镇的标记,她杀过别的马,她吃过马肉……
你怎么就知道她的标记不是杀了变异鳄得到的?脑中的小马反问。
她是警卫!桌子下的步枪能证明她是个警卫。星克镇上来了访客。也许他们当时不打算伤害访客,所以派了警卫去保护他们那些黑暗的秘密,准备以命相保。她就是其中一员,她知道镇上这些肮脏的、错误的事,而她却在帮忙掩盖。
脑海中的小马就此作罢。虽然赢了一场没什么意义的争论,但我毕竟还是赢了。
“去我房间里,”身后响起一个声音。不经意间,瑞特爷爷已经走到了我的身旁。我感觉自己走神了好长一段时间,“我床底下有个保险箱。把里面那本书给我拿来,我知道你会撬锁。”
我转向他,他仿佛远在天边,我突然感觉自己要窒息在这片空气里,“书里有什么?”
“是我的账簿,记着每只被他们杀了的小马,每只被他们吃掉的小马。”
薇薇听到了他的话,“为什么?”她轻声问,“为什么要记录这种事?”
“因为我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瑞特爷爷回答,“而且我脑子也不如以前那么灵光了,尤其在白天。”
薇薇闭上了眼,泪珠顺着脸颊滴下,反射着魔法护盾的微光。
“只不过,我没想到是你搞定的这件事,”瑞特爷爷添了一句。“其实,”他指了指铁蹄,“我本来还以为会是他。”
我在瑞特爷爷的阁楼上,盯着他的床,盯着地上长期摩擦留下的痕迹,盯着那副用来把他绑在床上的镣铐。
我记得自己冲进蛋羹糕点房里燃起的火焰,冲上了楼梯。在烟雾和头痛的作用下,我两度在楼梯上差点摔倒,晕头转向。阁楼里充满烟气,我不得不匍匐在炽热的地板上。空气热得令马窒息,但至少楼下面包店的天花板没着火,火还没有烧到楼上。
我咳嗽着,试着打开保险箱上的锁,但对我来说堪比登天。我摸不清每根弹子应该往里推多少。每次尝试,都会令我思维乱作一团、支离破碎。头上的痛楚就好像有小马要把道钉敲进我脑壳一样。
我飘出螺丝刀和发卡,看来得按老法子来了……
……太困难了。要么这把锁极其难撬,要么我的状态已经差到连这把锁都撬不开了。在弄断四根发卡后,我放弃了。躺在炽热的地板上咳嗽,试着让脑中的波澜平静下来。净水芯片清爽的魔法拂过我的身体,与热气冲击着,勉强让房间处在我还能待得下去的温度里。
你为什么不先去找你的朋友?脑中的小马真是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我留。
我不知道,我告诉她。
你为什么不先去和瑞特爷爷谈谈?没准就能拿到这本账簿,就能确定镇子上发生的事了。
我已经能确定了……我看过够多的证据了。
我为那些怪物杀戮过。在马林十字……那些可怜的铁骑卫……他们不必去死,他们不应该死。不该因星克镇而死,尤其不该因星克镇而死。
记忆涌现。我想起自己开枪射杀了那只乳白色的独眼小马。“我们帮过你的!”她冲着我尖叫,扔下了打光子弹的霰弹枪。记忆闪回到小马镇的桥上,我当时难道没对干酪杰克说过同样的话么?
你从来没有被迫放弃自己的原则,为了更伟大的利益。你选择牺牲你自己,变成一个怪物,因为这是正确的事。
红眼已不再是我黑暗扭曲的模糊影子……他已然是我的倒影了。我是一个怪物,甚至没有小马强迫我这么做,我这么做,仅仅是因为自己暴怒了。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他在这一点上也做得比我好。
不。
不,我不能这样下去。我不能让自己变成这样。我犯了个……错,犯了个可怕、邪恶的错。但我不是这样的。我比这更好,还能做回自己。我必须想办法让一切重回正轨,修复这一切。
你不能让小马起死回生。
不,但是我可以尽自己一生,尽自己所能弥补这一切,我能……
我是扭曲的善良……但我可以做得更好,不是么?一只糟糕的小马能有自己真正的美德么?
