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泽妮思
“交朋友不能决定小马国的命运。”
斑马。
小马国的仇敌,那些生物屠杀了我们数以万计的同胞,用毒雾和野火炸弹摧毁了我们的土地。
那些经常被描绘成恶魔般、梦魇般几乎没有灵魂的生物,根据印象部的宣传,正是小马美德的反面。
“对呀……”我想,望着外面封闭的竞技场,小马在残忍的奴隶项目中互相杀戮着,“……因为我们小马就是那么高贵。”
把泽妮思的种族两个世纪前犯下的罪行全部强加到她身上,公平吗?无异于把小马们对他们的暴行都怪罪到我的头上。
我有自己的罪恶要承担。
如果那个叫黄水仙的掠夺者没能把她打倒,我便会与那只斑马战斗。要么杀死她,要么死于她的蹄下。最有可能是后者。我被剥夺了所有可以当武器的东西。即使好不容易搞到的螺丝刀也被收走了。我只有我的角、我的蹄子、我会的唯一一种魔法、辅助瞄准魔法,以及我的格斗技巧,坦率地说,惨得不能更惨了。如果我能活下来,简直就是奇迹。
然而我曾创造过奇迹。红眼的意图是:要么我死,要么我被迫杀死其他奴隶——那只斑马只是众多奴隶中的一个——为了自己的生命而牺牲自己的信仰,这样我才能活得够久,去杀掉红眼。
任何选择都将会是他的胜利,就算是后者,就算我真的杀了他,也顶多是一次代价惨重的胜利。
我想起了镜子里的景象。一个掠夺者小皮,浸泡在血泊中,奄奄一息。那不是我的灵魂,这点我非常确定!但……我知道自己可以成为那样的小马。我已经沉浸在杀戮之中。
我意识到自己就是干酪杰克,被迫做出选择,要么违背良心,心怀愧疚地苟活于世,要么选择死去。
我需要第三个选择。
太阳的热量透过乌黑的云层炙烤着吠城,加上点缀其间的些许红色,宛如地狱。黄水仙坚定地站在原地,沉重地哼着鼻息,煤块面目全非的尸体还在不停渗出鲜血,浸透了水仙蹄子周围的地板。
水仙的掠夺者朋友——血红的尸体,就躺在不远处,她的血液已经干涸,开始结块了。
水仙凝视着她,我可以看见他脸上流露出的痛心。我意识到她会一直躺在那里,在炎热的天气里炙烤着,直到所有战斗结束。我想尖叫,他没什么时间去哀悼了。下场战斗已经开始了。
水仙转过身,目光锁定在叫“泽妮思”的斑马身上。在小马国废土,这是极为罕见的场面,甚至比一只天马都要罕见。
“泽妮思来‘陷坑’已经好多年了,”我后面的蓝色小马说,“我们在北边炼金屋里一起工作了大约三个月,主要回收火焰喷射器燃料。一直以来,她从没说一句话。我听说,那些抓住她的奴隶贩子在她说了些冒犯他们的话后,就把她舌头割掉了。”
四号顿了顿:“毕竟她是斑马,她说个‘你好’大概都是极其恶劣的冒犯行为。”
我看着斑马上前几步,走向水仙,低下头,向自己的对手表示尊重,着实让我吃了一惊。
水仙不这么认为,他看到了机会,立即采取了行动,一个转身扬起后蹄狠狠踹向她的脖子。斑马中招倒下,趴在地上。
水仙转过身,立住后蹄,抬起两只前蹄,眼看要砸在倒地的斑马身上。泽妮思突然一个翻滚,仰卧在地将后蹄踢了出去,凶残地命中了立姿陆马暴露在外的腹部。水仙摔倒了,捂着自己肚子,不时咳出带血的唾沫。
斑马从地上跳了起来,稳稳地站住。
水仙咕哝了几句,重新站起来,斑马俯下身,一只前蹄撑地,转身伸出后腿扫向他的四肢,他又重新倒下了。
我目不转睛地瞪着,下巴几乎都要掉在地上了。我看着斑马流畅的动作。她不像在打架——更像一种打斗的艺术。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
“呵,看起来像陨落凯撒式(fallen caesar style)的风格……我这方面并不是专家,”四号漫不经心地赞叹,他看见我一脸茫然,眉毛一下子扬到天上,“别给我说你入坑时没有看过几本《斑马武艺(martial arts of the zebra)》?那你希望能怎么赢?”
“不……不,”我结结巴巴地说,我在废土上遇到的所有书中,不知何故唯独错过了这一本,“当然没有……”我转身,把注意力移到战斗中。
水仙重新站了起来,绕着斑马转圈。斑马看着他,等待他的攻击,她的沉着冷静令马不寒而栗。他猛扑过去,斑马身体向下一沉,飞起一蹄正中他的胸膛,利用他的自身的动量让他从头顶飞了过去。水仙重重砸在泥地上,四肢张开。
她的战斗技巧要高超得多,这不公平。
但水仙更强壮,招式也更卑鄙。
泽妮思小心翼翼地接近。我怀疑她想趁屎黄色的雄马脸还扎在土里时结束战斗。水仙颤抖着,似乎精疲力竭了,他呻吟着,想用腿撑起自己,但腿只能无力地从身体下方滑出。
他的虚弱是诡计。当泽妮思离得够近的时候,水仙突然在地面上扭起来,扬起一片尘土,把大团泥沙踢向泽妮思的眼睛。她嘶鸣起来,向后退去,显然睁不开眼睛了。她的身体摆出防御姿态,随时准备接下任何攻击。
但水仙显然看到了她没有看到的东西。他没有转身攻击她,而是向前冲去。我听到未引爆的地雷的滴滴声,他踩上了一个地雷,立即用后蹄把它踢向斑马。
泽妮思也听见了,尽全力向旁边一扑,地雷在半空爆炸,距斑马大概两只小马的身位。虽然不足以致命或致残,但足以让她跌倒。冲击波一下子把她掀翻了。
我不停地喘着气。
“噢,她能承受的远不止这些,”四号评论,“棚屋里,奴隶贩子经常虐打她的背,对她无刑不施,以此为乐。不过这样,我们其他马也能好过一点。”
我的毛都竖起来了,不寒而栗,一方面是因为他的话在脑海中形成了恐怖的画面,另一方面是因为屁股上的刺痛感,奴隶贩子涂在可爱标记上的粉末开始用牙蚕食着我的肉体了。
“见鬼,我记得有一次,一个独角兽奴隶搞砸了回收工作,还让火把自己点着了。奴隶贩子开枪杀了她,免得跑来跑去把那里全烧了。火熄灭后,为了好玩,他们砍下了独角兽的脑袋,用它来强暴了那只斑马。”说到这里,四号流露出了一丝厌恶,他还算正常,而我极度惊恐地瞪着眼睛。“说起来,那件事之后,她就自愿加入了‘陷坑’竞技场。”
泽妮思挣扎着站了起来。水仙没有利用空隙继续进攻,而是跑去触发另一个压板。上方桶上的锁咔哒一声打开,底板晃开,一堆发着绿光的污泥落了下来(“没错,大部分桶装的都是那些,”四号评论)。砰地一声,一件沾满污泥的大家伙也掉在了地上。水仙躲开了,但依然有几滴溅到了他。他立即发出一声嚎叫,跳来跳去,抖掉了那些发光的废料,转身看向自己的奖品。
一把自动斧浸在一滩绿色的发光液体里,闪闪发光。水仙做了个鬼脸。从他对那几滴落在屁股上的液体的反应来看,应该不会愿意把那个黏糊糊的东西放进嘴里。
泽妮思又开始小心翼翼向前移动,显然已经看清了他的战术,绝不愿意和他在发光水坑附近交战。他们绕着水坑面对面转起圈,两个都试着和那摊污泥保持距离,泽妮思离得更远一些。
看台上的小马们开始齐声跺蹄,“打!打!打!”
水仙动了几步,设法绕到煤块尸体附近,而泽妮思就在水坑另一侧。他一个冲刺越过煤块尸体,扬起后蹄……
煤块的尸体被他踢飞了出去!
污泥顿时飞溅出来 !一些绿色污泥涌向泽妮思,斑马以不可思议的反应闪到了一边。
她冲向了水仙。
那大块头见她冲过去,俯下身,想守住自己的阵地。当她进入攻击范围的一瞬间,他扬起两只后蹄重重踢向她。
但泽妮思腾空跃起,越过黄水仙,用一只蹄子重击了他的后颈部。又以一个优雅的翻滚落地,站起,面对着他。
水仙似乎被冻住了,眼睁睁地盯着她,一动不动。
“麻痹之蹄!”四号惊呼,“绝对是陨落凯撒式。”
她一蹄就能瘫痪一只小马?我他妈怎么可能打得过她?
