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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以义断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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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诉我:‘我的朋友都在躲我骗我,因为她们不喜欢我的派对,不想再和我做朋友了!’”

    毒瘾。

    你怎样才能知道自己已经深陷泥潭?当你对某些东西的渴望胜过一切的时候?当你发现自己为了不让朋友了解真相而对他们撒谎隐瞒的时候?当你一周不过把瘾就完全受不了的时候?甚至一天都受不了?

    或者是当你坚持认为以上情形都不适用,坚持自己没有任何问题的时候?

    我们坠落了,眼前就像蜡烛熄灭一样变得漆黑。我受了重伤,昏倒在街上。但在我的潜意识中,我仍在坠落着。萍琪最后的那条消息始终在梦境中困扰着我。当我醒来时,派对时间曼他特药效已经褪去,于是我的身体又陷入了深深的无力感之中。就连我们身后吞噬了三个街区的多彩烟花都没能拨开我心中的浓雾。当我从布满碎石的街上爬起来时,内心仍能看到角落中那具骸骨……她朋友的小雕像掉进了她的胸腔。

    我只想再来一片派对时间曼他特,清理掉心中的朦胧与疑惑,让我变得聪明起来,能够帮上我的朋友。

    就在此时,我意识到即便没有触及自己心中“警示列表”的任何一条,我也的确在冒着失控的风险。我还能选择是否再吃另一片曼他特,也随时都能拒绝。但……我现在只要失去派对时间曼他特带来的清晰、开窍的感觉,感觉就非常不对劲——甚至感觉自己不像自己。

    或许,只是或许,我的确出问题了?

    “咿哈!”灾厄耀武扬威地喊着,飞回我们身边,“咱们黛茜派就是那么干事的!”

    铁蹄呻吟着爬了起来。“郑重声明,”他嘟囔,“现在谁都没资格再说我的战术太过激了。”

    “啊啊啊!”一只狮鹫(我觉得是伯劳)尖叫,“我翅膀!好像断了……”

    薇薇·莱米吃力地爬出那辆被她撞翻的马车残骸。她多处受伤流血,额头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但她忽略了自己的伤痛,蹒跚走向那只受重伤的狮鹫。走到一半时,她停住了,颤抖地看向我们身后那缤纷、飞腾的火焰。

    “公主在上,我希望没有小马住在那些建筑里!”

    灾厄骄傲地落在她身旁:“当然没有,昨晚就把那里的掠夺者清理了,你忘了?”

    我们什么时候干了什么?

    薇薇晃了晃,伸出蹄子将血从眼睛中抹掉,“噢……你是说你独自飞走,让我们非常担忧的那时候?”她放下前蹄,又向伤员走了一步,“我……我来帮你,别动……”

    她走了三步便虚脱了。“喔哦!”灾厄惊叫,在薇薇倒向路面前接住了她,又将薇薇扶稳。

    我想走过去,这时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还躺着,真是奇怪。我试着站起身,一股刺痛贯穿我的右前蹄。我把它抬了起来,试着弄清出了什么问题……它很重,我看见一条钢筋穿过了它,就在我黑屏的哔哔小马上方。

    “这下惨了……”

    我抬头看到一只身着装甲的深色狮鹫向我走来,下一瞬我的双眼就开始上翻,再度失去意识。

    “……密码在她们开始包围我们的时候就拿到了。她们把我们逼上屋顶时我们还觉得自己挺幸运的,可那些贱马却把我们的逃脱路线变成了陷阱。”

    我在黑羽和铁蹄的讨论中再次醒来。我不觉得自己只昏迷了几分钟。我觉得自己生了重病,比铁蹄棚屋中的那时候更加虚弱。右前蹄如此疼痛,让我忍不住哭了出来。

    “我小队发现天角兽还检查了楼里另一处保险箱,”铁蹄指出,“她们知道你们有密码吗?”

    黑羽笑了,“我们肯定没有宣传这种事啦!”

    我的注意力转移到薇薇身上。美丽的薇薇在我昏迷时留在了我身边。她跪在旁边,角上释放着治疗魔法。这种姿势连我都看得太久,以至于有些厌烦了。她头上裹着魔法绷带,伤口渗出大片深红的血渍。

    “我希望你喜欢辐特宁的味道,小皮,”她微笑着说,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平缓。但不论她藏得多好,我都能察觉她声音里的疲倦,“如果我能说服帮蹄医生把他存货卖给我们,除了铁蹄,我们每只马都得喝上一箱。”

    “薇薇……你没事吧?你摔伤了。”

    薇薇温柔地向我笑了:“我得了脑震荡,但不严重。我更担心你,小皮。”

    噗,我好得很。喝点治疗药剂我就完好如初了。我这么告诉她,她畏缩了一下,她为什么要缩?

    “小皮……你现在不能用治疗药剂,那东西弄出来之前都不行。”我看了一眼那根以怪异的角度刺穿我前腿、沾满血液、带有棱纹的金属标枪。薇薇继续说,“用我魔法和我们的药物能把你包扎起来,但得先把那根金属棒弄出来。”

    肯定会疼吧?

    薇薇向我保证肯定会非常疼。

    我取出蹄铁塔拿到的那颗记忆水晶球,端详了一阵子。那个保险箱的锁是我这辈子开过的最难的一个,甚至连两只天角兽的魔力都打不开。它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根据黑羽所说,雇佣兵们已经在塔楼别处找到了他们需要的密码。当然,天角兽们肯定不知道。她们大概只想把事情办得更周密些。

    “数到三?”我向薇薇提议道。她点了点头,嘴唇抿成了一条细线。

    “一……二……”

    我用魔法触碰了水晶球。在薇薇的独角开始闪烁,那段钢筋被光芒包裹之际,我的所有感官都坠入了另一个世界。

    <-=======ooo ooo=======->

    我坐在一排终端机前,丝毫没有注意旁边的两只小马。耳机轻轻在我耳中鸣响。终端机屏幕上唯一的图像是一个小气球,不停地撑大、爆开再重复。

    我搭乘的小马因久坐而全身酸痛。她的鬃毛开始发痒,同时……

    呃!好吧,“他”的鬃毛开始发痒。发痒的还有其它的部位。我突然非常非常想回到马哈顿废墟,去感受我那条被钢筋贯穿的前腿了。

    小气球又爆开了,被换成了一串文字。

    >音频传输拦截成功

    >传输发送地:马哈顿,蹄铁塔,橘子居民区

    >传输接收地:[][][][][][]

    >传输终点加密。正在记录通话。要求监督行动。

    “完美,”我感到雄驹用极其无聊的声音说。我感到自己看都不看就按下了一个按钮,耳中的杂音变成了语音。

    “……跟我的橘子舅舅和舅妈在一起。”

    我立刻认出是小苹花的声音。她的音色奇怪而嘶哑,好像嗓子都哭干了。我的宿主用嘴叼起一根铅笔,开始在笔记本上涂画起来。我尝到了橡皮的味道,感到了木笔杆上的咬痕。我尽力将注意力集中在味觉、视觉和听觉上,竭力无视其它感觉。

    “有什么话要说吗?”另一个声音是甜贝儿,听上去挺紧张?还是担心?