能,脑海中一个声音回答。我回想起了最后一次造访新苹果鲁萨,银贝儿见到丧火时,大睁的眼睛里充满惊奇,就好像一个崭新的世界突然呈现在眼前,一个美丽的新世界。
那个声音突然(敏锐!查查首字母就行了!)以幼驹的口吻说:我从未感受到如此的愉快,这种愉悦之感让我永远不愿停止微笑。
在这一瞬,我突然明白了……
也许咱是异想天开,但咱觉得咱们走后,那个小女孩在接下来的日子,能把新苹果鲁萨变得和那只鸟一样美。
……就在那一刻,银贝儿找到了她的美德。一个真正、纯净又真实的美德。如果那只曾代表扭曲的欢笑元素的小马也能变得更好,那我也可以做到。
头痛褪去,我望向窗外。天色已经微微泛亮,黎明即将来临。我在这间屋子里待了好几个小时了。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这里待了这么长的时间?
我抽出另一根发卡,这次成功把锁撬开了,远没有第一次那么难。
“你们好,孩子们!你们最喜欢的声音,dj pon3,给你们带来了今天的新闻!
第一件事,给路上的伙计们提个醒,无尽之森的大火仍然在燃烧,从辉煌谷到新苹果鲁萨这一段路都变得十分危险。我指的可不只是空气质量,虽说考虑到那里烧着的东西,也是个正当的原因。但我得到消息,有些可怕的怪物被大火从森林里赶了出来。在有进一步的消息前,任何商队都应该谨慎绕开那片地区。
现在说点其他事。
邮差小马今天给你们的老dj pon3送了封信,来自新苹果鲁萨的小呆,我非常喜欢那个好伙计。当时她听到了我在广播上提到的关于避难厩居民的两则报告以及星克镇的新闻……然后立刻给我写了封信,为避难厩居民进行了辩解。她的原话是这样:
‘我见过她发狂,在她看见小马镇的掠夺者对我、对孩子、对其他小马所做的事后,她发狂了,她掏出自己的枪,开始拯救小马。
我是她救下的小马之一,或许你也是。她射出去的子弹直至今日还在拯救小马,因为小马镇周围再也没有掠夺者活动了。
我敢讲,她在星克镇一定救了很多小马。
附:好好吃的马芬!敬心好棒!泽妮思好棒!小皮好棒!谢谢,谢谢,谢谢!’”
“你真是花了不少时间,”我刚拿着日志回去,瑞特爷爷就朝我发了通牢骚,“在里面睡着了还是怎么着?”
我把日志放在他的面前:“我……不知道。”
“我可没那么多时间等你!”他厉声说,把日志飘了起来,“马上就要日出了,脑袋灵光不了多久喽。”
薇薇躺在孩子旁边,唱着一首温柔的安眠曲。她已经把大部分孩子哄睡着了。听到老爷子这句话,她又停了下来:“什么意思?”
瑞特爷爷毫无难色地瞅了她一眼,就好像他这么一把年纪,见多了说什么都一脸淡定一样。“跟你说,我脑子不如以前好使了。得到可爱标记后,我就得到了露娜公主的眷顾,但这也阻止不了黎明的来临。”
“得到露娜公主的眷顾?”我问,显然刚才折腾那么半天,我还是没有失去好奇心。
瑞特爷爷又瞅了我一眼:“没错,就是说我脑子晚上更好使,这是个女神给我的祝福。最近几年变成了我只有晚上才能不犯痴呆。”
老马把日志飘到灾厄面前:“你还读不读了?”
锈褐色的天马看了看面前的书,摇了摇头,一把推开了。那本书飞出了瑞特的悬浮力场,落在了地上。
“不必了,”灾厄说,经过瑞特爷爷,盯着我,“这件事你做错了,小皮。”
“说这话的家伙还因为小皮看着像掠夺者就开枪打她了呢,”薇薇小声说。
“书上怎么说的不重要,”他接着说,“你失控了。”
“我知道,”我轻声道。
灾厄突然冲向我,吓得我浑身一愣,来不及反应。他冲到了我身上,抓住我。我试着把他推开,但他体格比我大,比我强壮……
他在……拥抱我?