水仙轰然倒下,泽妮思走到倒下的小马身边,悲伤地凝视他因恐惧而瞪大的双眼。观众开始拍着蹄子呼喊:“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斯特恩叫了出来,声音被古怪地放大了:“终结他!”
斑马一只蹄子放在他的脖子上,低下头,在他耳边嘀咕一会儿。然后咬住了他的鬃毛,猛地把他脑袋往后一拉。我听到了水仙脖子断裂的声音。
泽妮思松口放开了死去小马的鬃毛,快步走向竞技场中心,等待着她的下一个对手——我。
正午的闷热令我窒息,吠城上空被厚实毛毯一样的云层覆盖。我断了的肋骨隐隐作痛,屁股上的刺痛感也越来越严重,我不得不抹去眼中渗出的眼泪。
泽妮思站在原地,哀伤地注视着我蹒跚迈入竞技场。
现在我进来了,不再透过大门观察,我可以看到‘陷坑’竞技场更多细节了,但和大门内看见的没有多大区别。这里有第三个入口——一扇双开门,门后可能有一队奴隶贩子守卫时刻待命,一旦出现任何麻烦的迹象,就会冲进溜冰场里。我看到斯特恩就站在露天看台后边的一个高台上,高台四面围了防御掩体,她头戴一副奇怪的战前耳麦,我猜是用来放大声音的。她还带着反器材步枪,背在鹰爪护甲后面。我看到看台上的观众愉快而期待地望着竞技场,还注意到有些甚至还在吃零食,顿时怒不可遏,那些小马肯定也不想空着肚子看我被残忍杀掉吧。
“我在试着救你们所有马!为什么!?”我冲着他们大吼。一时间,明白了红眼是如何名正言顺让这些小马受着苦,只为建立更好的世界。我不同意他的方式,但我可以理解。
看到了吧,小马驹?黄玉先生曾说,看看你们小马当时对同类都做了什么,再看看你们现在对同类又做了什么,你觉得你这可悲罪恶的种族,除了成为龙的食物,还有什么其他的价值?
我试着回想自己当时的回答。
泽妮思走近我,我看见她条纹皮毛下藏了许多伤疤。她的可爱标记(不管是什么,反正就是斑马可爱标记位置上的图案)是一团杂乱的波浪线,看上去更像复杂的象形文字,而非正常的可爱标记。她的右臀看起来被马用雪茄烫过。
她走近我,低下头,用着同样的姿势,我之前觉得是表示尊重,然后泽妮思非常轻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轻得只有我自己能听到。
我愣住了,呆在原地。奴隶主用死马的独角强暴她的时候,斑马都没开过口,却为我打破了自己沉默,确实是一种尊重的表现。
当然,我意识到,她一直沉默不语,是因为说任何话都可能导致失去舌头。她为我破例开口,是因为我马上就要死了。
我还意识到,她的话有效降低了我的警惕,不过已经太晚了。
泽妮思用前蹄袭击了我,正好击中我受伤的体侧。我听见也感到自己的肋骨完全断掉了,还刺进了肺里。我倒下了,顺着打击的力量向后滑行。我挣扎着想要呼吸,整个世界都天旋地转。
好像她知道攻击哪里才能造成最大的伤害一样。(与水仙恰恰相反,那大块头是知道攻击哪里会造成最大的痛苦。)
我望向天空,一缕红雾渗进视线边缘。我看到狮鹫在上空飞来飞去,爪里握着步枪。我能听到两百多只蹄子的拍蹄声,看台上的小马正叫着让她杀了我。
阴影笼罩住了我。我转过头,看见泽妮思用后蹄直立,抬起两只前蹄,正对着我的脸,准备使出干净利落的最后一击。
我喘息着,独角闪出光芒,用蹄子对地面踢了一下。我用悬浮魔法包住自己,让自己尽量失重,我就像被踢中的气球一样从地上飞了起来。斑马蹄子重重落在我脑袋刚刚在的位置,在泥地上留下了一个印记。
“等等!”我又喘了一口气,挣扎着呼吸的同时还得保持住悬浮魔法,几乎精疲力竭,“我们……我们没必要这么做……”
斑马抬起头望着我,神情流露出顺从与怜悯。
“请……不要再做他们让你做的事了!”我慢慢往地上降,泽妮思看着我,等着我回到她的攻击范围里,“加入我,我们可以一起逃走。”
泽妮思轻哼了一声,表情让我明白,之前有很多小马曾对她这么提议,我怀疑没有一个真正成功的。
“打!打!打!”众马喊叫。
“我有一个计划……”我提议,试着让自己听起来比实际上更有信心。过去几天里,我计划的成功率都称不上乐观,整个计划的发展完全偏离了我的预期。
事实上,我太自大了——过度骄傲于即兴发挥的能力,沉浸在自己过去的胜利中,自命不凡,我真以为自己可以赤手空蹄深入敌后,仅凭自己口才……取得胜利。我让长老相信这是唯一的方法,因为这样我能保护我的朋友。反之,我成了一个奴隶,现在正拼命让自己飘在空中,想要逃过斑马毁灭性的蹄子打击。
是时候重新规划了,希望可以想出一个不那么蠢的计划。
泽妮思跳了起来,一只前蹄击中了我的胸脯,疼痛在我身体里炸开!我尖叫一声,魔法瞬间破灭,我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斑马落在我的面前。
我可怜兮兮地大口喘着气,抬头看见她退了一步,准备用后蹄蹬我。
我的角再次闪光,在绝望中用念力包住她的喉咙,开始收紧。
我开始掐住她,泽妮思想踢向我未受伤的肋骨,但窒息让她完全偏离了目标,而我也学会了闪避。
我进一步收紧念力,斑马已经摇摇欲坠了。我的念力快要耗尽了,但压碎她的喉咙还是可以的。我不想杀了那只斑马,但必须让她脱离这场战斗。
泽妮思摇晃着,双眼突出,鼻孔扩张。有那么一会儿,她表情中流露出的恐惧和水仙临死前一样。随后渐渐变得屈服,停止了挣扎,凝视着我,告诉我自己已经接受了我的胜利。
然后就晕了过去。我放开她,她像一袋苹果一样倒了下去。
“真扫兴!”斯特恩的声音喊着。
我周围呼啸着雷鸣般的拍蹄声。
“杀!杀!杀!”
我挣扎着站直身子,痛苦地喘着气,抬头看着马群。我讨厌他们,讨厌他们每只小马。
我快步走到倒下的泽妮思身边,她还在缓慢地呼吸。
我抬头看了看桶,独角又发出闪光,我用悬浮力场包住了其中一个,但它被牢牢固定在笼子顶上,我的念力还不够强,无法把它扯下来。
斯特恩似乎察觉到了我在做什么,她抽出了反器材步枪。“终结那个东西!“狮鹫命令,斯特恩难道就不能把泽妮思叫“她”吗?
我突然想起了桶是如何打开的。我不需要把它们整个都扯下来,只需要轻轻压一下弹簧锁,压弹簧很容易。
我的角闪烁着。
斯特恩握着反器材步枪,透过瞄准镜盯着我,“现在赶紧终结那个东西!”
桶上的弹簧锁打开了,所有的桶。
哔哔小马发出急迫的滴滴声。四号预测的没错,大部分桶里都是绿色的发光污泥。还有武器。一些桶里掉出了战利品,收割死亡的工具如骤雨般落下,有一根魔能长矛,一把剑,一个链锯(链锯?!),甚至还有几支枪。我任由它们落在地上,我想要的是辐射污泥。
发着冷光的粘稠物几乎不透明。我把它们聚在一起,摊开铺在了笼子内侧,形成一大面发光的绿色幕布,薄如膜,但足以让我藏在里面。我不打算让狮鹫或奴隶守卫射中我,于是立刻转移到新的位置,如我所料,斯特恩向我刚才站的地方开了一枪。
我感到眼里渗出泪水,胸口的疼痛在剧烈燃烧,同时集中注意力在那么多物体上,让我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在溺水一样。
我用念力包住自己,让自己失重,再把念力扩展出去,把斑马也包起来。我从来没有迟疑是否要带她离开,将她留在这里的念头从未进过我的脑海。
我视野一片模糊,强迫着自己保持专注。我角上的光闪得更亮了,一层耀眼的光芒从角上迸发出来。我突然想到,眼尖的狮鹫也许能透过污泥幕布看见角上的闪光。
但我需要保持足够的精力,积攒足够的能量,再放出另一招。我还需要更多的时间。
我用念力拿起魔能长矛,卡在竞技场内的那扇双开门上,几秒后,奴隶贩子便开始激烈地撞门,想要冲进来。
幕布变薄了,顶部开始陆续出现一些缺口,一个缺口几乎就在我正上方,露出了我先前注意到的笼子活板门,仅仅用一把简单的挂锁锁住。我蹬了一下地面,让自己向上飘去。我眼睁睁地盯着挂锁,现在没有任何发夹,螺丝刀也被拿走了。
我应该不需要它们。
操控视线之外的多个物品非常困难,但我曾抽出了藏在麻袋里的蹄雷的插销。而我对锁很了解,很清楚里面的锁芯和内部的结构,应该能用魔法来解决掉一把锁。
我使出了魔法,柔和的光芒罩住了挂锁。独角爆发出更亮的光,第二层光芒又罩住了第一层,我脑袋上涌出大量的光束。
我感到一颗子弹擦着身体飞过,紧接着是一声枪响。下方,奴隶贩子不停地撞门,已经让魔能长矛变形了。
我仍在向上飘去,带着昏迷的斑马一起,我们正接近笼子,但上升速度令马忧虑地放缓了。上方一只狮鹫开了枪,子弹打在了笼子的一根铁棒上,爆出一阵火花。
“我能做到!“我反复对自己说。
第二枪射中了门,就打在距挂锁几寸远的地方。
我骗谁呢?我都快呼吸不了了!我的魔法在衰减,周围的幕布不断缩减、摇摆不定。
不!“我能做到!”
