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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违衷因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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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份工作还真是古怪。”

    希望。

    终于,我找到了另一只我尊重敬佩的雌驹,而她也同样尊重(甚至说不定也敬佩着)我。那是一只对其他雌驹都颇具吸引力的雌驹,一只我确信在外表上对我也有一定吸引力的雌驹;我们之间还谈不上相爱,几乎都还不认识对方……但的确有爱的可能。我们之间存在着,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概括,就是希望。

    经过长达十六小时的奔波,天色已经很晚了。虽然接下来几个小时我很愿意与敬心一起度过,但她马上意识到我除了睡觉外,已经没精力去做其他任何事了。所以她把我送回我的房间,让薇薇处理我的伤口,治疗过程中,我就精疲力竭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我醒得很晚,感到有点饥饿……远远不止是对食物的饥渴。薇薇·莱米早早就醒了,现在多半已经动身前往各家商店,让灾厄昨天在红色赛车手工厂和士气部中心搜刮到的东西能卖个好价钱。我和薇薇搜到的东西大多是留给我们自己用——大部分是食物和弹药,包括我从蝎尾狮身上切下来的毒腺。

    那只海蓝色的小马已经经历得够多了,所以我决定让她留下毒镖枪。一旦我们回到家,我还有充足的零件重新造一把。灾厄买下了一个工作台(目前还只是一堆零件),等我们到了r-7枢纽站后,他就会把它们搭起来。多亏敬心送给我们零件修理天袭者号,我们应该用不了几天时间就能到家。

    但我不急着离开,我还没有机会和敬心共度……美好的时光。

    出于好奇和其他很多因素,我把哔哔小马调到dj pon3的广播,边听音乐边梳洗自己。敬心已经把新歌加进dj pon3的播放列表了。我刷完牙,正试着把缠成一团的鬃毛和尾巴解开,广播就响起了那首关于重拾友谊的赞歌,我和敬心一起共舞时放的就是这一首。

    “万——岁!”歌曲结束之际,广播传来dj pon3雷鸣般的声音,“承蒙塞拉斯蒂娅和露娜的眷顾,我们终于有了新歌!”

    “除了这些新歌,一起献给各位听众的还有我们最新的报道!准备好了吗?就在昨晚,我们的废土救星……”

    我的念力一下子崩溃,飘在空中的东西散落一地。

    “……那个来自二号避难厩的孩子,找到了水渠谷失踪的好伙伴们,还把他们统统救了出来!你也许会问,她把他们从什么样的恐怖势力中救了出来?答案是:一个正进行腐质实验,还养了一小支蝎尾狮军队的疯狂尸鬼科学家!是的,伙计们,如同一蹄踩碎两只辐射蟑螂:她不仅挽救了二十几只小马的生命,也解决了马哈顿的蝎尾狮问题!”

    我一头扎进水槽,发出一阵幽怨的呻吟声。现在我的名声完完全全失控了。我痛苦地想着其它小马现在会怎样看我,会怎样想我,连房间门打开的声音都没听见。我有点觉得敬心纯粹是喜欢让我难堪。

    “老天,如果你们看到那个孩子,一定让她来我这儿拜访拜访,歇歇蹄,dj pon3要为她这次的英雄事迹给她一个大大的吻!”

    我猛地抬起头,独角重重撞在水龙头上,“嗷!”

    “你一定知道有比把脑袋埋进水槽更文明的喝水方式,对吧“薇薇的声音从另一个房间传来。

    好疼,我揉了揉自己的角,对着镜子打量了一下自己,最后转向薇薇。她拖着一辆红色小拖车,里面是各式用品和衣物。我的目光聚集在那些相当昂贵,又优雅华丽的礼服上。

    “我觉得我们一定得让dj pon3看见我们最好的一面,”她简洁地说。糟糕,我把薇薇接下来的试唱忘个一干二净。“别担心,我知道你衣服的尺寸。我帮你包扎了那么多次伤口,够了解你的体型了。”

    我感到自己的脸涨得通红。

    薇薇用念力从小拖车中翻出两件连衣裙,飘向我,两件都朴实而不失优雅:“这两件你穿起来一定十分完美,相信我,右边的裙子能凸显出你秀丽的双眸,左边的可以给你的鬃尾添色不少。”

    “那我该穿哪一件呢”

    “由你决定,或者,如果你想让对方猜不透你,就都带上。等你们独处时找个借口出去,然后乘夜色换上另一条,”薇薇笑得很灿烂,“快去,拿上吧。女孩子永远不会嫌弃衣服太多。”

    我点点头,小心用念力把它们铺在床上。跳起来给了薇薇一个大大的拥抱,“太感谢你了!”

    “噢,没什么,亲爱的,”她露出一个亲切的微笑。

    薇薇十分期待与dj pon3见面。

    我得跟敬心谈谈,想办法弄清她到底有什么对策。如果敬心愿意向我坦白,相信我能保守这么大的秘密,那么出于同样的原因,她也可能会愿意相信我的朋友。然而,我其实并不希望她这样做。我希望这一直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只有敬心和我知道的小秘密,是我们之间专属的一个特别的东西。我不希望她相信其他任何小马,哪怕是天赋秉异的薇薇。这个想法很自私,我知道我应该为自己这种想法感到羞愧。但我安慰自己:这是敬心的秘密,应该由她来决定说还是不说,我对朋友隐瞒事实也是一种美德。

    通往电梯的路上,我经过一张海报。上面的萍琪派仍然在注视着我,永远如此。

    对面墙上贴着一张小蝶的海报。这次不是在为闪闪可乐做代言,而是真正在为自己麾下的部门做宣传:

    战争?恐惧?死亡?

    我们必须做得更好!

    和平部

    我们必须做得更好,我们应该变得更好,我应该变得更好。

    我终于明白薇薇为什么会那么喜欢这只黄色天马了。倘若小马国有更多小马像她一样,那么小马国可能永远都不会沦为废土。

    当我还在为那张海报神思不已时,敬心正好走出电梯。她注意到我,向我投来一个灿烂的微笑:“啊,是我一直在找的修面包机的小马。”

    这个梗看样子永远玩不烂了。

    “敬心,”我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心脏砰砰直跳。我已然沉浸在一个事实里无法自拔:这只蓝色鬃毛、充满活力的灰色独角兽对我心生情愫,而且很可能是爱意!至少,她愿意迎合我这样的想法。这远远超过以前任何一只雌驹对我流露出的情感。这种情感还是从我真正喜欢的雌驹传达出来的。更别说她看上去也相当漂亮!

    “你还好吗”她带着笑意地问,让我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我……呃……我,应该说我们……那事儿你打算怎么做?啥时候做?”

    “哪个事儿?”