“咱见识过你的内心,小皮,”灾厄说,把我抱得紧紧的,“咱知道你是个好小马,没准是咱见过的最好的小马。”我感到他的眼泪落在了我的身上,“如果你在痛苦和愤怒中爆发了,肯定有合情合理的原因,咱只是有点思维僵化,意识不到罢了。”
清晨的微风拂过天袭者号。六个孩子,一只年轻的雄驹和瑞特爷爷坐在乘客车厢里。这是两百年以来车厢第二次装得这么满,尽管如此,还是有不少空座。
薇薇毫不费劲说服了孩子们跟我们走。我们要把他们带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友谊城。名字里带友谊的地方肯定会接纳他们。他们要是想谈判,我还有个净水芯片可以作为筹码。
薇薇注意力现在全在我的身上。她角上发着光,直勾勾盯着我。
“要是说你有暂时性脑损伤能让你好受一点的话,我就给你开诊断证明了,”薇薇责备,“你不到十六个小时前就得了脑震荡,这段时间里就一直没好好休息过。”
“去中心城至少要在路上飞三天,”我和她理论,“路上再歇。”虽然没之前那么严重,但头痛又缠上了我。这段时间我什么都吃不下,而且也不想吃,我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能吃不吃得下饭,反正有生之年是不会再碰肉了。
薇薇轻轻用鼻子蹭蹭我:“别再责怪自己了,你得原谅自己,你看……你没做错什么事。”她用蹄子托起我的脸,让我直视她的眼睛。“我了解你,小皮,我看得出来,这件事发生后你就一直在责怪自己,没准刚发生的时候心里就已经开始这么想了。你不是怪物,也不是恶魔。只不过是一只爱着、关心着他们的小马,只不过是看见太多暴行后再也受不了了而已。公主们在上,如果我们都和你一样就好了。”
“薇薇?”她的声音让我有点担忧。
她低下头,角垂向地面:“如果说这里有小马是怪物,就是我了。”
“什么?不,这……”
“昨天你杀了一群以杀戮和吃同族为生的小马,”她轻声说,声音中透着悲哀,“而昨天,我却把自己爱宠的生命看得比小马的性命还重要。”
我迅速摇了摇头,这回轮到我托起她的下巴让她直视我了:“你把团队里一个被宠爱、有自己思想和感受的生物的命,看得比开枪打她的那只小马的命更重要。”
薇薇湿润的眼里透着感激的神色,什么都没有说。
“这些标记是什么?”铁蹄问瑞特爷爷。虽然灾厄把日志扔到了一边,苹果骑卫的领袖却认认真真端详起了那本日志。
“你说啥?”瑞特爷爷问,“嘿!你怎么拿到我日志的!”
“你给我的,”铁蹄耐心平静地回应。
“噢,”他转头看了看,“我们正在离开星克镇,是吧?”这已经不是瑞特爷爷第一次对所处环境的变化感到惊讶了。
“是的,”铁蹄回答,“现在请你解释一下这些标记是什么意思。”
瑞特爷爷仔细看了看日志:“这些标记,代表我在过路小马被杀掉前警告他们离开那里的次数,每有一个标记,就代表我说了一遍‘我有把霰弹枪’。”
“我懂了。”
“从他记录自己向其他小马警告了多少次来看,” 泽妮思靠过来偷偷对我说,“我怀疑他并不期望那些小马能够获救,他是在准备自卫。”
瑞特爷爷端详了铁蹄一会儿,“你就是他,对不?”
铁蹄抬起头:“你说什么?”