我终于把锁芯转到了正确的位置上,挂锁开了。我的视野再次模糊起来,差点就搞砸了一切。
魔能长矛断成了两节,下面的门一下被撞开了,奴隶贩子跌跌撞撞涌进了竞技场。
我慌忙取下挂锁,推开了门。不一会儿,我们就穿过了门,我尽可能向笼子外围跑去,用自己还幸存着的肺全力呼吸,我紧紧包住自己和泽妮思,丢掉了所有东西。整个身子都极度痛苦,极度疲倦。
枪声此起彼伏,子弹不停从我头顶和蹄下射过来,击中了身边的笼子。我不停改变路线,曲折前进,尽可能让自己成为很难被射中的目标。我正接近笼子的边缘。
溜冰场位于吠城欢乐农场的尽头。幸运的话,我从这儿一跃就可以跳出围栏,这样可以在自己和那些不会飞的奴隶贩子中间设置一道屏障了。
到达笼子边缘比预想的要快。我跳了起来,胸口的疼痛让我尖叫了一声。我们跃进了下方的游乐场。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跑错了方向,心瞬间沉了下去,这一跃反而把我带进了欢乐农场,而不是远离它。
一阵撕裂般的剧烈冲击从右前腿传来,伴随金属的刮擦声!紧接着是斯特恩反器材步枪的枪响,我的腿一下子呈现出一大片痛苦的红色痕迹。子弹没射中,仅仅击中了哔哔小马,但那股力量感觉像要直接粉碎掉我的腿一样!
悬浮力场消散了,我落了下去,掉到了一组比下方游乐场高出好几层楼高度的轨道上。
我呻吟着,感觉周围的世界正有节奏地起伏,好像骑在一台洗衣机上。世界看上去疯狂地倾斜着。我呼吸很微弱,右前蹄传来阵阵疼痛,还听见了枪声。
记忆涌回脑袋,我迅速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差点就从斑马背上摔了下去,她正背着我爬上陡峭的斜坡,我们正在欢乐农场的过山车轨道上。
我最多昏迷了几分钟,但足以让斑马醒来了。从高架轨道上跳下去显然不是好主意,她只有轨道上两个方向可以走。我感到一阵欣慰,泽妮思还了我一份情,正带着我离开。
我第一个担心的是哔哔小马。我试着举起前腿,但抬起几寸便让我发出痛苦的惊叫,剧烈的疼痛贯穿了我整条腿。
哔哔小马没有受到直接的打击,本身没有损坏,但子弹击碎了外部设备。无线电设备被毁掉了,我的逃生计划也随之泡汤。
我打开了视觉强化魔法,哔哔小马不断闪着警报。那堆绿色污泥让我吸收了太多辐射,已经超过了哔哔小马的警戒值。我前胸和右前腿都负了伤,后者不仅扭伤,还有轻微的骨折。
我向下看去,一群奴隶贩子在地上向我们开火。根据经验来看,那些小马即使在很近的距离准头也算不上多出色。而在这种距离,加上轨道掩护着我们,他们能射中我们就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身后,还有更多小马在轨道上追我们,但远远落后。狮鹫才是最大的威胁,我环顾四周,却没发现他们,那现在就是几乎没威胁了。
泽妮思到达了铁轨的顶端,停了下来,有些顾虑。过山车轨道最高处停了三节涂着彩绘的小马状车厢,在那里锈蚀了二百年。斑马没办法直接绕过它们,只得慢慢爬过。
她小心翼翼将蹄子放在橙色的后车厢上,把自己重量压在上面。车厢发出一阵金属的吱嘎声。她回头朝我做了个鬼脸,我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集中精力,用悬浮力场包住我们俩,减轻了我们的体重。汗水从我脑门里冒出,肺里好像塞了滚烫的煤块一样,而且还只有一个肺能呼吸。这一下把我剩下所有力气都榨干了。魔法力场突然消失,我差点就重新昏厥了过去。
不,妈的,为什么非得是现在?我之前有过一次过度使用念力的经历,那次恢复花了我好几天(加上魔法小雕像的增益效果)的时间,最后才能重新正常飘起物品。现在的感觉和那时候非常相似。也许我还没有完全力竭,但体力已经严重不支了,这么虚弱的状态下又那么地拼命,距真正的精疲力竭可能不远了。
我调整了一下呼吸,再次集中注意力。独角微微发光,悬浮力场慢慢包住我们。我呼吸变得急促,气喘吁吁,但至少维持住了力场。“爬,”我不停地喘着气,“现在。”
斑马小心翻上车厢,踩在第一个座位的长凳上。旧车厢轻微振动了一下,再次发出吱嘎声。她一步一步穿过车厢向前走去。
我们正走到紫色车厢中间的位置时,前面那一节车厢的车头突然被打了一个洞,远远传来一声枪响。我咕哝着,泽妮思本能退了一步,半栽进车厢的座位里。我的念力消失了,连在一起的车厢立刻发出了抗议的哀鸣。
我错了,要担心的才不是什么狮鹫,那些天杀的萍琪派气球里的狙击手才是我们的威胁。一爬上轨道顶端,我们就已经把自己完全暴露在狙击步枪的十字准星下了。车厢拖慢了我们的速度,给了他们轻松的瞄准机会。
另一枪正好打穿了座位,射在了后面车厢的框架上。泽妮思小心地把我从她背上卸下来,放进了座位里,又爬上我们前面的座位。我们被盯得死死的。
一只狮鹫的影子从我们头顶掠过,扔了什么东西下来,砸在了应急爬梯的边缘上,弹到了轨道的末端。那颗蹄雷不一会儿就爆炸了,爆炸声伴随木头碎裂的声音传来。我感到身下的车厢轻微抖了一下,蹄雷炸断了早已不再坚固的过山车框架的一些横梁。
又一只狮鹫飞过,展开翅膀斜着身。我警觉地发现,那厮爪里抱着火箭弹发射器!
没时间思考了,我们必须离开。
我从座位里跳了起来,转身用后蹄用力踢前两节车厢和最后一节车厢的连接部位。又是一声枪响,子弹撕开空气从我的正上方飞过,打在了后车厢上。我这才注意到,每节车厢的头部都被涂成了萍琪朋友们脸的样子,看起来很滑稽。
我用前蹄顶在座位上,用后蹄猛踹苹果杰克的脸。我的身体发出抗议的尖叫,右前蹄疼痛袭来,滑了一下。
橙色的后车厢发出刺耳的尖啸,开始向后滑动,锈死的车轮逐渐磨出火花。在我们身后追赶的奴隶贩子慌忙停了下来,像保龄球的瓶子一样顿了片刻,立刻开始夺路而逃。有一个直接跳到下方较低的轨道上,从我视野中消失了。
没有了最后的那节车厢,前两节车厢开始慢慢滑下坡了。我转过身,想用受伤的前腿钩住座位边缘。我成功了,但疼痛就像一把大锤砸在我的脑袋上。我惨叫着,差点滑了出去。
泽妮思跳进我的座位里,用牙死死咬住了我的鬃毛。
拿着火箭弹发射器的狮鹫开火了,一枚火箭弹拖着尾迹冲我们飞来,预示着惨烈的死亡。
泽妮思猛地把我拖进车厢里,用最快速度把我们俩都扑倒在地。下一瞬,火箭弹就命中了身后的轨道,正好是刚刚后车厢在的位置。爆炸的冲击波掠过我们头顶,弹片切割着我们的背部,火焰吻着我们的皮毛。车厢严重向前倾斜,后轮脱离了轨道片刻,悬在半空,又重重砸在下面的轨道上,轨道的金属残渣和燃烧的木屑如雨般落向下方的游乐场。刚刚车厢还在慢吞吞地向前滑,现在突然就变成了生死时速。
车厢颠簸着横冲直撞,一路发出刺耳的尖啸。前面的蓝色车厢疯狂冲撞,不时跃起,随时有脱轨的危险。如果真的脱轨了,那我们就死定了。这次可没有灾厄从空中接住我。
我胃里翻江倒海,下坡滑行突然又变成了上坡,我们被重重压在座椅的长凳上。
上坡的角度正好把我们座位暴露了出来。一发子弹打在了长凳上,距泽妮思左肩几寸远,长凳内部腐烂的填充泡沫漏了出来。
一只狮鹫(我相信是对我们扔蹄雷的那一只)拿起了挂在身上的杠杆步枪,向我们飞来,冷静朝我们的方向一枪接着一枪。刚刚的即兴搭车之旅已经把我们和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但我们现在正在减速,他马上就会进入最佳的射程。
第二只狮鹫正重新装填火箭弹发射器,第三只紧随其后,斜身转了个弯,从支撑过山车的支架下方飞过,离开了我的视野。
持杠杆步枪的狮鹫再次开火了,泽妮思脖子后面喷出一股鲜血。我知道这样被子弹擦到一定很疼,但她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狮鹫飞得更近了,正在瞄准,就要开枪了。
枪膛是空的。他咒骂着,悬停在空中重装着弹药。
重新装弹意味着对武器的控制减弱了。我集中注意力,用念力夺过了他的枪,合上杠杆。看见自己武器突然调转方向对着自己,那只狮鹫的眼睛瞪得老大。砰!