    更多文字呈现在了屏幕上。

    >非法加密已破解。

    >传输接收地:中心城,完美小马

    >是否进行语音分析?

    我搭乘的雄驹大声叹了口气,按下另一个按钮。接着便继续涂写,只半盯着屏幕。

    >语音分析中

    “不,”小苹花闷闷不乐地陈述,“医生说我姐能撑过去,但是……”

    “……但是?”甜贝儿似乎有点害怕听到答案,“我是说,这可是个大好消息,对吧?你为什么听起来不开心呢?”

    小苹花的声音低了下去。我感到自己坐直了一点。

    毫无疑问,试着安静下来的小马总会获得额外的注意力。

    “有个……谣言,”小苹花向她朋友吐露,“有的小马说那也许不完全是一场意外。”

    “什么?”甜贝儿惊叹,她的声音变得也低如耳语,“谁会想伤害阿杰?”

    屏幕忽闪着,展示出大量新信息。某处,有一台主机刚刚查明是谁在说话,以及讨论的内容。我宿主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屏幕与耳机上。

    “听说……也许是她自己部门里的小马。”

    另一头的甜贝儿沉默了。我能听到背景音里有某只小马在哭,是一种轻柔而令马心碎的抽泣;但我听不出来声音是来自甜贝儿那端还是小苹花那端,但我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你那边怎么回事?甜贝儿,你从哪里打过来的?没出什么事吧?”一个阴沉的想法一下子浮现在小苹花的心头,“你姐姐不会也出了‘意外’吧?”

    “什么?不是,我姐姐很好。我们……我们在落叶小道(leaf fall lane)的水疗馆里。瑞瑞整个下午都在这里试着让小蝶不要哭。”

    “什么……关于阿杰的事?”

    甜贝儿的声音有点负罪感:“呃……不是。我都觉得她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瑞瑞几小时前叫我过来的。小蝶错过了她们的周常水疗,所以瑞瑞就去找她了。她发现小蝶缩在和平部办公室的一个角落里。我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

    这次轮到小苹花了:“但是?”

    “小蝶说云宝黛茜叫她叛徒!”

    “什么?!”小苹花可没法像甜贝儿那样压低声音,我听到背景中其它小马的疑问声。

    小苹花的答复突然变得有些含糊,“不,没什么事,橘子舅舅。和医院无关。我只是在和甜贝儿说话,”她顿了顿,深思熟虑地补充,“听起来瑞瑞和小蝶一时半会儿来不了了。”

    小苹花重新用清晰的声音向甜贝儿发话了。

    “呃……我得走了。暮光闪闪随时会到。她会待到阿杰脱离生命危险再走,”小苹花解释,“你也知道瞬移术对这些终端有多大的破坏力。我真觉得我在梦里能设计个更好的……而且,小璐要是知道我在一个未加密的线路上通话,可要大发一番脾气了。”

    “一个叛徒?!小苹花,你能想象吗?云宝黛茜是她相识最久的朋友。更糟的是,她可是忠诚元素!”甜贝儿听起来十分难受,“简直就像……像‘忠诚’本身叫你叛徒!”

    “不知道如果有其他小马叫她叛徒时她会怎么想,”小苹花闷闷不乐地说。

    “云宝黛茜怎么说得出这种话?”

    “我不知道,”小苹花答道,听上去有些恼火,“我已经不想搞明白这些事了,我只想它们赶快结束。”

    “我懂,就好像……一切都……有时候我只想在地上挖个洞躲进去,一直躲到这愚蠢的战争结束为止。”

    屏幕闪烁了一下。

    >接收端终止传输。

    >内容分析中。

    >内容分级为阿尔法级优先。

    >要求记忆监管。

    >请向你的总管报道。

    我感到自己站起身,抖下了耳塞。“可恶,我讨厌记忆提取,”我听到他用我的嘴巴说,“祝那些小马葬身火海。”

    <-=======ooo ooo=======->

    我回到充满黑暗与剧痛的现实世界,至少我现在又是只雌驹了。我强忍着不叫出声,微弱地向正在包扎我前腿的薇薇笑了笑。

    “很聪明,”薇薇从身边医药箱中取出几瓶修复药剂,夸奖道。我注意到她没背着医疗箱,便四处看了看。我发誓我第二次昏厥前她是背着的,但我不记得第一次醒来后她有没有背着了。

    我看到灾厄在不远处修补她的“鞍包”,将战痕累累的旧盒子换成他从……某处搜刮来的新盒子。

    “有什么有意思的内容吗?”薇薇问,用角向记忆水晶球指了指。

    我低头瞥了一眼记忆球;它激发的一连串想法盘踞在我脑海里:

    我之前大概就猜到科技部内部并不非常和睦,但让我没想到的是:竟然会有小马有足够的动机和敌意,以至于尝试谋杀苹果杰克……这将争执带到了新的层面。也就是说,那段通话发生在苹果杰克的哥哥去世,而她努力加强对自己部门的控制之后。甚至很有可能在苹果快餐的记忆之后。新一代的魔法加固终端解释了我为什么总能在小马国废土中找到仍运行的终端机。如果我推测得正确的话,那段通话也解释了为什么绝大多数终端机已经成了碎片。因为只有那些至关重要、富裕或杰出的小马的终端机才被升级过。

    我开始意识到葛瓦德娜·冷酷之羽可能已经对整座保险库的记忆了如指掌了。

    然而这些想法只是一些无端的猜测罢了。

    重要的是,薇薇千万不能看到这段记忆。

    “某只雄马无聊的工作而已,”我撒了个谎,把记忆球飘回我的鞍包,“那只断了翅膀的狮鹫怎么样了?”

    “她短时间内没法飞了,她的伤可比灾厄挨一枪的那次情况严重得多……”薇薇边说边打量那只狮鹫。当薇薇转开目光的一瞬间,我用念力猛地把记忆水晶球抛向夜空。如果运气不错,这一抛能把它扔到我们黛茜派引爆的战场上,这样那些恶毒的记忆至少能葬身火海。

    “dj pon3没把故事讲全,”黑羽向铁蹄坚称。我包着铁皮的同伴以看似寻常的口气问他们在塞拉斯蒂娅线车站对那些尸鬼小马的屠杀,“当然,煞星想让他们去死,但十马塔还是有不少居民想找到一个和平的解决办法,比如那个医生。”

    “和平?”铁蹄又憎恶又难以置信地说,“和那些尸鬼?”

    黑羽耸了耸肩:“是啊,我刚好就见过几个比大多数废土小马都可敬的尸鬼。”狮鹫的口气听上去还有更多话想说,但又不愿意指责刚刚救了自己性命的铁骑卫,“他们和僵尸小马不一样;虽然最后……啊,腐尾警长已经快成僵尸了,我对此很确定。”

    “噢?”铁蹄带着一种掌管的口气问。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该担心了。黑羽和她的狮鹫们是出于某种原因害怕铁蹄吗?十马塔的小马也一样吗?

