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慷慨之魂
“我们正站在一个新黄金时代的黎明中。当其他小马在生死边缘挣扎时,我们繁荣!虽然我领导着你们,但所有成果也都是通过你们自己不懈的努力得到的……因为,我们所有小马都为自由而工作着。”
孤独。
我把自己所有物品,甚至护甲,都给了灾厄。骑士罂粟种子带给我一件污浊、肮脏的奴隶服,把我包在其中。厚重的布匹包住了右前蹄,用来藏住我的哔哔小马,还装饰了树枝与血迹,以表示腿伤得很严重(如果有小马问,我打算说奔跑的时候不小心擦过了钢筋)。
然后我就被铐住了(就像以前的奴隶贩子一样,多亏哔哔小马,罂粟种子不能拷在正确的位置上,只好套在我膝盖的上方)。我把自己飘进一个奴隶车厢笼子里,卧在一堆发霉的干草中,里面满是小虫子,令马发痒。没待几分钟,我就感觉特别不舒服了。加上昨晚被一个燃烧的巨型萍琪派追着尾巴跑,我现在的处境看上去确实非常可怜。
我在破布里藏了一些发卡,希望能在巨墙后找到一把螺丝刀。
我的同伴忧虑地向我告别,离开了我。我躺在那里,等着被铁骑卫给足了贿赂(或者用更不正当的方式确保合作)的一个红眼奴隶贩子的到来,拉走奴隶车厢。
我几乎忘记了孤独是什么滋味。我孤独地度过了自己的童年,成长时没有任何朋友;我的母亲,无论我有多么爱她,她都不是能让一只小雌驹感到“亲密”的母亲。孤独是寒冷的、枯燥的、凄惨的。是一个令马痛苦、需要被补上的空洞。我的小爱好和各种娱乐,从来没有真正补好那个洞。因为那是个只能被友谊填补的洞。
成长中,最让我感到亲密的事物是音乐——二号避难厩广播的歌声。有了音乐,至少就有某只试着建立信号联系的小马。我可以假装认为那只小马是专门和我联系的,而不是其他正在听广播的小马。这幻想从来都不完美,而且在歌曲外也不能一直维持下去。但播放音乐时,这份虚幻的友谊却保护了我,让我免遭孤独的严寒折磨。
不用说,广播里就是我最珍爱的薇薇·莱米的歌。我觉得自己甚至为此陷入了热恋,伴随着自己对她的梦想。我仍然还记得,当我对她荒谬而虚假的心理形象,被站在奴贩小镇火车车厢中的真实形象打破时,带来的那阵痛苦。即使如此,我觉得自己仍然在坚守着梦想中那个薇薇的残骸,直到她对我开枪的那一天。
我不会为了换取什么东西,而把自己最真实的友谊出售给任何小马,更别说换取自己白日梦中的情感关系了。我拥有的好得多,因为是真实的。
当我离开二号避难厩时,生活永远被改变了。最实质性的变化不是辽阔的废土,或透过云层的苍白阳光,也不是我目睹的恐怖、邪恶与残酷,或是遭受的那些难以忍受的苦痛,甚至也不是那条逐渐淹没四蹄的血色长河。
最实质性的变化,是友谊。而它开始于踏出避难厩几天后,一只名叫灾厄的小马上。
灾厄不像我遇见的任何小马。他高尚无畏,以一种我只能奢求的作风干事。他用一种没有小马——甚至我母亲也没有过的方式关心着我。他愿意为我挺身而出,即使当我愚蠢无比、大错特错的时候。并不是说我们间从来就没有过分歧,我们有时也会争论,但他总会信任我,而他也是我知道自己能够信任的小马。
我完全承认,当灾厄与薇薇开始互相吸引时,我感到嫉妒。回想起来,我想知道:那时候是我自己坚信他们已经是一对情侣了,还是仅仅只是个自我应验的预感?我那种感觉多么愚蠢,但是友谊对我还很新鲜,现在仍然也是,我还需要学习很多关于它的事。也需要走很长很长的路,如果斯派克讲的那些故事是真实的话。
当我的心向敬心敞开时,我才开始接受他们的亲密关系,并从中感到欣慰。我有了友谊,但内心那个空洞比它更深。我需要比友谊更多的东西来填补,我渴望着爱与身体上的亲密接触。
我也承认,敬心第一次展现出这个可能性前,我是出于绝望才接近她的。但一切都改变了,她改变了状况。我不会责备那些觉得我们关系发展太快太短的小马。虽然到十马塔前我都没和她面对面接触过,但我在和她面对面前就已经了解她了,她对我也一样。事实上,我了解敬心,就像了解灾厄一样久。
确实,到十马塔前我都没有亲自了解她,但谁又能在短短几周内就充分了解自己的朋友呢?我可以稳妥地说,我们见面之前建立起来的联系,是基于一个坚实的基础上的。很大程度都归功于敬心表现出来的诚实。我视为dj pon3去了解的敬心才是真实的敬心(现在仍然也是)。确实,这不是她全部的一面,dj pon3也只是她的伪装身份,但也一样真实。
敬心了解我最好的一面,也见过我最糟糕的一面,但她并没有被吓跑,相反,而是拥抱了我,接纳了我。她抚摸安慰着我,而且做得更多,让我有了以前只能在白日梦中拥有的亲密感,以前的亲密感让我无比羞愧;而现在与敬心的亲密感,我丝毫不会觉得羞愧。
看见铁蹄的记忆后,我忧郁地顿悟到,他是我同伴中唯一一只曾有过类似情感的小马(除非灾厄与薇薇的关系已经瞒着我偷偷摸摸发展到了更高的水平上。)就像我,他也曾有一个可以敞开心扉、开诚布公的伴侣。就像我,他选择了对她隐瞒一些事实。我确信他没向苹果杰克透露自己犯下的谋杀。而我的情况是:我向敬心隐瞒了……呃,铁蹄犯下的另一起谋杀。
我思索着,突然感到并列而行的毛骨悚然。
铁蹄曾告诉我,我会了解到他不是“更好的小马”——我看见的也正是这样——就像她曾经了解到的一样。虽然我只能猜测他们关系究竟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但我知道炸弹落下的那一天,他与苹果杰克在一起。我必须假定他们至少试过修复他那些黑暗的秘密造成的伤害。我也知道,最终,她离开了他。她选择了比他更重要的小马——自己的家庭,她把他抛在了身后。
而他在遗弃感中孤独地度过了二百年。
伴随着一阵痛心不安的感觉,我发现自己迫切需要和敬心谈谈。如果运气好,我朋友安置好覆盖装置后就能这样做了。我想知道自己能否隔空和她交谈。但从我知道的信息来看,我还需要自己去广播站才能和她当面交谈。无论如何,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向她坦白,无论情况会变得更好还是更糟。
不像我孤独童年的那些小爱好与小娱乐,友谊真的能填补空洞,足以让一只小马快乐了。我通常不会觉得自己在小马国废土上的经历很快乐,但来到这里后,确实比曾经在二号避难厩里更快乐了。
与朋友在一起,如同裹上一张厚重的毛毯,抵御着严寒。如同一座坚固的堡垒,让你更坚强。如同一个联结,让你更庞大。没有朋友,我十分虚弱,渺小无比。
最后再发表一个无关的评论:痒死我了。
锁链能量护栏发出噼啪的爆裂声,围绕着门外一个防御据点。守卫们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个奴隶贩子把我的车厢拉上巨墙。
“只有一个?”一个雌马守卫叫出声来。她全副武装,背着一套四联战斗霰弹枪战斗鞍。这景象让我心里一紧。“整个车厢就只装了一个?偷懒了吗,切齿 (gnash)?”
拉着我车厢的奴隶贩子只是哼了一声。我用一只后蹄挠着脖子,尽力不在车厢每次颠簸时都跟着抖一下,车厢滚过破碎的街道时,我不切实际地希望奴隶能洗个澡。
“而且还是这么小一个,”一个武装类似的雄马守卫叫着。我注意到他身上没有任何武器,除了自己独角和四蹄外。我想知道究竟这让他变得更无害还是更危险了。“如果不是独角兽,我会直接把她扔进河里。”
我痒得非常厉害,真的希望自己能被扔进一条河里。这也让我想到,这不是奴隶贩子第一次把独角兽当作额外的奖赏了。并不完全令马惊讶,考虑到在二号避难厩,独角兽更适合技术性的工作,还得感谢魔法允许我们能进行精细操作。我想知道红眼会让我们做什么,可能很快就能知道了。
背着四联战斗霰弹枪的小马指着我,而她的伙计拉开一根杠杆,切断了锁链护栏上的电流。他按下一个按钮,护栏一部分卷着打开了,发出巨大的铮铮声。四联战斗霰弹枪小马继续用武器指着我——一只被关在笼中,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独角兽。藏在巨墙内门两侧的钢制掩体塔后的两个狙击手,也用枪指着我。我能看见巨墙后方还有个凸起的平台,巡逻小马的脑袋不断在上面移动。我再怎样也只是一个奴隶呀,这些过度防备也太荒谬了。
一只狮鹫在上方盘旋,检视着新到的货物,又大笑着飞走了。
“看在那个谁的份上,切齿,我真觉得你撞了狗屎运,终于确确实实赚到了一只小母马!”那只雌驹暗笑,让我感觉自己甚至变得更矮小了,“我觉得我该在斯特恩逮住你之前就爆了你的头。”
切齿,我的“司机”,仅仅只是又哼了一声。
“这是什么?”雄马守卫问,检视着我。他的独角突然发光,一根充满锯齿的生锈长矛伸进笼子两根铁棍之间,直指着我。我畏缩地后退,他对我皱了皱眉,翻转长矛让矛头勾住包在哔哔小马周围血迹斑斑的布条,把它挑开了。
靠!我甚至还没进入大门,计划就已经四分五裂了。
“喔,”他微笑着说,“真以为自己很聪明,对不对?”他给了我一个残暴的邪笑,“让我们看看你在里面有多聪明。”
里面?他打算强暴我吗,我突然惊慌地想,还是仅仅只是让我穿过大门?
雌马守卫向他投了一道目光,发出残暴的大笑。“做吧!就在这里,我帮你按住她!”她给了自己同伴一个坏笑,“十五分钟的乐子……如果你做了,虫子咬过的棒棒可会痒上一周呢!”
我突然很感激这堆遍布虫子的干草。
雄马胆怯地退了几步,朝那只雌驹皱眉:“你真的很享受这样,不是吗?”