“你是圣骑士铁蹄!”他大喊道,“我记得你!你就是我女儿一直想睡的那个尸鬼。”
薇薇耳朵竖了起来。我用蹄子捂着嘴尽量不笑出来。铁蹄闷笑了一阵,试着把自己注意力转回到日志上。
“你一定是记错了。”
“没有,是你太木讷了,”瑞特爷爷坚持说,“你一直都没注意到她就在那儿,你总是在思念你的苹果杰克。”
铁蹄感觉有点意外:“我认识你么?”
“文士瑞特,”瑞特爷爷顿了一下,“前文士,女儿怀孕后我就离开了铁骑卫。”铁蹄急促跺了一下,瑞特添了一句,“不是你的!是星克镇那谁的……”
铁蹄慢慢歪了歪头:“文士瑞特,变形术,在女儿那件不光彩的事发生后就离开了铁骑卫,我现在想起来了。”
瑞特爷爷的面色黯淡了下来,点了点头。
“你知道变形术?” 泽妮思问。
“对,铁骑卫一直想研究出一种能把装甲变成衣服,再变回去的法术。我告诉过他们不可能,因为装甲上已经附过魔了,”他看着好像突然来了兴致,“你想的话,我可以把你的步枪变成一根棍子。”
我有把霰弹枪。
“我没有步枪,”泽妮思说。
“哦,”瑞特爷爷转向我,“你呢?”
“你能把它变回来么?”我问。
“呃……不能。”
他有根棍子。
我目光越过他,看见了我从咖啡豆小店拉出来的那只年轻的雄驹。旅途开始后他就一直躺在天袭者号一个座位上,静静盯着我。
你身上没有星克镇的标记?我回想起自己之前问他,差点都快因解脱而晕厥了过去。
没有,他缩在自己房间的角落说。上周我本该杀掉一只雌驹吃了她的心脏,但……我做不到。对不起,我知道我应该这样做,但爸爸很愤怒,他……幼驹表情突然一变。你杀了我爸,对吧?
他流露出了一种奇怪的眼神,并非责怪,而是一种……顺从。
现在他终于开口说话了:“明镜晶晶(clearglass)怎么样了?”
我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是星克镇唯一一只和他年龄相近的小马,那个年轻的雌驹守卫。那只我没打算杀的小马……我现在确信了,我没过脑子把她扔在了那个地方,让她窒息而死。我内心缩了一下,思索着自己应该如何回答。
“我杀了她,”这句话并非出自我口。我转过身,惊讶地看着铁蹄。
“马上到友谊城了!”在我们俩来得及说话前,灾厄喊道。
“这回让我跟他们交涉,”薇薇对铁蹄说,“你的谈判风格有很多地方有待商榷。”尸鬼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前一晚发生的事对他来说很沉重,但对他来说,星克镇发生的事并不是他心灵上最大的负担。
我站起来,试着稳住身子,一阵眼花缭乱。眩晕过后,我走向窗边,眺望着友谊女神像。由绿色金属铸成的巨大雕像凝视着马哈顿港口,那座雕像矗立的小岛上住着一整个镇子的小马。我能看见雕像被锈透的地方向外发出点点灯光。友谊城。
灾厄向左做了个大横滚,躲开了炮弹,我被甩到了半空中,撞上了车厢里的长椅。
“简直不敢相信友谊城在向我们开火!”我大喊。
下方传来一阵响亮的咔嚓声,紧接着是砰砰声。弹头在离我们几米远的地方爆炸,留下一团黑烟与烈焰。在友谊女神像冠冕上的窗户向我们开火的小马不是什么大威胁,但那些岸防炮发射的炮弹就另当别论了。
“你没怎么听广播吧?”铁蹄低沉地说,“你朋友dj pon3对星克镇的大屠杀颇有言辞呢。”
“什么?!”
又一颗炮弹在空中爆炸。灾厄急促横滚,又把我抛出了地板。薇薇在孩子周围升起了护盾,防止他们被甩飞。“不能在这儿降落!”灾厄大喊,“咱们得返航!”
“看来你在马林十字放走的两个铁骑卫,对星克镇发生的事添油加醋了一番,”铁蹄挖苦。
我的心就要死透了。敬心……我的女神,敬心现在对我是什么看法?她恨我么?