    我不觉得是这样,但我自己有多了解铁蹄呢?他的言行举止都可能是精心捏造出来的假象,谁能真正了解他?

    “确实,腐尾警长不想共存,即使十马塔里有居民想试试也不行。那混蛋打算杀掉塔里所有居民,把塔据为己有,”黑羽一脸恶心地挥了下空气,“十马塔附近维护隧道里有一大群僵尸,他试着买通我们解锁一个旧隧道的入口,好让它们冲进去。”

    铁蹄一瞬间变得死寂,然后问:“他试着贿赂你打破合约?他毫无疑问知道狮鹫荣耀绝不会容忍这种事,他为什么不自己干?”

    我看到黑羽骄傲地吹嘘了起来。“那傻瓜做不到,门只能从塔楼里面打开。”

    “露娜在上!”铁蹄抽着气,“我希望你已经和煞星主管说过这事了?”

    黒羽扮了个鬼脸。“其实……”她抓了抓地,“我不觉得腐尾警长被干掉后,还有任何必要去给那混蛋的偏执添油。实际上,我们本来只打算杀掉除腐尾和他的同伙,但我们杀了他之后,其他马就全扑上来了,我们唯一的选择就是把他们都杀了。”

    铁蹄窃笑了两声,“这当然不怪你们,但煞星必须得知道十马塔有这样一个致命的安全漏洞,那条维护隧道具体在哪里呢?”

    伯劳把自己的防空战斗鞍卸了下来,丢在我脚前。我对她眨了眨眼,没能理解她的意思。

    “听着,你们在上面救了我们一命,我们欠你们的,”伯劳解释。

    “如果你是只天马的话,黑羽大概会把你封为鹰爪荣誉成员,但你是独角兽,这点子根本就飞不起来,”她为自己的双关语笑了笑。

    我低头盯着那硕大无比的枪。“我真不能要,”我结结巴巴地说,想着我们如果拿到这玩意会干出些什么事,“你会用得上。”

    “大概吧,不过我更用得上自己小命,而这还得多亏了你们。黑羽的鹰爪们从不欠债,你也别否认你用得上她。如果你能集中火力打中四五枪,小吉尔达(little gilda)足以在天角兽护盾上开个洞。”她昂起了头,“此外,另一个选择是我们一套装甲,但我不觉得小马能穿得上。”

    灾厄飞了过来,悬在空中盯着它:“其实,咱觉得咱可以把那玩意安在铁蹄战斗鞍上……”

    “装哪?”铁蹄巨大的鞍子上已经有一挺榴弹机枪和一台导弹发射器了!

    “他的背上啊!”灾厄拍了拍帽子,开始给这个主意预热,“确实,咱们得把这东西向后放一点,让铁蹄动下尾巴就能对着目标开火,但如果我们再用上花哨的辅助瞄准魔法……”

    不,我现在就得阻止这疯狂的想法了。铁蹄最需要的是一件小威力武器,能在楼道里开火的那种。“不如……你们先欠着我们这次怎么样?”

    “我可不喜欢欠别马东西,这种事迟早得变成麻烦。”黑羽终于和铁蹄说完了,加入了我们的对话,“但如果你能在这周内想出更合理的点子,也不是不行,我们待在这里,一直到这周结束。”

    伯劳看了看她的队长。“计划是什么?”她趴在战斗鞍的旁边,开始穿戴。没有念力魔法的帮助,它显然过于沉重了。

    “完成合同,递送密码,然后拿到酬劳,之后呢?”黑羽转头看了看正在被薇薇包扎的一个队友,她仿佛要被薇薇包成木乃伊。

    “以卵之名,”黑羽起誓,“我会琢磨清楚的。”

    灾厄看着重新装上“小吉尔达”的伯劳,露出一丝沮丧:“咱不清楚咱们怎么才能找到你们。”

    黑羽从鞍包里掏出一个小设备,看起来很像隐形小马,“这是个无线电设备。可以把它连上哔哔小马,既能发送讯号,也能接收讯号。你的哔哔小马不是广播塔,所以我们通信距离有限。但既然你已经收到了我们的讯息,也就知道通过哪个频率和我们联系。”

    我点了点头,把它飘进了鞍包里。我首先必须得恢复哔哔小马的魔能核心,这次可以利用铁蹄的动力装甲重启哔哔小马,就和我之前用哔哔小马重启动力装甲一样。但这是一个精密的操作过程,我带着伤可没法完成,在灰暗的环境中也不行,没有派对时间曼他特或许也不行。

    不……不,没有它我也能做到,即使我感觉自己做不到,该死,我之前做过呢。

    铁蹄朝我们跑了过来。我正想问问他和黑羽间不太顺利的谈话,但他却把我的注意力引向了别处。“我们被监视了,有个机械精灵想在我不察觉的情况下引起你的注意。”

    守望者。

    我找了个借口来到坑坑洼洼的废墟上,那个机械精灵飘了过来,如同傍晚的日落一样安静。

    “你好,小皮!”守望者试着表现得同往常一样,但这次明显不是偶遇,如果是偶遇,那我一定会先听到音乐,“你们在这干嘛呢?那场爆炸是怎么回事?”

    我想知道守望者是否就是我和铁蹄之前发现的那位害羞的跟踪者,于是决定试探下。

    “呃,灾厄刚刚在玩‘烟花’;而铁蹄没有察觉,让你隐蔽地跟了我们一整天,”我含糊其辞,“你是在做什么?”

    “一整天?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小皮,我从刚刚到这儿。”

    听起来像是编的。也无所谓了,我需要守望者的帮助。“守望者,我需要你帮我个忙。我要你联系上葛瓦德娜,给她说说黑羽鹰爪雇佣兵的事。”

    守望者沉默了很久,似乎在等我的解释。

    “葛瓦德娜正在集结失去联络的狮鹫雇佣兵。黑羽损失了半数成员,幸存者也都身受重伤。我们的帮助有限,她们需要更多帮助。我觉得葛瓦德娜至少是她们的一条出路……”

    “不,”机械精灵淡淡地说。

    “不?”我惊讶地坐了下来,“你瞧,我们能帮助那些伙计,还是说,你只关心小马?”

    “我之前一直乐于帮助你,是因为能拯救生命。这可不是拯救生命,更像是一个……出于虚荣的行动。我绝对不能暴露自己,每次我帮你,都要冒着很大的风险!”

    哎呀,看在露娜之爱的份上。我转过身背对着那个漂浮的大铁球。

    然而守望者出乎意料地说:“好吧,我帮你干,但你必须要为我做些事,我有个任务给你。”

    “你有个什么给我?”我眨眨眼,转身盯着机械精灵。

    “十马塔里有颗黑欧泊石,那是我的,从我这儿偷走的,我想要回来。”

    我犹豫地问:“黑欧泊石是什么?”

