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光影共舞
“嗯!我都能闻到烤马芬的香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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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
灰色的天空阴云密布,随时都可能降下雨水,天空下方的战场挤满了血淋淋的尸体。
我要死了。或者更确切地说,我的宿主要死了。由于我被困在他的记忆里,我不得不和他感同身受。但我仍然还能分出部分思绪去清晰意识到这一点。我可以感到宿主的脑袋上有金属的触感,是一个可以轻松装下记忆储存器的头盔。我要经历死亡了吗?
我剩余的思绪被腹部剧烈的疼痛淹没了。我的宿主倒在了战壕上,头刚好能看到肚子以下的部分身体——已经不像原本那样连在一起了,我可以看到他肠子和内脏从体内喷溅出来,撒在新挖的泥土上。感谢塞拉斯蒂娅,我感觉不到……我的宿主已经失去了腹部创口以下的所有感觉。
他是一只已死之马了,他自己也一定意识到这点了,只是身体还没有接收到信号。
我是谁?我本来以为这是苹果快餐的记忆,因为这是他记忆容纳盒里的一颗记忆球,现在看来并不能完全保证了,单从护甲和血来看,我不能确定。
几只天马在战场上飞来飞去,搜索伤员、传递信息或呼唤名字。一会儿,一只熟悉的蓝色天马——拥有令马叹为观止的绚丽彩虹鬃毛——掠过我的战壕。她盘旋着,疯狂地四处张望。日光下,她身上血迹斑斑的紫色战衣看上去已经发黑,战斗鞍也被烧得漆黑。她目光停留在我身上,抽搐了一下,再次离开了。
“嘿!”一位尤为高大的红色雄驹穿着和我类似的军服,钻进了我身旁的壕沟。他看见了我受了多重的伤,不由瞪大了眼睛。
“中士……我们把那些条纹混账赶回家了吗?”我感到自己的嘴在动,声音低沉,充满阳刚气概。
我感到一滴水打在脸颊上。起初,我以为是这只小马在哭,但紧接着,另一滴雨从天空落下,一滴又一滴。
“没错,”红色小马点了点头,头盔下漏出几缕橙色鬃毛,上面沾满深红色的血污。他慢慢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士兵,非常好。这一切结束后,他们也会让你晋升成中士的。”雨开始渗入他的皮毛,冲刷掉了上面的血污。
我的宿主哽咽了一下,咳出大团鲜血。在我和宿主的口中,血尝起来暖暖的,还有一股铁锈味。“恐怕也是死后追授了,中士,”我宿主的语气出奇地又镇定又平静,他已经活不了多久了,但看上去已经……接受了事实,“怕是不能跟你一起走了。”
我(和我的宿主)感到了寒意,比雨更深的寒意。我感到一滴滴雨水似乎正吻着那些触目惊心的豁口,暗暗感激自己察觉不到雨水渗进伤口的感觉。
“别说话,”大块头说,脸上充满深深的悲痛,“咱没准备好让你走,伙计。”
“斑马可不这么认为,”天呢,我的宿主居然笑了。他正在经历常马无法想象的疼痛……自从上次那条龙喷火点燃我之后,我还从没有这么疼过;我很确信自己身体会在这种程度的痛苦下嚎叫……但他却只是一笑了之,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别担心,中士,至少今天我们赢了,对吗?我没什么可遗憾的……”
红色的大块头看上去强忍着泪水。我的宿主咧嘴一笑,口鼻里充满了自己的血。“……呃,其实还有个遗憾,就是没见过你火辣的妹妹。”
雄驹紧紧皱了下眉,我突然意识到他鬃毛的颜色和苹果杰克一样,他们也有相似的雀斑。大麦竖起毛,又突然憨憨笑了出来。“那你一定得挺过去,”他笑了笑,“这样咱以后才有机会踢你屁股,小伙子!”
但已经太晚了,黑暗已经蔓延到我宿主的视线边缘,死神小马已经来送他回家了,无论塞拉斯蒂娅和露娜成为神以前,那个所谓的家位于何方。我的宿主向后仰着头,凝视着昏暗的天空,感到雨水最后落在自己的脸上……
一群天马从头顶飞过,其中两只正拉着载满其他小马的马车,大部分是独角兽。所有新来的小马都穿着黄色和粉色的制服,带着标有蝴蝶图案的鞍箱,就像薇薇·莱米身上的那个。但他们的领队并没有佩戴那些装备,她不需要制服……小蝶自己就已经是制服了。
“……天!”腼腆的天马望着山上和壕沟里的死者以及还没死透的伤员,眼里充满泪水,浑身开始颤抖,但她用力地跺了跺蹄,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好吧,大家……请保持冷静,我们是来帮忙的。”
小蝶转身呼唤她的团队:“如果你们愿意,请各就各位,最好快一点,真的由衷感谢你们。”
阴影从四面八方慢慢渗入,几乎吞没了我宿主的视野,他的其他感知也正迅速淡去。我现在像是从一口深深的黑暗之井的底部仰望着眼前的世界。谢天谢地,疼痛都被留在了井的上方,离我们很远,很远……我们闭上了眼睛。
想重新睁开眼就不那么轻松了。我们眼皮变得无比厚重,仿佛金子做的一样。当我们终于重新睁开眼的时候,眼前没什么可看的了。只有漫天的阴云和雨,隐约可见。我们就这样在井中越陷越深。
小蝶的脑袋在我们和阴云之间移动,看见我宿主的状况,她畏缩了一下。“不……不,”她冲到我们面前,“我……我们……我们能帮上忙。拜托,请坚持住!”
我们挣扎着想说些什么,却只能在嗓子眼里发出模糊的低语:“……没办法救我,去帮……其他能救的马……”我们的话只说出了半截,我和宿主没有更多精力去补完想说的话了,希望这能让大家明白我们想表达的意思,希望如此。
一只穿着粉黄相间裙子的独角兽走进我的视野。“小蝶,”她说,声音几乎比耳语还轻,“我们已经准备好测试运行了……”
世界渐渐变黑,包纳一切的黑暗。没有影像,没有声音,没有气味和感觉。连血的味道也从我们嘴里消失了。
我们死了。
我们本该就这么死了。
但一股愉快的温暖瞬间传遍我们全身。我能感到这种感觉自上而下一直传到尾巴尖。世界迅速回到我们眼前,就像刚从记忆水晶球中脱离出来的感觉一样。我们不再感到疼痛,取而代之的是刻骨的寒冷。我们全身上下都已被雨水打湿。战壕的泥和雨水混在一起,泥泞不堪。
我们睁开眼睛,身体痊愈了,完全痊愈了。
简直是奇迹。这不可能!
“你做了什么?”我听见上方传来一只雌驹的惊呼。抬头望去,只见彩虹鬃毛的雌驹正从天空俯冲下来,身后留下一道彩虹的尾迹。“小蝶!你刚刚做了什么?!”
云宝黛茜停了下来,在空中盘旋,震惊地盯着身后的天马。
“我们治好了他们,”小蝶亲切地说,声音充满幸福,但不知何故没有一丝骄傲。她的几个独角兽随从小跑过来,站在她身边。
“我知道,”云宝黛茜向她说,“但……你们怎么做到的?”
小蝶脸红了,看起来很高兴:“我们叫它‘超聚魔法’。”
云宝黛茜眨了眨眼睛:“什么玩意?”
一只独角兽清了清嗓子,小蝶温柔地退后一步,让那只雌驹解释:“这是一个新型的基础法术框架,能让一些小魔法在范围和强度上得到大规模的扩张。”
蓝色天马看上去有点失神、有点担忧。
“就这样,”小蝶说,“我们可以用单独的魔法治好战场上每只马,没有小马会由于我们不能及时赶到而死去。”
“每……”云宝黛茜转头看向战场,我的宿主也这样做了。战场上每个角落里,处处有小马带着敬畏和困惑站了起来。只有那些已死之马还是死的,死者的尸体散落在山丘上,填满了战壕。那些受伤的小马,哪怕是那些受了无法治疗的致命伤、离死亡只有一线之隔的小马,也都恢复了健康。
就像我的宿主。
“……每只马?……”
一只斑马从尸体堆里爬了出来,嘴里叼着冒着电火星的斑马剑。
云宝黛茜对小蝶咆哮,“你治好了所有马?不分青红皂白?包括斑马!?!”
“呃……”
“你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吗!??”