“简直不能更享受了,”多么令马讨厌的一对儿。
“呸!”他按下按钮关上了外门,朝那些狙击手挥蹄,“让这一个进去!”他多朝我看了一眼,充满反感。他的视线移到哔哔小马上,现在它透过裹布清晰可见。“顺便把她标到屠戮医生(doc slaughter)的行列中。她有个婊子才摘得下来的腿部终端机。”
虽然我对自己哔哔小马的可爱标记非常失望,但一想到自己可能会失去它,我确实吓坏了。我尽可能分析那只雄马的态度,可知这些奴隶贩子见过哔哔小马,而且还有方法移除它们。
雄马拉了杠杆,我们周围的护栏再次尖声嘶叫。
伴随刺耳的摩擦声,巨墙高大的金属内门随着巨型链条降了下来——一个吊桥,与巨墙内一条护城河匹配。哔哔小马开始急速地滴滴作响,探测到了污泥渗出的辐射。显然巨墙不仅能阻止任何小马进入,阻止出去也一样出色。
河后,我第一次瞥见了吠城内城。奴隶主在铁网覆盖的工作台上警戒,穿着护甲和防毒面具,用武器朝下指着那些过度疲劳地工作着的可怜小马。我说不出他们在做什么工作,但看出他们看上去都非常脏、不断发着抖。
最近的工作台上有个烟囱。恶心的红色废气从中倾泻而出。没洗澡的小马与有毒烟雾散发的混合恶臭让我不得不捂住鼻子。
一缕明亮的黄绿色光芒在烟囱附近飘动,栖息在附近一堆瓦砾上。是丧火!她的脑袋转向我。
我并不孤独。
“看呐!”红眼的嗓音传了出来,“我们站在一个新黎明的门槛上。每恢复一座工厂,每重建一个工坊,我们就又朝着新小马国迈进了一大步,在那里,我们的孩子能居住在安全舒适的现代都市中,而不是在过去的废墟中苟且偷生。有了这些工厂生产的石料、玻璃和钢铁,我们能重建家园,以及本应几代后才会出现的熙熙攘攘的大众交通运输线!我的孩子,这一代也是在生死线上挣扎、争夺二百年前食物残渣的最后一代。”
吠城广播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倾泻而出。消息和音乐一刻也不停歇,奴隶主和奴隶的数目一直保持着常量。
切齿经过一些工作台,朝着一个曾是马车停车场的区域前行。我不断咳嗽,哔哔小马毫不隐瞒地提醒我,工作台烟囱喷出的的气体有毒。守卫们都戴着防毒面具,但很明显没有为奴隶准备。我愤怒地颤抖着,这里奴隶的消耗速度绝对非常非常快。
停车场充满了笼子车厢,大部分车厢已经被车夫卸完了“货”,他们把奴隶聚集在道路的空旷地带里。我进去的大门不是唯一的入口,我也不是唯一一个新来的。
切齿打开了我的笼子,把头探了进来,咬住我镣铐间的链条把我拖了出去。我被拖进一堆受苦的小马中,每只马在到这里之前甚至就已经遭受了几个星期的折磨。
一只体型庞大、身穿暗灰色鹰爪护甲的黑色狮鹫落在了停车场附近的屋顶上,长着白羽的脑袋转向我们,皱着眉。她的上方升起一面在风中飘扬的旗帜:红眼的旗帜。一只翅膀下面卷着一根鞭子,背上捆着一把反器材步枪。
“这些工作很艰难,确实,”红眼声音从最近的广播里传了出来,继续说,上面那只狮鹫扫视着下方这群悲惨的小马。“但只有通过我们的努力,才能获得慷慨的礼物,我们孩子,以及孩子的孩子,才会有一个更美好的世界。我们必须无私奉献出自己,让一个新小马国崛起。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老实讲,红眼,我没看见这里还有其他选择。
“野马只关心自己的小团体,不能也不乐意顾全大局。掠夺者与铁骑卫是自私的缩影,只关心自己原始的欲望和过时的守则,从我们这里夺走他们想要的任何东西,不给予任何回报。”
“但在这里,今天,每一天,我们都在进行回报。我们在进行创造。当其他小马只知道如何拆除器材时,我们在制造器材!而那,我的孩子们,就是我们铺路向……”
其中一个车夫对我们吼叫,让很多小马缩了起来,其中一只甚至被逼出了眼泪:“让自己像点样,你们这些无用的骡子!”
狮鹫的表情突然由某种轻微的蔑视变成了冰冷的愤怒。她以一种我反应不过来的速度抽出了那把大尺寸反器材步枪。那把枪的宣告如同露娜的正义之怒,把那个车夫撕成了两半,子弹猛烈地穿透沥青,将弹头深深埋进了地里。
一些小马尖叫起来,一只橙鬃的紫红色雌驹立刻向后退,尽力让自己蹄子避开那不断蔓延的血池,极度恐惧的脸颊溅上了一些东西,看上去像那个奴隶贩子的胃内膜。
“……我们不是动物,我们不是斑马,我们是小马!我们有更好的本质、更高的地位。我们知道这条路很艰难,然而仍坚持直面挑战。我们知道很多小马可能会受苦、会消亡,永远品尝不到自己劳动的甜蜜果实。但出于慷慨和希望,我们无论如何都会贡献出自己,让其他小马拥有更美好的未来。因为那个未来值得付出任何牺牲!非常正确,新的小马国需要牺牲。”
好吧……但牺牲小马?
红眼的演讲结束了。音乐重新开始播放,振奋而庄重。狮鹫没看着我们,而是看着那些畏头畏尾的奴隶贩子。
“红眼讲话时,你们别插嘴!”
她转向我们。“我是斯特恩,”狮鹫声明,向下看着自己的新奴隶们,“而这里是我的地盘。”
“你们是劳动者,”斯特恩告诉我们,在屋顶上方走动,“你们向着一个更光明的未来劳动,向一个将被‘统一’所居的新小马国劳动。你们的工作,就是给予未来的礼物。你们可以自愿给予,或者红眼把它给予给你们。”
我发现自己内心充满矛盾。我对奴隶的待遇怒火中烧,这相当于缓慢痛苦的谋杀。然而……我明白了红眼的目标,也许不是全部的事实。这一整个“统一”逐渐变得让马毛骨悚然。但过程?不惜一切代价让世界变得更美好?我的血液深处也有相同的驱动力,而我并不为此羞愧。
红眼会强迫你做一些我们无论如何都应当一起做的工作(虽然应该让小马自由去选择,而且得有更安全的工作环境!)而我?我会用子弹射穿你的脑袋,如果你是个堕落的强奸犯和谋杀犯的话。这两个情况中,我们都下定了决心,认为那些没有把自己生命花在正确路径的小马,已经丧失了自由生存的权利,如果他们还有的话。
但也有差别。红眼和我之间有一条线,这条线只是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宽。即便如此,也改变不了四周传来的痛苦,这些恐怖行径必须被停止。
“但你们绝大部分并不在乎什么未来,不是吗?我能从你们眼睛里看出来。你们根本不在意其他小马,只关心自己的‘自由’。嗯,那么仔细听着,因为我要告诉你们如何解放自己。”斯特恩说,声音很粗暴,充满厌恶。我内心的一部分想大叫着我在乎,但我更强大的那部分只是专心地听着。除非我找到螺丝刀和一个没有守卫的安全地点,否则现在可能就是我最好的机会。
“你们要挣取!”当然得挣取,我想着。但斯特恩很快阐明了这个概念:“你们可以在工坊、工厂、工作间里劳作,直到耗尽自己,或者自愿接下更危险的工作。做那些工作是有奖励的,红眼非常慷慨,他给了你们三个选择。”
狮鹫竖起三根利刃般的爪子,依次弯下:“你们可以选择为一个避难厩回收小队工作。吠城地区有很多避难厩,每一个都有丰富的资源。避难厩往往也是危险的,它们经常会有自己的安保系统或自己……独特的危险。”
我颤栗着,感到一波新的怒火。
狮鹫皱起眉。“当然,铁骑卫也同样垂涎着那些奖品。在你们有任何错误的想法前,我警告你们:对任何阻挡他们回收避难厩科技财产的小马,他们会采取杀戮优先的态度。他们杀死你们就像杀死我们一样快。罕见的情况下,一些避难厩仍有居民,铁骑卫通常也会杀了他们。而红眼至少还会给他们和你们一样的选择。”
我的瞳孔缩小了,下巴掉在地上。露娜用角日了他们了!
“你在一个避难厩回收小队里工作两年,存活下来,红眼就会给你自由。你会被标记上,被允许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狮鹫给了我们一个理解的微笑,“只要不决定成为麻烦,享受多久都行。”
两年,这……根本不是选择。但我并没有真正考虑,只知道蓝莓佩剑和我将会有一次非常非常严厉的谈话。我甚至都在考虑到时候用什么样的子弹了。
斯特恩弯下第二根爪子,继续说:“你们可以在吠城弹坑里工作。红眼需要一些放射性材料,那个弹坑正是获取材料的珍贵宝库。”如果蓝莓佩剑可以被信任,她对我撒谎也非常蠢的话,那么我已经知道红眼为什么开采弹坑了。他需要为辐射发动机搜集材料。但在一个超聚魔法零距离打击的位置上工作……即使穿着防辐射服,也会是死刑!
“红眼声明,工作日内在吠城弹坑工作了六个月的小马,将会治好辐射病,然后释放,”一个虚伪的微笑浮上她的喙边,“然而,由于红眼的仁慈,他最近把时期减少到了四个月。”我觉得大部分小马在致命毒素里连三个月都活不过。
“你们第三个选择,”斯特恩告诉我们,弯下剩余的爪子,“就是去‘陷坑’中战斗。‘陷坑’是战斗竞技场,小马对战小马。每场比赛有六轮,每周通常有一场比赛。如果红眼亲自光临,也许还会赐给我们更多比赛。”
狮鹫俯视着我们,评估着泄气的新奴隶:“如果连续从六场比赛中存活下来,你们不仅会获得自己心爱的自由,还会在红眼军队中获得荣誉地位!”她挺起身子,怒目而视,“坦白说,你们当中没有一个看上去配得上这荣誉。”
黑色的狮鹫哼了一声:“不过,我还是荣幸地给了你们选择的机会。只是做的时候,不要让你对手太容易成功。”然后,她再次对我们皱着眉,警告着:“这些就是挣取自由的办法,但还有两个额外办法。你任何时候都可以选择加入‘统一’。如果你这样做了,你的命运就会被握在‘女神’的蹄中,”她厌恶地说了出来,“或者,也可以通过死亡来挣取自由。”
“尝试做蠢事,尝试背叛,尝试战斗,尝试逃跑……都是死得很惨的好办法,”她的视线定住我们,“这就是所有的方法了。”
欢迎来到吠城欢乐农场!
一张饱受侵蚀的萍琪派大头图像在拱形锻铁大门上窥视一切,后面曾是一个巨型游乐场,现在只是一片衰败的废墟。我想起铁蹄棚屋中的海报宣传过(“一切盛大狂欢节应有的东西这里全有!每天都过盛大狂欢节!直到永远!”)。
我们被赶进了大门里。老游乐园大部分区域都被改造成了奴隶宿舍。我被分配了一个在围场里的草垫,小马们曾在那围场里坐着犁车四处疾驰,互相撞着对方寻乐。作为新来的,我没被安排在四面有墙的棚子里,只有一个屋顶。还被告知应该为此感到高兴,因为他们警告说:吠城的雨很烫。
通向大门的路上,我注意到奴隶们正拉着真正的犁车,推开瓦砾堆,还在身后拉着一个坐着奴隶主的车厢,如果拉得不够快,奴隶主会鞭打他们,或者仅仅只是喜欢粗暴地鞭打那些可怜的小马,听着他们发出惨叫,或者是闲得没事干。
我想知道那些被折磨的小马晚上是不是也睡在碰碰犁围场里。有时,真的很讽刺。
曾经,孩子们会把自己父母从几里外的地方拖到这里,在吠城欢乐农场傻乎乎的乘骑设施与盛大的活动中欢蹦乱跳,嬉戏玩乐。现在,这里是个奴隶制与死亡的怪异纪念碑,被花哨、剥落的油漆覆盖。
萍琪派不会批准这一切的。
我们正上方,三个萍琪派气球以固定的轨道在腐朽的游乐园上方漂浮。一个自由飘动,另外两个被锚定在巨墙内仍然挺立的两栋最高的建筑上。第一个被栓在一个破败、但仍然完好的老酒店上,酒店就耸立在吠城欢乐农场东部几个街区远的地方。二十楼的巨大招牌几乎完全锈蚀,很久以前就失去了光照;但即使没有它,我也能从几天前看过的老新闻头版上的小图认出,它就是阿尔法-欧米茄酒店。
第二个萍琪派气球被束缚在欢乐农场内部一栋大楼上。大楼外形明显被设计成了一个谷仓,看上去就是香甜苹果园里那个谷仓的巨型版本。第一层楼铺满色彩鲜艳的壁画,全是童话角色,比如说高兴的峭壁和悲伤的山谷。环绕着游乐园四周的过山车穿过六楼。一个巨大的广播塔从顶部伸出来,装饰得就像一个滑稽的巨型风向标。
我意识到自己正看着士气部的吠城中心。
我早该知道这点。萍琪派和她的部门创造了机械精灵。机械精灵的广播一定来源于一个政部中心。它自己的信号还不够强到能传到马哈顿,但有了每个机械精灵接力转播并接收信号,士气部信号范围就有效地拓宽了。红眼接管中心后,把自己的演讲也加到了播放名单上。音乐本身是士气部从战前就一直播放的歌曲。
仿佛嘲笑着我的顿悟,广播高昂的大键琴频道突然涌入一句歌词:
“彼此分享,彼此体谅,这样没有坏处!”【译注:s1e21歌曲,借用了eqcn的翻译。】
我真的、真的想要一把枪。
“看,”一只把暗绿色的鬃毛束成刺状的血红色雌驹叫着,正在碰碰犁竞技场观众栏杆上休息,“一群新来的!”