    “一种特殊的宝石,就像记忆水晶球一样,只不过是用在记忆储存器上。”还没等我问记忆储存器又是什么,守望者就接着解释,“记忆水晶球能存储用独角兽魔法提取出来的记忆,这过程通常是被动的。而记忆储存器是一种魔法头冠,可以用来记录使用者的经历,或重新再现,即使使用者不是独角兽也可以。”

    我点了点头,这种高科技产物感觉很完美,但可能和小苹花的魔法加固终端机一样,虽然是神秘科技的一大进步,但研发出来的时候很可能接近末日了。否则,它们在废土上一定会多到我走路都会被绊到。

    “所以你要我从十马塔给你带个记忆水晶球之类的东西?我看上去像邮差吗?”我有些愤怒,“但如果这就是你要我做的好事,我会干,那玩意儿在哪?”

    “我相信它现在落入了那只广播小马——dj pon3的蹄中。帮我拿到它,然后我会帮你转达消息。”

    等等,什么?守望者要我从敬心那里偷东西!?

    “我……我……”我强压住心头的怒火,“好……好……好,我看看我能做什么,”我的语气变得尖锐起来,“但你要先把那条该死的消息发过去。”

    机械精灵盘旋了一阵子,守望者看上去在仔细思考。

    “当然,信任是双向的。”

    额,也许吧,但守望者刚刚还想让我背叛我关心的小马的信任。现在,比起始终躲在机械精灵后,帮个忙还要求回报的某只小马,我更在意、更需要敬心。因此,我会直接向她提出需要黑欧泊石。如果她拒绝,那就只能说守望者运气不好了。

    我突然想到了其他事,睁大眼死死盯住守望者的机械精灵。

    “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你这次到现在都没消失,但先前每次的小拜访倒是越来越短,几乎每次我开始问你敏感问题的时候,你就掉线了,这次你有求于我,却……”

    一阵静电噪音过后,机械精灵放起了欢快的进行曲(由大号、鼓和口琴演奏),看起来守望者的时间“用完了”。

    这一次我可不买账了。

    太阳初升,将上方的云层染成色彩绚丽的油画,让整座城市再次陷入交错复杂的阴影中。

    如果不是视觉强化魔法出了故障,害我预见不到敌对目标躲在哪儿,随时随地都得提防每处拐角与影子的话,如果我前腿没有传来阵阵剧痛、脑袋没有嗡嗡作响、胃里没有翻江倒海的话,我肯定非常愿意走完这段回去的路。

    我得出一个结论:我恨辐射病,不是一点半点。十马塔、敬心、温暖的床和我之间仿佛隔着一个不可逾越的距离。

    黑羽的鹰爪雇佣兵离开前,薇薇已经把辐特宁递给了我们几位(除了铁蹄以外)。但最后这六袋辐特宁绝对不足以消除我们三个严重超标的辐射。薇薇向我们保证,只要我们能成功回到十马塔,她就可以去买更多补给,一切都会好起来。我们之后一直保持沉默,这让我更加担心了。

    我尝试回想记忆球里的内容来分散注意力,这让我进一步想到(战时)科技部,最后让我想起铁蹄对这部门的评价,以及它帮助的对象。

    政部和蹄铁军工、四星运输、马国机械、甚至避难厩科技等一系列公司展开了合作。

    蹄铁军工:在那里,我第一次了解到苹果杰克的世界并不是一帆风顺的。马国机械:我连一点关于他们的确切信息都不知道,但我严重怀疑那些噩梦般的生化脑机器马是他们的杰作。四星公司:尽是一群为斑马间谍提供庇护,和他们同流合污的间谍小马,需要为数以百万计的伤亡负很大的责任。最后是避难厩科技……我对他们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这些都是在政部的指导和支持下兴建的。

    薇薇喘着粗气的呼喊打断了我的思维,我已经落后很长一段距离了,既因为一直在思想神游,也因为体型和当前的身体状况。其他伙伴正蹲在前面一处破墙前休息,只能透过半扇窗户看见他们,我原打算奔几步追上他们,然而,当我开始蹒跚加快步伐后,立马就开始感到恶心反胃。

    伴着虚弱和恶心,我擦去口鼻处的怪味儿,靠近第二扇窗户。我刚刚那么狼狈不堪,并不急着凑到他们身边。旁边有张金属桌子,严格来说,我们都在这座房子的内部,然而看上去像是待在外面一样。我停下脚步打开桌子,发现里面有十几个瓶盖。

    我迷迷糊糊的脑子始终想着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一直会在各种地方找到瓶盖?桌子、垃圾箱、锁柜、档案柜。什么样的小马才会把钱放在这种看起来很随机的地方?什么样的脑回路才会这样想:快看!有张桌子在废墟里,让我们放点钱在里面吧。不用太多——够买个三明治就行……

    我摇了摇头,把那些如蛛网一样盘在我脑海里的思绪统统甩掉。我已经头痛欲裂了,再去思考这些问题实在不明智。

    我眨眨眼把泪水收起来,看着“外边”的街道,突然听到一阵像是鸟儿拍打翅膀的古怪骚乱声,却一时看不到来源。我开始扫视更远的区域。片刻后,一团绿色的火球照亮了整条街,一只野火凤凰点燃了一只企图袭击她的血翼。我驻足观看,目瞪口呆。

    我同伴并不都能镇定地继续看下去,薇薇飘起了她的战斗霰弹枪,跨出身前的窗户,这举动让我们都大吃一惊。

    薇薇从来都不会是第一个战斗的,但她愿意使用致命武力的生物名单正飞速扩张,现在甚至包括天角兽了。虽然每次都是出于自卫,或是保卫其他小马。我看见薇薇摆出战斗姿态,飘起霰弹枪,对准空中的那场冲突,突然记起了干酪杰克的话。在小马国废土的环境下,我是不是正慢慢失去原来的她?她是不是正在逐渐迷失自己的本性?

    薇薇一直待在原地不动,直到野火凤凰的轮廓完全被血翼的身子遮住。

    砰!!

    巨大的蝙蝠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落在了地上。薇薇转身瞄准另一只,等待下次开火的最佳时机。

    那群蝙蝠可不想让她找到机会开火,其中一只突然冲向我的朋友。两声枪响后,灾厄也加入了战斗,血翼的尸体刚好落在薇薇蹄前。

    野火凤凰朝着袭击者猛扑回去,整片天空都充满绿色火焰。一只血翼突然转向,迎面扑向那只庄严神圣、金碧辉煌的鸟儿,两者一起撞进一辆货运马车的车厢中,撞烂许多装着破书的箱子。我突然想知道,那些书会不会本来打算运往暮光闪闪的阅览室。

    野火凤凰被血翼压在身下,我能看到她不停挣扎想要挣脱。另一只血翼飞到了货运马车门口,野火凤凰朝它喷出绿色的火焰,血翼立即扑扇翅膀向后退去。在血翼扭过头把尖牙扎进凤凰体内之际,那个美丽的生物发出一声长长的哀鸣。第二只血翼也落在了门缝处。

    “小皮!”薇薇歇斯底里地朝我吼道。“你的斑马步枪!”我吓了一跳,但派对时间曼他特的戒断反应却让我只能困惑地看着她,努力分析她到底想让我干嘛。

    薇薇不想再等了,角上一闪,一把夺过挂在我身上的斑马步枪,朝着车厢后部猛烈开火了。不出几秒,整个车厢内陷入一片火海,里面传来血翼痛苦的尖叫。其中一只跌跌撞撞用着了火的翅膀走了出来,俨然是一团活生生的火焰,它挣扎了几下,便倒在了街道上。