    我慌乱又有点气恼地摆了摆蹄:“就是,薇薇·莱米?dj pon3?录音乐的事儿?”

    “噢!”敬心咧嘴一笑,“这事儿呀,你信任她,对吗?十马塔的小马都以为我只是一个给dj pon3跑腿的助理,我真不能让自己的真实身份因这件事被传开,她能保守秘密吗?”

    我确实有点反感与其他小马分享敬心真实身份的秘密,但我也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永远都能。”

    “你就是dj pon3?”

    敬心回以一个微笑,显然享受薇薇难以置信的表情。

    薇薇披上了一条新裙子,上面布满数量令马惊叹的粉色反光晶片。她浑身上下都显得无比华丽,都是为了给敬心造出叹为观止的第一印象,她此时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我这里有整套录音设备,录下的音质会和你真实的声音一样好,”敬心说,顺便走到我和薇薇之间。我意识到自己正盯着敬心的后臀看,她穿着柔滑的银色丝质礼服,闪闪发光,紧紧地包着她的躯体……

    薇薇盯着我,发现我正在看哪里,脸上露出一丝坏笑,让我心里一沉。如果我们接下来录制的曲目不是什么“树荫下的小皮和敬心”,就真就是谢天谢地了。

    敬心带着薇薇简单观光了一番,略过了阅览室和屋顶,着重展示了她那间小小的录音棚。薇薇看起来仿佛来到了天堂。无论她有多么不想承认,无论她有多渴望成为医疗小马,实际上,除了自己一遍又一遍施加的心理暗示外,没什么能否认她从歌唱中得到的无与伦比的快乐,

    薇薇走进录音工作棚后,敬心有意把她注意力引向了录音设备,用念力拨弄着台上的开关和刻度盘,让一排排五彩的指示灯亮了起来。我则孤身一马被冷落在角落里,独自坐着静观表演。

    薇薇走近麦克风,“试音一下?你能听清嘛,dj……呃,我该怎么称呼你”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叫我敬心就行,”灰色独角兽回答。

    当看到她们“在一起”时,我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嫉妒,让我感到一阵刺痛。我狠狠敲了敲自己前额。我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太荒谬了。“别再犯傻了,小皮!”我压低声音对自己小声说。

    “敬心,这安排得实在太棒了,”薇薇满心敬佩,紧接着随口问了一句,“你这里不会碰巧有个工作台吧?”

    敬心从录音桌上抬起:“有?怎么了?”

    “太棒了,小皮有个计划,为了准备那个计划,她需要一个独立的工作环境,”薇薇说。现在我感觉刚刚那阵莫名的刺痛感实在蠢极了,哪怕全小马国都会听到的一场演出近在眼前,薇薇依然在想着帮我。

    “我估计那计划会花去她一整夜的时间,”薇薇狡黠地嘀咕,“她整个晚上都和你在一起也没关系的,不是吗?”

    塞拉斯蒂娅火热的高潮啊!

    “噢,我也希望有机会能……”敬心娇嗔着回复,“……招待她一个晚上。”

    真是命该此劫。

    “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开始。”

    薇薇的角发出光芒。录音室顿时充满色彩斑斓的光束和美妙的电音。敬心一脸震惊。我脸上泛起微笑,毕竟我早就领教过薇薇的表演多么有感染力。

    “音乐是我的疗法……”

    四小时后,我和敬心决定去十马塔的购物中心散散步。薇薇的表现已经不能用“赞爆”去形容了。在薇薇坚持下,敬心让她把每首歌重复唱了好几遍,确保录到的每首歌都是最完美的。等到结束表演后,我炭黑色的同伴已经累到筋疲力尽了,所以我们决定离开,让她先独自小睡一会儿。

    从那以后,敬心就一直滔滔不绝谈论刚才的表演和新音乐。万幸的是,我再也没有感到那种嫉妒产生的刺痛感。事实上,我还有点佩服自己。我和敬心仿佛刚刚看完一场演唱会的一对粉丝一样度过了接下来的一小时。

    第一首歌是二号避难厩最受欢迎的歌曲(如果要我给她选择一首主题歌,一定会是这首),第二首歌也是她在避难厩里很受欢迎的歌曲,第三首是她翻唱的那首歌曲,她曾告诉我那首歌最初由萍琪派和最初的dj pon3在蹄鼓大厦表演。这是她为dj pon3精心准备的礼物——也是她最早在碎蹄岭演唱会上没唱完的那首歌,如今我终于有机会能够完整听完一遍!就连敬心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真喜欢看到那只灰色小独角兽发出赞叹的样子!

    最后的一首我已经听过了,是薇薇在我们旅行途中创作的。她曾经说那一首是关于我的歌。我不确定自己应该觉得感动,还是想在地板上找个缝钻进去。

    我们到了包厢边缘,向下刚好能看到十马塔购物中心的底层,那里满是熙攘不绝的高档商店(包括一家葡萄酒专卖店和对面的奶酪店,但奶酪店已经停业了)。我们正准备沿着楼梯下楼,却因底下的场景停住了脚步。我看到铁蹄在四处转悠,盯着店面的橱窗和里面展示的摆设品,看上去很随意。他周围,不少小马纷纷驻足观看,也有些小马远远躲着他。我还看到一位母亲出于保护把自己好奇的女儿拉到了身后。

    “你朋友正在引起骚动,”敬心指明。

    我笑了:“我猜十马塔上流社会还不习惯看到穿动力装甲的小马。”我倒想看看他装甲包裹的蹄子是否正在把他们华而不实的大理石地板刮花。

    “呃,他是一个铁骑卫,这一点就足够唬住大多数马了。”

    我不是第一次听见自己信任的小马说铁骑卫名声不那么好了,“为什么?”

    敬心惊讶地看着我。“你和一个铁骑卫一起旅行,”她的语速很慢,“却不知道任何关于他们的事?”