他落下的时候,另一只狮鹫又冲着我们发射了一枚火箭弹,火箭弹拖着尾迹飞向我们,擦着我们飞了过去,我能听到它从前方传来的爆炸声。
我急忙把杠杆步枪飘了过来,检查了一下。在我夺下枪之前狮鹫只上了两发子弹,也就是说我现在只有一枪的机会。我必须好好选择自己下一个目标。我们的车厢爬上了一个稍矮的坡顶,第三只狮鹫突然出现在车厢旁边,用双管霰弹枪直直指着我们的脸。
砰!我毫不犹豫地盲射了一枪,狮鹫盘旋着坠了下去,我打中了她的翅膀。
泽妮思缩在座位里。我鼓起勇气坐起来,向前望去。坡的底部有一个急转弯,然后通向一条隧道,隧道穿过了那栋谷仓模样的士气部大楼。但第二枚火箭弹已经在轨道上炸出了一个洞。
泽妮思用奇怪的口音咕哝着,挪到我身边低声说:“我希望现在仍然在按计划进行。”
“当然,”我撒了一个谎。
我朝前爬了几步,气球上的狙击手又开了一枪,我缩了一下,反器材步枪子弹打在前方的轨道上,击飞了一节枕木,我用下半身勾住最前排的座位,从“暮光闪闪的脸”上滑下身去,车头凸起的独角正好能让我抵住肩膀,我向下伸出左前蹄,猛击车厢连接处的锁定部件,释放了蓝色的前车。
由于从后车重量的束缚中解脱了出来,前车开始远离我们,向前滑去,撞上了弯道,又是一个漂移……云宝黛茜车终于做出了它真正想做的事。它冲出了轨道,飞向了空中。
我拼尽全力,集中精力用悬浮力场包住暮光闪闪车,抵消我们的重量。我向露娜祈祷,希望这样能让我们跃过那个缺口。我向塞拉斯蒂娅祈祷,希望自己的念力不会在中途突然耗尽。
如果这两次祈祷应验了,那么我心中任何对“女神一直在天上看着我们”的怀疑,都将灰飞烟灭。
紫色的暮光闪闪车疾驰驶入黑暗的隧道。一阵剧烈的颠簸后,我们失控的车厢终于跳出了轨道,一边滑行一边翻滚,我整只马都从车厢中甩了出去,重重砸在轨道上,肩膀上又添了一处新的伤痛,在我左肩碰撞铁轨的一瞬间,我左前腿的神经似乎被剧烈地电了一下。
泽妮思仍然缩在座位里,车厢一直不停翻滚,最后撞上一排小丑马形状的电线架。我吃力地抬起头,气喘吁吁,隐约看到斑马颤抖着从残骸中爬出来。
我挣扎着站起来,两条前腿传来不同程度的疼痛,头晕目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都要休克了。
泽妮思向我跑了过来。“那么,我的小马救主,”她用低沉、充满异国风情的声音问,“这仍然是计划的一部分,对吗?”
我打开哔哔小马的照明灯:“这儿肯定有一条路通向大楼的内部。”
“逃离的计划就是闯入红眼的老巢?”在近乎天真的语气背后,我能听出她的质疑。
我点点头。“我们到屋顶上去,总有一个萍琪派气球拴在那里。我们要拿下它,用它来越过壕沟和巨墙。” 我缩了缩身子,呼吸有些困难,“我朋友在外面等着我们呢。”
斑马盯着我看:“你所有朋友都像你一样疯狂吗?”
“你……不必跟着我,”我叹了口气。我救了斑马的命,但同时,也绑架了她。她已经不能回到奴隶贩子那里了,我们都很清楚这一点。在越过巨墙之前,她不得不和我困在一起。不过,之后……“尽管我真心希望你能……”
“你救了我的命,小马,”她回答,“你现在得对我负责了,由你来决定是否把我带到安全的地方,在那之前,我会一直跟着你。”
我点了点头:“之后呢?”
“你还是需要负起责任,”她坚定地说,“除非我从你身上收回责任。”
我眨了眨眼睛,这行为是一回事,但用疯狂的斑马逻辑把它给重新解释一遍,又是另一回事了。
我们在隧道里跋涉了一会儿,找到了进入古老的士气部中心的一扇门——现在已经成了红眼和斯特恩奴隶帝国的总部。
我伤得很重很重,但以我经验来看,室内作战是我的强项。我感到自己恢复了一些自信。
拿着火箭弹发射器的狮鹫突然飞进了我们身后的隧道。我和泽妮思都缩进了掩体的黑暗之处,一动不动。狮鹫开始沿轨道走过来,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
我把精力集中在他的鞍包上,剩余的火箭弹就放在那里。
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更努力地集中精力。
依然什么都没发生,我的角甚至都没发出一点光,更别提悬浮力场了。我垂下脑袋,精疲力尽。刚刚跃过缺口已经耗尽了我最后一点力气。我现在甚至都没法自卫了,完全没用。
天杀的,为什么非得是现在?我本来还指望用悬浮魔法把我们飘进飞艇里。现在我们不得不另找办法上飞艇了。就算有办法上飞艇,更大的问题是,我们能不能活着到达屋顶。
我回过头,突然看见一个影子慢慢接近了狮鹫。泽妮思已经溜到了他的身边,而他完全没有察觉。当她一蹄子击中狮鹫的脖子时,我才看清了她。狮鹫发出一阵窒息声,身体一下子变得僵硬 。斑马丝毫没有浪费时间,干净利落用前蹄折断了他的脖子。
我看着狮鹫暴毙在斑马身边,真希望他带着步枪。我确实考虑过带上火箭弹发射器,但又(我又不是铁蹄)否决了这想法。泽妮思显然更擅长潜行近身作战,和我有几分相似。另外,由于我缺乏相关经验,在一栋大楼里用牙衔着高爆炸药,听起来也是非常糟糕的主意。
我还希望他的护甲能适合小马的身形。不过我还是搜刮了他的鞍包,留给自己用。
我缩在角落里窥视,扫视着腐坏的粉色走廊。两只身着红眼护甲的小马在一台墙架终端机附近站着岗,盯着对面的壁凹处,我觉得壁凹内的光可能是黎明沙士贩卖机发出的。守卫还没开始主动搜捕我们,但我得说,附近没有其他路可以绕开他们了,另一条可以上去的路也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坍塌。
尽管如此,攻击不对我们构成威胁的小马还是让我感觉良心上过不去,无论是不是奴隶贩子。这已经远远超越自卫的定义了。我想知道能不能偷偷溜过他们,但走廊太窄了,他们尾巴贴着墙站在那里。我们只能直接从他们面前经过。不管动作有多轻,蹲着过去也不可能让我们完全不被发现。
我还没来得及对泽妮思比划,她就已经从我身边溜了过去。她倒是可以毫不犹豫杀死红眼任何一个士兵,没有一点道德的负担。出乎我意料的是,她溜到走廊的半途时守卫才发现了她。她一下子跃过剩下的半条走廊,前蹄着地,扬起后蹄重重踹了一个守卫的脑袋,力量之大,直接让他头盔飞了出去,掉在走廊里滚来滚去。
另一个守卫是独角兽,她已经将自动步枪瞄向了斑马。
我一下子向那个守卫冲过去,腿疼得难以忍受,我低下头把角放低。那只独角兽转过身,第二个袭击者的突然出现让她惊了一下,泽妮思抓住机会踢开了她的自动步枪。武器从她的悬浮力场中飞了出去,撞在了肮脏的暗粉色墙壁上。我的独角擦过守卫的护甲,痛得比她还厉害。她的独角开始发光。
附近突然爆出了一阵电流,刺痛了我的神经,我寸步难行,倒了下去。从守卫腿间,我看到泽妮思也倒下了。我呻吟着,想起其他独角兽(不像我只有一种)帽子下面还藏了很多其他的魔法,可不仅仅只有念力。
独角兽重新用悬浮力场包住自动步枪,朝我飘过来,她觉得独角兽袭击者才是最大的威胁,这是个致命的错误。
泽妮思一个扫腿掀翻了独角兽,她在慌乱中用自动步枪开了几枪,几发子弹落在我身旁的地板上。我几乎无法动弹,但斑马似乎恢复了大部分行动能力。我的条纹同伴滚到守卫小马身上,反复用前蹄痛殴她的脸。独角兽独角断裂的声音让我心中一颤。自动步枪的悬浮力场一下子就消失了,落在了地上,正好就在我嘴巴可以咬到的范围里。
在我叼着步枪起身的工夫里,泽妮思已经把两个卫兵全都打死了。
我环顾四周,先前猜得没错,守卫对面的壁凹里确实有两台自动售货机——一台黎明沙士售货机和一台看起来还能正常工作的弹药售货机。中间有一扇厚重的保险库铁门。
“这是什么?”泽妮思问,盯着保险库大门后的房间。