和我们一起的奴隶主离开了,切齿走前给了我一个我理解不了的同情的表情,然后我们就和其他奴隶独自在一起了。很多奴隶并不理睬我们,只是用悲伤顺从的表情瞥了我们一眼。
我对他们有些的模样感到恶心:很多马鬃毛和皮毛都已脱落,露出疖子或发黄的肌肤,恐怕正忍受着四肢萎缩或脸部脱落带来的痛苦。是被辐射病判下慢性死亡的受害者。
而这里还有恶霸。
血红色的雌驹滑下栏杆,走近我们。“听着,小蛆虫们,”她嘶叫着,可爱标记看上去像插在长矛上的一颗眼球。我感到不寒而栗,想知道怎么才能得到那个可爱标记。蓝莓佩剑警告过我,比起守卫,我更应该警惕囚犯。
另一只小马加入了她:一只肮脏的屎黄色雄驹,有丑陋的伤疤和一个狂怒黄色花朵的可爱标记(我有种荒唐的感觉,那朵花想杀了我)。
二号避难厩学校里有恶霸,而这些小马让我想起了他们。无论我们有多么无力,他们总能找到办法让我们更悲惨,可鄙极了。每只小马都在受苦,而一些奴隶通过折磨其他奴隶来让自己脱离困境。我已经学会,获取力量的最佳方式是友谊。我们难道不应该一起努力吗?但……这种自私的做法的确是更便捷的方式。
……“我是血红(blood),”颜色和名字相配的刺鬃雌驹宣布说,又介绍那只肌肉发达的公马,“他是水仙(daff)。”那个傻大个注视着我们,目光在雌驹之间徘徊。
“我知道你们刚刚听斯特恩胡说八道,说吠城是她的地盘,”血红说。我敢打赌,如果狮鹫在附近,她绝对不敢这么说。“而碰碰犁围场是我们的地盘!”
“你们有个非常辉煌的帝国……”我压低声音讽刺,来不及让自己住嘴。
血红看上去就像是被马打了一顿。“抱——歉?”她快步靠近,眯着眼,“你刚刚说话了吗?听上去像说话了,但我不记得我允许你说话。”
为什么我就不能闭上自己臭嘴呢?算了,如果她踢我,至少能踢碎一些皮毛上那些叮咬我的虫子。
也许……我引起她注意是好事。如果我变成了恶霸的新玩具,就能把他们部分注意力从其他奴隶上引开。我曾经直面过一条龙,对付这俩完全是小菜一碟。
好吧,我从那条龙面前逃掉了,但纠结这个纯粹是吹毛求疵。
“你刚刚说话了吗?”血红命令道,鼻子贴在我的鼻子上。她得低下头才能这样做,我能看出她喜欢这样。我的小个头让我成为了一个特别吸引马的目标。
“我……我刚刚说……你有一个非常辉煌的帝国。你知道……拥有很多碎掉的游乐园设备,”我结结巴巴地说,向后退缩,“你一定非……非常骄傲!”
她的眼睛瞪大了。“啊……你,在,求,我,吗,”她举起一只蹄子,踩在我镣铐的链条上,把我的脸拽进了泥土里。“好,小母马,现在的生活就是这样。我让你说话,你就说。我让你去哪儿,你就去哪儿。每晚都要把食物分我一半。也许,只是也许,我会把你留给我自己,而不是水仙,让他和你每天过个难忘的夜晚。”
我抬头看向她,露出一个不信任的表情。
“水仙,”她叫着那个屎黄色的畜生,“狠狠办她!”
那只笨重的公马面带讨厌的微笑接近我。“非常乐意!”他转身尥了一蹶子,非常地用劲!
疼痛感在胸口爆裂而出。我一下子向后飞去,摔进曾是热狗摊的腐朽残骸里(有一张用芥末厚涂的萍琪派图案)。
我挣扎着用四蹄站起来,他又全速猛撞向我,我被撞得四蹄朝天。我觉得我听见自己一根肋骨碎了。呼吸也开始变得痛苦起来。
那只公马快步走向我,我尽力稳住呼吸,撑住身子。没有护甲,我害怕他会把我的背打断,所以我扭动身子。他补了一蹄,踩进我腹部中,挤出了肺里的空气。我猛烈咳嗽,品尝着血液的滋味。
庞大的公马把自己压在了我身上。
水仙突然停了下来。
“这是交易,”我耳语,痛苦地呻吟,“你决定我不值得引起你……的注意。这样,你就可以保住面子。作为回报,我不会给你展示我在这个伎俩上有多么出色。”
“你也要…………安分守己,离其他奴隶远一点,否则免谈。”水仙不断点点头,眼泪从眼中流下,他正竭尽全力不让自己尖叫出来。
“成交?”虽然我知道他已经同意了,但还是问了一遍,又把悬浮力场扭了一点点。
“好,”我吼着,嘴尝起来就像温热的铜锈。我放了他,脑袋一下子掉在地上,晕眩不已。我需要一只医疗小马。我需要薇薇·莱米。
水仙不断抖动,故意上下打量我,又愤怒地不再理睬我。“妈的!”他特别大声地说,“她太小了,她感觉像小屁孩!”他转过身。血红眯起一只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水仙越过肩膀瞥了我一眼,哼了一声,显然正决定做什么能避免怀疑。他抬起右后蹄,用恐怖的力道向后蹶了一蹄子,直直击中我后腿之间,又小跑着离开了,满足于血红色雌驹的赞赏里。
我这辈子都没尖叫得这么厉害。
“我走过吠城清过瓦砾的街道,看见钢铁工厂生产着钢铁,纺织工厂生产着布匹,能源工厂生产着能源。”钢杆刺入夜晚发红的空气中,红眼的声音骄傲地从顶端的微型广播中传来,“这是一个开端,如此辉煌的开端。我们……都互相欠着对方。”
“这是什么?”我呜咽地问,一碗难以形容的糊状物被推到了鼻子前。气味让我伤得非常重的肚子厌恶地抽搐着。
“燕麦,”那个奴隶平静地回答,为下只小马舀了满满一碗相同的褪色糊状物。
“燕麦?疯了吗?”我难以置信地盯着他,“这看上去一点都不像燕麦!闻起来不像……”当另一勺糊状物舀到碗里时,我补充,“……听起来也不像。”
我把“燕麦”分了一半给血红,感觉自己才是那只残暴的小马一样。我一瘸一拐地四处游荡,最后找到另一只被欺凌的小马,他也把自己食物分出去了一半,我把剩下食物都给了他。我身上脆弱的部分,包括肚子,实在太痛了,以至于无论如何都吃不下东西。
作为回报,他给了我一些作为“劳动者”在吠城活下去的建议,内容很沮丧。别选弹坑,大部分去那里的小马甚至活不过三个月,更别说四个月了。别选“陷坑”,你必须和其他奴隶战斗多达三十六遍才能做到,而战斗往往最接近死亡。我呻吟着,决不能让自己夺走其他奴隶的生命。好吧,也许血红与水仙的命可以,但不是那些无辜的小马。
他自己在废弃工厂里工作,用一种他叫“自动斧”的工具切割马车和大体积的金属,送到钢铁工厂融掉。这是个危险的工作,时刻被高处的守卫监督,但那里没有鞭打。因为没有奴隶主愿意和挥着能轻易切开金属的附魔旋转锯片的奴隶一起进入废弃工厂。
他给我讲了很多在吠城死掉的办法。最不愉快的办法是我在路上看见的那些工作间。“幸运的是,”他说,“只有试着逃跑或破坏红眼工作的小马才会被派到那里。”
“那里有什么?”
“吠城有贪食灵的问题,”这只小马告诉我,吃着我剩下的糊状物,“超聚魔法降临的三十几年前,吠城很显然发生过巨大的虫害。虽然他们当时拼尽全力除掉了大部分,但贪食灵非常顽固。”
他舔着碗,我尝试着不作呕。
“几年前,红眼的家伙们开了一条路,通向一个非常靠近弹坑的避难厩,很显然也打开了那些鬼东西的一个巢穴,那些贪食灵都被辐照过,变得比以前更恶心了。”
“肉食灵?”我问,但他摇了摇头。
“不,肉食灵只是贪食灵被腐质变异的形态。又大又嗜血,但似乎繁殖不了,而这是个恩惠,你得相信我,”他严肃地看着我,“避难厩里的那些小垃圾是被辐射过了,变得非常不同。”
“所以……它们能做什么?”
“和以前做的事一样。吃,吐出更多个体,”小马的目光定住我,“而它们各方面都是肉食性的了。”
它们吃……小马?天!
“那些烟囱呢?”
雄驹抬起头:“我们在那边烧掉他们发现的巢穴,唯一能阻止它们繁殖的办法,就是用火烧死。”他皱着眉:“问题是,有时候巢穴深处总有些烧不到的,被高温惊醒,飞快地飞走了……工作台的铁网能确保它们飞不远,至少有一个守卫随身携带火焰喷射器。曾经有个小垃圾飞进一只雌马的喉咙里,从内到外把她吃掉了。”
这纯粹是给噩梦增添原料,我真希望自己没听见这些。
还不够糟糕,他的死亡列表排在顶端的是“统一”。
“我知道那混账红眼怎么说的,也知道很多小马自愿加入‘统一’,但是没一个回来过,”他向我透露,“根据一些小马来看,那个‘女神’,无论是什么鬼东西,把他们变成了偶尔在附近能看见的那些天角兽。如果是真的,我觉得他们的数量可能更多。你会忍不住去想其中哪个会不会回来,向老朋友打个招呼,毕竟他们现在会飞了。”
我不觉得给他说她们数量可能比他想象的还多会有什么帮助。我的头脑已经在处理其他信息了。那些伪女神没有可爱标记,还至少被一个心灵感应的来源所引导。我大脑被一个可能性弄得一片混乱:转变过程会完全除掉她们的个性和自我。对小马那样做……甚至比谋杀更糟糕!