    我张开嘴正想说知道他们是……是什么?我对他们的认识完全是从海报上获得的,那些海报至少都是二百年前的玩意儿了。事实是,我一点都不了解铁骑卫。我只认识铁蹄。至少相对我的同伴来说,我自己对那只完全被装甲包裹的神秘小马了解得稍微多一点吧。我看过一颗记忆球,已经(合理地)分担了他一部分的回忆。

    “不……我想我真的不知道,跟我说说吧。”

    敬心带着我从楼梯口走开,走进一处规模不大但消费极奢的餐馆。我们刚找个地方坐下,一位女侍者就走过来把菜单扔给我们,浑身都透露出傲慢,仿佛所有顾客地位都在她之下。看着菜单,我再次发现这儿卖的东西全是些经过精巧装饰的战前食物。

    我摇摇头,把菜单推到一边。“香蕉泥就要五十瓶盖?我在废墟冰箱里可以找到免费的,谢谢您了。就算把它煎成条编成花篮,也不值这么多钱。”

    敬心扬起一侧眉毛:“记住这里大多数小马永远都不会到外面去。外面有掠夺者、奴隶贩子、故障的安保机器马,说不定还有几只四处游荡的蝎尾狮夹在他们和你所谓的免费食物之间。”她环顾一下周围其他顾客,身体前倾对我耳语:“老实说,我觉得这里绝大多数马连辐射蟑螂都对付不了,他们会先踩死一个,然后被恶心的粘液搞得原地炸毛,试着从蹄子上刮掉那些粘糊糊的东西时,就会被其他辐射蟑螂杀死。”

    我看了看周围那些优雅的十马塔女士和先生们,她说的可能没错。

    “早在数代以前,十马塔的储备就什么都不剩了。他们现在卖的东西,都是从拾荒者那里收购的,那些拾荒专家可以从马哈顿废墟里搞来很多食品。幸运的是,这座城市的食品商店、餐馆和食品工厂和炸弹落下前几乎没有变化,拾荒者丰富的收获与受到的危险是成正比的,但拾荒小马可不会拿自己脑袋为廉价的物品冒险。现在几乎所有水含有辐射,一个家庭很难净化出足够浇灌一个小花园的水。对这样一家餐厅来说,想买到新鲜作物完全没戏。”

    我深以为然,再次拿起菜单。

    我点了份炸香蕉泥篮子和一瓶葡萄酒,都出乎意料地好吃。

    “那些铁骑卫,”敬心干完一杯葡萄酒,接着解释,“是战时科技部的老卫兵,把自己视为旧时代的伟大骑士,觉得是他们一蹄造就了小马国科技和工业的进步,也应该由他们部门保管科技来帮助建设。”

    “老实说,他们中大部分马,与其说救你,更愿意去救你蹄子上的哔哔小马。”

    午饭后,趁着天色未晚,我带着敬心一起去做水疗,上次那种舒适的体验让我非常想与她分享。

    敬心要求把水疗馆的小收音机调到dj pon3的频道。从水疗小马的表情来看,她们并不太认同“接受尸鬼”这样的反叛想法,但对这样的请求也还是习惯了。随着新歌的播放,我猜广播的收听率正在直线上升。

    当漂亮的水疗小马为我清洗脸部、涂抹活性泥浆时,dj pon3的声音从小收音机里炸响。

    “晚上好,孩子们!”

    我满脸吃惊地看着敬心。她回头朝我挤了挤眼,然后让水疗小马给她的眼睛贴上了黄瓜片。

    “我想问忠实的听众们一个问题。有哪只小马见过……幽灵吗?‘听着,dj pon3 !’我听到有观众正在说,‘没有幽灵这种东西!马哈顿的鬼故事从我奶奶的奶奶还是小雌驹的时候就有了,但从来没有小马真正见过,鬼故事都是编出来的,谁都知道!’现在,如果我,dj pon3,你们的废土之声,告诉你们我真的见过幽灵,你们会怎么想呢?我不是指奇迹般从跌落悬崖的火车上生还的避难厩英雄,这次不是。”

    我发出一阵听力可辨的呻吟,想用蹄子紧紧捂住眼睛,但眼睛上已经盖满了蔬菜。

    “现在开始讲故事,那是几年前的一天,我刚从蝎尾狮的爪牙中逃出来,当时我吃了‘黛茜’和狂暴神油(stampede)。那一刻她就在那里,塞拉斯蒂娅作证,自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也没法确定当时的确切位置。总之,荒凉的废土上存在比你所相信的更疯狂的事物。”

    之后,水疗小马给我们做小马蹄疗和独角护理的时候,我问敬心:“狂暴神油是什么”

    “只是狂怒药剂和镇痛剂的混合物,”敬心答道,“我年轻的时候,和一个朋友在和平部诊所废墟里发现了配方。”

    好奇占据了我的想法:“朋友?我能见见她吗?”

    “不能,我朋友恐怕并没有剩余的力气来十马塔见我们了。”

    我感觉自己如此清爽放松。我们在水疗馆度过了一段愉快而亲密的时光,我如今更期待接下来的夜晚活动了。

    我们走出水疗馆后,敬心凑过来低声说:“最后那部分的广播是预先录制好的,一个能让我偶尔身处公众视线的同时,还能让dj pon3活跃在广播里的绝妙主意。”

    我点点头,盯着她发了一会呆。泥浴的时候我第一次看见了她不穿衣服,或水疗浴袍的样子。她的可爱标记看起来像是一个扬声器,或者麦克风之类的东西。无论是哪种,都和她非常相配。我现在总算明白她为什么要选择靠靓丽的衣着来掩饰秘密了。如果有谁怀疑她不是什么给dj pon3跑腿的女助理,那么她的可爱标记就是致命破绽。

    三只小幼驹一路朝我们跑来,两只小雄驹和一只更年幼的小雌驹。年龄稍小的两个孩子眼里都含着泪水,而那只小雌驹甚至连站都站不稳,只能让大一点的一只小雄驹搀扶,但她依然满怀期望地眨巴着眼睛。

    几只幼驹靠近我们的时候,我听见敬心发出一声叹息。

    “敬心姐姐,”最大的孩子靠近时叫住了我们,“dj pon3说爸爸想抢劫废土女英雄,所以被关进了监狱,是真的吗”

    “他真的这样做了吗”

    “爸爸不会。”

    弄死我吧月亮。月亮好,太阳也好,一起用力插死我吧。

    敬心看着他们,表情若是流露出了什么,也肯定远不止是不适,但她仍然说出了真相:“对,孩子们,他恐怕确实做了。”

    “但他真的很抱歉……”我插嘴,尽管知道唯一让干酪杰克感到遗憾的就是这事让他陷入了困境,“……我敢肯定,他们会放他走,我……”

    我顿了一下,选择了较缓慢的语速:“我知道避难厩居民看见他进了监狱会很难过。”

    “她会救他吗?”小雌驹充满希望的声音差点让我晕倒在地。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的大哥反驳,“爸爸威胁她,还想抢劫她。”

    我一脸绝望地看着敬心。

    “他们不会放了爸爸,”中间的小雄驹说,“他们两天内就要绞死他。”

    我在阅览室里来回踱步,敬心一脸忧愁地看着我,“你不能去干涉。”

    “我当然可以!”

    敬心发出一声忧郁的叹息,“我理解你为什么觉得自己应该这样做,尽管他完全是自作自受。但根据你之前说的情况来看,我完全看不出来他有半点希望觉得自己能获救。”

    我哼了一声:“那我也不会让他自取灭亡,他有三个孩子需要照看,那些孩子本该在他道德扭曲前就出现的。”

    “小皮,”敬心啜泣,“我们才刚刚相遇,我不想失去你。”

    我停了下来,震惊不已,“失去我?”