我停下来破解终端时,她显得有些不安,可以理解。当我解释说需要喘口气时,她才松了一口气。我微弱艰难的呼吸声已经说明了一切。我伤势最糟糕的部分,在于不能冒险进行治疗——不能在断裂的肋骨仍然刺进肺里的情况下治疗。任何药剂都会导致伤口愈合错位。我需要薇薇,现在除了治疗绷带,我什么药剂都不敢用。这种情况下,我甚至不敢使用镇痛剂,因为我需要清晰的思考。
“废土在耍我……”我步入保险库,自言自语,看着四周的空架子和散落一地的记忆水晶球——没有魔法,我一颗也看不了——以及一排需要输入密码的嵌墙保险箱——我一个也开不了。每当我受伤的时候,小马国废土总喜欢扇我的耳光。
“那些是什么?”她看着一地凌乱的记忆球问。
“忏悔。”
我开始收集记忆球,用牙把它们叼起来,扔进从守卫搞到的鞍包里,我往另一个鞍包放了弹药和几瓶黎明沙士。我穿过置物架,发现了一台发着光的终端机,也许它有办法打开那些保险箱。
我走到它旁边,用哔哔小马接上终端机,开始破解。这台终端机出乎意料的难,在第三次被迫退出系统,避免终端被强制锁死后,我头脑里有只小马开始呼唤着曼他特,我努力无视那个声音。
我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这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斯特恩正派马在这栋大楼内部和周围搜寻我们。很分散,但总有一个或几个误打误撞地碰上我们。
“再试一次!”在第四次退出后,我向泽妮思保证,“如果还是破解不了,我们就走。”
“你为什么要试着开红眼的保险箱?希望找到什么吗?”泽妮思合情合理地问,“是不是里面有飞艇的门票?”
我哼了一声,正想找点讽刺的话回应她,却发现了密码:棉花先生。我瞪着终端机看了一会儿,不再为自己破解时间太长而感到沮丧了。
从终端机的时间记录可以看出,没有其他小马破解过它。过去两百多年的时间里,这台终端机都没被用来操作那些保险箱。一条安全通知显示,近几年一直有小马通过输密码的方式重复打开最左边的那个保险箱。
我把它们全打开了。
最右边的保险箱里有一个严重损坏的记忆球容纳盒,只有一颗记忆球,其他三颗都不见了。还有一段音频记录,一件脏斗篷,一个隐形小马和六份文件。我注意到在我取出斗篷时,泽妮思的反应很奇怪,尽管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怎么了?”我问。
“没事,”她撒谎说。
我拿走了音频记录和记忆球,把它们和地板上捡到的记忆球分开保管。我把斗篷给了泽妮思。它发暗的颜色能提供比她显眼的条纹更好的伪装,而且它对我来说也太大了。她点点头,穿上了它,但斗篷又滑了下来,脖子上有个扣子坏掉了。
我打开了第二个保险箱,警觉地向后一跳,保险箱里发出旋转的光芒,里面有四个蛋形物体,仿佛跳着催眠舞蹈一样闪耀着暗色的光晕,“这些是什……什么?”
泽妮思走上前,研究了一下,没用眼睛直视它们:“野火之卵(balefire eggs)。”
我愣了一会儿。没错,实际上,小蝶最开始并没有设计出毁灭城市的魔法,她只是设计了一种魔法框架,能吸收普通的法术,把它们的效果扩张到超出……呃,超出任何想象的范围。就像治疗咒语一样,必须得先有作为对象的一种魔法,然后才能扩张。这些野火之卵,就是大规模杀伤性野火炸弹的基础法术。
“这……这些炸起来有多厉害?”我问着自己的斑马伙伴。
“不知道,我没活在两百年前,也没有参加用到这些东西的那场战争。”
这就说得通了,我能推测出士气部在一次突袭中缴获了这些东西,也很清楚为什么它们一直被锁到了现在。
第三个保险箱里有一个像天马英克雷的头盔,内置记忆储存器,有完整的黑欧泊石。里面还有很多标着“cza”的文件,还有许多因年代久远而模糊不清的照片。我把所有文件抽了出来,铺到地上,想搞清楚里面隐藏了什么信息。
“‘斑马公民活动’,”泽妮思在我身后说,看着我从保险箱里清出来的一个文件夹,“你的政府密切关注着每只生活在小马国里的斑马。”
“那不是我的政府,”我迅速纠正,“士气部关注着每一只马。”
文件后边还有个仪器,看起来像初代的哔哔小马。它已经关了机,毛毡内衬上有一些古老的血迹,是通过截肢被取下来的,我希望这是佩戴者死后才发生的。我用自己哔哔小马连上了它,开始查看里面的文件。但很奇怪,它被双重加密了,和我走出二号避难厩第一晚发现的那种加密模式一样。我唯一能看见的记录,就是自动绘制出来的一份三号避难厩平面图。这个避难厩看起来和二号避难厩一模一样,但苹果园面积只有二号的三分之二,还有两个连在一起的监督办公室。我莫名其妙打了个寒颤。
最后那个保险箱是红眼用的,里边藏了大奖。
辐射发动机的设计图。
看到楼梯井顶部的海报,泽妮思不由自主退了一步。“厄运兔 (doombunny)!”她神秘地低声感叹。
我的视线从斑马伙伴转移到了海报上,又转移了回去。这张海报和我在诊所里看见的一模一样,只不过保存得更完好:小蝶被各种动物包围,写着“记住:我们全都在一起!彼此照顾。”
一开始,我以为泽妮思指的是小蝶,这么想也有几分道理。考虑到她和超聚魔法的关系,我可以猜到她被一些马当成带来死亡和毁灭的象征,而且她也非常可爱。
然后我注意到了坐在她脑袋上的小白兔,扬起了眉毛,疑惑地转头问泽妮思:“厄运兔?认真的吗?”
泽妮思哼了一声:“你不了解,你从未听说过关于小蝶守护者的传说。”
我斜着耳朵,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又困惑又震惊。
“厄运兔是战场上的噩梦。小蝶会上战场抢救伤员,就算是斑马士兵;而她的守护者会毁灭任何蠢到想攻击她的马。”
“那只……兔子……”
“喔……厄运兔可不单单是什么普通的兔子,厄运兔是长着尖牙利齿的死神……”
她的话让我思绪乱作一团,她一定在扰乱我的思路。
“……比体型大自己好几倍的生物还要强大,多亏厄运兔在秘密实验室里调制的化学药剂。”
“化学药剂?”简直疯了。
泽妮思把脸靠到我的脸前,用一种古怪的口吻说:“对,厄运兔还是实验室的主管,我听说它还会做蔬菜沙拉。”她微微一笑,明显就是想戏弄我。
不过,从她的眼神来看,不完全是。
我们继续往前走,太巧了,正好来到一个像研究实验室的楼层。楼梯井外有一扇门,门上有一扇小窗。透过小窗,我们可以看见一个庞大的房间,专门用来研究神秘科技和陆马科技。房间尽头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窗外,吠城暗红色的光芒透了进来。白天马上就要结束了,太阳很快就会落下。
我们悄悄溜进门,在里面忙活的那一只小马没注意到我们的进入,泽妮思迅速解决掉了他。
我放下自动步枪,开始扯掉他的实验服。当我脱下实验服时,泽妮思皱起了眉。“提供不了多少防护,”我承认,“但总比没有好……”我本可以用红眼守卫的护甲,但在新苹果鲁萨近郊差点被一只天马误杀掉之后,我再也不想犯这样的错误了,“……另外,它让我感觉更‘科学’。”
泽妮思翻了个白眼,跑向房间一侧厕所里的药品柜,用蹄子砸向第一个柜子的锁,直接给砸开了。
我翻出录音带,下进哔哔小马里,打算在搜刮完房间后再放。我目光落在一张派对时间曼他特的配方上。这间实验室里的原材料一定够我制作一些,而我们处境也正好越来越让我绝望。
把注意力从配方上移开费了我好大的劲儿。我强迫自己去想灾厄、薇薇、敬心……
我想起了敬心甜美的声音,她说过的话浮现在脑海里:
……哦,只是狂怒药剂和镇痛剂的混合物。我年轻的时候,和一个朋友在和平部诊所废墟里发现了它的配方……
我眨了眨眼睛,叫住了泽妮思。
“等等,你是说,小蝶的宠物兔子发明了狂暴神油?”