    什么都不剩了。野火凤凰消失了,第二只血翼也消失了。运书的货车变成了一个咆哮的熔炉,里面的任何生物都被它吞噬了。

    我的视线在马车和薇薇间来回移动,脑中一片空白。“但……”薇薇神情紧张地瞥了我一眼,然后凝视着火焰。

    就在我努力不去多想的时候,一团灰烬从火焰中升起,在晨曦中盘旋纷飞,穿过残破的城市废墟,追逐着日光,在空中卷起一阵旋风。随后爆发出一阵翡翠般的耀眼光芒,夹杂着炫目的金光,一只野火凤凰凭空出现了。

    薇薇愉快地松了口气,望着那个奇异而壮丽的生物绕着我们头顶盘旋三圈,一声动听的长鸣过后,她振翅高飞远去。

    她笑着把斑马步枪还给我,“这和活活烧死可不一样,知道吗?”

    “等我们回去,我得好好洗个澡,”薇薇对我们说,“帮蹄医生诊所一开门,我马上就把辐特宁买回来。照这个速度,回去后不会等太久的。”

    “该死,等咱们回去,咱也得好好洗个澡!”灾厄忽然大声说,把薇薇吓得一激灵。

    但我只想好好睡一觉,最好跟敬心同枕一床。“我……”我的话停在了半路上,我的大脑正努力抗拒辐射病和派对时间曼他特戒断反应带来的影响,现在还多了一个睡眠严重缺乏的影响。“我不知道,我很想睡一觉,但我们已经没时间了。”

    “已经没时间了?但……你说什么没时间了?”

    “我们必须赶在干酪杰克被处决前,”我不假思索地告诉灾厄,“把他救出来。”

    我其他伙伴全部僵在原地。

    “咱们‘必须’干什么?”灾厄问,表现得好像我刚刚告诉他我们都‘必须’被响尾蛇咬一口一样。

    “抱歉,我不是这意思,”我意识到了自己话里的错误,纠正道,“但我自己必须得去救他。”

    “能再说一遍吗?咱还是觉得咱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介意我问下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薇薇问。

    “你不打算问下她的计划吗?”铁蹄补充说。

    我转身望向那些满脸惊讶、不愿合作的伙伴们,突然意识到我还没和他们提过自己打算救出那只令马不愉快的浅褐色独角兽。

    “咱说让他直接绞死得了!”灾厄说着,重重一记着陆,表示自己态度相当坚决。

    “你只是为了……”薇薇刚开始说,就把下半句话噎到了嘴里,“你想害我们全部被赶出十马塔?就为了救那只想抢劫你的小马?先别说警卫可能二话不说开枪把你放倒,他当时可是自己认罪的!”

    我感觉到全身都在发抖。我现在的状态没法去和他们争论。难道他们就看不出来我要做的事是正确的吗?

    “见鬼,小皮!”薇薇忽然对我发起了火,为什么她要对我发火呢?“干酪杰克不值得你这么做!你曾救了那个可悲混蛋的命,下一刻他就想抢劫来报答你!他不值得你为他感到难过!”

    薇薇的话、以及话里饱含的怒气把我逼退了几步。

    “我同意,”铁蹄言简意赅地总结。

    最终,我回应了他们,主要针对薇薇。“这不重要!他值不值得救并不重要。拯救战场上所有生命,小蝶说过,对吧?那只公马有自己的孩子!两只小雄驹和一只小雌驹。你想想,如果他死了,那些孩子怎么办?你觉得十马塔像一个有一丝仁慈的地方吗?你到处买东西的时候有见过一家孤儿院吗?”

    我转向灾厄和铁蹄,“我干了后会失去什么并不重要,但如果我现在连试都不试一下,我又会失去多少?”

    有时,为了做正确的事,你不得不成为万夫所指的对象。

    我的朋友全都对着我退了一步,面面相觑,好像正在怀疑由谁来打破沉默。最后,铁蹄上前一步说,“好吧,那计划是什么?”

    我长舒了一口气,顿时感到一阵头晕,不得不挣扎着站住脚,差点倒下,继续解释:

    “我还剩一个隐形小马,我会潜进去,用毒镖枪给他来一枪。中镖后,毒液会让他瘫痪几个小时,但没有副作用。然后我开锁,把他背到背上,用悬浮魔法分担重量。只要他还在我背上,隐形魔法应该能够同时盖住我们两个,和能让我鞍包隐形一个道理。”

    薇薇的眼眶湿润了,但还是上前一步:“那样的话,我洗澡前,我们还必须做些其他事。”

    我疑惑地看着她,依然满怀希望。

    “我们需要去一下那个工作台,这样你才能造一把新的毒镖枪。”

    我的蹄子都快废了。

    我几乎站不起来,工作台看上去在我眼前游来游去。薇薇在我身旁,温柔鼓励着我。在我提到孩子们后,她的态度似乎完全转变了。我有点惊讶,但内心毫无疑问感到十分舒畅。

    “没事,你能做到,只要专心点就行。”

    我成功把一堆看似随意的垃圾奇迹般地拼成一件强力的自制武器,冲薇薇点了点头,“好了……只需要再干一会儿就好。”

    薇薇点点头,轻轻地拍了拍我,“你的心总在正确的位置,小皮。”她退后一步,给了我一个略带悲伤的微笑,“尽管你的想法可能不那么正确,但我知道应该相信你的内心……”她低下头,蹄子轻轻地磨着地面,“我真的很关心你,你知道。”

    我感觉自己心里一阵小激动,头也晕了起来。这是什么情况?她这次不是想故意伤害灾厄的感情吧?她要投入我的怀抱吗?而昨天她还把我甩给了敬心?不……一定是我解读有问题。

    我转移了视线,有点心痛,因为我知道我离敬心不远了。远处的角落,有张毯子盖着什么红色的东西,“嘿……薇薇,那是你的小拖车吗?”我问,觉得可能是她昨天早晨留在那里的。我甚至脑补着敬心发现了那辆小拖车,小心把它挪到边上,还盖上了毯子。虽然,我确实记不清薇薇当时到底带没带车来了。

    我又看了看她,这些念头顿时消失。她看上去很美丽,流露出一丝忧伤,眼眶中闪着泪光,没有回答我,而是转移了话题:“还要多久?”她转身又看了一眼毒镖枪。

    “万能胶……”我试图找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回答她,但失败了,“很万能,根本不需要凝固时间。天,现在估计已经能用了。”

    “你带够需要的毒镖了?”

    “只需要一发,”虽然我不得不承认,以我现在的状态,可能需要带上几十根,我现在打中谷仓门那么大的目标都得运气特别好才行。

    “让我瞧瞧,”薇薇小声说,我飘起一根毒镖,装进毒镖枪里。薇薇用念力裹住它,把它举到眼前,检查着上面的瞄准线。我忽然想到,毒镖枪这样的非致命武器,应该更适合我这位和平主义的伙伴。

    我想起了之前的担忧,薇薇能从毒镖枪上受益多少?心理上和精神上?不让自己蹄子沾染鲜血与死亡就能解决掉敌方?该死,为什么我之前就没想过这些?