    敬心的语气变得激烈起来:“如果你犯了什么事,就算能在警卫战斗鞍的枪口活下来,你和你朋友也将永远不能踏足十马塔。”

    我转身看着她的眼睛,闪烁着泪光,即将落下。

    “我会和你在一起,永远都会,无论你去哪儿。只要你随时收听dj pon3,我就会与你同在。但……你我之间就再也无法面对面相遇了。”

    我感受到落在自己肩上的担子变得非常重,重到我愿意为此牺牲自己的一切。

    夜幕降临,我缓慢地沿着塞拉斯蒂娅线前行。薇薇和铁蹄排成一排跟在我身后,灾厄负责空中侦察。

    我跟他们只是说我想出去走走,结果他们每只小马都坚持要跟着我。只有薇薇问我是不是有什么原因,而且是私下问的。她看得出来我有什么难言之隐,看到我也没去和敬心共度良宵,她对此大概也有点警觉。至于灾厄,我猜,只是想找借口伸展一下翅膀。铁蹄只是一言不发地走在我后面;我觉得他会跟着我去任何地方,但我还是不知道为什么。

    事实是,我非常希望与敬心共处一夜,但我心里实在太混乱了,使我根本无法在敬心屋内好好享受时光。我需要新鲜空气,需要清空我的头脑,需要分散一下注意力。

    万幸的是,灰色的独角兽不仅理解我,还十分支持我。

    薇薇的独角亮着光,我都不需要启动哔哔小马来照明。夜晚的静谧像毯子一样包裹着我们,偶尔被远处传来的尖叫和枪声戳破。每当这时,灾厄便会冲过去调查。有些时候,他回来报告说是拾荒者在击退野生动物;多数情况,他并没有侦察到任何东西。有一次,他消失后传来几声雷鸣般的爆裂声——我清楚记得是他战斗鞍开火的声音。我没有听到什么还击声,但我们还是全都停下来担心地等待他。他花了一刻钟才回来,回来时,身上满载着一袋子扫荡来的物品。

    “掠夺者巢穴,那里有群拿着长矛和动力锤的陆马,”他笑着解释,“但谁都没料到来的是咱这只天马!”

    他落到地上,递给我一个装满钢铁苹果的袋子。“他们那里一发子弹都没有,倒是有这些好东西。”铁蹄提议把这些蹄雷交给他保管,我们这么多小马中,他是我们当中唯一一只对这些东西稍微有点研究的小马。

    “迟早有一天,咱们得给你找些不会爆炸的东西。”

    灾厄递来另一个袋子,这袋很明显装着一个有斜面边缘的方盒,是给薇薇的。“他们医疗箱锁着的,咱干脆把整个都打出来了。”

    “是‘带’出来,”薇薇接过袋子的时候纠正。

    “咱就是这个意思。”

    薇薇把袋子挂到身上,往鞍包上一扣,朝我翻了下白眼。没必要急着打开它。等我们到了下个四星车站后再开锁也不迟。

    把礼物交给薇薇后,灾厄再次升空,向前飞去。

    下个四星车站明显遭遇了大屠杀。我看着铁蹄从三十多个尸鬼的尸体中走过。大多数看上去死在了转管机枪的扫射下。剧烈的爆炸使车站的墙壁和周围的房屋破碎不堪。

    这地方充斥着尸鬼尸体散发出来的湿气,成群的苍蝇像停不下来的无马机一样嗡嗡乱飞,声音让我回想起二号避难厩电灯电流发出的‘滋滋’声。

    薇薇无法忍受这种气味,早就躲到了铁路线几百米外的地方。灾厄则把每个尸体都翻了个遍。

    “这些是腐尾的部下,”铁蹄终于开口宣布,我这时才意识到事实。他的声音依旧低沉,不带一丝起伏。我真希望能看见他面具后的表情。

    “铁蹄?”我小心地问,“你没事吧?”

    “我会有什么事?”他反问,声音仍然毫无波澜,连一丝起伏都没有。他一直在克制着什么——不管是开心时的欢笑还是冲锋陷阵时的愤怒,我都看不出来。“你呢?我发现你并没有参与搜刮,就像灾厄说的,这种生物已经无法用到任何东西了,我们不妨拿来为己所用。”

    对于铁蹄来说:搜刮尸鬼可以,搜刮铁骑卫就不行?我不敢苟同,不过换位思考一下,我不得不承认:如果让我去搜刮避难厩居民的尸体,我的反应可能比铁蹄还激烈。

    “我打算火葬他们,”我说,“先等灾厄扫荡完吧,如果你愿意,你也应该和他一起去搜刮尸体。”

    “很有趣,”铁蹄一字一句地说,但还是一直跟着我。

    我发现他观察我的反应就和我观察他的反应一样有趣。在这个恐怖又恶心的地方,我决定试着探一下我们这个新朋友的底:“我……听说过铁骑卫,似乎没有……英雄般的名声。”

    “你就是这样看待自己?”他回答,“把自己当成一个英雄?”

    我缩了一下,但马上就意识到他很可能在转移话题:“那你呢?你如何看待自己?”

    “只是个老古董罢了。”

    好吧,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决定再试一次,“我听说大多数铁骑卫比起拯救小马,对拯救科技更感兴趣,你也是这样吗?”

    铁蹄沉默了。

    我追问:“你跟着我们,是为了确保我哔哔小马的安全吗?”

    铁蹄冷笑着打了个响鼻。然后,用低沉的语气道出自己的一些事:“铁骑卫,每一个,都有过同样的信条。但在一些……关于‘我们究竟该忠于政部部长,还是政部本身’的意见中产生了分歧。”

    他说“政部”这词的时候,说得就好像只有一个部门一样。或者,至少只有一个部门有意义。

    “有什么不同吗?”我问,然而在得到满意的答复前,灾厄回来了,而铁蹄也不愿继续分享他的故事了。

    “咱把咱们可能要的东西都捡来了。”

    “对天马来说,你的背还真强壮,”铁蹄开着玩笑,“你确定不需要再拿一些家具什么吗?”