“我……我们……”
“你知道今天这里死了多少小马吗?”云宝黛茜吼道,“现在我们必须他妈重新打一次仗了!”
我听到黄色的天马支支吾吾,开始哭泣,那哭声让我的心都快碎了。我真希望苹果快餐能面对她……我希望他能安慰那只刚刚救了自己一命的雌驹,但他甚至都没看她一眼。我的宿主只是低下头,用牙齿拉出埋在泥里的步枪,忽略了上面粘稠的泥泞和浓郁的土腥味。
枪声开始从战壕外的战场上传来。
“小蝶,趴下!”云宝黛茜大叫,一下子抱起了身旁那只黄色天马,滚落到我旁边的战壕里,战壕上方掠过一枚导弹,爆炸开来,她的翅膀被冲击波所波及,溅起的尘土撒落在我们身上。
战斗打响了,再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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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距避难厩科技总部前方的大门越来越近时,薇薇停了下来。大门上的装甲板看起来像从战船船体上取下来的,嵌入了混凝土墙上的卡槽里。而整面混凝土墙则把昔日的摩天大楼广场一分为二。
几个铁骑卫警戒地站在哨所以及广场上,身旁还有两个坦克一样的哨兵机器马——正是它们讽刺地推动了反器材步枪的诞生。
靠外的半边广场有一大堆开裂的台阶、碎裂的石块、不再长着植物的混凝土花盆、以及一座早已干枯的喷泉。喷泉上方有着一座龟裂、饱经风霜的雕像,曾经是一只美丽的白色独角兽,尾巴和鬃毛都是紫粉交织的卷毛。在铁骑卫接管大楼并阻止掠夺者和歹徒接近基地前,那座雕像不仅经历了雨雪风霜,还有世世代代的涂鸦。
我其他伙伴都把注意力放在了门口穿着动力装甲的守卫和机器哨兵上。那个高级圣骑士走上前,和他们说了些什么。我正要竖起耳朵去听,突然感觉灾厄用蹄子推了我一下。我转身,顺着他蹄子指的方向,看到薇薇正走向那座喷泉。
“您好,曾祖母,” 她柔声说,“曾曾曾曾曾……”她停了下来,脸上有点发红。“我唱过您的歌,我只想告诉您:您拯救了我们。我之所以能在这儿,都是因为您,二号避难厩起作用了。”
铁骑卫们都安静了下来,对我那个朋友和雕像的私密谈话特别感兴趣。灾厄离开了我们的队伍,悄悄飞向她。
“您做得很正确,”薇薇用蹄子挖着地面,“我……只是想让您知道。”她转身离开,重新回到我们身边,眼睛里含着泪水。灾厄落在她身边,用前蹄将她搂在怀里,安慰着她。
薇薇停了下来,把脑袋埋进灾厄的拥抱里,抽了抽鼻子。又擦干眼泪,回到我身后。
丧火在天空中飘忽不定,最后落在雕像上,让那群铁骑卫全部进入了战斗状态。
“放轻松,”铁蹄嘟囔。我敢打赌,他在面罩后肯定翻了白眼。
“那些生物很危险,”一个骑士解释。
我冷冷地笑了,“是呀,她说不定会想办法把你面罩掀开,用烈焰烤焦你。”想象出来的场景感觉非常荒诞不经——目睹小马被那样残酷地杀害是件恐怖的事,但不知为何,丧火这样做的滑稽场面戳中了我的笑点。女神在上,我肯定哪里出了问题。
站在我旁边的圣骑士雌驹(装着轻机枪战斗鞍的那个)在动力装甲里咯咯地笑。“你掀不开头盔的面罩的,”她转身对我说,“否则会是动力装甲一个致命的弱点,我想象不出这种设计能通过防御委员会的批准。”
我不知道她具体在说什么,但还是通晓了大意。“肯定不会通过,”我同意,“毕竟装甲主要目标就是为了保护穿戴者。”
“照你说的,动力装甲还能有其他什么用途呢?”她嘲讽地问。
“恐吓。”
我们身后,灾厄已经飞到空中看着丧火。“如果你们敢对她搞事,她就会杀了你们。很公平的警告,对吧。”
一阵响亮的尖锐噪音划破长空。起重机巨臂从墙后升起,出现在我们上方,末端巨大的钢爪慢慢下降,钳住铁门。金属在混凝土上刺耳地刮蹭,通向避难厩科技总部铁骑卫大本营的门被抬了起来,让我们可以通过。
“罂粟种子(poppyseed),”我旁边的那只骑士雌驹说。
“呃?”我眨了眨眼睛,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是我的名字,”她说,“我是骑士罂粟种子。”看到我仍然一脸茫然,她进一步解释,“罂粟花是产自斑马土地的一种植物,它们有种子。”
“噢,”我笑了笑,“我是小皮。”我举起右前蹄,给她看我的哔哔小马:“皮(pip)是哔哔小马(pipbuck)的简称。”我只告诉了她这一点,无视了母亲对我的绰号“矮子(pipsqueak)”。“每只生活在避难厩的小马都有一个,”尽管我这样说,但我还是怀疑是否适用于别的避难厩。我望着升起的大门,喉咙突然哽咽起来,“……至少在我的避难厩里是这样。”
“真的?”罂粟种子评论,“但我听说,‘皮’的意思是用枪‘毙’了那只小马。”我从来没听过这种说法。老实讲,你这样说是有什么意图?
其他小马开始前进,丧火似乎想待在吠城郊区里,希望她一切安好,希望我们离开时她还能在附近,但她只靠自己就已经在废土上生存了很长时间。比起她,我更担心其余小马。
灾厄回头看了看雕像底座,突然从干涸的喷泉底部衔起一枚瓶盖,又朝我们飞了回来,重新走在薇薇身旁,顺便把瓶盖丢进了自己的鞍包。
零星的枪声在空中回荡。一些跑道沿着围墙环绕着避难厩科技总部,几个铁骑卫正在跑道上绕着圈奔驰。内侧场地,一个高级圣骑士正吼着指挥新兵,后者正竭力掌握穿着动力装甲跑步的技巧。
“咱明白了,”灾厄对铁蹄说,旁边一个铁骑卫新兵一蹄子砸在一块严重凹陷的铁板上,留下了另一处凹陷,离目标远了几厘米,“装甲的魔能核心以重量为代价,提升了力量和耐力,对吗?”
铁蹄点头不语。
“有趣,”灾厄沉思,“英克雷装甲被附上了魔,感觉起来不是很重,有点像用在飞火雷霆上的魔法。”铁蹄回头瞟了一下灾厄战斗鞍那把与众不同的反器材步枪。那把枪完全组装好后,长度几乎是原来的两倍,平时赶路的时候,灾厄就把它拆成了零件。“不同的法子,但依然……能降低重量。”
铁蹄放缓步子,打量着灾厄。这是他第一次见识到灾厄拥有与外表不相称的魔法工程学知识,说实话,灾厄自己也很少表现出来。
高级圣骑士领着我们登上避难厩科技一度辉煌的大门。大门曾闪闪发光,富有光泽的青铜现在已变成灰黑色的废铁,曾经镶在上面的漆木也已弯折腐朽。门的上方,齿轮状的避难厩科技标志被镶在一个壁台上,两侧是一对曾用来点火的装潢,里面的灰烬把下面的墙壁和门染成了一条一条,看起来就像整栋大楼哭过之后的泪痕。
我打了个颤,感到一阵寒意。
灾厄竖起耳朵去听前方的枪声,又问铁蹄:“后边一定是靶场了,如果你朋友不会把咱们踢出去或射咱们,咱能在那里练练吗?”
“想给那群铁骑卫留点深刻的印象?”我们尸鬼同伴提出异议。
灾厄大笑:“当然不是,完全不是这意思。”
我靠近了一点,感觉好奇心被唤醒了:“那是为了什么?连续四年的‘狙击新秀比赛’冠军自然不需要让其他小马教自己怎么开枪。我也从来没见过你错过目标……”
薇薇大声打断:“哪怕有时候本来应该错过目标……”
“……所以为什么要去靶场?”