    我转向她,正想开口承诺给她也做把毒镖枪,却一脸茫然地愣在了原地。薇薇正用毒镖枪指向我,她难道不知道这么做不安全嘛?

    唰!

    噢!我大张嘴巴,吃惊的话都随着舌头一起僵在了嘴里。

    薇薇含着泪水,对我说:“我很抱歉,小皮。”

    发……发生了什么?

    薇薇的角上的光芒变亮了,我听见那辆红色小拖车移动时发出的吱嘎声,它停在了我身后。薇薇走上前,用蹄子轻推了我一下,我就瘫倒在了拖车里。

    她故意向我扣了扳机!

    当薇薇用念力飘起毯子盖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发誓自己会杀了她。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最后的记忆,就是透过拖车的铁皮感觉到电梯的振动,我本该注意到那辆拖车的,躺在这拖车里也很不舒服。我什么也看不到,唯一能闻到的,就是天杀的毯子味。心理上,我知道自己应该感到怒不可遏,或忧心忡忡,也许更应担心自己小命不保。但我实在太虚弱了,已经疲倦到没法调动那些情绪了。

    然后我大概睡着了。

    现在,我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似曾相识的恐怖场景中——被绑在手术桌上。一阵恐慌顿时向我袭来,我挣扎着想摆脱束缚,想着那个变态尸鬼博士不知怎么复活了,重新抓住了我,还是在薇薇的帮助下!

    我缩了回来,痛苦在内心深处滋生,她怎么能这么做?她可是我的朋友啊!

    我感觉非常糟糕,除了心痛、头疼以及生理上的病痛外,我感觉体内还有一种无法忍受的强烈不适感。这就是腐质的影响吗?我把头向后一仰,靠在枕头上。(有点小吃惊,抓我的马居然给了我一个枕头)

    视线上方,有马在墙上贴了海报,一只非常年轻的雌驹穿着带黄色条纹的粉色护士装,注视着我,告诉我不必加入铁骑卫也能成为英雄。等着我的显然是“便盆维护技工”和“癌症病房小丑”之类的岗位。

    这里不是红色赛车手工厂,我扫视四周。我被绑住的床放在帘子围成的隔间里,我能看到外面小马来来往往的影子。跟我一起的还有一台古怪、哔哔直响的终端机,我身上还插着一些塑料管子,正往我身体里输进输出液体。

    其中一个影子是灾厄,我能从帽子的形状分辨出他。

    妈的!不要!别连他也参与进来了!塞拉斯蒂娅和露娜咒他们被活活烧死。

    “你这是闹哪样!”我听到灾厄正和房间其他马交谈,“记得咱们说过要做正确的事吗?呃,这可不算。”

    “你以为我想这么做吗?”薇薇的声音透过围着我的纱布帘子传了进来,语气里流露着心碎,棒极了!“是小皮逼我这样做的。”

    “她怎么就逼你了?咱记得她连路都走不直。”

    我的身体突然沉重无比,仿佛有一张铅制的毯子正朝下压过来。

    “别傻了!你也听见她的话了,干酪杰克明天就会被处决,如果她害自己被赶出这里,我们就没机会说服她接受治疗了。”

    噢,原来是这样。

    我张开嘴想说点什么,但眼皮沉重不堪,然后再也睁不开眼了。

    当我再次醒来时,我感觉……好多了。

    我依然很累很虚弱,虚到了骨子里,但没有那种奇怪的感觉了,不头疼也不恶心。我能看得非常清楚、听得非常清楚,也能清晰地感知与思考,仿佛缠着我的所有迷雾都消散了一样。

    我想坐起来,但依然被紧紧地绑在医疗床上。一阵恐慌向我袭来,但我把它抑制住了。我没被抓回去,没在那个疯尸鬼的实验室里,这里不一样。如果我一直对自己这样说,也许我的身体会听进去,心率可能就会减慢到正常水平。

    我躺回原处,不断起身让我筋疲力尽。虽然我没力气挣脱束缚,但生气的力气还是有的。这辈子唯一的朋友居然敢算计我,薇薇把我搞瘫了。在我遭遇糟糕的尸鬼博士后,他们居然还把我绑在床上有一天。他们强迫我……

    以放逐月球的名义,我知道自己出了问题,我又不傻,我只是……妈的,我自己会来这里的,最后总会来的,我只是有更重要、更紧急的事去……

    一个影子向我的床位走来,一侧床帘被拉开,一只深棕色陆马走进了我的“小监狱”。我的视线越过他看见薇薇正蜷在长凳上,角上闪着光,面前放着一颗记忆球,她又沉浸在小蝶的记忆球中了。

    天哪!就好像她什么都没做错一样。

    我心头生起一阵难受的感觉,我有权对她大发雷霆,我也确实很生气。但我不能仇恨自己朋友,因此,即使正在气头上,我还是为她感到一阵担忧。

    “嗨,早上好,”雄马说,“我是帮蹄医生,至于你,他们已经告诉我了,叫小皮对吧?今早感觉怎么样?”

    于是我把怒气都倾泻到了他身上,尽管不知道有多少是他活该,某方面说,他也是自作自受。毕竟,他没有经过我同意的情况下就治疗了我的药瘾,我那时候还是瘫痪状态。再加上他来的正是时候,正好撞枪口上。

    “这名字蠢透了。”

    这个医生一点都没因为我的冒犯而生气,“没错,我想你说得对。在我接管这诊所的时候,就把我名字换成了这个。帮蹄诊所是战前的医疗康复中心,我自以为是改成这个名字,可能是有点专断。”

    我叹了口气,摇摇头。“不,这样确实……有道理。”就帮蹄诊所而言,“帮蹄医生”这名字就怀着很好的敬心。我突然感觉嘴角不由自主露出微笑,但我立刻把微笑挤了回去,想重新找到刚刚那股有理有据的怒气。

    “我为什么被全身绑起来了?!”我想了解自己的处境。

    帮蹄医生和蔼地回答:“治疗毒瘾,其中一步就是彻底净化生理系统。这过程可不能有管子被拔出来,否则你的身体会受到永久性伤害。”

    哦,“那,为什么我现在还被绑着?”

    “说实话,像你这样的病患,醒来第一反应往往是直接溜走,在我刚把他们身体里的毒素清理干净后又跑去大把嗑药,这样的情况我见多了。”

    “这是我的自由,不是吗?”