    灾厄哼了一声,拍了拍翅膀以示回应。抛去铁蹄的话里嘲讽的部分,我能理解铁蹄的潜台词。“灾厄,你不如先飞回十马塔,把那些东西卸在我们房间里,之后再赶上我们,我们依然沿塞拉斯蒂娅线走。”

    灾厄笑了,扶了扶帽子:“就这么定了!”说完就扇着翅膀离开了我们。

    我集中魔法,把尸鬼的尸体一个个包在念力的光芒中。我用念力把它们堆成一堆。之后,铁蹄跟着我沿轨道两侧的铁轨朝前走了几步。到达安全距离后,我转过身,用念力举起斑马步枪,朝着尸鬼的尸体堆倾泻了半个弹夹的子弹,让尸堆燃烧了起来。

    我们走到薇薇身边,她正盯着那垛堆满尸鬼的火堆发呆,表情很奇怪。我转过头去看,想弄明白是什么吸引了她的目光。

    一只野火凤凰正在那座由尸体组成的火堆上方盘旋。

    “……重复消息。再重复一遍,这里是鹰爪雇佣兵黑羽部队的黑羽,正向每个可用的频道发出求救信号。请将信息传给这片区域任何一家鹰爪公司。我和我的队伍被敌军困在了蹄铁塔的屋顶上,弹药不足,坚持不了太长时间。不……不……她们越来越多了……!”

    无线电信号在这里突然结束,然后开始循环播放,重复着那只雌性狮鹫的话。不难听出她比葛瓦德还年轻,但没有葛瓦德那么强壮。

    哔哔小马从一里外就开始收到来自蹄铁塔的求救信号了。信号很弱,然而蹄铁塔曾是小马国所有建筑最高的几座塔楼之一,也是马哈顿废墟仅存建筑里最高的大楼,一下子就比十马塔高出足足一倍。

    “这里是鹰爪雇佣兵黑羽部队的黑羽,如果有任何小马或狮鹫收到这条消息。求求你,我们需要帮助。我们被大量敌军困在蹄铁塔屋顶上,弹尽粮绝,已经失去了三名队员。我们迫切需要援助。如果有谁听到这条消息,请帮帮我们,也请快点!我们坚持不了多久了,这是一条重复消息。再重复一遍,这里是黑羽……”

    我拿掉哔哔小马的耳机,在我们距求救信号只有几个街区远的时候,我把录音外放了出来。我本来希望灾厄能在我们走到摩天大楼的四星车站前赶上我们,但现在我不想再等了。消息每循环播放一次,都让我感觉情况变得更加紧迫。

    “我们得进那里,”我向伙伴们说,重新思索后,我改口,“我得进那里。你们两个要是想留下来,我能理解。”我甩了甩尾巴,“此外,我们的确该有谁留下来,让灾厄知道我们在哪儿。”

    铁蹄轻嘶一声,“就我而言,我倒是很期待见见那些高贵的尸鬼屠杀大师,”他看着我,“你又为什么想要去?想当个女英雄?喜欢为陌生家伙冒生命危险?还是说蹄铁塔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你?”

    我瞪着眼睛看着自己同伴,微微一笑:“噢,我只是想知道有什么东西能把一群狮鹫困在塔楼屋顶上。”

    铁蹄发出一声轻笑,我转身看向薇薇。

    “你不能就这么独自进去,”薇薇用力跺了跺蹄,用冷笑表明了自己立场,“我们可以给灾厄留张字条,”她顿了一下,“他能认字,对吧?”

    我翻了翻白眼,“当然认字,明知故问。”然后我仔细思考了一下计划,发现什么主意都没有。我还留着从十马塔警卫那里拿来的铅笔和便签,但把便签留在混凝土碎片里并不容易被他发现。为了让灾厄看得更清楚,我们决定把讯息用大字写在车站屋顶上。但即使这样,如果讯息没有被某种方法照亮,他依然会错过消息。所以我把这些问题一个个陈述给了薇薇。

    “你可能错过了之前的灯火表演,亲爱的,照明术对我来说一点也不是问题,”薇薇带着嘲讽笑着说,“我可以给文字附魔,让它们变得非常醒目。”

    “你就不能直接造几个自己能发光的字出来嘛?”

    薇薇摇摇头:“可以,但这样需要我一直留在这里维持。想让字自己发光,我就只能给现有的字迹施放魔法,最好是油漆,除非我们能找到一瓶超大号墨水。”

    铁蹄哼了一声,从我们身边跑过,来到车站通向蹄铁塔的双开门前,“就用我们遇到的第一个生物的血来写吧。”他转过身,后蹄冲着门就是一踢,力量之大,两扇门被瞬间踢飞,其中一扇还径直飞进了候车室里。我缩了下,感谢女神,里面不是满屋子的敌对生物。“一起来吗?”

    我帮薇薇跨过一具狮鹫的尸体,狮鹫身上依旧绑着比自己身体大一倍的双联机枪战斗鞍。这是我们发现的第一具不是两个世纪前的尸体。地板和墙壁上到处都是弹痕,使我们穿过房间时异常显得危机四伏。

    我看不出是什么杀死了他,这让我有点担心。薇薇诊断尸体为自然死亡,更加剧了我的担忧。就连薇薇自己的语气都透出不可思议。

    “至少我们知道他们走的这条路,”铁蹄分析,“我之前还担心没有路上去。”

    蹄铁塔内部许多地方都已经塌陷。楼梯已经崩坏,走廊也成了断垣残壁。整座塔楼变成了一个迷宫,让我们不得不穿过房间才能到达走廊另一端,去找通往二楼的楼梯。

    往前走了几步,我们听到了流水喷洒的声音。哔哔小马也开始发出微弱的辐射警戒音。

    到下个楼梯唯一的方法,就是穿过两个浴室间一面倒塌的墙壁,这座塔楼的净水芯片仍在向破裂的管道里供水。水很干净,辐射值很低。净水芯片可能还没受到野火炸弹的辐射。

    我和薇薇检查了一下物资储备,确定还有足够的辐特宁可用。这场淋浴的辐射量很小,没什么可担心的。但如果这是个即将发生的灾难的前兆,我必须确保我们已经做好了应对措施。

    我屏住呼吸,尽快通过那道喷射的水柱。另一侧被水泡过的地板在我踩上时挪了个位置,让我差点绊了一跤。

    “好,好,好。铁蹄,我会用念力把你飘过来,到这里再放下,”我指着门口的角落说,“这块地板一点都不结实。”

    薇薇向后退了退。我将注意力集中在铁蹄身上,用魔法像毯子一样把他包住。我慢慢把沉重的铁蹄抬起大约半码高,将他飘过水柱。我后退一小步,感到地板再次令马担忧地晃了起来,他和我擦肩而过,向角落飘去,我很确信那里既稳固又干燥。

    还没到目的地,铁蹄就透过敞开的门看到了什么,他剧烈挣扎起来,尝试在地板上找到一处落脚点。

    在我把他放下来,甚至还没来得及问发生什么事之前,一只天角兽从门口走了进来。

    我愣了一下,念力被打断了。铁蹄整个身子重重落在地上,他正打算把枪口对准天角兽,但地板突然在蹄下塌陷,于是立刻消失在我们视线中,我听到下方传来了坠落声。那只天角兽向前迈出一步,低头看向铁蹄落下去的那个洞,结果剩下的地板也开始坍塌。天角兽试图张开翅膀飞起来,但翅膀正好卡在门框两侧,于是她也和铁蹄一样落了下去。

    我意识到自己站在一片潮湿的木板上,松动的木板像跳水板一样从地板下伸出。下面的楼层正好是一个游泳池,所以这比喻倒也挺合适。

    哔哔小马开始发出剧烈的滴滴声,警告着辐射。

    天角兽在水面挣扎着拍打翅膀,终于爬上一块漂在水面上的残骸。她的独角亮了起来。铁蹄仍然不知所踪,肯定沉到水池底部了。

    我真希望自己有袋蹄雷。我必须迅速行动,但我的思维不够快!天角兽会在我想好怎么应对前就撑起护盾!