领头的雌驹停在了前门,正用对讲机和另一端小马说些什么。罂粟种子跑到我身旁,看起来很着急,或者厌烦。在她开口前,我无法判断她到底是什么情绪。
“如你所见,这把新枪,飞火雷霆,是一支魔法强化的反器材步枪,专为天马量身设计,”灾厄提了提帽子,“她被附上了魔,重量只有几千克,后坐力也和羽毛刷一样。她开火的方式更像魔能武器,而不是常规枪械。里面甚至还有一块闪电宝石给她供能,这就是为什么开枪时会有雷鸣一样的声音。她的射速比其它非魔法型号的反器材步枪快了百分之二十,永远也不会卡膛,因为枪的内部根本没有可动部件。”
现在轮到我说不出话了。
“这意味着她更像魔能步枪,而不是常规的枪械,但仍然用常规的子弹,就像咱战斗鞍的步枪一样。常规子弹的影响因素又包括风和重力,于是造就了一个奇怪的组合,”他对我笑了笑,坦然地看着铁蹄,“咱的意思是,带她上战场前,咱最好能先在靶场上赢得她的好感。”
通往避难厩科技的大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薇薇从我们身边挤了过去,翻了翻白眼,甩着鬃毛。“你想和你的枪独处一段时间吗?”她经过灾厄的时候问。
他眨了眨眼睛:“对,咱就是这个意思。”
我以蹄覆面。薇薇冷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向里面走去,只留下一脸茫然的天马呆在原地。
“今天的新闻让您担忧吗?担心超聚魔法降下时,灾难会发生在您和自己家庭的头上?我完全了解您的恐惧,因为我也和您一样……”
我和同伴环顾四周,被吓了一跳。避难厩科技大厅有个用来宣传的广告设计。无论我们朝向哪方,悲伤甜美的嗓音似乎都从我们面前传来。在空气中弥漫。
“是甜贝儿,”薇薇低声说,寻找着扬声器。
“像您一样,我也希望有最好的结果……像您一样,我也需要为最坏的情况做准备。我希望有个绝对安全的地方,留给我挚爱的小马,让大家继续活下去,如果可怕的那一天终究会到来,让美丽的小马国面临超聚魔法的话。”
“这是全自动的,”罂粟种子告诉我,“每次我们穿过门时都会启动,以前不是这样,后来我们试着关掉,只让情况更糟了。”她指着地板上一个避难厩科技的大型标记说,“以前这里还有一只独角兽的全息影像,由舞灯构成——看起来就像个鬼魂。我们关掉的时候,旅游介绍的控制界面也被一起被关掉了。”她透过装甲咯咯地笑:“祝你们玩得愉快。”
这就解释为什么我们向导或其他铁骑卫都在专心赶路,一点儿也不关心甜贝儿的声音,最低程度的关注都没有。
“我也需要保证我的家庭会平安无事。除此之外,我更希望他们幸福。我不想把他们锁在黑暗狭窄的庇护所里度过余生,这样不会比监狱强多少。不,我想让我的家庭在避难厩科技建造的豪华避难厩里舒适安全地生活。”
我们向导带着我们走过陈列柜,大部分陈列馆都已损毁,陈列品也被洗劫一空;墙壁上挂着很多带相框的海报,但都已被时间磨损得非常严重了。海报的内容很广,有针对世界末日的可怕预言(然而所有预言的内容,都比实际的情况乐观很多,也就是现在的境况);还有甜贝儿笑着劝说家长,让他们相信自己孩子一定能像避难厩科技许诺的一样,过上长寿快乐的生活。尽管海报很少直截了当写出来,但都在传达同一个信息:我们在乎你,你需要我们,没有我们,你会死。现在来避难厩科技为自己不确定的未来买单吧。
我们来到走廊尽头,经过一台完好如新的闪闪可乐售货机(机器有巨大的背光板,上面有个满脸陶醉的小蝶喝着自己最喜欢的萝卜味饮料),还有一台被其他小马撬开洗劫一空的弹药售货机。走廊尽头用假石装饰过,似乎通向一个昏暗的小山洞。如果“洞穴”里的石膏块没有松动碎掉、露出电网,真的会给我们一种身在洞穴的错觉。
我们向导一走进山洞,沉闷的振动声便响彻走廊,指示灯亮了起来,照亮了一扇避难厩大门的巨型模型。
甜贝儿声音再次在四周响起,录音最开始几秒的速率被诡异地放慢了,让她的声音听起来几乎和铁蹄差不了多少。
“避难厩科技欢迎你来到我们新型的地下避难厩,为您带来我们最新的sas神秘科技。sas科技是避难厩科技科学家经过多年不懈努力的成果,将会给您带来最先进最坚固的设计,基于末世生存的三大支柱:安全性(safety,),舒适性(amenities)和持久性(sustainability)。”
我和薇薇交换了一下眼神。
我们接近的时候,避难厩仿制大门(编号为0)被铰接机械臂打开了,有个音轨播放了避难厩大门真正打开的声音,黄色顶灯在模型顶部旋转。这些设计并没出现在二号避难厩里。
“您和您的挚爱能够安然入睡,我们建造的避难厩大门坚不可摧,即使斑马侵略者在您的新家外面直接引爆一枚野火炸弹,也会岿然不动(在极端及不太可能发生的情况下,预计也只有百分之七的失败率)。避难厩科技设计的坚固的避难厩大门,保证能保护好您和您的家庭。”
哇哦。
薇薇把笑憋了回去。我在来得及把话噎回嘴里前,不由自主低声说了句:“薇薇的谷仓小门可不会这样打开的。”我立刻吸了口凉气,马上纠正自己,“我是说,二号避难厩的大门。”太晚了,带着金红色条纹的炭黑色独角兽正用怪异的眼神瞪着我,仿佛告诉我,我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安稳了。该死,有时候我真讨厌我妈,不是说我想到哪说到哪的习惯真是她的错……但这句话的确是她的错。
“还担心您未来的家会在阴暗狭窄的地窖里吗?让sas科技的光芒驱散你的恐惧吧!您的避难厩会有特约监督使用特定的魔法,让每个避难厩完全享受到真实的阳光,即使在地下,也能享受到日光带来的温暖和快乐,”甜贝儿的声音说,“夜间,更柔和的光芒会充满避难厩大厅,多亏结实耐用的陆马科技。”
目前为止,展览中描述得最准确的部分是大厅照明:全天不间断,一直伴随嗡嗡的噪音。然而,这个所谓“夜间照明”每天有整整十六小时,每天如此,一直如此。承诺里通过监督魔法造出的阳光,也只留给了地下苹果园。从那些我们叫“苹果”的东西的颜色和味道来看,我怀疑那些阳光也不完全真实。
“担心安保问题?别怕,每个避难厩都配备有安保区和储备充足的军械库。我们‘友好派’摄像系统能允许监督观察到公共区域的每只小马,当然,不会打扰到您的私事,”甜贝儿虚无缥缈的声音听上去和这功能结合得恰到好处,“避难厩科技坚信,它们能为您的生活提供应有的隐私和尊重,而不必损害你的安全。”
我们开始穿过这个奇怪的仿制避难厩,布局与真正的避难厩完全不同,设计得更像游乐园,而不是功能性的庇护所。每隔一段路我们都会经过一扇大窗户。我们向导接近的时候,灯会照亮沿途每一个密闭房间的内部。里面,穿着服装的假马正上演着乌托邦一样的地下生活场景。每经过一个房间,甜贝儿的幽灵就会向我们证明在避难厩里生活会多么美好、多么安全。
在我去过其他避难厩之后,这一切让我浑身冒着冷汗。我不停想知道为什么那么多避难厩最后变成了致命陷阱,完全不像这些承诺。不知何故,灾厄对此的反应让我心情变得更糟了。
“避难厩科技已经花了大量时间尽可能考虑到每个细节。我们知道超聚魔法末日的最坏结果是什么,小马国在末日后可能要花几十年时间恢复,并不是短短几个月。在毁灭中活下来的小马,可能不得不在地下度过自己大部分的余生,不得不目睹新生的一代完全不了解避难厩外面的世界。所以每个避难厩都配有一个避难厩科技苹果园,为地下社区提供足够的食物,拥有可以让您的孩子自由玩耍的草坪以及能模拟彩虹的喷泉,喷泉由我们的sas净水芯片完成净化。”
其他避难厩的食物有耗尽过吗?二号避难厩的苹果园非常广阔,也许能解释我们避难厩其他区域为什么从来没享受过魔法阳光。避难厩科技真的将其他苹果园设计成只够一或两代的居民生存吗?或者甜贝儿是为了在大众面前刻意淡化事实,来掩盖她和两位朋友预料到的恐怖发展?