“你好?”
正当我开始检查终端机和塞满整个实验室的笔记时,瑞瑞的声音在耳机里问,我很显然只能听到这场对话中一方所说的内容。
“您好,陛下!能接到您打来的电话真让我喜出望外!
噢,和往常一样。好多事情,好多项目,好少时间!说实话,就管理一个部门而言,有一半时间我都和小蝶一样,感觉自己是个模特!而另一半,我绝对会喜欢!当然,我仍然会找时间做新衣服,睡我的美容觉。我觉得自己会发疯的,如果我不……不不不,少吃几顿饭没什么大坏处,还能帮助我保持身材。
对,是的,我确实听说了泽科拉发生的事,我和其他小马一样气愤。我已经向萍琪承诺,我的部门会提供任何资源,帮她追捕那些要为此付出代价的禽兽,把他们绳之以法……从好的一面来看,您必须承认,新系列海报真的非常有效。”
瑞瑞听上去对泽科拉的遭遇非常难过,而对自己的宣传效果只有一点点满意。这个名字很耳熟。噢,对了,是苹果杰克的斑马朋友,可能还是她们所有小马的朋友。我能明白为什么瑞瑞会和她有这样的关系。
“……萍琪?她总是很古怪,亲爱的!不,和往常没什么不一样……不,露娜公主,我想您没什么可担心的。古怪和萍琪是并列而行的。您只要学着接受她,就会更爱她的。”
我想起维尼尔·斯库奇的记忆球里,暮暮是如何因为萍琪和她的毒瘾在众马面前大发脾气的。我顿时感到一阵欣慰,刚刚克制住了自己想制作更多派对时间曼他特的冲动。
“不过,我得承认,我有点担心其他几位朋友。好吧,我听到传闻,只是传闻,说苹果杰克在自己部门里……遇上了一些麻烦……不,我真不能这么说。
……还有暮暮……您最近见过她吗?她真的很累!压力也非常大。那个可怜的朋友承担了太多责任……太多工作……您必须承认,除了我,暮光闪闪是唯一真正去努力管理自己部门的小马,而不仅仅是把自己想法像丢蹄铁一样丢给其他小马,这方面,我们就别提云宝黛茜的‘部门’了……听说她那边正在进行一个大项目,还有,斯派克可怕的青春期已经开始了,您也知道,他现在完全是一个令马费心的‘大包袱’。不,不,但是,露娜公主,我真的觉得暮光闪闪需要一个假期……
不,其他小马都很好。至少我上次见到她们的时候是这样。小蝶做得很出色,我每周都能见到她……我真希望我能经常和其他小马见面。她们是我第一群真心的朋友……老实说,也是我唯一一群真心的朋友。我非常想念她们,但总有那么多事要做。我都不记得我们上次聚在一起是什么时候了……噢,等等,想起来了,是在萍琪的生日聚会上。不,不是今年的,是去年,我再想想……也许是前年?”
这一次瑞瑞的声音有点颤抖,我能感觉到她试图隐藏着内心的悲伤。这让我深深产生了共鸣,也许是因为我自己心中也有类似的痛楚吧。
“不,我很好。只是……有时候,我感觉我们好像正在拉开距离。我无法忍受这情况发生,我真必须做点什么。”
我需要我的朋友。当录音快要放完时,我浑身颤抖,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伤痛。
“不,露娜公主,这是我莫大的荣幸!非常感谢您的来电!”
我重新看了一下藏在首席研究员桌上终端机里的记录(那张桌上有一个烟灰缸、一盒雪茄,还有二十多个瓶盖)。
迂回魔法。根据我看到的研究记录,神秘科学部已经破解了它,大概就在末日前一个月。他们甚至已经开始少量投入使用了,但不是用在武器上,而是用来制造护盾——只允许特定的对象透过的护盾。
红眼的研究主要有两方面。首先,他的科学家一直在研究如何把迂回效应用到武器上。研究成功后,完整的记录都被清除掉了。从所剩无几的信息来看,就在我到来前不到一星期内。我很乐意告诉铁骑卫长老多疑的好处,而且假装她不知道结果。第二个项目正在进行中,结果不容乐观,红眼正试图弄清如何绕过迂回魔法,让它无视一些不该无视的对象。
泽妮思从补给柜里搜了满满一袋子草药和化学药剂,小跑过来,窗外的动静突然让她僵在了原地。
我离开了终端机,尽可能迅速地移到她身边。我凝望着窗外,有什么庞然大物正从吠城弹坑的红光中升起来。
是一只全副武装的天角兽,体型至少是正常的三倍大,能量波在她四周的空气中翻腾,正朝我们飞来,身后留下了一道能量的尾迹。
“啥……啥……?”我嘴里干得说不出话。
“她一直沐浴在吠城弹坑的辐射中,”泽妮思说,就像对一个孩子解释一样,“辐射生物不仅仅可以在辐射中得到治疗,如果它们吸收了足够多的辐射,它们会变得更健壮、更强大。”
天角兽能变成……庞大的超级天角巨兽?我在无奈的愤怒中尖叫着:“这……这不公平!”
我抬头仰望天空,轮番诅咒着塞拉斯蒂娅和露娜。她们魔法比我强那么多难道还不够吗?她们还那么聪明?那么狡猾?还他妈有心灵感应?还有几乎能挡住一切的护盾?还能飞?!
还能隐形?还能瞬移?
我有千言万语想骂上天:“你们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你们他妈到底想要什么!??”
一团深蓝色的光芒包住了巨大的落地窗,玻璃开始剧烈震动,我脑海里突然回想起自己之前把镜子迷宫变成屠宰场的画面。
“快跑,”我向泽妮思低声吼道。
我们转身开始逃跑。
当我们冲过通往楼梯井的门时,我听到了窗户被震碎的声音,但并没有传来任何玻璃碎片的落地声。我飞速转身,猛地关上了身后的门。下一刻,超级天角兽就把数以百计致命的玻璃碎片射进了门里。
这轮碎片轰炸结束后,我鼓起勇气透过门上的小窗向内窥视,看到那只巨大的黑色天角兽冲进了房间里,激活了护盾。那个护盾球壳的表面不停闪着满溢的能量,强大到足以让地板塌陷,让天花板剥落,激起的气浪把桌子和化学仪器冲得七零八落。护盾上溢出的能量还让附近几台终端机迸出了火花,直接爆炸了。我看到自己留下的自动步枪随着塌陷的地板掉到了下一楼。
好吧,至少我不用操心如何毁掉他们的研究了。
我惊恐地转过身,发现自己可以跑得比身体允许的快得多。这样很疼,就像呼吸着液态火焰一样,但我还是拼命跑了起来。
超级天角兽炸开了地板,进入了楼下的走廊里。她体型太大了,没法轻松穿过那片空间,但几乎不成问题。她的护盾轻松撕碎了所到之处的墙壁,咀嚼着两侧的办公室。
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可能会把整栋大楼直接推到我们三个的头顶上。她的独角闪着黑色的光芒,短暂收起了护盾,释放出大量的黑暗能量,如同黑色闪电一样。
我拼命冲向角落,感觉自己身体就要爆炸了,炸了后还要再炸一次。泽妮思跑在我前面,从容得多。伴着臭氧和甘草的气味,我们身后的走廊被轰得粉碎。
我跟着她爬上了另一段楼梯,痛苦地惨叫,憎恨着这栋大楼,因为我们身后天杀的怪物不必像我们一样爬楼梯。
当我们终于爬到楼梯顶端时,超级天角兽撕开了天花板,悬在了我们面前。我绊了一跤,摔倒在地,停了下来,满腹怨念地意识到我们又不得不重新跑下楼去了。但我身体再也不想动了,我身体只想放弃,选择死亡。
我感到泽妮思咬住了我的鬃毛,把我甩到了她的背上。
黑色的超级天角兽展开翅膀,用角指着我们。护盾上闪着一个光点,光点又扩大成一个开口。 我震惊而绝望地意识到,即使我现在能用自己的魔法也无济于事。那只超级天角兽的护盾太强大了,就算是她自己也不能穿透它来施放一个魔法。
泽妮思倒下了,把我摔了下去,我看到她倒在地上抽搐。
心脏病魔法。几秒内,她就会受到永久的损伤或直接死亡。
我惊叫起来!冲着了那只超级天角兽,它是那么强大而邪恶,完全不公平!冲着天上的女神,她居然允许这样的噩梦存在,还让我在失去魔法后面对她!也冲着吠城弹坑,它的辐射真他妈的强!