“如果你一会儿想听,我已经把广播录下来了。”
我想直接奔向她。我想命令灾厄直接飞向十马塔,但……
但我不能这么做,我已经耽误太长时间了,我们需要去中心城,去解决“女神”,还需要留意红眼。现在单单是红眼,就已经威胁到几千只小马的生命了,而我已经在试探他耐心的底线了。
我想了起来,在自己保留下来的那段帮蹄诊所的记忆片段里,有一个想法:唯一能确保红眼听从我的办法。我当时不知怎么和红眼交谈了一番,很可能是通过他营地里某只小马或狮鹫。我希望自己当时成功说服了他,让他知道我自己有一个计划,而我需要时间,大量的时间。
更重要的是,敬心需要知道星克镇的真相,需要知道一个她能够相信的真相,而我是最不配告诉她真相的小马。她需要从一只不像我这样带感情色彩的小马口中获知真相。
她绝不可能从我这里得到真相,从我这里得到的一切信息都是被玷污了的。如果她没有得知真相……或者……在知道真相后憎恨我的话……
这会杀掉我,但我会像尸鬼一样继续走下去。如果我失去了敬心,也只是失去了一个自己本就不配得到的存在。即使整个废土与我反目成仇,即使所有小马都恐惧忌恨我,也不会停下我竭力让小马国废土变得更好的脚步。即使意味着我会永远被视为一个万夫所指的恶棍。
灾厄带着我们飞离了友谊城。
在马哈顿废墟降落后,我们稍微等了一个小时,之后徒步前往港口。薇薇带领幸存者们走上了友谊大桥,而我们剩下的小马则留在了后方,在一个观察平台上远远地观望。她的独角亮起,把松软干酪长老的维生舱飘在身后,丧火停在维生舱顶上,享受着顺风车。
友谊大桥曾是连通马哈顿和那座岛的开合吊桥。我惊讶地发现,它仍然那么完整。桥上虽然有些塌陷,但看起来都不到一百米,塌陷区域也都搭着绳桥。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我沉思,透过双筒望远镜看着长长的绳桥。就算那些是用独角兽的魔法做到的,也算得上一项壮举了。灾厄拍了拍我的肩膀,微笑着扑腾了一下自己的翅膀,暗示着我。
“噢,哈,”不知何时,至少有一个黛茜派在友谊城里安了家。
透过双筒望远镜,我看到友谊城的小马把他们那一侧的吊桥升了起来,固定住了,只有他们那一侧可以控制吊桥的升降。我看着薇薇、瑞特爷爷和孩子们接近了马哈顿这一侧吊桥的边缘。
这次只能是薇薇,只能是她自己一只小马独自前去。dj的警告也给泽妮思和灾厄戴上了危险分子的帽子,而且也只有薇薇有谈判手段能让友谊城的小马接受星克镇的幸存者。
她也并非孤身前往,丧火还陪在她身边呢。我突然想起丧火在吠城给我带来的慰藉。
在身后破碎的建筑残骸上,泽妮思架起了火堆,和铁蹄轻声谈着什么。
“事发后,你指责那些食马族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她轻声说。
“我是个尸鬼,”铁蹄回答。
“我是只斑马,”她回应,“我和医疗小马一样都是素食主义者,但你对星克镇生存策略的看法比我更充满敌意,为什么? ”
“僵尸吃马肉,是因为他们是怪物。”
斑马点了点头:“我懂了。”
我们就这么看着,等待着。他们离我们很远,但我觉得我能看到薇薇举起了蹄子。我曾听其他小马说过,那里有个可以让她和岛上警卫通话的内话机,如果后者愿意听的话。
铁蹄走到我旁边坐了下来:“灾厄,介意我和小皮单独谈谈么?”