“当然,我们都祈祷这些避难厩永远不会用上。但是,我们有谁能坦然接受这样的豪赌,不为我们挚爱和我们自己寻求一个安全快乐的地方呢?”
听到自己祖上的话,薇薇的泪水仿佛就要夺眶而出。我们都知道她祖上就是二号避难厩的首任监督——立下的特殊目标就是让我们永远待在里面的避难厩。
除非斯派克能找到合适的小马来施放“小马国花园”。
“咱不敢相信你们前半生都住在这种地方,”我们踏上台阶离开时,灾厄说,“咱是说,一个真正运转起来了的避难厩。能……解释很多事。”
我张开嘴,却想不出怎么回答,声音也被噎在了嗓子眼里。
“避难厩科技希望您今天参观愉快。如果您有任何问题,请随时到大厅服务台前询问,我们友好的小马会乐意告知所有您想知道的事。”
铁蹄正和蓝莓佩剑长老私下谈话,我们被要求在办公室外那条烂木头长廊上等候,时刻处于外面动力装甲小马的警惕目光下。
我试着跟罂粟种子搭讪。原本她还愿意说话,直到我多嘴问她对铁骑卫的信条怎么看,是否和那些骑士一样遵循苹果杰克的原则。我最后被告知,和外来者(或者“野马”,他们就这么形容我们)谈论信条是严重被禁止的。之后,她就完全无视了我。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深深冒犯到了那个骑士,或者仅仅是因为其他铁骑卫正监视我们,不方便交谈。
我打算偷听,但马上意识到守卫不会让我离门太近,我不确认自己是否真想知道里面谈的内容。我确信谈话中会有一些我想要的信息,尤其是和我们,或铁蹄的使命有关的事。但是,谈话的内容也可能多半是内部的政治事务,与我无关。我已经未经许可偷看了铁蹄的一颗记忆水晶球,不想这么快又擅自插蹄他的事。
此外,我发现自己也真的不想知道。因为铁骑卫都不……那么让马愉快。
铁蹄是铁骑卫,不仅仅是一个没法脱下动力装甲(出于我不是很清楚的原因)的前成员,而且还是组织当前仍然活跃的一份子。他还是个星骑士,虽然我不太明白代表着什么,但听上去可不简单。
通过一路上的旅程以及记忆水晶球里的记忆,我逐渐更了解这个最后加入我们的同伴(我是说,最后加入我们的有四个蹄子的同伴)。我发现有关他的大部分都可以接受,但并不总是很容易。我觉得自己可以信任他……当然得在一定条件下……把他当成朋友,但我并不羡慕他的作风,我最担心的还是如果越了线,他的忠诚究竟属于谁。
了解他,也就意味着了解铁骑卫。我对他们很感兴趣,原因是他们和铁蹄……以及苹果杰克有着密切的联系。苹果杰克是斯派克结识的亲密朋友之一,我自己也开始关心她们在两个世纪前的遭遇了。在苹果杰克心中,铁骑卫就是小马的守护者,如同黑暗之海(现在的小马国废土看上去就是这样)中的指路明灯。
但是这一群铁骑卫,至少其中很多小马,给我留下的印象没比装备精良、原则更强的掠夺者好多少。他们并没有强暴或折磨其他小马,也不会把尸体挂在墙上。他们拥有很多可以用来做好事的科技,却只是坐视其它小马受苦甚至死亡,也丝毫不会感到任何愧疚。他们就像斯派克,但也不像斯派克那样,有个真正高尚、牺牲自我的原因来为自己的行为开脱。
我皱了皱眉,将思绪从内心重新转向走廊。我决定不去偷听他们的谈话,我把耳机塞进一只耳朵里,调到了吠城广播,但没听见红眼的声音,只有重复播放的“贪食灵进行曲”。 我向朋友们望去。薇薇和灾厄坐在一块儿,偶尔瞥一眼蓝莓佩剑的办公室大门。薇薇正帮助灾厄从刚刚观光给他留下的糟糕误解中摆脱出来。
我打算加入他们的谈话,但已经错过了一大截谈话内容。比起我,罂粟种子和守卫们看上去对他们更感兴趣。所以我选择找个地方坐下,但马上就非常烦躁。我盯着墙上那些破烂暗淡的建筑油画,勉强认出了其中一幅,是红色赛车手工厂。
我起身走到长廊里,想近点观察每幅画。这里也有一些基座,相互间隔着固定的距离,每个基座上都放着一个建筑的小模型。绝大多数模型都已坍塌,没能挺过两百年的时光。有一些仍然挺立,基本保存完好——对建模师来说确实是了不起的壮举。
避难厩科技出品,必属永恒。
播放的音乐(充满爱国腔调,用双簧管演奏,金属感十足)逐渐接近尾声,我刚想把耳机取下来,红眼的声音就传到了我的耳中。
“我的朋友,让我给你们分享一个秘密,只有我和你们知道。我并不一直都是现在这样。不,我曾经也是个年轻的孩子,没有负担,无忧无虑,不明白为什么要辛苦工作,也没有义务去这样做。因为我当时只是个孩子,童年就应该是天真无邪的时光,自由探索的时光,快乐成长的时光。
我很幸运,非常幸运,塞拉斯蒂娅眷顾着我,让我拥有平和的地方漫步,让我拥有远离小马国废土的安全环境,拥有自己的爱犬——严冬(winter)的陪伴,我们曾进行了很多次探险。
听起来很美好,不是吗?经历过小马国废土的绝望与恐怖后,我时常会回想起过去那些和平快乐的时刻。我怀念着过去的平和生活,展望着我们的美好未来,正是这些让我找到了继续前进的力量,无论前路有多么艰难,负担有多么沉重。
然而……我的童年,美好、理想、安全的童年……你们自己的孩子拥有过吗?告诉我,小马国废土,今天我们有多少孩子是真正快乐的?真正无忧无虑的?
不幸的是,我们都知道答案是什么:没有。今天的小马国是个艰难、悲惨、无情的地方。我们的孩子每天都处在恐惧、暴力、猥亵和死亡的笼罩之下。这个荒凉而被荼毒的世界,给我们的孩子带来的只有毫无意义的挣扎,绝大部分情况,他们迎来的只有一个残酷而恐怖的结局。没有欢乐,没有希望。
不会再持续下去了!这一切都将从这里止步,从现在止步。终有一天,我们建设的新小马国会给予他们相同的美好与安全,正如我曾得到的一样……但是我们孩子现在还在受苦,而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我们过去的领袖可能忘了,我们珍爱着自己的每个孩子,她们不负责任地把自己傲慢的怒火宣泄在了我们的世界,我们这些已经经历过地狱的小马,比任何小马都明白这一点,我们不会再耽误任何一天了。
生活在重新被开垦过的土地上的小马都明白,我们国家的年轻一代是,也一直都会是我最高的优先事务。我们所有的牺牲,都是为他们而做的,为了给他们一个更美好的世界。与此同时,我们也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予他们最大限度的安全和保障。
不仅如此,我亲爱的朋友,我们做得比这一切还要好得多。我们会提供学校供他们学习;提供医院让他们能够得到免费的治疗——整个小马国最好的医疗服务;提供一个家来让他们能和其他孩子待在一起,交着朋友。每个孩子都会由善良合法的雄驹和雌驹悉心照料。
很快,‘统一’之子的部队就会来到你们的镇上,但不是作为侵略者,当然不是,他们会作为一支由工程师、教师和医生组成的军队。重建你们的学校,修建能为这个饱受摧残的国家提供最好服务的医院,为你们带来‘女神’的祝福,这样,你们说不定也会真正认识‘统一’。
我们的孩子能够再次无忧无虑地嬉戏了。”
蓝莓佩剑办公室的门开了,铁蹄迈了一步出来。
“小皮,你能进来一会儿吗?”