夜晚寒冷刺骨,而我没有毛毯。我躺在一个曾属于先前奴隶的被老鼠咬过的旧草垫上,大部分现在都可能已经死了。草垫磨损得很严重,感觉比下面的水泥地还硬,而且脏到我都不愿意碰它。但它就是我拥有的全部了。
我的身体伤得很严重,呼吸仍然很痛。我的肋骨已经裂了,但幸好没有断。我全神贯注无视自己强烈的痛苦,一部分内心想尽可能用充满痛苦、血淋淋的方法杀掉水仙,另一部分则想蜷缩起来哭泣。我抑制住了两个冲动。考虑到自己如何威胁那个屎黄色的混球,我觉得自己做事还算有点分寸。最关键的是,我告诉他可以保住面子;无论有多讨厌这么做,我也不得不承认,他现在的确遵守了那些条件。
上方的天空漆黑一片,反映着几缕橙红交织的光。随着夜晚降临,所有炼铁炉、火焰和其他发光源都更加明显,将吠城废墟笼罩在地狱般的景象里。最糟的是,原本应该击中城市工业区的超聚魔法导弹,击中了民用住宅区的核心地带,巨型陷坑里的辐射掺杂在空气中,平时发出微弱的红光,夜晚降临的时候,就变成了强烈的荧光,
一阵寒风携带着令马窒息的刺鼻气味从吠城深处传来。部分奴隶在睡眠中不断咳嗽。我打着寒战,尽力不去吸入那些气体。
我想念我的朋友,想知道他们是否安好。在我看来,我正享受自己犯下的所有错误的恶果,我计划中几乎所有环节都出错了……
不远处,我注意到一小片爆裂的绿焰。
我站起身,悄悄地溜走,启动视觉强化魔法找到了野火凤凰。我很感激有她的陪伴,注意到她正栖息在一个标牌上,标牌形状像微笑的萍琪派,举着一只蹄子。(你需要这么高才能乘坐欢乐农场摩天轮!)在她身后,金属摩天轮从公园中升起,如同一个金属制成的眼睛,恶狠狠看着我们。
丧火对我发出一声天籁般的鸣叫。
“谢谢你,”我真挚地告诉她。我不觉得自己能独自挺过这一切的考验。
我考虑过问她问题,或请求她给薇薇传信息,或其他几个被我依次否定的事。最后,我仅仅只是坐在原地,把脑袋靠在二维平面的萍琪身上,默默享受着她的陪伴。
“现在给你分配工作,”闪耀先生(mister shiny)说,上下打量着我。闪耀先生是负责给新奴隶分配工作的奴隶主,我觉得他拥有极具欺骗性的慈祥嗓音,“我看见你有个哔哔小马,你应该就是被标在屠戮医生列表上的小马了,但我觉得我们可以暂缓处理这件事。”他给了我一个看上去和蔼但没有一丝温暖的微笑,“我们也许能用那个东西做别的什么事?”
我还是痛得非常厉害,走起来有点跛,但他似乎没注意到,或者根本不关心。我确定他给状况更糟糕的小马分配过工作,“我要做什么?”
“镇里有一片区域贪食灵成灾,这一次我们不能直接拿着火焰喷射器进去,所以要派有哔哔小马的小马去,”闪耀先生解释,“这个东西能帮你识别目标,对吧?我们把你派到那里,给你一套环境护甲和一把低能量的魔能枪。你去射那些该死的玩意,把它们变成一堆灰。”
“那……那里有多少?”前一晚令马烦扰的噩梦仍在我脑海中回演。
“应该不会超过五十。从发现虫害以来,它们一直没任何点心可享用,可怜的白尾(whitetail)。”
他让我半小时内装备好,准备出发。他们不给我弹药,只有我进入建筑后才能拿到。他们会把弹药从一个邮槽推进去。
天花板上的安保炮塔射出明亮的品红色光束。其中一束击中了我的环境护甲,在上面融了个蹄子大小的洞,刚好在可爱标记下方,烧焦了护甲下的皮肉。我急忙冲向一张办公桌后面,祈祷可爱标记那里不会像脖子上的砍伤一样留下疤。
办公桌上的终端机微弱地发着荧光,和所有终端机一样是病态的绿色。我藏在后面,开始黑入终端机。只花了我几秒钟,安保系统是真的可悲。我非常幸运!这台终端机可以关掉那些炮塔。
炮塔又瞬间射出另一波粉色能量弹幕。一些能量光束击中了终端机的后端。它在我面前爆出了一团火花。
如果我没死,或没装备配有防毒面具和重型护目镜的环境护甲,那么很可能会永久失明。我退到办公桌后,衡量着自己的选择。
目前为止,比起危险,这场虫子狩猎更令我沮丧。护甲让我有效免疫贪食灵的攻击,我也已经非常精通潜行的艺术了,完全能在那些半瞎的东西注意到我之前就潜行到身后。很棒,因为我几乎没有使用魔能武器的经验。即使在近距离,即使有辅助瞄准魔法,我打失的次数几乎与击中的次数一样多。
炮塔喷出另一波弹幕,一只小小的黄色贪食灵也向我飞来,被烧焦的皮毛味吸引而来。它接近时,我启动辅助瞄准魔法,用激光开了火。我第三枪打中了它,它在闪光中分解成青色的灰烬。我退出瞄准魔法,几秒后重新启动,又打下了另外两只贪食灵(其中一个颜色很像腐肉)。
“有麻烦了。”
我检查自己的魔能包。那两只贪食灵废了我五发才被气化。有进步,但仍不够好。据哔哔小马的初步扫描来看,建筑里有五十二只贪食灵,除掉的贪食灵数目已经从十九提升到了二十一。意味着还有三十一只贪食灵需要处理,大部分贪食灵都游荡在建筑的工厂区内——是我一直避免进入的地区,我想先清掉其他区域的贪食灵。现在,它们闻到了血肉的味道。
我还剩七发。
“真的有麻烦了。”
炮塔倾泻出更多魔能光束来,想要射倒我,但还不够聪明,没意识到有张大型金属桌挡在了弹道上。这张桌子已经在持续的能量攻击下变得温热了。
如果我不能找到更多弹药……或者更幸运地找到另一把武器的话……
我打开桌子,检查了一下。
瓶盖,有三个。我发出一声沮丧的尖叫。
我环顾四周,注意到附近有扇标着“维修”的门。我用悬浮力场包住桌子,把它当成盾牌,疾驰奔到门旁。它被锁上了。
我还没找到螺丝刀呢,只得抬头望向天堂,“如果你们两位真的在上面,我非常抱歉先前对你们的质疑。非常抱歉,我道歉!现在……能让我稍微休息一下吗?”
炮塔再次开火。桌子不再只是温热了,已经开始发烫。又有几只贪食灵飞入房间,被我气味吸引而来。
“你妈,你们两个!”我向上怒吼,“舔对方的……”我启动辅助瞄准魔法,在魔法的引领下对贪食灵射出几发激光。两只立刻变成灰烬,第三只被击中落在了地板上,但还没死。另一发没打中。现在我完全没有弹药了。我喘着粗气,肋骨像是着了火一样,呼吸变得非常疼痛。
靠!
炮塔重新开火。桌子已经开始闪光了。我在沮丧中骂了一句:“真想要桌子对吧?那就接住!”我把桌子移到我和炮塔之间,飘了起来,使劲撞着那座冒犯了我的炮塔,直到它嘎吱停止了运转。
我又把桌子飘向另一个方向,摔在发红的金属地板上,正好砸在受伤的蓝色虫子上面。
我成功接近建筑主层上方的办公室,炮塔保护的那个走道通向这个房间——像监督的办公室。房间一侧有一扇小门,可能通向充满巨型平板玻璃的小房间,能够扫视整个工厂区。我透过一扇窗户注视那些在上方窄道与下方印刷机之间飞动的五彩掠食者。
又是相同的审美,我阴郁地注意到。就感觉以前的世界很渴望发生工业事故一样。
我一下子明白为什么带火焰喷射器进这里不是好点子了。这里是个印刷厂,大部分区域都充满书籍、海报……一个能引发超级大火的燃料聚宝盆。那样的大火很可能会毁掉一种东西——我确信红眼追寻着这里一些非常重要的东西:印刷机。
我不得不赞扬那只雄驹。他有能源、钢铁、纺织品……又正在恢复大型出版业。据我所知,从末日以来,唯一出版并大规模分发的书籍是《废土生存指南》。让这地方重新运转起来,会让文明向前迈进一大步。
他承诺的那些学校突然看上去很有希望。
我注意到还有更多自动炮塔,遍布工厂区各处。那些鬼玩意儿无视了虫子,但我心知肚明,如果我蹄子踏进那房间,它们就会立刻攻击。我没办法处理那么多贪食灵,更不要说那些鬼炮塔了。
房间里一张办公桌上有台仍在运行的终端机。我坐下来开始破解,希望能通过它关掉所有炮塔。密码很有趣,是“慷慨之魂”。
欢迎来到印象部吠城中心,长春花小姐(miss periwinkle)!
这美妙的清晨里,一切安好?
自从您上次登录以来,已过去202年37天1小时13分钟。
您想查看您的消息吗?
等等……这里是个政部中心?但……这里根本什么都没有!就只是一个小建筑,不过是个印刷厂。这里没有任何东西。
这……根本没有意义。这里不是什么宏伟的塔楼,也就两层楼高。我检查过这里,非常确定没什么藏起来的秘密楼层。这里办公室不多,和一家小型出版社预料的数目差不多。
我站起身环顾四周。办公室墙上有一些海报,下方印刷层的地板上还可以看见更多。我之前已经见过大部分海报了。从战时科技部的“进步”到暮光闪闪的“阅读是魔法”(我曾在小马镇图书馆见过报,但这一张没有那些丑恶的涂鸦)各种样式都有。
我回头瞥向终端机,注意到了别的东西。桌子上有本旧专辑。我打开它,快速翻动,里面收集的都是废物:旧报纸头版、传单、公开通知。大部分已经褪得无法阅读。那些还能阅读的,很多我都非常熟悉了,比如关于战时应激障碍的诊所警告。
一个几乎看不清的报纸头版引起了我的注意:
飞越喙灵顿(hoofington)的龙
云宝黛茜领导的暗影天马(shadowbolts)部队,上周末在喙灵顿上空与巨龙“硫磺石”交战,斑马势力在十三年战争中成功对小马国进行了一次最深入的打击。关于斑马得到本土巨龙援助的所有传言,现在都已得到证实。露娜公主起誓将扩大小马国的天马空军力量……
一般情况,文章剩下部分应该在另一页继续。这篇剩下的部分,却是一张云宝黛茜骄傲站在那个堕落怪物脑袋上的图片。
这是那类将云宝黛茜在几代小马心中被标上民族英雄的图片。
我合上书,回头看向屏幕,开始明白了。
我想起第一次让我意识到六大部门存在的那张萍琪派的海报。如果有马问我,我会说士气部是我第一个遇见的部门。
我可能错了。
印象部才是我遇见的第一个部门,只是它没以这个名字出现,它几乎从来没以这个名字出现过,至少在外部世界没有。事实上,我怀疑那个《名流小马演讲守则》是份内部文件。
印象部似乎没有自己的项目,它为其他部门服务,它创造它们的材料、它们的书籍、它们的海报、它们的传单……某方面来说,这些就是它们的伪装。每张海报都和其他部门相关……该死,也许我每看见或听见任何一个有关政部的事,我也同时看见了印象部。
这个隐形的部门……无处不在。
我把长春花小姐的消息下载到哔哔小马里,以便稍后阅读,然后去处理更紧迫的任务:解决炮塔。我本来希望能通过终端机关掉炮塔,但这台终端机能让我做更好的事,允许我对炮塔重新编程,用来消灭那些贪食灵!