    咔轰!!!

    爆炸在我脑袋边瞬间炸响,几乎震破我的耳膜。世界变得扭曲,嗡嗡响个不停。我立刻失去平衡,从原地落了下去。我掉在一块漂浮的地板上,这块地板也立刻开始倾覆。

    我用念力抓住一块厚实的地板,能感到自己在尖叫,但是却听不见。集中注意力让我感到异常痛苦。

    我看到面前的天角兽漂在碎块和血水之间。薇薇用战斗霰弹枪把那生物的脖子喷飞了一大块。虽然失血和溺水正争相要天角兽的命,但她还没有死透。

    我惊恐地看着她自我愈合,伤口慢慢合拢。

    她们他妈还能再生?

    还有公平吗!还有天理吗!

    一阵愤怒席卷了我,我用念力抓起一块漂在水面的锯齿状碎片,猛地往天角兽脖子里插,直到她的脑袋被我粗暴地锯断。那生物终于开始下沉,慢慢沉入被染红的放射性池水里。

    薇薇蹲在我身边,用独角指着我的左耳。她已经恢复了我右耳的听觉。

    铁蹄靠着我们站在游泳池边缘,身上淌着的水让哔哔小马的辐射监测仪滴滴作响。他在自己需要喝多少辐特宁的问题上与薇薇争执不休。薇薇认为我们每只小马都需要来一包,但铁蹄却坚持认为自己完全不需要。

    我的左耳开始痊愈了。

    “我们现在可没时间做这种事,”铁蹄跺着蹄,脚下的瓷砖都被他的装甲踏了个粉碎,“你要知道,那些生物总是成群结队的。”

    “那就把这包辐特宁喝下去,别像个小孩子似的,”我们装备着霰弹枪的医生顶了回去,对铁蹄怒目而视,“说真的,我所有病患都这么难伺候吗?”

    我想指明一点,我现在就躺在这里,非常不难伺候,真是谢谢了。

    铁蹄顿时炸毛。我终于开了口:“铁蹄,告诉她吧。”

    他们一齐转身看着我,至少我猜铁蹄正看着我,他面罩正朝向我这边。

    “告诉我什么?”薇薇放慢语速冲我问,又转向铁蹄,“告诉,我,什么?”

    铁蹄沉默了。

    我叹了口气,“你看,如果我都能弄明白,那么她也可以,她可比我聪明多了。”

    我敢保证,薇薇正努力克制自己不对我的恭维有任何反应。

    铁蹄终于让步了。

    “我是个尸鬼。”

    薇薇表现得真的很好,她没有后退,甚至都没惊讶地抽一口气,只是异常平静地在那里站了片刻。时间长到如果水珠没一滴一滴从铁骑卫身上落到瓷砖上,我都以为自己又失聪了。

    “辐射……辐射对尸鬼来说就是治疗,”铁蹄承认,“我被淹死的危险反而更大。”实际上,他的魔能动力装甲自带供气系统,这使他被淹死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当然,我迟缓愚钝的大脑也意识到天角兽之所以能再生:是因为她也在泳池里。辐射也会以同样的方式作用于她们身上。

    “那好吧,我猜你确实不需要辐特宁,”薇薇漫不经心地说,打开一个医疗箱,把辐特宁放了进去。

    我知道我是我们中潜行能力最好的,于是决定自己去前面侦察。我在下层楼一个房间里发现一对天角兽姐妹。她们都用尾巴对着我,似乎正专心用念力撬开保险箱上的锁,所以并没有发现我的存在。她们的毛皮呈现出一种非常深的紫色,几乎可以接近黑色。然而,我注意到的并不止这点。

    她们没有可爱标记!

    我悄悄取下狙击步枪,进入了辅助瞄准模式。

    砰!!

    第一只天角兽重重倒下,脑浆从额头喷到自己正想撬开的保险箱上。第二只转过身,正打算形成护盾,但我比她更快。如果能出其不意,逮到她们没有护盾的时候,那么那些生物并不比我们更耐揍。

    砰!!

    当我退出辅助瞄准模式时,第二只天角兽的身体瘫在地上。我看着保险箱上面飞溅的血迹、脑浆和碎骨,这倒提醒了我:我们没带颜料回去给灾厄留讯息。

    等等,停一下。

    我正看着小马死后留下的血迹……至少是刚被我杀掉的那些生物留下的血迹……而我竟然在想颜料的事?

    我真的对小马国废土的恐怖和暴力麻木了?

    我好奇干酪杰克是不是也出于同样的原因而逐渐丧失自我。

    我也很好奇那些天角兽们到底在搞什么鬼。所以我跑过去,也想撬开那把锁。但这个保险箱无论如何都不肯被我打开。几次检查和尝试后,我发现它的锁芯并没有卡住,或者被天角兽弄坏。只因为我的技术太菜。

    好吧,我知道该怎么解决这问题。

    我发现自己嘴角慢慢露出微笑,派对时间曼他特会刷去我所有的愚蠢和迟钝,让我重新回归自我。我安下心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我再次成为了真正的我。一转身,发现薇薇正用一种悲伤的眼神看着我,我的笑容也僵住了。

    三只天角兽站在一条大裂痕的彼端。塔楼内部至少有五层发生了坍塌,只留下蜂巢状的残破房间和一圈超大的深坑。尘埃和灰烬在我们间的深渊里四处纷飞。

    铁蹄榴弹机枪火力全开,在她们能撑起护盾前就解决掉一只(以及周围房间的墙体)。另外两只天角纷纷振翅,在护盾形成的同时展开了翅膀。

    我暗自向露娜祈祷,用念力举起一颗记忆水晶球。在确认过它是那颗萍琪最后派对的记忆球,不是刚刚在七楼下面保险箱发现的记忆球后。我用念力把球飘向那两只天角兽。

    天角兽发出一声邪恶、尖锐、洪亮的笑声,笑声在墙壁间回荡,久久不散。她用念力举起一把椅子,拍飞了被我用念力飘过去的物品。储存着萍琪最后那次派对记忆的水晶球落入下方的深渊之中,反弹着,滚动着,最后永远消失在塔楼最深处。

    深紫色天角兽开了口,带着揭穿我们阴谋后不可一世的优越感:“当我们是傻子吗?我们还记得你先前是怎么杀死我们的!”