蓝莓佩剑长老是我真正仔细打量过的第一个铁骑卫。她是一只相当漂亮的雌驹,尽管年龄大了一点。我怀疑她在和我差不多大(甚至和薇薇差不多大)的时候,一定很可爱。她有着令马愉悦的蓝色皮毛,鬃尾在变成大片银灰色之前曾是树莓色,依然有几缕毛发保持着原本的颜色。我看不见她的可爱标志,长袍遮住了她一部分身体。
铁蹄带着我进来,用金属尾巴关上了身后的门。蓝莓佩剑站在我的面前,旁边是一张沉重的铁桌——复杂交错的设计让我莫名联想到脚手架。她一只蹄子放在桌子上,仔细看了看,我发现她蹄子并没有接触到桌子的金属表面。一颗黑色的记忆水晶球被压在她蹄子和桌子之间。
“小皮,”铁蹄说,听起来莫名有点紧张,“我需要你看看那颗记忆球,告诉我里面有什么。”
我看了看他,困惑不解,又看了看铁骑卫长老。她点点头,挤出了一个让原本漂亮的脸颊显得有点丑陋的微笑。
“好吧,”我回答,慢慢走近。我惊讶于自己犹豫的态度,这房间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然而,我依然按照铁蹄的要求对着记忆球集中了注意力。随着现实世界的远去,我感到一阵奇怪的冲刷感,突然就有点慌了,觉得他们是故意想让我失去知觉的。一段不好的记忆闪过我的大脑——薇薇用我自己的毒镖枪射了我。
随即我就不再和他们在一个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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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传入感官的是嗅觉,在我看见谷仓前,我就闻到了浓郁的干草味,夹杂着不那么舒适的泥土味。随之而来的是视觉。美丽而纯净的阳光照在我的脸上,亮得让我忍不住想不停眨眼。我勉强能透过一个开放式的干草棚看见谷仓。最后是触觉,我最先感受到了自己的斗篷,布料粗糙但不并难受,还有……
我感到不对劲。
这次宿主的身体感觉不一样……但我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同。我过去读取过陆马的记忆;缺角不会让我感到吃惊。进入这个身体,感觉也比之前进入高潮雄驹的身体好一点,更比之前进入斯派克身体的那段诡异的经历好得多。但我依然觉得不对劲,就像一种挥之不去的瘙痒。
我的宿主站在一堆干草上,看着两只熟悉的雌驹走进谷仓。她们慢慢从我正前方经过,看都没看我一眼。
“现在可以给我说你想说什么了,瑞瑞,什么话非得躲在谷仓里才能说?”
“好,”优雅的白色独角兽看着满脸雀斑的金发朋友,“云宝说,上周的夏日庆典,她试着勾引你,但你一点都不介意……”
我想窃笑,瑞瑞巧妙地表示出了八卦和暗示的意味,但我能听出她只是在和橙色的雌驹开玩笑。也许是第六感吧,我莫名就知道瑞瑞只对雄驹有兴趣。而这让苹果杰克的回答更有趣了。
“天嘞,不!”苹果杰克几乎叫了出来,“我去,你怎么也这样!云宝黛茜上次喝多了,又喝多了。咱都给她说过咱们之间才没……”
我真希望我的宿主能笑一笑,当身体不愿合作的时候,想要大笑简直难过登天。我现在至少能告诉苹果快餐,无论他在担心什么,这段记忆里都可能是一些无用的东西。
苹果杰克重新恢复了镇定,瑞瑞眯着眼睛,没能成功把自己淑女般的笑容憋回肚子里。
“看在公主份上……”苹果杰克跺了跺地,“你把咱拖到这儿,就只是为了烦我?”她一只蹄子捂着自己长着雀斑的脸,“是云宝让你这么做的?是她哪个恶作剧,对吗?”
“实际上……呃,对,”瑞瑞承认,“这是她的主意……”
“咱就知道,”苹果杰克发着脾气,再次跺蹄。
“……但我确实有些事要和你谈,”独角兽优雅地说,突然变得相当严肃。
我能看出苹果杰克一下子变了脸色。欢乐的气氛——就算是通过调戏她营造出来的——一下子荡然无存。“什么事?”
“我……偶然碰到了一些新魔法,”瑞瑞小心地说,“斑马魔法。”她停下来,打量着乡村雌驹的反应。
“你指的是,泽科拉过去煮的那类东西吗?”
“不完全是,不,”瑞瑞压低嗓音,“你听说过‘魂罐’(soul jar)吗?”
苹果杰克盯着自己紫色鬃毛的朋友:“没有,咱不确定咱想继……”
然而瑞瑞不打算停下来:“魂罐是一个物品……可以是任何物品,并不一定是罐子……能把灵魂装进去……”
苹果杰克看起来大为震惊,但独角兽还在继续说,仿佛只要开了口就得一口气说完一样:“把灵魂装到魂罐里,会改变那个物品,比如会让它坚不可摧。你也可以把其他魔法附在灵魂上面……”独角兽停下来思索了片刻,接着补充,“也就是说,魂罐会变成基础的法术框架。我觉得,和超聚魔法不无相似之处。”
“瑞瑞!”苹果杰克吸了口凉气,“你脑子里进了些什么东西!在哪里得到这种魔法的?这是……”橙色雌驹咬着牙关嘶哑地说了出来,“这是巫术!”
瑞瑞看着自己的朋友,点点头,睁大了眼睛:“我知道。”随即她又回答:“来自一本叫‘黑皮书’的斑马书。”她又顿了一下,思索着,“呃,那本黑皮书的名字我念不出来,书名上面应该有元音的部分都被故意省略掉了。里面写的都是一些让马极度反感的东西。比如说魂罐、迂回魔法(bypass spell)、撕碎灵魂的魔法……”
瑞瑞每说出一个词,苹果杰克就变得更加震惊。瑞瑞似乎并没有特别在意,只是笑了笑,仿佛自己透漏的只是一个特别有趣的小道消息罢了,“如果你相信那本书有点意思的背景,他们说那是一个疯掉的斑马术士写的,能在梦中和星星交谈。”
“‘他们’指的谁?”苹果杰克问,但没得到任何答案。
“我知道这些听上去非常恐怖,我第一反应就是烧掉那本书,把它给毁掉。”瑞瑞说。自从话题变得毛骨悚然后,这是苹果杰克第一次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然而持续得非常短暂。
“但是,我部门的首席魔法师说他有能力学会那个撕碎灵魂的魔法,还能重新修改,把它变成一个精确的咒语,可以只消除一只小马的一小部分的灵魂。足够用来制造魂罐,而不会对宿主造成任何真实伤害。”
“但……为什么要那样做?”
“你想想,阿杰!有哪个士兵不愿意放弃自己一点点灵魂,装进自己动力装甲里,让它完全不受子弹的损害呢?甚至任何武器的伤害?”瑞瑞狂喜地说,表现得十分反常,“这样你们部门就不用一直做那些难看的金属玩意儿了。我们可以用衣服造出无法被穿透的完美护甲,就用漂亮的衣服!”
苹果杰克被她吓得摇摇欲坠。
“这样我们的士兵看起来不仅相当棒,敌军所有武器也都对他们无效,”瑞瑞接着说,“而且还一点也不重,不会拖累士兵。目前所有装甲都是以机动性为代价,但现在……”
“瑞瑞?”
独角兽停了下来,蹄子搭在苹果杰克的肩膀上:“阿杰,想想,这样我们亲友就再也不会死在战争里了,如果大麦…”
“不!”
瑞瑞退后几步,被苹果杰克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住了。橙色陆马没有就此收蹄,用蹄子推着朋友的胸膛:“你敢把咱大哥和黑魔法联系到一起!”
瑞瑞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
“这次就谈到这里,”苹果杰克提议道,“咱再也不想听你说下去了……简直没礼貌。没有士兵会听你的建议。退一万步,就算愿意听,咱们又怎么可能让他们这么做?代价太高了!你用脑子仔细想想,如果搞这些东西一点可怕的后果都没有,咱们不早就遇上打不烂的斑马盔甲了吗?或者能射穿任何东西的子弹?或者其他糟得多的东西?”
“我……”瑞瑞停下了,避免和苹果杰克目光接触,脸颊上泛起尴尬的红晕,“天……你说得太对了,我……我不知道自己都在想些什么!”