我坐在桌子后面,听着炮火声充满印象部中心的主层。哔哔小马上的贪食灵死亡数目飙升到了三十九,现在开始变慢了。我意识到自己必须追猎剩下那些在房间角落里的贪食灵,无论如何,我的工作一下子变得非常容易了。
我运气不断变好。这个办公室旁边有一个洗手间。洗手间的水让哔哔小马不断发出警报声,水槽完全不能用了……超聚魔法降临的时候,一只水管工小马正在修理它。她的骸骨仍然在这个房间里,是被一个天花板落下的大碎石砸死的。
她维修服没剩多少了,但还是能修补我环境护甲上的破洞,只要需要一些万能胶。这只小马的工具箱里正好就有几瓶,还有一个扳手和一把螺丝刀(耶!)。
这里还有一个锁得很差劲的医疗箱,里面有些治疗绷带和两根发卡,还有一罐曼他特。
我盯着那罐曼他特的时间最长,竭尽全力对抗着上前拿一片的冲动,只要一片。
我花了很大工夫才关上箱子,把它们留在了里面。我还重新给它上了锁。再也不会了。
我终于摆脱蹄上该死的镣铐了!我早就注意到大部分奴隶都没带着镣铐,所以我相当肯定自己不带着它们也能逃脱。但是我只能自己解开,我不觉得这里有哪只小马既知道怎么解开又乐意帮助我的。
我真的很讨厌吠城。
炮火声停了。安全起见,我踏出办公室前把炮塔关掉了。哔哔小马说还剩下五只。而我仍然没有弹药,我需要一个计划。
我沿着来时的路线折回去,尝试解开先前把我挡在外面的维修室的锁。如果运气好,里面会有更多魔能包。
门滑开了,但我最后一丝运气也耗尽了。里面没有魔能包,没有任何种类的武器和弹药。反之,只有一个把自己锁在里面的天马骸骨,还有一瓶早已空空如也的霸力和一盒镇痛剂。根据骸骨位置以及房间的混乱程度看,我怀疑他死于严重的抽搐……很可能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当时的状况。
房间的墙上有几张保存完好的海报,我之前没见过。有一张“闪电天马(wonderbolts)”表演队的海报,穿着亮蓝色制服,明显是仿制那个更阴暗、军用性质更强的暗影天马的设计。
或者是反过来的?墙上一张被框住的报纸头版显示:
闪电天马英勇拯救斑马俘虏,四只天马牺牲。
塞拉斯蒂娅公主今早宣布,被斑马宝石海盗俘虏近两周的十七只小马被成功救援。闪电天马,小马国最好的飞行员,自愿接受这个将他们送进斑马海域的秘密任务。然而,成功的代价也相当巨大。在接踵而至的战斗中,这支杰出天马队伍中的四位成员牺牲了。幸运的是,俘虏无一死亡,只有一位伤势严重。
为期两周的危机中,斑马凯撒一再谴责海盗的行为,并向塞拉斯蒂娅公主提供大力支持,但拒绝让小马国公民进入斑马的领地,声称会“增加现有的紧张趋势”,并坚称己方军队情报机关发现海盗在国际海域里活动。斑马凯撒始终表明自己对海盗船停泊的位置毫不知情。
塞拉斯蒂娅公主声称闪电天马在斑马领地内的行动是“愉快但沟通不畅”的结果,计划亲自向凯撒表示歉意……
这篇文章清楚说明了战争的开端。还有件事需要考虑,我没找到不用魔能武器,也不用火烧贪食灵的办法。
维修室有一张工作台,以及一系列杂七杂八的物品,包括那只雄马的“闪电天马”限量版午餐盒和一麻袋某些马腐烂的黄色书籍收藏。大部分是《翅勃杂志》的旧版。我成功让自己不去看它们。不,真的。
好吧,只看一点点。毕竟,天马雌驹相当……有异域风情。
我灵光一闪,抛掉了杂志,把麻袋放在一边,清理掉了脏午餐盒里腐烂的食物。我想起小呆曾送给我一张设计图。我不觉得一个蹄制地雷会对消灭贪食灵有帮助,但不意味我之后就用不上。
当我正想把自己新地雷放进麻袋里时,我有了另一个主意。我不能在这栋建筑里用火烧那些吃小马的鬼虫子,但……
半小时后,我跑出印刷厂,一麻袋愤怒的贪食灵在身旁飘着。
“嗨,丧火!”我微笑着唱出声。
闪耀先生对我印象非常深刻,我感到自己脸红了,也非常自豪。自豪感马上就被羞耻和愤怒取代,我居然让自己为奴隶的工作感到快乐。更糟的是,还感激一个奴隶主的表扬。
我一番努力的奖励,就是交出魔能枪,但作为回报,他又给了我一套破烂的奴隶护甲,几乎不能提供什么保护,但总比没有好,而且还能抵御寒冷的夜晚。闪耀先生说,它的前任使用者由于被斩首,再也用不上了。
工作快并不意味着休息,而是更多工作。这天剩下时间里,我都被分配到了废弃工厂里。我花了整整十分钟学习如何使用外形可怕的自动斧,工厂工头——他自己也是奴隶——最后居然决定不想把这么危险的工具放在一只身材矮小、看上去非常虚的雌驹蹄上。我指明,作为独角兽,无论实际体型和力量如何,我都能更好胜任挥舞金属切割锯片的工作。作为回应,他让我收集其他劳动者(应该叫奴隶,妈的!)从旧乘客车厢和大体积金属遗物上切下来的废料堆。
我踏进废弃工厂震耳欲聋的噪音中。几十只小马用非常锋利的旋转刀片切割金属,至少还有十几只小马正收集废料。我抬头,看见那些奴隶主守卫俯视着我们,装备着战斗鞍或突击卡宾枪,远离着自动斧的切割范围。一只勇敢的独角兽也许能把自动斧凭空飘向他们,但在杀掉哪个守卫前就会被放倒。通过眼角的余光,我看见丧火舞动着华丽的绿金色羽毛,爪里抓着一个“闪电天马”限量版午餐盒,向上冲出了视野。
虽然我现在境况很惨,我还是对自己笑了笑,回去工作了。
被奴役的小马在奴隶贩子鞭子下哭泣,将满载金属的马车拉进钢铁厂切成片。一些小马吃力又疲倦地拉着一个避难厩巨型齿轮状的铁门进入废弃工厂,我感到非常震惊。
多亏魔法,我工作比他们容易得多。也给了我和其他奴隶交谈的机会,他们不是很健谈,让我迅速意识到,谈太多会让奴隶主忧虑,也是让舌头被切掉的最快办法。但是我仍然搜集到了信息,让我坚信,最有可能找到辐射发动机设计图或迂回魔法研究资料的地方是:阿尔法-欧米茄酒店或士气部中心。
阿尔法-欧米茄酒店被用作“特殊住宅”。较低楼层是陷坑战斗者的住宅。搭上死在其他奴隶蹄中的快车道并不是没有补偿:你会拥有更好的地方睡觉,拥有更短的工作时间,还能(如果谣言是真的话)喝酒干杯。谁,或者什么东西,住在建筑上层,显然是个需要严密保护的秘密。
“那似吠城唯一阔以大饮特饮滴地方,”一个奴隶说,正让自动斧冷却一会儿,以便切割一根三米长、曾是避难厩一面墙壁的金属片,“就似漂泊酒吧(roamer bar),奴隶贩子会在巨墙另一面光顾。”真遗憾,我还以为我能在那里享用苹果威士忌呢。“斯特恩讨厌那里,说酗酒会让奴隶贩子变傻,她从傻子那里不能获得半点用途。”
口音特别奇怪的奴隶雌驹咬住自动斧的嚼子,重新启动,开始切割了。我转悠了一会儿,把墙上落下的碎屑捆成一块,放进等候箱里,然后就离开了。
从愿意交谈的小马口中得知,那个滑稽谷仓形状的士气部建筑一切都是个谜,只知道总有一个萍琪派气球栓在那里,斯特恩也在那里休息,红眼本马在内部也有个私有套房。
我又和另一个奴隶交谈,这次是一只独角兽雄驹,一只眼睛有肿瘤,只有三条腿(不是由于事故或残酷的虐待造成的,而是先天性的生理缺陷,他在巨墙建立前的一个聚落里出生,离吠城弹坑太近)。我们交谈被打断,奴隶一个接一个停下工作,抬头望向布满黑云的天空。一些奴隶对天空指指点点,互相低语。
我抬起头,想找到骚动的来源,并不困难。一辆天空马车飞越我们头顶,被两只狮鹫拉着。一翼的天角兽围在周围。
“呃……”畸形的雄驹咕哝道,“看上去红眼来了。”
我站在昨天那个停车场里,被斯特恩处决的奴隶贩子的血仍沾污着地面。其他奴隶聚集在周围,互相拥挤。我们四周的屋顶遍布穿着鹰爪护甲的狮鹫。斯特恩站在自己最喜欢的位置扫视着我们。她的反器材步枪捆在背上,但我还记得她抽枪的速度有多快。
广播陷入了沉默,“贪食灵进行曲”突然被切断了。
一些小马焦虑地发着骚扰。我注意到血红和水仙也在马群中。血红看上去很无聊,端详着自己蹄子,水仙看上去很严肃。
然后,我终于看见了他,红眼。
在一支天角兽护卫队的围护下,我替小马国废土大量过错而谴责的那只小马,从斯特恩栖息的大楼右侧一个斜坡上走了出来。
红眼是一只体格健全的陆马雄驹,有深红的皮毛,在原本该有可爱标记的位置只有一些浅浅的伤疤。他炭黑色的鬃毛与尾巴明显被打理过,穿着一件黑色披风,垂挂在右侧。我只能看清他的左侧,他大步走向屋顶中央,我相当肯定他的左眼是蓝色的。
我不确定自己原本预想着什么。靠,我本来以为他是和萍琪派气球一样大的什么天角兽怪物,冷酷而邪恶,散发着无穷无尽的力量,或者是其他同样荒谬的东西。
红眼……仅仅只是一只小马。
我现在就能结束这一切!只需要一些又大又重的物品,把它飘到头顶砸死他。即使狮鹫发现了我,即使斯特恩射穿了我,我也愿意接受,只要我能把他的命和我一起带走。
一只天角兽扫视马群,立刻就发现了我。她展开翅膀飞入天空,保持着戒备状态。该死,她们还记得我,而她们绝不会让我重新玩同一个花招。
我胆寒地意识到,天角兽知道我在这里,这就说明她们“女神”也知道。我怀疑,也就意味着红眼自己也知道。
真是一个愚蠢的计划。
屋顶中央是一排曾经挂着标牌的栏杆。红眼踏上了屋顶,其他两只天角兽分别在他两侧警戒。他蹄子放在栏杆上,向下观察我们。我倒抽凉气,感到整个世界突然从自己蹄下滑落。
“光荣的劳动者们!欢迎,也感谢你们加入我。”红眼本马甚至更有魅力,他的话油亮光滑,拥有强烈的吸引力和说服力,但我几乎没有听见他的话,我直勾勾瞪着他右眼发出的红光,那个本应是他右眼窝的地方装上了金属眼套,让我呆若木鸡。
——作者:suramii
一只半机械小马?
红眼是一只半机械小马!?我正直面一个远远超出终端机和机械精灵的科技水平产物。红眼有机械植入体!怎么会?从哪里得到的?什么时候这种科技都变得真实存在了?
我的目光滑下他的身体,搜寻着其他强化的特征,又锁定在了他的右前腿上,红眼戴着一个哔哔小马!
红眼是一个避难厩居民。
“我以未来的名义向你们索要了很多,”当我把自己从彻底的震惊状态中抖醒时,红眼说。那只深红色的半机械改造小马,甚至还在右前腿上戴了自己的哔哔小马,很不寻常,就像我一样。
“但我不会向你们索要任何我不会向自己索要的东西,”红眼宣称,目光扫过我们。那只机械眼扫过我时,闪耀着红色的光芒。
“如你们所见,我被上天恩赐,我自己没有任何长处,但拥有过小马国废土的小马做梦才想得到的特权教育。我曾经住在一个避难厩里,那里,安全环境、食物、净水这样的奢侈物被视为理所当然。我们净水芯片独自就能为数千只小马提供维持生命的养料,却被用在一些无用的娱乐上,例如我们大厅的喷泉。”
他皱着眉,摇了摇头:“看着我的眼睛,我避难厩的医疗科技水平甚至远远超过战前文明。避难厩科技的高层共同策划,把我整个避难厩变成了一个实验,用陆马的方式来进行统治……”
塞拉斯蒂娅日了我了!