在超乎寻常的愤怒驱使下,我把自己遍体鳞伤的身体从地上拖了起来,朝着那个生物猛冲过去。我突然意识到她看起来像极了梦魇之月的那些老图片。我纵身一跃,前半身跳进了超级天角兽护盾的开口里。护盾边缘深深刺进了我的胸膛,仿佛我正挂在弯刀的刃片上一样。我挣扎着,反而被割得更深了,我涌出的鲜血洒在了护盾内外。
至少超级天角兽看起来很震惊,我成功让她停下了攻击泽妮思心脏的魔法。
我没法进到护盾里,但还是把头向后一仰,忍着撕心裂肺的疼痛拉开自己一个鞍包,把里面的东西全倒进了护盾里。
几十颗记忆水晶球在魔法泡泡底部滚来滚去。天角兽瞥了它们一眼,没有在意。她把注意力转向了我。我恐慌地意识到即将会发生什么事,及时赶在护盾如镰刀般锋利的口子闭合前把自己弄到了护盾外。如果稍微慢一点点,超级天角兽的护盾就会硬生生把我切成两半。
我瘫倒在地,血流不止。就这样,我做到了,是时候睡一觉了。
我晕过去的时候,脸上挂着一丝微笑,尽管全身都沉浸在疼痛中。我救了泽妮思,而且证明,你可以用同样的把戏让那些婊子中招两次。
在黑暗吞噬掉我之前,我最后看到的场景,是那只天角兽飘在自己牢不可破的泡泡里,丝毫不受外界所动。除了里面几十颗记忆水晶球,以及四颗野火之卵。
我没能听到爆炸声。但泽妮思后来告诉我,声音……非常大,大得不能再大了。
醒来时,我发现我们在一间男厕所里。我靠在一个小隔间里,看着对面墙上的萍琪派海报(永远盯着你小便?)。出乎我意料的是,我并没有感到浑身酸痛,我猜自己还没死(而且,谁会在天堂的厕所里贴萍琪的海报……退一步说,谁会贴在厕所里?),这让我很担心。我感觉头晕……而且很怪异。
我低下头,发现自己被裹在了治疗绷带里,大概用掉了三四个医疗箱的量。我身旁的地板上散落着更多被血浸透的绷带。我在这里已经一段时间了。我不情愿地意识到自己用了镇痛剂。
逃跑计划看起来进展不错。
泽妮思回到我的视野中:“你是一只疯狂的小马。”
“谢谢你。”
“我希望能让你多休息一会儿,但我们现在必须动身了,我们正被猎杀。”
我点了点头,想要站起来,可四肢不愿合作。不一会儿,我又发现自己骑着斑马,像块旧地毯一样挂在她背上。我尴尬地红了脸,希望我的血没有流到她的身上。我不知道这样的姿势会不会影响到我胸口的伤,以及治疗绷带包住的其他伤口。我左肩不再疼了,右腿也只感受到轻微的扭伤。
泽妮思用牙叼起我的鞍包,同自己的草药小包一起挂在了身上。我帮她把鞍包系紧。
我的条纹同伴迅速低身爬过地板,小心翼翼,显然是想领先于什么存在。我知道我们正被斯特恩的奴隶贩子猎杀,但泽妮思的反应让我感觉有点奇怪。我感到心里一沉,在超级天角兽之后,我还没准备好迎接另一个意想不到的目标。
“什么东西在追我们?”我问,恐惧着她的答案。
“严冬,”泽妮思用不祥的语气低声回答。
由于服用了镇痛剂,我的脑子勉强理解了一下她的话。“现在是夏天,”我淡淡地回答。
斑马哼了一下:“红眼的半机械狗——严冬正在追踪我们的气味。”
我很幸运,非常幸运,塞拉斯蒂娅眷顾着我,让我拥有安全的地方去漫步,让我拥有远离小马国废土的安全环境,拥有自己的爱犬——严冬的陪伴,我们曾进行了很多次探险。
如果他当时只是小雄驹,那么那条狗现在早就因衰老而自然死亡了。但我想到,他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他用半机械技术改造了它,器官老化衰竭时,就用机械零件替换掉。简直毛骨悚然。
我发出一声呻吟,我们真的真的需要逃出吠城。
我们毫不费力爬上两层楼梯。泽妮思三次成功从奴隶贩子身旁溜过,完全没被他们发现,即使有我趴在她背上。当我们经过一间大门敞开的办公室时,我可以看见悬在窗外的暮色,落日的余晖把外面的世界染得如同血流成河一样,在窗前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我们就快要到屋顶了。
我听到了一阵低沉而尖锐的犬吠。
我回过头。身后,一条半机械狗正在向我们逼近。严冬,与其说是动物,不如说是机器。它的大脑被包在一个微微发光的水箱里,和我之前遇上的生化脑机器马非常相似,我都开始怀疑那些倒霉玩意儿装的脑子不是小马,而是宠物狗的了。严冬的前爪看起来由地狱犬的爪尖制成。
连泽妮思也不想和那玩意儿作战。斑马闪身逃跑,飞速狂奔。严冬吠叫着追了上来,脑壳里的光变成了深红色。
我真希望自己还有自动步枪。就现在的情况而言,任何武器都可以。我觉得自己不能用恶毒的表情把它吓跑。
我们成功抵达标着“屋顶通道”的楼梯井,半机械狗紧追不舍,想咬住泽妮思的蹄子。我迟钝地意识到那条狗完全可以跳起来把我撕碎,但它没有这么做。我们正被赶进圈套里。
我转头想警告泽妮思,还没来得及这么做,我们就冲到了屋顶上。泽妮思一个急刹停了下来,我们被困在了士气部屋顶和阴沉的血色天空之间。
那个停靠在屋顶上的萍琪派气球依然在那里,但还多了另外两个,第三个也正在接近。几支反器材步枪正对着我们。
泽妮思带着明显的讽刺意味问:“依然在计划之中,对吧?”
严冬从我们身后钻了出来,停下脚步,似乎想守住那扇门。
我闭上眼,等着他们开枪。但那些狙击手并没有开枪,似乎在等待什么东西。我们身后的犬吠给了泽妮思一条线索,“红眼要来了。”
怎么,那个混蛋想亲自解决我们?妈的。“来啊!”我对着那些巨大的充气萍琪脑袋大吼大叫,“开枪啊!”
我累坏了。镇痛剂的药效开始退去,疼痛开始涌回身体。
一团金色的火焰,带着些许野火的绿光,从吠城弹坑里喷涌而出,如一道闪电一样冲上云霄,展开双翅,发出的强光照亮了夜空,如同一个微型太阳。
丧火低下身,向我们俯冲过来,一团比她大几百倍的火球笼罩着她,发出绿金色的光芒。
辐射生物不仅仅可以在辐射中得到治疗,如果她们吸收了足够多的辐射,她们会变得更健壮,更强大。
对不起,塞拉斯蒂娅,露娜……我为自己所有不敬的念头道歉!
接近这里的萍琪派气球在丧火经过的瞬间就被火焰点燃爆掉了。威严的先驱者张开了喙,耀眼的绿色野火喷射而出,扫过我们头顶。三个萍琪派气球都被点燃了,变成一团团火球。燃烧的气球碎片和奴隶贩子的尸体在上空如雨点般落下,那些飞艇开始下沉,坠向下面的游乐场。我邪恶地希望那附近最好全是奴隶贩子。
“丧火!”我欢呼起来,忍不住鼓蹄喝彩!