苹果杰克释然地吐出一口气,“没事的,甜心。你先前脑子有点发热,没想过更深层的事。咱们风格有时候碰巧可以互补。”
独角兽抬头看着苹果杰克,无力地笑着:“嗯……很幸运我有一个关键时刻能让我清醒的好朋友。”
苹果杰克咯咯发笑,“没什么坏处,现在咱得回中心城继续研究你的设计了,你也有一堆工作。咱们俩永远也不要提起这件事了。”
“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瑞瑞说,充满感激。
“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苹果杰克赞同道。
瑞瑞和苹果杰克紧紧抱住对方。独角兽优雅地走了出去,回到了谷仓门前。
“嗨,”苹果杰克忽然叫住她。她的朋友停了下来,向后望去。“回去后烧掉那本书,或者让别的小马帮你烧掉,”橙色小马建议,“咱觉得看那本书也能扰乱小马的思想。”
瑞瑞用蹄子拖着下巴思考,点点头。“对,我觉得你说得对,阿杰,”她用淑女的方式皱了皱眉,“那本书非常危险。”
苹果杰克看着瑞瑞推开谷仓大门走了出去。最后,我的宿主移动了,安静而迅速地跟上了漂亮的白色独角兽。
“嘿!”苹果杰克又喊了出来,从我身边飞驰过去,快到差点掀起了我的斗篷。她在门口停了下来,大叫着:“不管那个荒唐的云宝让你干嘛,刚刚那个拥抱不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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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了,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回到了铁蹄和蓝莓佩剑——两个铁骑卫高阶成员面前,回到了穿着苹果杰克研发设计的“难看金属玩意儿”的小马面前。齿轮开始在脑袋里转动,我脑中的小马正忙着把线索拼起来。最先想到的,就是苹果杰克和瑞瑞在斯派克记忆里的谈话:
“咱希望这和……那件……我们从没谈过的事无关。”
“噢不,亲爱的,我很早就放弃那个项目了。”
铁蹄用一种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语调打断了我内心的困惑:“好了,记忆里有什么?”
我眨了眨眼,觉得问题没出现在苹果杰克的忠贞上,这永远都不会是问题。我还是很疑惑铁蹄到底在害怕什么。显然,苹果杰克已经成功劝说自己朋友远离了那个恐怖的研究项目。否则,那种完美的装甲现在肯定还存有不少。
“是……谈话,”我试探着回答,努力想办法从他们嘴里套出我想要的信息,“科技部部长和印象部部长一起谈话。”我觉得自己应该说成战时科技部,但改变措辞已经太晚了。
“她们谈了很久,谈了很多事,绝大多数都不重要,”我故意省了一些细节,但也没有撒谎,“你们到底在找什么?”
铁蹄摇了摇头:“如果给你说,就会影响你接下来的答案。”
蓝莓佩剑哼了一声。“你不愿意说,还不如让我告诉她,”长老对我笑了笑,“给他说,这段记忆证明,他顽固地坚守着的那个部长的价值观,都是虚构出来的,这段记忆证明,她并不关心士兵的生命,只关心改进自己的设计。当其他小马发现更出色的装甲设计时,她会确保让那个设计永远不会重见天日。”
噢,原来他们想知道这个。
我眨了眨眼,忽然感到一股怒火。原来他们想知道这个?那段记忆有很多更糟糕的事,而铁骑卫长老专注的却是这个?我想把口水吐在她的脸上。
我尽可能地挺起自己的小身板,怒斥道:“不如让我告诉你,我在记忆里面没看到什么?”
蓝莓佩剑惊奇地眨了眨眼,铁蹄试探性地向我走了一步。
“我没看到我的宿主!”看见长老茫然的眼神,我意识到我用的是自己想出来的术语,我不知道记忆的宿主用专业术语应该怎么叫,不过也无关紧要。长老是陆马,没有记忆储存器,她根本无法观看记忆水晶球。看上去她其实从来都没自己看过这段记忆,或者很多年前看过,但记不清里面的内容了。
于是我又试着重复了一遍,把自己对她荒谬看法的愤怒紧紧压在心里:“我没看见拥有这段记忆的小马,甚至看不到前蹄。本来并不是什么不正常的事,但我非常确定两个部长也看不见她。我觉得她们根本不知道有其他小马正在现场偷听她们的谈话。”
长老和铁蹄都愣了片刻,集中着精力。
“我看见,有小马正在监视部长,是隐身的小马,”我还记得那种令马发痒的诡异感觉,“我也不觉得是小马,我确定自己刚刚进入了一只斑马的记忆。”
另一个线索碎片流入了我的脑海。我举起哔哔小马说:“我在碎蹄岭附近的陆军招募中心找到了这个。”然后从头播放了先前的录音,我直接拔掉了耳机设备,确保他们两个都能听得见。
“我把碎蹄岭找到的一个设备送到你那里去。有情报显示斑马们已经研发出了魔法隐身设备。但这设备很像是魔法部研发出来的东西。它甚至能和哔哔小马兼容。虽然我很不想这么说,但似乎我们之中出了个叛徒。如果mas中有马在向斑马泄露神秘科技的话,公主就需要采取行动了。”
录音放完后,紧接着就是更激烈的讨论。最后,唯一解决的,就是他们都把早先的争论搁在了一旁,而我也赢得了长老的一点信任。
一个多小时后,蓝莓佩剑长老起身走到窗前,凝视着吠城巨墙缺口处透出来的炽红光芒。
“如果你想去那里,可不能就这么冲过去,”她说,“尤其在没有动力装甲、一整个军械库和一队同伴的情况下。”
“为什么?”我问,“我不担心翻过围墙,我可以在巡逻队换位的间隔用念力把我们都飘上去。”至少,这就是我的计划。
“因为,”蓝莓佩剑转过身,对我说,“你用那种方法永远接近不了红眼,他总受到严密的保护,就算身边没有一翼的见鬼天角兽,也至少有一大群狮鹫。只要看见一点麻烦的迹象,他就会跳上天空马车火速离开城市。在你反应过来前,你就已经失去了拿下他的所有机会。”
该死,在她提到天角兽之前,我还对自己能溜进去抱着充分的信心呢。我早该意识到事情不会这么容易。但是如果就这么放弃,灰溜溜回家,那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只要我还记得那些奴隶贩子对无辜的小马做了什么,我就永远不会放弃!
“我可以帮你,”长老提议,“前提是你同意帮我。”
噢,又是一个倒霉日。
长老为我安排好了,她可以让我和我一个同伴进入城墙里……但要剥光我们的财产,用破布把我们伪装成衣衫褴褛的奴隶。我在里面得想尽办法接近他,最好获得他的信任,而不是一路踏着尸体跑过去。后一种和最早提到的秘密突袭没什么区别,只会适得其反。
“比起守卫,你应该更警惕囚犯,”蓝莓佩剑指明,“红眼军队已经开始围捕掠夺者了,让他们和其他小马一起当奴隶。你在那儿遇到的一些马,可能就是彻头彻尾的渣滓。”
这个计划真是越来越妙了。
“那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我最后问。
“两件事,”蓝莓佩剑绕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动,对我说,“首先,红眼已经研制出能用辐射发电的发动机。他一直占领着奴隶矿井,也就是吠城弹坑,用来获取源源不断的发光碎片。他可以用那些材料生产可用的能量,用来运转他的工厂。”
铁蹄闷笑,“这就打破了游戏规则。”红眼声称要建立一个新小马国,而在基础设施上,他已经获得了很多可靠的保障。
“的确,”蓝莓佩剑赞同,又转向我,“我想要那些发动机的设计图。”
可以,辐射发动机设计图,第一件事。“第二件呢?”
铁骑卫长老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我们情报表明,红眼已经把研究重心放在了一个叫迂回魔法的东西上。”
我震惊无比,距上次听到这魔法的名字还不到两个小时,而且也不是在令马愉快的情况下听说的。
“我想让你找到他对迂回魔法的研究资料,搜集能带走的,同时毁掉带不走的部分,”长老跺了跺前蹄,“彻底除掉。”
我扬起眉毛,“战时科技部什么时候开始对魔法研究感兴趣了?”
铁蹄插嘴:“因为这是一个生死攸关的问题。”他解释:“大战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斑马创造了迂回魔法。迂回魔法能附到一个对象上,让对象忽略掉另一个特定对象的影响。比如,斑马用它来造野火爆焰……一种比你熟悉的超聚魔法爆炸小得多的微型爆炸,把斑马自己设成迂回对象。有了迂回魔法,斑马就能快步走进挤满小马的区域,现场引爆炸弹,炸死一两个街区内所有小马,同时还不会伤到自己。”
我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场景:一只隐形的斑马在薇薇演出的时候径直走向避难厩的演出大厅。这景象怎么也无法从脑海中剔除。
“神秘科学部的独角兽还没破解完这种魔法,超聚魔法就落下了,”蓝莓佩剑告诉我,“谁知道他们离破解成功有多近呢?因此我们也不知道红眼离成功有多近,但我觉得你肯定能理解,为什么所有小马都得拼尽全力不让红眼完成这个研究。”
我点点头,脑海中浮现出把天角兽作为迂回对象的魔法。公主在上!