    我们这次完蛋了!

    “跑!”我喊了出来,转身飞快冲向楼梯。

    薇薇和铁蹄跟在我身后狂奔,在我跑出楼梯间冲进走廊之际,天角兽也追了上来。

    我回过头,让铁蹄把身后的入口弄塌。他的榴弹机枪对展开护盾的天角兽没什么用,倒是可以把建筑的墙壁炸塌。水泥和木材混杂在骤雨般的灰尘中,轰隆隆地化为粉齑。

    “发生什么了?”铁蹄问。

    我一边喘着气,一边解释:“她们有某种心灵感应……”我的恐惧已经被证实了,“……不仅仅是她们,而是她们全部的种群。我们每杀死一个,她们都能从中学到我们的招数。”我不可能以同样的花招骗过她们两次。

    我们的小把戏为我们争取了一点时间,但好景不长。我能听到她们就在废墟另一边,正清理出一条通向我们的路。

    一道闪光过后,其中一只天角兽出现在我们之间。

    “她们还会瞬移!?”薇薇脱口而出,对那些生物的憎恶感终于升到和我一样的程度了。

    那只天角兽自己看上去似乎也有点惊讶。显然,即便是这么强大的生物,把自己传送到一个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也绝非易事。我猜她本来不想直接把自己送到离我们这么近的位置上。如果她再往左右多传送一点,就会被卡进墙里,很可惜没有。想什么呢,我们才不可能这么走运。

    也许我们真可以那么走运?我突然有了奇怪的思路。围着天角兽的护盾充盈着力量,但现在,因为她可以说是直接出现在我们中间。所以我们每只小马都有一部分身体在护盾里面,甚至包括铁蹄的金属屁股。

    天角兽开始释放法术。我感觉心脏猛地缩紧,蹄尖也传来一阵刺痛。

    这是攻击心脏的法术?我的心脏挣扎着跳动,恐慌涌上了我的内心,我突然知道这些生物是怎么让那些狮鹫“自然死亡”的了。

    “快走!”我大喊着,用念力举起那袋蹄雷。铁蹄向前猛冲,把那袋蹄雷留给了我。我没打开袋子让天角兽看见里面装着什么,只是集中精力尽可能拔掉蹄雷的拉环。不幸的是,如同那只天角兽用魔法把自己传送到未知空间一样,移动我无法看到的物体对我来说也非常困难。在我逃出护盾前,我只拉开了三颗蹄雷的拉环。

    天角兽一脸疑惑地看着掉在蹄下的袋子。她的护盾有效控制了这场爆炸的范围。之后的场面既血腥又绚丽。

    “好吧,这能解释到底是什么把狮鹫困在楼顶上了,”我平静地说。

    我们到达楼顶前还必须撂倒至少四只天角兽。在我潜行能力和铁蹄强大火力配合下,我们活了下来,但战斗也变得越来越困难。她们现在对我们非常警觉,似乎还在协调她们之间的防御。我们不得不在她们释放法术的时候撤退,因为我们的速度还没快到在她们撑起护盾前把她们全都干掉。

    屋顶上还有四只天角兽,表情冷漠,分别坐在屋顶四角上,注意力集中在屋顶中央。球形的魔法护盾并没有包在她们自身周围,反之,她们正合力维持着中央的一个半球形护盾,三个狮鹫雇佣兵就被关在里面。

    “这情况我倒是头一回见,”铁蹄在我身边喃喃道。

    “感谢巨蛋保佑,”其中一只狮鹫脱口而出,透过困住自己和另外两只狮鹫的魔法力场看到了我们,又突然噤声,“你们其余马在哪里?”

    我环顾四周,薇薇和铁蹄站在我两侧。公主才知道灾厄在哪。我猜他可能正抱着发现我们的希望在塞拉斯蒂娅线周围绕圈圈呢。我赶紧停下,不再继续想他,只希望他不会太担心,天际线上传来的微弱晨曦让我知道,黎明就快要来临了。

    一阵寒风吹过鬃毛,夹着海港特有的咸味。我们在晚上来到这屋顶真是一个遗憾。白天,这里的景色一定非常壮丽。

    但转念去想,那种景象也会让我头晕目眩。所以现在也许就是我们来这里的最佳时刻,我把头转向那三只狮鹫,“就这些,只有我们几个。”

    “唉,这可不像是什么救援,”其中一只狮鹫痛苦地抱怨。

    “恩义(gratitude),乐观点。”

    我转身看向那些天角兽。她们像雕像一样专注。我都不确定她们有没有意识到我们正和她们站在同一个屋顶。她们都在自己创造的护盾外面。我们可以协作同时把三个撂倒,狮鹫们可以解决最后一个。“你们剩下的火力怎么样?”

    后面那只狮鹫站了出来,我听见铁蹄吹了吹口哨。她穿着像是量身定制的魔法动力装甲,专为狮鹫设计的——然而复杂程度和覆盖面积远不及铁蹄。她的爪子、后腿、翅膀、以及大部分的脸都露在外面——但她装备着一套三联装巨型战斗鞍,那是我迄今见过的最大的型号。

    “可携式防空炮(dismounted aa cannon),”铁蹄一脸欣赏。我不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但那武器看起来像灾厄用过的那把屠龙电浆机炮的非魔法版本。

    好吧,我们火力确实可观。

    “只剩五发了,”那只狮鹫阴郁地说。不过,对付那些生物五发已经绰绰有余了……

    “那些猥琐的混蛋还有四翼会赶来支援,”第一只狮鹫说,我根据声音认出她就是黑羽。打心底里,我并不会用‘猥琐’这个词来称呼天角兽,除非黑羽知道些我不知道的事。

    “‘四翼’?”我问,“你是说还有两个?”

    “不,”铁蹄插话,“她的意思是十二个。”

    “好吧……操蛋玩意,”有道理,一“翼”一定指一组三个。这也解释在菲特洛克时为什么刚好有三只天角兽与铁蹄激战。

    “她们四个一定想把我们困在这里,直到增援部队过来,”黑羽告诉我们。

    等等……

    我振作起来,“这么说的话,没必要担心了。我很确定我们来的路上已经把她们解决掉了!”我心里算着。游泳池一个,保险箱两个,圆坑三个,其中一个还活着,加入了其他三个中。所以我们杀了……

    ……九个。仍然有三个不知所踪。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已经穿过一大堆天角兽的防御圈,但没有任何一队意识到这点。

    她们随时可能冲进屋顶,我们必须抓紧时间行动!