泽妮思瞪着上空,一句话都说不出。
半机械狗惊慌失措,从楼梯井里逃走了。
丧火四处翩飞。我能看见她吸收的能量正从身上释放出来,就像那只黑色天角兽流出的能量波一样。那只鸟儿俯冲而下,我都能听到火焰的噼啪声,以及下方奴隶贩子发出的惨叫。
我对事态的转折高兴过了头,花了几分钟才意识到,丧火也把我们逃离的希望一起烧成了灰。
我们仍然被困在吠城。
我们被捕是不可避免的事实,但依然是一大耻辱。
我发现自己眼前有红色的迷雾。并不是我的错觉,我们被押入房间后就是这样。空气中弥漫着某种奇怪的蒸汽。我试着呼吸时,这种气体让我已经重伤的肺一阵痉挛。红色的灯在房间里排成一列,发出的光把房间里的蒸汽照成了令马作呕的猩红色。
地板上划了一条线,我们身边武装到牙齿的狮鹫警告我们不要越过那条线。严冬蹲伏在一旁,时刻准备扑向第一只逃跑的马。有泽妮思高超的体术相助,我觉得我们还是可能杀出重围,但这想法只会让我体力不支地倒下去。
红眼从对面墙上的一扇门里走了出来,旁边的墙上还挂着一块巨大的黑色屏幕。他举了举蹄子,押送我们的狮鹫离开了,我听见身后的门被上了锁,他们把我们都锁在了里面。
“小皮,”他和蔼地说,“坐吧,放松一点,我对你没有恶意。”
显然这句话没法用在我们身上。我还在想红眼把他自己和我们锁在一个房间里究竟玩的什么花样,泽妮思突然向他冲过去,眼中流露出杀气。
她一下子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幸运的是没有撞断自己的脖子。我盯着周围,突然明白这房间的气氛为什么如此诡异了。“你用红色的雾气掩盖了天角兽的护盾,”我大声地说出自己的猜测,说实话,还真有点佩服他,“你一定安排了至少两个绿色怪物在墙后一动不动地保护你。”
红眼目光投到我身上(字面意思——雾中,他电子眼里投射出来的红色光束清晰可见)。“我希望我们能自由交谈,而不是相互攻击,”他讽刺地看了一眼从地上爬起来的斑马。
“你想要什么?”我冷淡地问,想到他只有一个理由才能放过我们,而我不喜欢这样。
“我想让你做的事,不过是你将来一定会做的事,”红眼语气非常随意,还夹杂一股讨厌的自信,“我只是想让你按我的时间表去做。”
太棒了,我的死敌有求于我,我这条命真是烂透了。
“我要你杀了‘女神’。”
我的下巴掉到了地板上。
好吧,我没料到他这样说。“但……但你为‘女神’服务啊!你……你他妈就是她的高级神父!”
红眼微微皱眉,坐了下来,“我更倾向于把我们看成……合作伙伴。遗憾的是,这种合作关系对我的目标不再有利了。”他看了看我,完全无视了泽妮思,“在你解决掉那只弹坑的天角兽后,我觉得你具备成功的条件。”
“说下去,”我盯着他。
“我相信你已经注意到,‘女神’控制着自己的孩子们,通过心灵感应。她们并不是独立的个体,而是她意识的延伸。在‘女神’被除掉前,她们会一直保持这样。”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如果‘统一’带来的是枷锁,那么为所有小马的自由所作的所有奋斗就毫无意义,”红眼义正言辞地说。“对新小马国而言,既没有空间留给奴隶主,也没有奴隶的容身之所。”
泽妮思冷笑了一声,“也就没有你的容身之所了。”我笑了出来,她和我想的一样。
红眼平静地看着我们,“对,没有。”
好吧,他第二次出乎了我的意料:“那你打算怎么做?自杀吗?”
他笑了笑,红眼的笑声真是动听,我厌恶他这样。“不,不,我计划更上一层楼。一旦你解决了‘女神’,就到了我亲自加入‘统一’的时候了,但并不是成为你们中的一员。毕竟,还要有小马接下公主和天马留下的烂摊子呢。必须有小马来掌管天气,升降日月。”
我眨了眨眼:“我有了一个新结论:你是一个疯子。”连‘女神’自己都做不到这些事,更别说一只天角化的陆马了。
他又笑了笑,让我紧张不安。“好,那就假设我会失败。但无论哪种情况,我都不会妨碍到你,到那个时候,你就完全不必担心我了,这样不是很好吗?一举两得?”
我真的很讨厌这只雄驹。“那你会做什么呢,”我争论道。该死,我之所以还在犹豫要不要打倒这个怪物,就是因为看到了他的努力带来的正面成果。我可能……赞赏着他正在建设的一切,即使讨厌他做事的方式。“学校?医院?重建基础设施,让小马国从末世的深渊中摆脱出来?!”
红眼假装沉思了一会儿:“亲爱的,我觉得你只有坐上我的位子,才能看穿一切。”
我的下巴又掉到了地上,他又一次蒙蔽了我的判断。他是怎么三番五次做到的?
“你想让我……做什么?”
红眼笑了,“想让你做?我只是期望你不会让这一切分崩离析。我敢肯定,你会试着找到方法来完成这一切,完全没有可悲而恐怖的奴隶制。再加上我在这里打造的基础,你甚至很可能会成功。”他礼貌地向我鞠了一躬,“我当然希望这样。”紧接着用一种务实的口吻补充说:“‘女神’仍然在她……马波里基地的家中。”
我意识到还有一个马蹄铁悬在空中。
“所以……你要放我走?”
黑色鬃毛的半机械小马点点头。“这是计划中必然的环节,”他甚至都没有看一眼泽妮思就继续补充,“你也可以带走你的斑马新朋友。你们两个在一起看起来……非常高效。同意,她也自由了。”
泽妮思用一种难以捉摸的表情望着我。我知道她渴望自由,为此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杀死其他奴隶。她是在恳求我接受吗?还是说在警告我正与魔鬼做交易?
“如果我拒绝杀死‘女神’呢?”
红眼眉头一皱:“好吧,我不喜欢采取威胁的手段。但是,先把话说在前面,你成功完成的话,就能挽救你塔里朋友的性命。”
不!我就不该把她们单独派到那里去的!公主在上,我都做了什么?
“你对灾厄、薇薇·莱米和铁蹄做了什么?”我颤抖地问,心里一阵害怕,“他们没事吧?”
红眼眨了眨那只正常的眼睛:“你说的是你留在吠城高塔的那个突击小队?我派斯特恩带了一队精英战士去给他们送上温暖的问候。我相信你的队友至少幸存了一个。”
我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感觉蹄下整个小马国都突然消失了:“我……我要看看他们。”
红眼优雅地点了点头,快步走向大屏幕下方,按下墙上一个按钮:“斯特恩,报告情况。我这里有马想看看我们的俘虏。”
显示屏亮了起来,片刻后,显示出了图像,全是废墟和血。
紧接着,一只蹄子伸了过来,敲打着屏幕。“嘿!”灾厄的笑脸和他橙色的鬃毛映入了画面,“咱觉得这玩意刚刚启动了!”
我听到铁蹄低沉的声音:“灾厄,不要乱搞。”
“等等,”灾厄说,稍微向上看了看,“嘿,用这玩意儿能看到小皮哎。你好呀,小朋友!”
这显然不是红眼预料的发展,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瘫倒在地上。
“噢,你一定就是红眼了,不能说很高兴见……哇!你是半机械小马!没想到那些传闻居然是真的!”
红眼终于出声了:“灾厄,是吗?我猜你杀了……”
“你的欢迎派对?你期望出现在这儿的同志?抱歉,他们现在没法跟你视频呢,因为大部分都被炸飞了。”
“大部分?”
“咱们抓住了你的狮鹫小妞,她现在安全又舒适,相信我,几乎都没怎么受伤,她一点也不觉得痛苦,”灾厄用一种嘲弄的“友好”语气说,与眼神中流露出的严峻神色格格不入,“考虑到咱们朋友小皮最近的境况不太好,咱觉得咱们该抓些俘虏,用来交换俘虏。”
我看着吊桥在护城河上慢慢降下。另一边,透过通了电的锁链护栏,我能看见薇薇、铁蹄,还有一旁被五花大绑、怒目圆睁的斯特恩。灾厄估计藏在哪里当狙击手了。
铁蹄目光落在我的条纹同伴上时,我几乎都能感到气氛变得更冷了一些。
红眼站在我旁边,一面天角兽护盾包着他——那些保护他的天角兽就藏在我们蹄下的下水道里,安全避开了灾厄的狙击视野。“记住我的提议,小皮。杀死‘女神’……”他低声对我说,显然一点也不在意‘女神’的孩子们可能会听到(从我在蹄铁塔塔顶的经历来看,我怀疑那些维持护盾的天角兽根本听不见任何声音)。“……这样,你不仅除掉了她,也摆脱了我,而且能救你塔里朋友们的性命。”
我眨了眨眼,转身直视他的目光:“我还以为我们已经弄清那样的威胁相当愚蠢了?”我用蹄子指了指在门另一边等我的朋友们。
红眼摇了摇头,有那么一瞬间,我还以为他真的犯糊涂了。
“抱歉让你误解了,我说的不是那座塔上的朋友……”他说着,冲远处吠城高塔耸立的白色塔尖点了点头,“我指的是你十马塔里的朋友。”
我顿时觉得浑身血液都凝住了。
“我知道那座塔已经成功在一枚野火炸弹中幸存了下来,但你觉得它还能挺过另一枚吗?”
蹄注:升级
新技能:格斗小马——在避难厩辅助瞄准魔法中,所有徒蹄攻击消耗的行动点数降低10。
附加的任务技能:吠城生存家——吠城废墟高墙内的艰苦战斗让你变得更强壮,你的伤害抗性增加二点,辐射抗性增加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