“所以,”长老问,“你同意我的提议吗?”
尽管我很讨厌这个计划,但我也找不到别的方法,至少现在不能,现在单纯杀掉红眼已经远远不够了。
“这计划蠢透了。”
我叹了口气,看着自己朋友们,“还用你们说,但这是我们仅有的计划。”
“咱不会让你独自一马进去的!”灾厄坚持说,“尤其还是蹄无寸铁地进去!”
我被他的忠诚感动,露出了一个微笑。“我不会完全蹄无寸铁的,”我向他保证,“他们拿不走我的独角,也拿不走我的哔哔小马。”我会用厚厚的破布包住前蹄,掩饰它的存在。
“你为什么要独自去?”薇薇几乎是恳求地问我。如果说对这个计划有什么态度,似乎不比灾厄更喜欢。
“因为……”因为我不想让那些该死的奴隶贩子对你动蹄,你非常漂亮。在那里,漂亮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我需要你待在这里,你不能战斗,而那地方到处都是被奴役的掠夺者。”求你,不要再让我解释了!
薇薇皱起了眉,显然厌恶我说的每一个字,但没再多说一句话。
“咱们哪个得跟在你身边!”灾厄要求说,“为什么不是我?”
至少我从灾厄这里得到了一个直截了当的回应,这让我感到异常欣慰。“两个原因,”我说,忽然觉得自己说话的语气莫名像蓝莓佩剑,“首先,你是一只天马,露娜才知道他们会怎么对待一只天马,你们在那儿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奖励。”我懊恼地紧闭着嘴唇,“我不觉得我们过了大门后还能在一起。”
灾厄一点也不满意我的回答。“咱不在乎,让他们试着对咱干自以为能得逞的事吧,咱不会因为这点就把你丢下!”
我已经猜到他会这么说了,但仍然感到一阵感激,在我谈到第二个理由前,薇薇打断了我。
“铁蹄怎么样?”
“我不能去,”铁蹄简短地回答,“一个铁骑卫未免有点……引马注目了吧。”
薇薇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们现在都知道你是尸鬼,你不必躲在动力装甲里,可以把它脱下来。”
“不,我做不到。”
灾厄歪着脑袋,疑惑地看着铁蹄。
“为什么做不到?”薇薇逼问。
“因为我身体已经和它融为一体,”尸鬼是这么回答的,我们不约而同地倒抽着凉气。
“啊!”灾厄退后几步,“原来你是那种尸鬼!”
等等……到底有几种尸鬼?除了尸鬼小马和僵尸小马以外?
薇薇看起来和灾厄一样惊讶:“哪种尸鬼?”
“他是个中心城尸鬼。”
铁蹄点点头,薇薇和我仍然蒙在鼓里。
“有小马愿意解释解释吗?”
没有秘密。
那些受到巨量魔法辐射却仍然活下来的小马,被迫转化为尸鬼或僵尸。由于斑马部署了各种各样不同种类的超聚魔法,它们各自的效果也不同。大部分情况下,除了尸鬼自己以外,他们之间的差异几乎很难分辨出来,但中心城尸鬼是个完全不同的品种。因为释放到中心城的超聚魔法也不同于其他任何超聚魔法。
“野火炸弹落下的时候,”铁蹄告诉我们,“露娜公主放出一面巨大的魔法护盾,笼罩在整座城市的上空。中心城被上百枚导弹轰炸,那些导弹,没有一枚和云中城、吠城一样是超聚魔法,但加起来也差不多有同样的破坏力了,然而公主依然能维持着护盾。”
我和薇薇找了个地方坐下,静静地听着,沉浸在故事里,灾厄则焦急地走到另一边。
“我驻扎在城市附近一个小镇子里,正好在护盾的外面。我小队收到的命令是疏散村庄,尽可能让更多小马进入避难厩。导弹最开始打在护盾上的几波爆炸,就已经杀掉了上百只小马,轰炸持续了好几个小时。”
铁蹄做了一次深呼吸,声音发着颤,但仍然坚持讲了下去。即使藏在装甲里,我也能看出他在颤抖。刚开始我以为他颤抖是因为想起了死者,但马上就知道是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
“阿杰最开始和我在一起,袭击开始的时候,她仓促赶回了小马镇,想确保所有亲友都安全进入了二号避难厩,留下我们在那里工作。”
我突然想知道苹果杰克是否成功逃离了。二号避难厩关门的时候她是否在里面呢?我看见薇薇向我瞟了一眼,我怀疑她正和我想同一件事。
“但是,导弹打击只是斑马战术的一部分。超聚魔法已经在城市里了,一个特殊的超聚魔法……毕竟,那个超聚魔法目标是杀死露娜和塞拉斯蒂娅,而不仅仅是中心城七十五万只小马。”
“粉雾,”灾厄突然说,又停了下来。
“没错。”
灾厄接下了铁蹄的故事:“粉雾是……曾是……一团很大的带放射性的云雾,就是被附魔的毒气。像腐质一样,才不管你有没有防毒面具。没有东西可以抵御它,它能渗入所有接触到的东西,让对象完全烂掉。咱听过一些恐怖故事,说成堆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有一半都融进了街道里,身上的鞍包已经和骨头融为一体。中心城现在依然被毒气污染,街道和建筑像海绵一样被浸透了,腐烂之际又缓慢渗出毒气来。”
“斑马希望护盾能持续下去,”铁蹄继续讲,“护盾能让粉雾全集中在城市里,浓度强到足以毒死塞拉斯蒂娅和露娜。当她们知道自己快要死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但她们仍然维持着护盾。我听说她们是轮流来支撑护盾的,一个给护盾充能,另一个就拼命恢复一点气力。就这样,即使到了最后,她们也紧紧抱着对方来互相搀扶。”
“为什么?”我问,泪水已经在眼中成形,“为什么不放掉护盾呢?那个城市已经没救了!她们为什么不跑呢?”
“你会吗?”铁蹄简单地问,“护盾最后消失的时候,我还在那个偏远的小镇子里。那座城市已经吸收了足量的粉雾,曝光量并不致命,但……”
灾厄重新补充上了这个故事,语调里带着厌恶:“露娜和塞拉斯蒂娅意识到粉雾正杀掉她们的时候,距第一波打击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天马已经封锁了天空,狂风开始呼啸。”
他悲伤地扇了一下翅膀,我们的黛茜派朋友继续解释:“如果塞拉斯蒂娅和露娜就那么放掉护盾,或许能幸存……然而就算能幸存,她们的寿命很可能也所剩无几。但是,如果狂风把粉雾吹向那些还在紧急疏散的小镇,吹向农田上空,无数小马都难逃一死。粉雾会杀死沿途一切生命,范围远至小马镇,甚至更远。”
他悲哀地告诉我们:“很抱歉告诉你们,咱真的很抱歉。但是……露娜和塞拉斯蒂娅不像你们避难厩老师教你们的那样,不是什么在天堂上注视着你们的女神。两位公主献出了自己的生命,让你们的祖先得以进入避难厩,成功存活下去。”
过了很久很久,我和薇薇才能重新说话。之前的时间,我们离开了其他伙伴,独自找了个角落,沉默地拥抱着对方。
这时候,我决定了,我无论如何都要他妈继续向塞拉斯蒂娅和露娜祈祷,就算事实和信仰不符也没关系。不知何故,我仍然相信自己的心,露娜和塞拉斯蒂娅仍然活在天上,看着我们,关心我们,给予我们指引。
我不知道自己曾坚信的那些说法是不是真的,我发觉它们也许不是真的,但我还是可以选择继续相信下去。
最后,我们再次聚在一起,商量着哪两只小马不能和我去吠城。我必须承认,我的信念有所动摇,不再感到那么自信了,但我还是得继续走下去。
“第二,”我告诉灾厄,接过我们之前扔下的话题,“你是只天马。”
“啊,小皮?咱以为这是第一个原因呢。”
“嗯,也是第二个原因。你是我的逃生路线,我的生命线。如果事情变得麻烦起来,没有别的小马可以救我。我需要你留在这儿,这样你才能救我。”
灾厄皱起了眉,但似乎轻松了一点。“等等!”他看着我,好像我是在唬他似的,“咱怎么才能知道你是不是真的遇上了麻烦,又该去哪里找你?毕竟咱在这里,而你在吠城里。”
幸运的是,我已经有计划了。“那些奴隶,至少从资料来看,大多数似乎都没有受过多少教育。我敢肯定,他们甚至都分不清哔哔小马关机和开机键在哪里,我很有信心用一个插槽元件来蒙混过关。”我露出一个微笑,“我指的是,隐形小马或者我们从狮鹫那里弄到的无线电设备。”
我用念力拿出两样东西:“我会带着设备,你拿着隐形小马。到时候,铁蹄可以帮你启动这……”
“咱知道怎么用隐形小马,”灾厄打断我的话,一只蹄子放在了设备上,“那么,咱该怎么联系上你,天才少女,可别忘了,咱自己可没有哔哔小马。”
我咧嘴一笑,用念力拿出了薇薇专属的哔哔小马。这几周旅行里它一直放在我的鞍包里。见此,薇薇给了我一个痛苦的表情。
“对,我还留着它呢,”我在她能说出任何话之前抢先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戴,你也不需要戴着它,这只是主要计划失败后才用得上的备用计划。”
灾厄扬起眉毛:“计划是什么?”