    我迅速制订计划,每只狮鹫各就各位。之后,我不禁向黑羽说出自己的疑惑:“你们这些雇佣兵被困在这里之前,来这地方是想干什么?”

    “破解政部大道印象部的保险箱,”黑羽说,但令我惊讶的还在后面,“保险箱里放着一件我们雇主非常想得到的文物,然而那帮怪物的头目‘女神’也想得到它。”

    “什么样的文物?”我一边问,一边飘起小麦金塔检查填装情况。我打算装上一颗附魔子弹,为了预防万一。

    “黑皮书,黑色的书之类的什么东西。一本恶毒的斑马魔法书。他们说,里面记录着能撕裂小马灵魂的东西,还能从死地召唤亡魂。”

    巫术。

    这种法术原来真的存在,这想法让我感觉到一阵恶寒。据我所知,没有小马曾经用过这样的黑暗魔法,一想象斑马能够掌控这种法术就足以令马悚然,巫术甚至都不应存在于世——它们本应只是一个在睡衣派对上吓唬小雌驹的恐怖故事而已。

    如果这种禁忌之物正是印象部极力搜查的东西,那么清理那些书也就有了更深层更可怕的含义。我开始好奇那些没收“思想反动”书籍的行动,不仅仅是为了掩盖黑魔法的存在,至少还有其他的目的。对两位女神来说,她们不可能将斑马拥有巫术这件事告诉所有小马,更别说让书上的东西流入小马国了!

    相比超聚魔法是怎么把小马变成尸鬼或者僵尸这件事,斑马巫术似乎把令马悚然的程度提升到了一种全新的层次。

    当我和黑羽谈论黑皮书的含义时,铁蹄和薇薇正对那些天角兽进行深入探讨。我听到了他们对话结尾的一部分。

    “……不是都有相同的法术,只有下面那几只深紫色的家伙才会瞬移,”铁蹄向她解释,“深蓝色的……”

    “隐形,”薇薇插话说,“对,我还记得。”

    “至于深绿色?我从没见过她们有其他天角兽不具备的能力,”铁蹄走近一只雕像般的天角兽,仔细观察她的皮毛——近似黑色的丛林绿,“直到现在。”

    一只叫伯劳的狮鹫站在最前面,用重型火炮对准最远端那只天角兽,已经做好了准备,铁蹄已经锁定了我左边的那一只。薇薇举着她的(曾经是我的)战斗霰弹枪,犹豫着把枪飘到右边那只天角兽附近,瞄准了她的太阳穴。而我飘着小麦金塔,瞄向正前方那只天角兽的眉心处。

    “等我数到三就开枪,一……二……”

    在雷鸣般的枪响和爆炸声中,三只天角兽应声倒地。困住狮鹫的魔法护盾也随之崩塌。最后那只天角兽立刻一跃而起,警惕地环顾四周……

    ……下一瞬就被狮鹫的超级大枪射的连渣都不剩,轰鸣声在月亮上都能听得见。

    黑羽向前助跑几步,用爪轻松抓住我飞了起来,另一只狮鹫也抓起薇薇飞到空中。我用念力包住铁蹄,带着他和我们一起走。最后一只狮鹫也振翅而起,掩护着我们后方。

    等最后三只天角兽挤到屋顶时,我们早就飞到几个街区外了。我甚至有点想嘲讽她们。但她们马上用行动提醒我们:她们也能飞。而且很不巧的是,因为没有累赘,她们飞得比我们更快,更灵活。

    她们用护盾包住自己,迅速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我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被派对时间曼他特增强的大脑迅速制定计划。有史以来第一次,我的派对时间曼他特也不起作用了。

    “瞧瞧,你们看起来好像需要一些帮助!”

    我先前只有一次由于听到灾厄的声音而感到这么狂喜,那时候我正面对一条龙。我睁开眼睛,感激地注视着他,“希望你有个计划,我什么计划也没有。”

    “你们只管跟着咱就行!”灾厄给了我们一个笑容,从我们前方的高空俯冲而下。

    满负重的狮鹫们俯冲的速度甚至超过了天角兽。她们还在后面追,但我们仍然领先。

    “除非我们能一头栽进床垫厂,”黑羽喘着粗气,“不然这次旅途就到此为止了!”

    我回头一看。我们和那三个生物间的距离还算可观,我现在只能看见三个恶心的绿色闪光气泡从高空飞速接近我们。

    “现在开始拉升!”灾厄又回来叫着。

    “他到底打什么主意……”带着薇薇的狮鹫嘟囔,“这种速度……抓这么重的东西拉升……说得倒简单。”

    狮鹫们开始水平飞行时,我看着我们与地面的距离迅速缩短。这时候我居然笑了出来,心想灾厄对收集垃圾绝对是真爱。

    距地面只剩最后几米的时候,三只狮鹫终于拉升了起来,掠过运货马车高高的车顶。我感觉自己一只蹄子沿着一节乘客车厢的顶部擦了过去。天角兽开始缩小距离,有一个用角发出一道闪电,直直从我们身旁擦过。

    我们前方街道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停车场。一列又一列的运货马车在一栋大楼前排成一排。派对时间曼他特给我带来了卓越的视觉清晰度,当我们靠近时,我甚至能看到房顶上画着一个标志:一个涂成黑色的欧米伽符号,以及一只似乎飘着包裹的雌性白色陆马。

    我突然明白了灾厄的计划,灾厄在开火前也朝我使了个眼色。

    我打开视觉强化魔法,快速扫描下面的生活区。我没有多少时间,但至少有派对时间曼他特来增强感知和判断。我看到下面全是乱窜的红色光点,可能是辐射蟑螂。当我们穿过货车拉升飞到屋顶的时候,我能听到一连串扑扑声。

    天角兽到达停车场时,由于飞得太快来不及停下,第一辆货车立刻像一枚微型超聚魔法炸弹一样爆炸了。第一场爆炸瞬间引爆了其余的货车,城市三个街区都爆出冲天的蘑菇云以及疯狂的炫目流光。

    魔法护盾在这种程度的爆炸中完全无法保护她们。她们被炸得连渣都不剩,就算是辐射也没法治愈她们,她们甚至都叫不出声,因为根本来不及,三只天角兽就这样被炸没了。

    掩护我们的这栋大楼足以在崩塌前保护我们。哔哔小马由于受到高温和巨量辐射的洗礼而拼命尖叫。视觉强化魔法也在完全崩溃前疯狂闪着红色的警告,表示我已经辐射中毒,随即哔哔小马便完全死机了。

    紧接着我们也落了下去。

    脚注:升级

    新技能:强念力(三级)——你念力水平已经达到暮光闪闪的级别。你可以轻松控制多个物体;集中精神时,你甚至都有可能举起一头小星座熊(ursa min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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