    “对,一点没错。有你朋友在你身边,我敢保证如果你又嗑药了,你明天又会出现在这儿。从你身上我就可以大赚一笔。”

    我盯着天花板,“看来我需要新朋友了!”看上去没向我开过枪的朋友已经所剩无几了。

    “这观点在我意料中,这可不是好事”,医生说,“就你情况而言,确保你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前,我得继续绑着你。”我露出威胁的表情,但他只是耸了耸肩,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刚到这儿时,派对时间曼他特不是你唯一的问题,你还有严重的辐射病,更别提蝎尾狮的毒素了。你身体在过去几周里显然饱经磨难,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在冒着风险开始治疗你之前,我不得不做好很多准备工作。”医生严肃地警告我,“治疗过程让你的身体变得非常虚弱,十分不稳定,现在你能慢慢自愈了。不过接下来几天里,你必须好好休息,不能有剧烈运动。”

    他说完这些话后,我沉默了。我的情况到底有多糟?如果我真有这么糟,其他马情况又会好到哪里去。“医生,我……朋友们?他们状况和我差不多,拜托,他们也需要你的帮助。”

    帮蹄医生点点头:“我知道,你的独角兽朋友始终坚持先治好你。那个铁骑卫死活不让我检查,但我还是在你恢复期间治疗了灾厄和薇薇·莱米。”

    当然,铁蹄绝对不想让这里任何马知道他是尸鬼。

    “他们还好吗?”

    “生理上,没问题,”医生说,“但情感上的创伤,要痊愈,得靠你自己,而不是我。”

    好极了,把这差事也甩给我,我甚至都不打算对他们发火了嘞。

    “现在,我想和你谈谈毒瘾的事,”帮蹄医生跟我说。

    棒极了,现在又来个演讲,而且还把我绑了起来,让我非听不可。

    “你应该注意到,你的感知和思维现在都变得很清晰,虽然比不上嗑药的时候,但还是比先前不嗑药的时候强了不少,对吧?”

    我不情愿地点点头。

    “这就是派对时间曼他特讨厌的两面性。它是种大脑加速器,提取自一种神秘的植物,那种植物只产于斑马大地,好像无尽之森里也有一些。不管你服用得有多频繁,它们效果丝毫不会比第一次差。然而,大多数瘾君子不知道的是,一旦停药,神智就会衰退。你嗑的越多,不嗑药时的神智也就衰退得越多。常年嗑药的小马,已经到了身体系统一旦没有药物就会崩溃的地步。”

    帮蹄医生微微一笑:“你现在感觉到的清晰状态,其实就是你中了派对时间曼他特的招之前的自然状态。”

    什么?我之前是这样的?我感觉自己现在可机敏多了。一切都那么清晰,思考也变得容易多了。虽然没有嗑药的时候那么强大,但还是好多了。如果这就是我沾上派对时间曼他特之前的样子,为什么我会感觉这么新奇?为什么感觉不出来……

    但我感到自己身体不对劲还是有段时间了。泪水不知不觉充满了我的眼眶,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流泪。我看着医生。

    “现在,我只能给你建议,但没法强迫你去做,”医生继续说,“你显然需要离曼他特远点,这不会很轻松。你身体和大脑也许不再会渴望或依赖它们,但绝大多数的上瘾不仅体现在生理上,更体现在心理上。我无法说这一点不难,但从你的话里,我能听出你意志很坚定,而且你也有够坚定的朋友来帮你完成。”

    我慢慢点头,虽然内心并不是很想听到这句话,但我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

    “还有,我强烈建议离那些普通曼他特也远一点,以及类似的成瘾药物,像霸力、狂怒药剂、黛茜……派对时间曼他特最容易上瘾,但其他药物也好不到哪里去。根据你的家族病史,你比大多数小马更容易上瘾,所以我建议——坚决别碰它们。”

    我点点头,突然发现问题,等等, “我家族和这有什么关系?”

    “上瘾倾向是会遗传的,”帮蹄告诉我,“你朋友薇薇·莱米给我说了你母亲的事。”

    “我母亲?”她无权这样泄露我的信息!

    “她酗酒,对吗?”

    我开始磨着牙,目光四处游走,只为避开医生。他耐心等待,直到我心中的鄙夷和怒气都散得差不多了,最后我回答:“她可爱标记就是杯苹果烈酒,还能怎么样?”

    “你知道可爱标记没法掌控自己的前途,对吧?”

    我又看向别处,我才不想被卷进对我母亲的讨论里,哪怕他们再把我绑上几天。

    糟糕!干酪杰克!我到底晕了多久?

    我想从前腿的哔哔小马那里查看时间和日期,但我前腿被绑住了。而且我这才想起来,哔哔小马早就完全死机了。

    “医生,”我问,试着让自己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焦虑,“干酪杰克被处决还要多久?”拜托,露娜,助我一蹄之力吧……

    医生眨了眨眼:“那个奶酪店老板?两小时前就被处决了。”我感觉有个花盆从空中砸到我的肚子上,紧接着是一块铁砧。“为什么问这个,你认识他?”

    我已经失败了。

    薇薇是我的第一位访客,在从小蝶记忆球中出来后,她说话就非常谨慎,仿佛正在鸡蛋壳上跑步一样。她边说话边亮着独角,解开绑着我的绳子,一次只解开一根。我拼命压制住想把她一招封喉的冲动,医生说了,不能剧烈运动。

    “我不期望你会原谅我……”薇薇开口。

    “很好,”我一句话打断了她,“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我的话让她有些瑟缩,但她还是坚强说了下去:“……这件事是我们之间的事,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理解我为什么这样做,以及为什么必须当机立断。”

    “你应该改成,为什么觉得你要当机立断,”我吵道,“还违背了我的意愿。”

    “你独自没办法寻求帮助,这里可能是小马国废土唯一能帮你的地方,而你却要抛弃这里。”

    “我已经意识到自己身体有问题了”,我反驳,“我正要寻求帮助呢。”

    “噢?”薇薇反问,陷入了震惊,感到难以置信,“什么时候?”

    “就在我们从天上掉下来后,那时候我就意识到了,我估计睡一觉后我就会自己去找医生了。”

    “省省吧,”她转过去背对我,不看她的脸我都知道她在偷偷哭,颤抖的胸口和呼吸声也不难发现。

    啊!我现在简直想用牙齿把她撕碎……但我还是不忍心看见她受伤的样子。我清楚,要是再继续吵下去,我只会让她伤得更深,也许是她罪有应得,但我真不想给她造成更大的伤害了。

    “薇薇,你需要暂时出去一下。”

    她用蹄子擦了擦脸,看向我,眼睛有点红肿,但就是不想让我看到她的眼泪。

    “由于你的行为,干酪杰克的孩子们没有了监护者,过不了多久,连住的地方都会被夺走。”我严肃地凝视她,她站在那里,接受了这个事实。

    我之前问过医生他的孩子们最后会怎么样。我之前想的没错,十马塔没有类似孤儿院的收容机构。我想起医生的原话:十马塔遵循“精英管理制”,并不是什么社会公社。任何小马都要凭本事争取到这里的居住权,做不到,或承担不起自己享有的特权的,将没有容身之所。所以那些孩子这个月底就会被驱逐出十马塔。

    “你得解决这个问题。让铁蹄来这里,我需要和他谈谈,让他带上我鞍包和多功能马铠,我得修好哔哔小马,这样就能给黑羽的雇佣兵发消息。我打算让他们带着那些孩子去碎蹄岭,就算是还上了欠我的情吧。”我眉头一皱,发现这样并不理想,但还是他妈比让那些孩子独自面对马哈顿废墟强太多了。