我终于可以从鞍包里飘出敬心给我的覆盖装置了。“我还有个非常重要的任务,你们要在我离开的时候完成。”我看了看我的伙伴,没有任何比这个队伍更胜任这项工作的小马了。“我需要你们把这个设备送到吠城高塔,接进基站的主机里。一旦你们完成,它就会把吠城的眼线和声音交给dj pon3,把红眼踢出广播塔。这样也会解禁基站里的接收器,你们就能接收到我的信号了。”
“几乎可以肯定,红眼派了重装部队守卫那座高塔,”铁蹄说,“我们很可能会在那里打一场硬仗。”
“这样肯定需要一只医疗小马,”薇薇说。
灾厄抬高帽檐,“好吧,看来咱们有个计划了。”
“去吧,”铁蹄说,用装甲蹄子递给我第四颗记忆水晶球,“你已经看过其他三个了,也许可以在走之前看看最后一个。”
我不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好重新进入苹果快餐的记忆了。这一天已经经历了太多的情感波澜。我觉得自己虚弱又疲软,仿佛一阵风就能让自己散架一样。我比划着蹄子拒绝了,摇着头。
铁蹄哼了一声。“和你看过的那三个相比,这个的内容非常平缓,”他反问,“你信任我,对吧?”
“很大程度上是这样,”我承认,“里面不会是……你和苹果杰克做爱的片段,对吧?”
铁蹄默默盯着我,又把球放下,让它滚到了我身下的地板上。“你思想真的龌龊,”他转身走开了。
我看着水晶球碰到自己的蹄子上,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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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公平!”
过了一分钟,我才听见了一个声音,是云宝黛茜的声音。
我这次在铁蹄的身体里,不是苹果快餐,我感到身上沉重的装甲压迫着我,视线被限制在头盔里,我能看见一个极其复杂的视觉强化魔法。通过头盔屏幕,我似乎已经用上了视觉强化魔法和哔哔小马上的所有功能……还有更多哔哔小马没有的功能呢。
在盔甲内呼吸并不好受。我的口鼻部挤进了一个呼吸机里,空气倒是凉爽新鲜,可能是由微型的空气芯片提供的,但这个吸嘴就是让我觉得不舒服。
装甲十分沉重,整个重量都压在我身上,但我感到自己十分有力,比之前经历过的任何记忆都更加有力。装甲尽管很重,但我感觉并不比一个轻质背包重多少。
我的步伐也很重,仿佛蹄子是……呃,被钢铁包裹着的一样,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总的来说,铁蹄现在看上去很威风。虽然我能看见装甲的优点,但我并不羡慕他有装甲。
我正沿着走廊向前走,注意力集中在前方的双开木门上。我觉得这里是一个办公大楼。还好,不是什么战场。附近也似乎没有迫在眉睫的威胁。
我感觉自己抬起一只装甲蹄子,用合适的力度推开了门。
里面是一间陈设简陋的办公室,看起来几乎从未用过。仅有寥寥几个书架和一张桌子。里面,云宝黛茜和苹果杰克似乎正吵得不可开交。苹果杰克站在桌子后,穿着一身看起来让她很不舒服的正装。云宝黛茜在另一边,还是穿着同样的紫黑相间的制服,我今天早些时候就在记忆球里见她穿过。更确切的说,她现在穿的是相似设计的新型原始型号。制服有个锯齿形的黄色领口,一个头骨形状的云射出彩虹闪电的图案,盖在了黛茜可爱标志的位置上。
雌驹们都转身看着我。苹果杰克点了点头,给了铁蹄一个感激的微笑。云宝黛茜似乎在打量面前这个全身铁皮的战士,显然认不出里面的小马是谁。我突然想到,在萍琪最后的那次派对之前,天马并不了解苹果杰克和苹果快餐之间的事。我怀疑那次的派对和这段记忆间隔了一两年。最后,云宝黛茜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自己橙色的朋友上。
“这不对!”蓝色天马义愤填膺地啐了一口,“必胜部都建了五十多个高塔——和云一样高——遍布整个小马国。而你想要卖掉自己的香甜苹果园,只是为了再造一套动力装甲?这怎么看都没有道理吧?”
好吧,她们也许不是在吵架。
“那是因为你们所有精力好像都用在了那些高塔上,”苹果杰克耐心地解释,“而咱们部门正投资五十多家工业公司,在他们能够实打实赚到钱之前,咱们需要给他们提供运营需要的资金,到了明年,可能还会多十几家公司。”
云宝黛茜目瞪口呆,又歪起了头:“你不觉得科技部有点太成功了吗?”
苹果杰克轻轻推了推牛仔帽,笑了。
“不,说实话,”蓝色飞马说,展开了翅膀,“有时候,我甚至都完全认不出小马国了。”
橙色小马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朋友,金色的鬃毛已经有点泛灰。其他记忆里我都没注意过她的灰发,尽管那些记忆最多也只过去了几年。不知何故,我有点想笑,苹果杰克的鬃毛已经开始衰老了,我想知道,等我到了她这个年龄,会不会觉得着急。随后我又意识到,如果我能在小马国废土上活到那么久,都已经非常幸运了。
“比如,你真的需要修那些公路吗?”彩虹色鬃毛的雌驹问。
“别忘了,咱们有些小马可没翅膀。”
门口响起马蹄声。铁蹄走到苹果杰克身后,像贴身护卫一样。云宝黛茜虽然不高兴,但还是识趣地移到了另一侧。
“进来吧!”苹果杰克叫道。
门推开了,小苹花走进了房间。她打扮得很漂亮,穿着一件桃木红与玫瑰红的商务服,和她鬃毛很般配。她的打扮看起来比自己姐姐自然多了,还背着一个商务包。
“等等……”云宝黛茜反复打量着两姐妹,“你把你农场……卖给了自己的妹妹?”
“严格来讲,”小苹花礼貌而专业地说,“她把香甜苹果园卖给了避难厩科技。”苹果杰克的妹妹转头打开自己的商务包,用牙拽出一个笔记板,递给另一端的苹果杰克,放在她们之间的桌子上。
“你会发现一切都像我们承诺的那样,”小苹花告诉自己姐姐。我注意到她的声音比她姐姐更文雅,也没有那么重的乡下口音。
铁蹄走向小萍花,靠在她耳边低语:“你不准备在那里圈地建购物中心,对吧?”
“老天,当然不是,”小苹花低声回答,看上去很不舒服,还有……一点点内疚。她姐姐注意到了她刚刚的神色。
“等等,你不会把咱和咱们婆婆从农场赶出去,对吧?”
小苹花看起来很受伤:“怎么能问这种问题呢?我可是你的亲妹妹!”
“因为咱理解你那种表情,”苹果杰克严厉地说,“而且咱也是你亲姐姐,互相再了解不过了,现在给咱好好说话。”
小苹花叹了口气,拿出一套蓝图,展示在自己姐姐和两个访客(加上我,实际上是三个)前的桌子上。
“你仍然有权拥有那些树和苹果,就像我们承诺的那样,避难厩科技买的是土地使用权,但你不能把那些苹果树全搬到这块区域来。而且在下一次春天前,你都不能使用那座谷仓。”
“什么?”苹果杰克抬起眉毛,看着自己妹妹,“为什么?”
“因为我们要在那里建个避难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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蹄注:升级
新技能:黛茜再世——当你身着轻甲或无甲时,你的奔跑速度增加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