二号避难厩一直都由独角兽当监督。我试着想出一个在陆马统治下的避难厩,被主宰战时科技部思想的相同进步力和工业推动力驱动。他们在两百年的隔离中可以获得什么成就?
其中一个,就是机械植入物。
我意识到自己在红眼的演讲中迷失了方向,立刻责备自己没有关注他就在我面前这个事实。但我还是忍不住想,我正盯着一面非常黑暗、特别混账的镜子,我们一些方面上实在太像了。
“……看见了小马国废土是什么样子,但我做的还要更多,我看见了它应该是什么样子,以及能重新成为什么样子!那一夜,‘女神’第一次对我低语……”
我抗拒着以蹄掩面的冲动。天角兽的女神能对红眼谈话,至少能感觉到“女神”,这就有了更多意义。我知道二号避难厩的小马能通过下颚里的金属仪器接收避难厩广播。天知道红眼脑子里还有什么特定植入物能接收信息,或者通过其他方式。“女神”通过心灵感应与天角兽们交流。她也在和他交流吗?还是说他只是拼凑上了自己获得的零散信息?
传教士曾告诉薇薇,红眼得到的信息是被曲解了的。
“……她向我展示的第一件事,就是我避难厩的教育究竟错到了什么地步,我们陆马至上的信仰又是多么丑恶。没有哪种小马比其他小马更优越。我们都是小马国废土的奴隶。只有通过我们的工作,我们才能自由。”
红眼交谈时,我想起了二十四号避难厩被篡改的那些故事和历史。连囚月之马的传说——露娜公主一千年前堕落成疯狂的梦魇之月,被自己后来任命成政部部长的那些朋友所拯救——也被篡改成一个堕落王子的传说。我只能猜想,如果这就是避难厩科技为确保“男权统治”实验顺利进行,而在那座避难厩所做的教育,那红眼避难厩的教育又会是怎么样的呢?
“但这些工作毫无价值,除非进行共享!在我们所有小马都自由之前,没有一只小马是真正自由的。我们也不值得这样追求自由!”红眼瞥了我们一眼,看上去有点惭愧,非常奇怪。然后,带着我没料到的凶恶,他告诉我们:“这就是我避难厩第一个被拆除的原因。它的大门和支柱被融化,混凝土墙和地板被切开,用来作为大教堂(cathedral)的基石——我们在我昔日家园的位置所建的堡垒,将会成为我们新小马国的新首都,也是我们女神的新家。”
我打了个趔趄。
“我家园的那些小马,是第一批加入‘统一’之子军队的小马。大部分情况下,他们成为了你们今天工作场所的第一批劳动者。我看见了我们避难厩公共物资的潜力,把净水芯片送给一个在生死边缘挣扎的小镇,现在它已经享受到了纯洁之水的喜悦。我聚集了我们最好的科学家,为即将到来的新时代工作。”
“我家园残留下来的唯一物品,就是我现在作为纪念穿着的披风,”红眼说,微笑着看向我们,“我曾拥有的每件东西,我都给予了,就像你们今天所做的一样……”他的眼睛,机械和正常的,扫过下方的马群,声音如慈父一样,“我为你们感到无比骄傲。”
他回头瞥向斯特恩。黑色的狮鹫点了点白羽的头,他转过身的瞬间,狮鹫的喙厌恶地扭了扭。天空中的天角兽继续盘旋,警惕着任何来历不明的漂浮物。
红眼重新看向我们,让我们沐浴在自己虚伪的微笑中,“所以我带来了能让你们喘息的礼物。明天是休息的一天,没有劳动。此外,漂泊酒吧的饮品对你们免费开放,想要品尝吠城最好威士忌的小马一定不要错过!”
奴隶贩子领袖的话引起了一片拍蹄声和欢呼声。太疯狂了,群众显露的感激之情就像我们燕麦一样恶心无比。我环顾四周,找到了一些没有庆祝的小马。其中一个就是水仙,虽然血红看上去正同时为他们俩欢呼。
红眼和蔼地微笑,举起蹄子示意安静。欢呼声和践踏声一下子不安地消失了,仿佛是突然被勒死一样。“我也安排了娱乐活动,‘陷坑’竞技场整整两场比赛,每只小马都有座位享受!”他俯视着我们,“当然,如果能得到一些志愿者的话。”
安静变成了一种透不过气的静默,奴隶小马们互相看着对方。
“有一个了!”红眼望向马群宣布,“还有吗?”
我环顾四周,想看看哪只小马会自愿参加这个血腥运动。水仙举起了蹄,而血红震惊地瞪着他。
然后,出于某种我不能理解的友谊,那只前掠夺者雌驹——血红慢慢站在了屎黄色雄驹身旁,举起了自己的蹄子,低头叹着气。
“操你妈的,黄水仙(daffodil),”她咕哝,“我恨死你了。”
红眼的声音继续计数,“现在有两个了!……”
红眼演讲大约一小时后,一切都糟到不能再糟了。
我正返回碰碰犁围场,这时一只雌驹的尖叫惊动了我,我开始朝源头疾驰。尖叫声来自一栋标着“吠城欢乐农场镜子迷宫兼疯狂影子屋!”的建筑里。雌驹再次尖叫,我立刻冲进了里面。
建筑内部很黑,尘土飞扬,地板上布满碎玻璃。我把自己飘起来一点点,不想伤到蹄子。这地方是个迷宫,就和外面广告说的一样,但只有少数镜子框架仍倚在自己的背板上,支撑着肮脏破碎的玻璃。这里还有一些旧涂鸦,展示曾有掠夺者在这地方进行自己设计的“娱乐”活动。
“不!离我远点!”雌驹哭喊着,我滑了一步停下来,认出了声音,是血红。
我听见了大笑声,随即是另一只雄驹的声音,沙哑而残暴:“今晚为什么不来点乐子呢?难道不好吗?反正你明天也要死在‘陷坑’里了。”
我听见水仙的嘟哝声,随即是木板撞击小马身体的声音。
我向前小跑,看见了一面只剩三分之一的镜子反射出来的场景。两个奴隶贩子把血红压在一面墙上,身后镜子锯齿状的碎片刺入了她的尾巴和侧腹,鲜血从她的后背流下。一个奴隶贩子是独角兽,正用杠杆霰弹枪指着血红的脸,淫荡地压着她。他旁边的雄驹也用一把短管霰弹枪指着她,几乎和我踏出避难厩见到的第一把枪一模一样。
还有三个奴隶贩子压在水仙上。一只雌驹正用来复枪的后端殴打他,让他保持住顺从的状态。
我内心怒火冲天,感到自己神经被点燃了。我头脑中的小马尽力提醒我不能杀奴隶贩子。这是我逮住红眼的唯一机会,我应该保持低调,直到自己能接近他。我仍然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而且我一点也不想去救那个虐待狂婊子和她的强奸犯男朋友。我为什么要拿自己生命冒险,赌上所有冒险,只为了救他们?
但很明显都没有关系,那些奴隶贩子会意识到这点的,我角上的强光一下子匹配上成千上万个锋利的镜子碎片。
在整个房间变成搅碎机之前,持着短管霰弹枪的奴隶贩子成功向我开了一枪,但没有打中。
这起针对五个奴隶贩子的血腥屠杀并没有被无视掉。射出的那一枪引起了注意,现在我正在迷宫里狂奔,拼命想找到出路,身着重型装甲与战斗鞍的奴隶主守卫正追在后面。
我把震惊的血红和水仙独自留在了后面,走道里装饰着那么血腥的场面,都能让掠夺者感到嫉妒了。我夺起杠杆霰弹枪和那只雌驹的来复枪,但没时间搜刮其他尸体。我只有枪里已装好的弹药。根据视觉强化魔法的检测,并没有多少:霰弹枪有两发,来复枪有十二发。
视觉强化魔法指示器的红点告诉我,前方还有另外两个守卫。他们无疑在外面包围了这栋建筑。我唯一的机会就是逃离这里,转换位置,在奴隶贩子的主力部队彻底包围这里前。
我真希望自己能带上隐形小马。
红点高速移动,在迷宫中不断来回编织,渐渐靠近我。我蹲下来隐蔽着,备好霰弹枪。第一个护卫脑袋出现在走道上的一瞬,我启动辅助瞄准魔法开火了。奴隶贩子守卫重重摔在地上,鲜血从裂开的喉咙里流出。第二个守卫就跟在她身后。我把自己仅剩的另一发子弹射进了她的脸,正中左眼,然后扔掉杠杆霰弹枪,向前疾驰。
我听见身后的咆哮声,以及装甲蹄子踏在碎玻璃上的疾驰声。
前方,我注意到一扇敞开的大门,暮光洒在驻扎在那里的奴隶贩子附近。她是独角兽,正把一个防暴护盾飘在面前,还在入口成功架好了一门链式机炮。我淦!