灾厄看了他几秒,点了点头,飞去了泽妮思煮东西的位置,我紧张地看着铁蹄。
“明镜晶晶的事?”我慢慢地问。
“你让一个和此事无关的游商去了地下室——他在那里很容易被困住,考虑到你还放过了一个警卫……”他回答,“同样,你也让我们去看地下室,如果头脑清晰的话,是不会犯这种战术错误的。”他看着我,“所以我才知道你当时情绪失控了。”
我闭上眼睛转过头去。
“慢慢消化这份痛苦吧……”他严肃地说,“你昨晚的所作所为,会在余生里不断折磨着你。”
我点了点头,有点想哭,但哭不出来,不值得为我自己流泪,也不值得为星克镇的小马流泪。虽然我的行为吓到了我,向我展示了自己可以成为、也短暂成为了那种怪物,但毫无疑问,星克镇需要被……净化,就像那些掠夺者或奴隶贩子一样。如果有谁值得我流泪,也是那些我救下来的小马。昨晚发生的事就像我自己用刀在身上割了一道深深的伤口,让空虚伴着绝望与自厌在灵魂上化了脓,但我渐渐用决心填补上了那个空虚。
铁蹄眺望着远处的港口:“我需要谢谢你,小皮。”
“谢什么?”
“谢你的失态,”铁蹄说,让我大吃一惊,“一直以来,你都是一只值得敬仰的小马。让我也想成为一只更好的小马,但是……你实在过于出类拔萃了……”他看着我,“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抵达的标杆。今晚,你让我更容易地接受了过去的自己。”
我就这么看着他,心里扭作一团,不知如何是好。一滴雨点落在我的角上,紧接着另一滴溅到了我的鼻子上。
铁蹄转过身,遥望着港口,细雨开始淅淅沥沥下了起来。最终我也转过头,举起望远镜。我看到丧火正飞向那座小岛,爪里带着什么东西。我知道一定是那本日志。
“晚上好!
这是dj pon3,有不少新闻带给大家!马林十字和星克镇有了重大的消息。我的助理在过去几小时里和当时在星克镇的一个游商谈了话,他差不多完整目睹过那里发生了什么。
首先,最重要是,听起来我们的废土救星并没有堕落。虽然事件经过可能有点曲折,但,请听我讲完:
伙计们,星克镇的小马是食马族。你没听错,他们吃小马!如果还不能让你觉得恶心的话,他们还一直把小马肉当变异鳄肉卖给你们。最近吃鳄肉串了么?确定自己吃的是鳄肉么?我的女神,我还以为废土上糟心的事儿自己已经见得够多了。
然后我们的避难厩居民发现了真相。不幸的是,事情细节到这里就有点不清楚了。我们女英雄向那个游商展示了那里的真相后,他头都没回一溜烟地逃离了那里。
但是那个游商可以告诉我们,在撕破脸皮之前,星克镇的小马正在款待我们的女英雄,提供给她食物与休息的地方,没错,你多半已经猜到菜单上有什么了,在我们的女英雄知道真相前,她尝试帮助星克镇。她去马林十字谈判,让那里的铁骑卫为小镇提供净水,但还没等我们的女英雄有机会和他们交谈,那座断桥的铁骑卫就向她开了火。据游商说,那个场面可真是一场灯光火舞。
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但这让我开始怀疑马林十字到底发生什么了,这也让那两个来自马林十字的目击者对星克镇事件的证词饱受质疑。
如果有新消息,我会马上告诉大家,但现在,我觉得大家都可以好好松一口气了。
接下来是甜贝儿的歌,歌颂废土的伟大真相……”
雨下了整整两天。我们飞越山前的丘陵时,雨依旧铺天盖地下着。黑黑的断崖仿佛凭空而生,支撑起上面庞大的基底,被雨水遮盖的上方,就是小马国的前首都,中心城的残骸。
我们都浑身湿了个透,但最惨的还是灾厄。
我打了个寒战,身上的避难厩多功能马铠像是粘在了身上一样,身上的毛皮夹在湿漉漉的衣服和皮肤间真是难受,但也比之前几天强了不少。今天早上,我终于不头疼了,是这么多天以来思绪第一次这么清晰。