    “你的任务,就是把这堆坏消息委婉告诉干酪杰克的孩子们,并说服他们跟着黑羽离开。”

    薇薇睁大了眼睛,顿时意识到我给她的这个任务,会在感情上造成多么大的痛苦,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扛下了这个担子,仿佛这是她应得的“奖赏”一样。

    “咱非常抱歉,小皮,”灾厄用蹄子托着下巴说,薇薇一出去,他就溜进了我的病房。

    我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坐起来,虽然还是有点吃力,但头脑清晰,肠胃也不再翻腾,没有了不适的戒断反应缠身,这感觉真是太棒了。

    “你没有理由向我道歉,灾厄,”我说道,尽管内心深处那个易怒的小马有着不同的观点,“这件事是薇薇做的,而且她……的确是想帮助我,一点也没错,我的确需要帮助。”

    灾厄抬头看着我,我有些惊讶于他眼中流露出的痛苦,“不,小皮,咱最应该给你道歉。这全是咱的错!咱才是最早让你吃那些天杀斑马薄荷糖的小马。”

    淦,灾厄说的对。我开始意识到,眼睁睁看着我逐渐在药物里迷失自我,他自己是不是也非常难过。他一直都被自责折磨吗?仁慈的塞拉斯蒂娅,我都对自己朋友们做了什么?!

    不知道这算不算剧烈活动,我艰难从医疗床上爬下来,用前蹄轻轻搂住灾厄的脖子。我没什么话可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只希望如果自己给他一个久久的拥抱,能让他理解我完全原谅了他,而我也非常对不起大家。

    我有一大堆道歉要去说。

    “你还好吗?”我问候了一下铁蹄,用多功能马铠里的工具把我的哔哔小马连进他的动力装甲里。

    “这句话难道不该由别的小马问你吗?”铁蹄用深沉的嗓音反问。

    “我……晕了好久,”我承认,“我之前忽略了一些事,一些显而易见的事。我之前反应太慢,根本没注意到它们。”我咽了口唾沫,“比如,你跟我说过科技部成立了四星公司,之后你又发现四星公司干的那些好事。我无法想象你当时受的打击有多大……”

    “我……能处理好,”铁蹄打断了我。

    “但你没必要独自处理,”我摇摇头,“我过去一直关注薇薇和灾厄,却没意识到自己所有朋友都在承受痛苦,并不只有那些外向的家伙。”

    铁蹄轻声说:“谢谢你,小皮,但我说过了,我能处理好自己的情绪。”

    我点着头,尊重他的决心。哔哔小马突然响起哔哔声,让我把注意力集中在它上面。

    “好,但我现在是为你而来的,”我添了几句,“如果我能帮上你,如果你真需要和谁谈心的话,那么我很乐意。”

    “我还是算了。”

    我闭嘴了。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我都在专心修理哔哔小马。修好后,这件小小的穿戴设备已经运转得比这几个月都更流畅高效。我从鞍包里拿出无线电装置,给黑羽发了条消息。她对我给她的任务有点恼火,但更多是欣慰,因为我这么快就联系了她,让她帮一个最多发点脾气的小忙。

    “以卵之名,孩子,我更觉得这是帮了你三个忙,但我又想到,你帮我们联系上了葛瓦德娜的碎蹄岭部队,这让我欠你更多了,我感觉自己翅膀已经迫不及待要飞去那里了。”

    “多谢了,黑羽,薇薇会让那些小马在十马塔的四星车站等你们。”

    我切断了广播。铁蹄这么久一直保持沉默。

    “你真的确定……”我边收起工具边问。

    “小皮,你给了我一种希望,希望自己能做得更好,”他听上去……有点忧伤?“世界上曾有另一只雌马让我有这种感觉。但过不了多久,就像她后来发现一样,你也会发现我并不是更好的小马。”

    铁蹄默默走出了帮蹄诊所。

    “铁蹄去哪儿了?”

    “你确定你可以下床了吗,小皮?”看到我突然冲进他的房间,灾厄眼睛睁得老大。

    “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铁蹄离开后,我发了一会儿呆,花了几分钟时间才把各种情感落实到行动上,不过到了那时候,我已经找不到他的踪影了。

    “呃……好吧,上次咱见到他时,他正打算去找煞星主管谈话。”

    不!我猛转身,一路跑进了电梯。

    我花了好久好久……才找到通往地下室的门。我已经超越了身体的极限,本来我早就该倒下了,只为和看不见的时间赛跑。当我找到那扇门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瞬间紧张起来。那扇门本该锁上的,而眼前这扇门却被打开了。我迅速冲进门内,又停下脚步,身体靠在一面冰冷的墙上,大口喘着粗气。

    地下室是个杂乱无比的迷宫,下面的墙体都太厚了,让视觉强化魔法探测不到我所处房间外的任何小马,无论是友好的还是敌对的。我不得不靠自己视觉独自搜寻。最后,在一间后室里,我发现了一大堆门,上面都有一个锈蚀的警告标志,油漆已经剥落:

    紧急庇护所

    仅限指定独角兽进入

    像通往地下室的主门一样,那些门也是敞开的。我的哔哔小马亮了起来,有一个友好的目标。

    “铁蹄?”

    我打开哔哔小马的灯,看见那个铁骑卫站在黑暗中,面对另一扇厚重的钢制巨门,门上嵌着小小的钢化玻璃窗口。他抬起的右蹄旁边有一个控制面板。

    “铁蹄!”我气喘吁吁地叫着,体内充斥着炙热的刺痛感,“别那样做!”

    铁骑卫低下自己装甲包裹的蹄子,转身看着我。“别做什么?”他随意的语气令我想抓狂。

    “别让它们进来!”

    铁骑卫抬起头:“别担心,小皮。没有小马能通过这扇门,我已经确保它永远也不能被打开了。”

    什么?感谢女神!我瘫倒在冰冷的石制地板上,感觉自己再也站不起来了。但没关系,我脑海中所有的恐惧顿时烟消云散。

    铁蹄走到我身旁:“你真以为我会放那些僵尸进来,让整座十马塔的无辜小马一起给他陪葬?你真是一点也不了解我,不是吗?”

    他向我身后走去,把我留在了原地。

    不,我暗暗承认,惭愧不已,精疲力竭。不,我不了解铁蹄。也许,我是时候停止怀疑自己的朋友了,应该开始更信任他们了。他们真的是一群善良的小马,也真的竭尽全力去给予了帮助。

    我的思绪被一声巨响打断。煞星主管的脸出现在窗口另一端。他脑袋上一块肉被硬生生撕了下来。我能看见他绝望而惊恐地盯着这一边,在钢门另一边疯狂敲击。

    下一瞬,那些僵尸小马扑在他身上,将他拉离窗口,撕成碎片,将他活生生地吃掉。

    蹄注:升级

    新技能:死神突袭——如果你在辅助瞄准魔法模式下杀死目标,退出模式后会立即恢复25行动点数。通常会让你的瞄准魔法重新充能,并立即重启,完成至少一次额外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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