我衡量着选择,冲进了另一条隧道,退到了一个死胡同里,身后奴隶贩子越来越近了。
我磕碰到身后一面镜子上,一股阴冷感从碰撞处一下子掠过我的全身。我转过身,看向了“疯狂影子屋”中唯一完好的镜子,凝固住了。
镜子里回头看向我的是我自己……但也不完全是我。那个回头看向我的小皮穿着拙劣拼在一起的掠夺者护甲,身上的枪伤很重,奄奄一息,她的身体完全静滞,用迅速调整过的战斗姿势怒视着我,她的目光让我丝毫不敢动。
我恐慌地缩了回去,转身逃离了。
向右直接跑进链式机炮的射程内。
假如我没有突然出现把独角兽吓到的话,我现在很可能是堆血淋淋的内脏碎片了。她回过神的时间足够让我用念力抓住炮转个向,开了火。防暴护盾在它可观的火力下完全没有效果。
我顿了片刻,徒劳地想把链式机炮从支架上扯下来,和自己一起带走。一看没办法,我立刻冲出了大门。
一个萍琪派气球内的狙击手射了一发,子弹呼啸着越过我,射进一辆破烂的爆米花摊车里。我开始无规则地狂奔,尽力让自己成为难以命中的目标。我需要一些安全、最好再高一点的地方。是呼叫灾厄的时候了。整个计划完全成了一坨屎。
一只狮鹫越过头顶,用一把冲锋枪对我扫射。我改变了路线,希望这次没有冲进死胡同。
然而我还是这样做了,前面的路被围着游乐场的锻铁围栏堵住,他们把我引进了一个陷阱。
至少意图是这样。我奔过一个翻倒的糖果摊(“萍琪的粉红馅饼!”),神速舀起十几个零散的馅饼罐头,把它们飘在前面,一个高于一个地飘起来搭成了阶梯。又用悬浮力场包住自己,在失重状态下跑过馅饼罐头搭成的阶梯,跳过了围栏。
萍琪派气球的狙击手重新开火了,把我的蹄子刚离开的那个罐头打穿了一个洞。狮鹫转过身,继续追逐我。至少这一刻,我已经把敌方数量缩减到了两个。
我向前冲刺,一个翻滚激活瞄准魔法,在狮鹫飞越我时把来复枪一半的子弹宣泄到她肚子的护甲上。鹰爪护甲很坚固,她没有死,甚至没流血,但子弹的冲击还是扰乱了她的气流,让她重重摔到地上。
我翻滚着站起身,下一瞬狙击手就射中了我脑袋刚在的位置。我需要脱离那只狙击小马的视线!她不是灾厄,但也是可怕的神枪手,只需要命中一发就能让我归西。
我跑向最近那栋完好的大楼,把剩下的子弹射向前面站岗的两个守卫。我扔掉来复枪,用念力抓起一个守卫的自动小枪作为替代,一头冲进了阿尔法-欧米茄酒店的前门。
这个曾主办过夏日庆典的酒店已经有好几个世纪了,破败的奢华气氛像褪色剥落的墙纸一样仍然依偎在室内。空气很昏暗,充满腐朽的灰尘与尘埃。粉尘偶尔会像小雨一样从天花板的裂缝中掉落下来。
这家酒店,现在是自知位于被奴隶主美化的死亡行列中的小马的家园了。
小马们沿着酒吧坐着,通过大饮特饮来打发夜晚的时间,他们知道,明天大部分小马都会在为群众取乐的血腥表演中死掉,为他们的奴隶同胞表演,那些群众,不知何故认不出陷坑竞技场里的他们,即使能认出来……也只为比赛欢呼着。
我感到一阵恶心,快速穿过一小群沉默的奴隶。他们只是简单瞥了我一眼,根本就不关心。为什么该关心?我们很明显不能互相关心。
我从眼睛里擦掉湿气,寻找楼梯。如果能到达屋顶,我就能呼叫灾厄了,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
我登上阿尔法-欧米茄酒店,蹄子沉重踏在腐蚀的地毯上。视觉强化魔法显示出一大堆友好的标记,但没有任何小马(或狮鹫)是敌对的。我经过一幅塞拉斯蒂娅的油画,她优雅地站在一个盛大的舞厅当中,脸上满是和蔼的微笑,正在派对的高潮时刻被五颜六色的小马围住。“夏日庆典全面开展”。
这幅画已经在年代和灰尘中褪色了。
“公主在上,真是个忧郁的地方。”我嘟囔,差点希望能有守卫追在身后,这样,肾上腺素就能保护我免受这个让我窒息的绝望之毯的侵蚀了。
为什么他们没有追我?我现在应该被斯特恩整个军队追着尾巴跑了,就好像狙击手没看清我去了哪里一样。
也许他们觉得我被困住了?就算那样,我也想不出他们就这样袖蹄旁观,让我在这里找了个庇护所。为什么他们不进来?
我发现一个楼梯,开始踏上它。
正要到达顶部时,视觉强化魔法上所有友好光点开始变成红色,现在已经有几十个敌对标记了,标记太多,以至于光点都融在一起,几乎不可能辨认出特定目标的位置。
我飘起自动小枪,蹲低身子,希望能悄悄潜过大部分对象。
门被打开了,不是被我的独角或蹄子打开的,而是被另一边的独角兽用念力打开。我立即滑入辅助瞄准魔法,在对方看见我之前就瞄准了那只小雄驹,我再次僵住了。
一只小雄驹!
这个孩子,不熟练地飘着一把单发霰弹枪,甚至还没大到有可爱标记。
在他身后,我还看见了其他孩子,年轻的小雌驹和小雄驹,看起来都很健康,被照顾得很好……恼马的是,武装得也很好。房间本身光照充足,被涂上了明丽的颜色。任何裂缝都已被修复好(我怀疑是通过魔法),空气也相当干净。不像其他奴隶贩子或奴隶用的建筑,这层楼已经成功恢复了过去的繁荣。我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注意到门里很明显是一个学校。
红眼的话回响在我的脑中:
我们国家的年轻一代是,也一直都会是我最高的优先事务。我们所有的牺牲,都是为他们而做的,为了给他们一个更美好的世界。
眼前的景象很美妙也很恐怖。
年轻的孩子,被迫从自己家庭和故乡中分离,被“善良合法的雌驹和雄驹”照顾。他们真正的家庭正在下方的城市中死去,在巨墙后被困住、被奴役。而他们自己正享受最好的照顾……可能拥有小马国废土最好的生活。
而他们正被教导、被教育、被灌输。他们深深爱着他,也准备好为他而杀戮。
红眼正在建立学校,而且他马上也有能力打印自己的教科书。
这个场景将会随处可见。
我不能这样做,我退出了辅助瞄准魔法
我不能悄悄潜过他们所有马,我也不能和他们战斗。
“嗨!”小雄驹朝楼下喊叫,“她上到这里来了!”
我转身逃跑,只看见一只午夜蓝天角兽默默走上楼梯。
如果我有时间,一定会以蹄掩面。我正想知道为什么没马来追我呢。公主在上,我怎么会忘记那些怪物中有些是能隐形的?
天角兽的独角开始发光,一颗钢铁苹果飘向我,插销已被拔开。天角兽也许能存活,然而就算我自己也能,我身旁的小雄驹却不能。如果有富裕的时间,我也许会停下来想想为什么天角兽会威胁到孩子,如果很清楚这些孩子对红眼非常珍贵的话。但那一瞬间来不及,我本能释放魔法,想把蹄雷弹回去。
整个世界一下子从我身边滑走,我意识到我错了。我在现实世界看见的最后的景象,是天角兽撤回了围在那颗记忆水晶球周围的幻象魔法。
她们还记得,她们从中学习,我被自己的把戏打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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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突然都变得非常明亮,颜色更加丰富多彩。物体的线条几乎充满活力。阳光比我曾经想象过的更明媚,异常温暖辉煌。我可以闻到前方灌木丛以及附近鲜花嫩草的清香。我也可以闻到自己正观察的两只小马。苹果杰克的汗味能让我从近日以来的悲惨处境中振奋起来,如果这是我自己身体的话。
然而,并不是——我下意识地觉察到。我能感到左前蹄有点轻微地发烫,就好像刚刚碰了下热炉一样。我的脸颊痒痒的,后腿里有一种几乎察觉不到的奇怪疼痛。我的后背刺痛不已,舌头上有一种美味的熟悉薄荷味。
不……
恐惧逐渐在我心中浮现,我意识到自己搭乘的小马正嗑着很多曼他特。
别这样!我不能吃这个!
但很明显没有药效。我得到了增强的感知,但没有药效,虽然尝上去仍然很舒服、很诱马。
“你好呀,小蝶,”苹果杰克说,用微笑招呼了自己的朋友,黄色天马轻轻落在草地上,似乎担心踩伤它们一样。
“你好,阿杰,”天马轻柔地说。
“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了?”
“嗯……”害羞的天马向下看着,一只蹄搭在另一只上,“我……呃……就是……”
苹果杰克翻了翻白眼:“放轻松,姑娘,已经都把话吐出来了,有什么事出问题了吗?”
天马深吸一口气,然后飞速回答:“你在找一个亲密的女朋友吗?因为如果在的话,我们就可以……呃……你知道?”她停了下来,显然对一对亲密女朋友私下会在床上做什么没有丝毫头绪。
我的宿主憋住一阵笑,苹果杰克瞪大了双眼,皱着眉,快步经过那只脸颊发红的天马,反复用脑袋撞着一棵树。
她做完后,转向小蝶。“得了,玩够了吧。咱所有朋友都在捉弄咱,假装咱是个同性恋?你们都了解咱,非常直来直去的,”她向前迈了一步,小蝶叫了一声,向后退了一步,“小蝶,咱们互相认识,所以对咱直来,直去一点。”
这个双关也许不是有意的。
“嗯……”
“是云宝怂恿你干这个的吗?”苹果杰克强硬地问。
“噢!”小蝶低声叫着,摇了摇头,“不是。”
苹果杰克看上去很怀疑,“所以你仅仅因为自己寂寞才想干这个?”
小蝶摇了摇头。
“所以是云宝怂恿你干的!”
“不,”她轻声坚持,我的宿主开始移动,悄悄从灌木丛后爬了过去。
“那……是其他小马让你做的?”苹果杰克推断,黄色的朋友点了点头,“谁?”
我的宿主迅速而隐蔽地移到苹果杰克身后,快到我都没看清怎么发生的。令我相当迷惑的是,我们站这么近,而那两只小马看上去居然都没注意到我们。我们是隐身的吗?非常确定,我不是第一次搭乘神奇的隐形宿主去监视六大部门部长了,但这次明显是在陆马的身体里呀……
苹果杰克转过身,发现和我的宿主鼻子对着鼻子,魂都被吓出来了,猛地蹬了出去,后背着地。“萍琪!”
“嘿呀!”我听见自己嘴巴说,是高音调但很可爱的嗓音,“哦哦哦!你抓住我了!”
“什么鬼……”金色鬃毛的橙色小马停了下来,以蹄掩面,用一个最无尊严的姿势躺在了地上,“你!都是你和云宝的恶作剧,是吧?”
“对!”我听见自己回答,同时开始弹跳。弹跳!?
苹果杰克重新站了起来,不高兴地瞪着我和我宿主,“能问问为什么吗?”
“葬礼过后,你就完全变成闷闷不乐的小马了……”
“咱当然会闷闷不乐!”苹果杰克叫道,“咱可是刚埋掉了咱大哥!”
“……之后你就一直非常、非常地辛勤工作,”萍琪强调,“一直都不出门,或来参加派对,或看看朋友。你甚至一直都不和其他小马说话,就像,永——远——都——会——这——样!……”
苹果杰克倒抽一口凉气:“你咋知道咱一直……”她突然停了下来,意识到问自己面前这只小马这类问题是多么愚蠢。小蝶远远向后滑了一大段距离,都快把自己给藏起来了。
“……你全身心投入工作,如果不小心,你会把自己累死的!你真的,真的需要躺下来!”
苹果杰克垂下头,萍琪真的……无可救药了:“也就是说如果咱不给自己找个男朋友,你就不会停,是不是?”
“不!”萍琪弹跳着宣布。她怎么能用蹄子像这样诡异地弹跳?我现在在她体内呢,但仍不能弄清原理。
“好吧,如果咱说咱看上了一个小伙,会有用吗?”
萍琪停止了弹跳,瞪着空气,脸上的瘙痒移到了下巴。她又回头看向苹果杰克,“对,是真的,但下巴痒意味着你还没给他说,你应该和他说说!”
苹果杰克叹了口气:“如果做了,这恶作剧能停了吗?”我看见世界上下摇晃,萍琪派正热情地狂点头。
我的宿主开始围着苹果杰克弹跳,喧闹有节奏地一直喊着“做吧!”
“好好好,”苹果杰克伸出一只蹄子,让萍琪停了下来,“有个条件!”
“什么?”
“你们要发誓……”苹果杰克转身看向小蝶,“……都要发誓,云宝完全不会知道这个事!”
“但是……”萍琪说,“如果云宝不知道这个事,那怎么知道是时候停下恶作剧了,小笨笨?”
“咱自己会找云宝解决,”苹果杰克严厉地说,“至少咱现在知道恶作剧来自哪里了,但关于潜在的那个男朋友的事?……呃,他有个相当趣的名字……咱觉得云宝会忍不住起哄。”
哇,一定会非常惨,苹果杰克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看,咱准备好的时候就会去给她说,之前就别想了,”她看着自己两个朋友,“现在你们都发萍琪毒誓!”
萍琪毒誓?
我宿主几乎是立即反应。我努力跟上萍琪和小蝶随着伴奏小歌曲做得完美一致的奇怪动作(最后一个动作居然是把蹄子插进我的眼睛里!)。
“诚心发誓天上飞,眼里塞个蛋糕杯!”
苹果杰克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三个朋友开始走动,我宿主慢慢落在了后面。
“噢……又来了。”
苹果杰克和小蝶都停了下来,回头看我,“什么又来了?”