薇薇告诉我,我的脑震荡已经痊愈了,但她还是想让我多休息休息。自她从友谊大桥那里回来后,我就一直在休息。正如友谊城的名字一样,它友好地接收了星克镇的难民和松软干酪,没有索取一点报酬。他们就像小马本该做的那样,只想帮助其他小马。
我让丧火给他们带去了一个净水芯片,并不是作为收留难民的报酬,而是作为一个礼物送给他们。
另一个净水芯片目前安安全全装在二十九号避难厩里。我们离开那里的时候,星骑士枢纽正说她打算重启童子军计算机。现在有了超控密码,枢纽相信他们能够重写童子军的程序,把它变成顺从有益的管理者。
她还没决定好如何处置马林十字。铁蹄给了她一点建议,但让她自己去决定怎么做。我相信那里的谈判失败后,铁蹄也有点想远离那个地方。
我盯着自己的前蹄。随着不断接近中心城,一个迫切的问题正摆在我的面前:我的哔哔小马。在进入中心城前,我们应当把所有东西都摘掉。护甲、鞍包……这些东西,我都该用魔法飘着。
但是我不能飘着哔哔小马。说实话,它的确能“飘着”,但那样的话,这个东西就成了一台花里胡哨的收音机了,只有直接接触身体才能使用视觉强化魔法。虽说我有合适的工具可以摘掉它,但没了它,面对我们将要涉足的危险地域,我自己就发挥不上什么作用了。我能这么做吗?为了防止自己永远和自己的……可爱标记融为一体,应该让朋友们暴露在危险之中吗?
“眼睛睁大点,留意一下能落地过夜的地方!”灾厄声音透着雨声的怒吼从前方传来。说实话,比起安全,我们更希望身上能干下来。
我们都走到窗边。我举起望远镜,但没什么用,只让灰蒙蒙的雨雾显得更近了一些。
铁蹄突然跑到天袭者号的前端,顿了一下后,他转向我:“小皮,能把我弄到车顶上么?”
“你能站在车顶上么?”薇薇关心地问,“虽然顶上有支撑架。”
“出什么问题了?”我问,启动了视觉强化魔法后,我发现了问题所在。通过瞄准魔法,我能看到好几个敌对目标,至少有十几个,都是空中的目标。地上还有……三个友好的目标。正当我忙着计数的时候,一个敌对的目标在友好的目标面前闪过,熄灭了那个光点。现在只剩两个友好的目标了。
“灾厄!”我喊道,抽出了狙击步枪,“尽可能靠近他们!我们得看清自己在打啥!”
我飘起狙击步枪,启动辅助瞄准魔法。瞄准魔法可不在乎下没下雨。我的视觉强化魔法很快就识别出……
血翼,大片大片的血翼。正在攻击地面上两个逃窜的生物,在我看来,他们都没有武装。
我开火了,绝不能让友好光点的数目再往下减一了。
“大家好!还有醒着的么?现在是夜间特别新闻!
我正在无线电另一边联系瑞特爷爷,一个星克镇的长期居民,也是友谊城的新居民。他来为我们揭示星克镇三天前的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戴好你们的帽子,找个地方坐好,这是个很长的故事。
但是首先我有一句话要说,说给我们的废土女英雄,我们的光明使者:
对不起。
当你阅历跟我一样多时,当你见过无数的英雄失败堕落后……你就很难往好的方面想。 即使你知道外面有一只值得自己去信任的小马,也很难让你继续信任下去。
你没有让我们失望,避难厩居民。是我让你失望了,我向你表达最诚挚最深切的……
一只面包机维修小马曾经告诉我,她会一直收听我的节目,收听我传递希望的消息。仔细听好了,避难厩居民,这就是最诚实的真理,我直接将它传达给你:
传递希望的消息?就是你,你就是我的消息。
好的,接下来,瑞特爷爷,给我们讲讲今晚你想和我们分享的那本书吧。
……
这不是书,这是日志。一本记录星克镇小马做的每件坏事的日志。等我读完两页,我保证在座各位都希望自己当时能在那里做那个小姑娘为你们做的事……”
蹄注:已达到最大等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