“蹄子发烫表示小皮正看着我,”萍琪不可思议地脱口而出,“或者以后会看着我,我还不确定。”她弹跳着跟上她的朋友,“小皮是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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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熔炉井?”斯特恩提议,怒视着我。我被束缚住了,拷在了地板上。而且,就好像还不够似的,两只绿色天角兽在我身旁一动不动地站着,把我包在了护盾里。
我不仅干了大部分被斯特恩视为死刑的事,还干得非常出色,但仍然失败了,在不可避免地被捕获后,她花了好些时间来核对每个被我杀掉的奴隶贩子。
“不,”红眼说,让狮鹫大为震惊、十分不满。被机械强化过的雄驹走了过来,面对我,“今天我感觉格外慷慨。”
我本来该怀疑他对慷慨的定义是什么,但一想到小马被越来越多的贪食灵从内部吞噬掉的恐怖场面,我还是非常感激他不打算把我送到那里。
红眼直接对我发话了:“你觉得我是怪物吗?”
我直截了当地回答,“是。”
他耸了耸肩,“当然,因为我就是怪物。而你,避难厩居民,可能比大部分小马都更能看清这点。因为你和我很相似,也很不相似。”
“狗屁不通,”我嘶鸣,咬着牙撒了谎。
红眼笑了起来:“我听说了你的功绩。我觉得我们比你想象的更相似。目前为止,你的经历还算非常轻松。”
我被激怒了,啐了一口:“轻松!?你以为我在这里很轻松!?”
红眼给了我一个几乎慈父般的微笑,“你仍然站在这里,批判着我,这个事实就已经证明了。我相信你确实有过很多困难。但你从来没有被迫放弃自己的原则,为了更伟大的利益。你选择牺牲你自己,变成一个怪物,因为这是正确的事。”
我强烈反对他的说法!
“就算是逃跑,你也没有放弃,”他指明,“顺便一说,我很感激你没伤害那些孩子。如果你当时哪怕伤害了一个孩子的一根鬃毛……”他顿了下来,简单陈述,“谢谢你。”
红眼转向了斯特恩,他的披风出现在我视线里,是用避难厩警卫护甲制成的粗糙矩形布片。黑色的布匹上,一个黄色的101数字清晰可见。
“把她带到楼下,继续用护盾包住。明天,她会在‘陷坑’里战斗。”
我在黑暗中和其他五只小马排着队,花了一个小时翻阅着长春花小姐的音频记录。大部分都毫无价值,但有一个记录来自政部部长……还不是我预料的那个部长。
“亲爱的长春花小姐,”听见音频消息用信件的格式讲话,我感觉很奇怪。
“很高兴再次收到您的消息。图书馆的新海报非常完美。下周我想生产两百张,希望对你们不是什么大负担?
我还有一个……更微妙的事情要询问您。
我先说说,十多年前,自从瑞瑞教我宝石搜寻魔法后,她和我就会不定期聚在一起,交换魔法咒语。
我必须承认,也请相信我没说大话,从她带来我没有自学到的魔法以来,已经很久很久了,直到三天前。
我很激动看见她学到了一个我从没有见过的法术。她附魔了一面小镜子。看着它,你就能看见自己的影像,就像任何镜子一样。但如果你碰到它,或用魔法集中到它上面,那么镜中一个法术就会被激活……嗯,她放置进去的,那面镜子就能为你的灵魂拍照。然后第二种魔法让镜子展现出那张图像。正如瑞瑞告诉我,那面镜子不仅能向你展现自己外部的模样……也能展现内部的模样。
我必须承认……我还没准备好接受自己看见的东西,我对此仍然不确定。这很……隐私。反之,我想问您能否提供任何线索,关于瑞瑞可能在哪里学到那样的魔法的。我知道瑞瑞能重塑任何魔法,直到符合自己的心意;但老实说,我翻遍了自己所有书,都没找到任何类似那些魔法的东西。我知道最近几个月您正和她密切合作,我希望您能有什么想法。
此外,几乎不值一提,但那个魔法感觉……很阴冷,一点也不像瑞瑞的魔法。
无论如何,大部分只是由于我旺盛的好奇心,求您不要向她提到这件事。如果您有任何想法,而且能让我知道,我会十分感激。
您的朋友,
暮光闪闪。”
我删了哔哔小马里的其他记录,除了这一条。
我沉默地和另外五个被标记的灵魂一起坐在黑暗中,等待着。
根据外面的喧嚣,竞技场周围的座位正迅速被填满。我听见了斯特恩,她的声音被广播放大,欢迎所有小马来观看这场血腥的表演。我听见蹄子敲着看台,拍着蹄的声音。
我的脸厌恶地拧成一团,他们怎么能这样?太病态了。
早些时候,一个奴隶主把一张薄片贴在我大腿上,盖住了可爱标记。她恶狠狠对我耳语,说特别渴望我在竞技场里死得又痛又慢,说自己还认识一个喜欢强暴的奴隶贩子。标号时我没被她杀掉的唯一原因,就是斯特恩在场,但她还是在薄片下面添了些很痒的粉末,让我很难集中精力。
我是三号。
血红与水仙是一号和二号,他们坐在靠门口的位置,向外看着竞技场——一大块破碎的水泥地,上方挂着装满铁桶的大笼子,地面上到处都是像地雷一样的压板。他们两个都没和我说话,走了出去,无视了我的存在。我不确定自己该感到受伤还是庆幸。
“这里曾是一个溜冰场,”一只蓝色皮毛的雄驹和我交谈,大腿上有个数字4,“很显然,欢乐农场的建造者有溜冰的嗜好,真得感谢红眼除掉了净水芯片,把它用在了更好的地方。这些战斗不在冰上进行就已经非常残酷了。”
我尝试想象场景,但失败了。外面群众已经开始为第一轮战斗叫喊,他们踢踏声逐渐变得非常统一,能让“女神”无比骄傲。我有点想伤害他们,但那些小马正是我打算去救的对象。
“嗨,你应该觉得自己运气好,”蓝色雄驹开玩笑地说,“作为三号没那么糟,有小马给你说过比赛怎么来的吗?”
我摇了摇头。外面的喊声越来越响,随即传来一阵响亮的嗡嗡声,然后是叮当声,大门被一只我们看不见的独角兽飘了起来。
“第一回合!”斯特恩的声音叫道。
“来自红门:从岩石农场一路走来的,是我们的煤块(cinderblock)!这是他的第二场比赛,你们知道他很有一手!来自黑门:强硬而卑鄙,一个杀敌数目比自己鬃毛尖刺还要高的掠夺者……她就是血红!”
血红站了起来,垂头丧气瞪着大门看了片刻,然后昂首挺胸,快步走了出去,装出一副我一点都不相信的无畏的表情。
“你看,”四号告诉我,“这里有两扇门。我们是黑门。每扇门有六个战斗者,随机的编号。如果你在第一回合活下来,就会对抗红门下一个目标。只有一扇门所有的小马死掉,一场比赛才算结束。另一扇门的幸存者将会继续参加下一场比赛。”
我看向血红,缩了一下。“所以,基本上第一号是最糟糕的。”我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为那个肮脏的掠夺者感到同情。
“这是一个给予和索取的问题,”四号说,我疑惑地看着他,“我是说,确实,如果你被分到的数字够大,可能根本就不用战斗。任何活过六场比赛的小马都会得到自由,无论是不是真的战斗过。”我有种感觉,四号一定成功用这办法挺过了至少一场比赛。
“甚至还能在红眼军队里获得地位!”他热情地补充,我考虑着告诉他如果一次战斗都没赢过,红眼可能会把他委任到哪种职位上,但我最后还是选择了闭嘴。
群众排山倒海的欢呼把我注意力重新引回到竞技场中。血红倒下了,浸润在自己的一池……呃,红血中。煤块是一只体格健壮的浅灰色雄驹,在胜利中跃起前蹄。这场战斗只持续了几秒。
我的心沉了下去。
“作为一号开始的好处有什么呢?”我沉闷地问。
四号斜着靠近了一点,显然不理解什么是隐私空间。“看见那些桶了吗?看见那些压板了吗?”我都点了点头。“踩上一个压板,上面的桶就掉一个。桶里装满了讨厌的东西,通常是放射性污泥,有时候是更坏的东西。我听说他们有一次在一个桶里装了腐质的渗出物。”
我感到不寒而栗,望向盖住整个竞技场的笼子以及挂在上面的桶。一些狮鹫飞在笼子上空,用望远镜或步枪瞄准镜观看表演。我注意到笼内有一扇活板门,被一把简单的挂锁锁住。
“第二回合!”斯特恩叫出声。
“来自黑门,是我们的黄水仙!”当水仙站起身走进竞技场时,群众突然哈哈大笑。水仙看了一眼自己同伴血淋淋的尸体,然后用一种我在他身后都能感到的严厉目光瞪住了煤块。
黄水仙冲向浅灰色的小马。煤块开始跑动……不是跑向他,而是一个压板。上面那个桶并没有掉下来。反之,灰色小马跑过压板时,桶的底板晃开了,几颗地雷如雨一样掉落下来,砸中了地面,向四面八方反弹。水仙以一种我没料到的敏捷转换了方向。
那些地雷被改造过,能够瞬间爆掉,只发出一次“嘀”声,就能在烟雾与弹片的闪光中爆炸。煤块已经够快了,但向前一跃时仍被炸伤了后腿。水仙靠近他时,他仍挣扎着用流血的腿站起来。
我知道水仙的蹄击有多重。但看到现在的场面,我觉得水仙把我命差点打出来的那次还是有所保留了,就算用的只是自己最轻的一击。
群众拍着蹄子,欢呼着要更多的表演,水仙痛击着另一只雄马,先打断了他所有的腿,在杀掉他之前又尽可能打断他每一根骨头。
我感到心惊肉跳。
“地雷,”四号沉思,自言自语,“这是新花样呢。”我阴沉地朝他瞪了一眼。“嗨,就像我刚刚说的,桶里有讨厌的东西,但也总有一两把武器。如果是一号,就有机会得到自己的奖励。如果最后才上场,嗯……你就需要对抗一个拥有自选武器的目标了。在一个充满污泥和其他天知道什么东西的竞技场里,你就只有自己的蹄子,最后上场也挺糟糕的。”
“第三回合!”水仙殴打的对象死透后,斯特恩最终宣布。
“来自黑门,仍然是我们的黄水仙,在让我们无比震惊、非常赞爆的首演后,我相信你们任何马都不会嘲笑他的名字了,不是吗?”
群众对那只沾满鲜血的雄驹拍着蹄,他的二号布片被煤块的血液润湿,下垂着,愤怒花朵的可爱标记现在清晰可见。
“现在,我知道你们一直在等待这一刻!”
群众满怀期待地静了下来
“来自红门:她是恶魔,充满着异国风情,而且从未输过一场战斗!欢迎我们连续四场比赛的冠军!泽妮思(xenith)!”
在我听到“异国风情”的时候,脑子里第一个想法是雌性天马。一想到要在竞技场上对付会飞的目标,我一下子感到很害怕。如果她真有宣传说得那么出色,她杀掉水仙后,我就要面对她了。
红门打开了,泽妮思走进了竞技场,获得了雷鸣般压倒性的拍蹄声。从她冷酷的表情来看,她一点也不享受观众的热情。从她给水仙的神色来看,她会杀了他,她自己也知道这一点,然而也完全没有因此感到一丝愉快。
从她没有翅膀的身体来看,她不是天马。从她身上的条纹来看,她甚至都不是小马。
“她是一只斑马!”
蹄注:升级
新技能:火中冷却——你的行动点数恢复得更快了,有多快?你猜:当然是快了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