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宁语茜（五）
“呼……”唐风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快速将公文包里面的资料，微笑示意周围的人，“方雨年到目前为止的人生履历，都在这里了。”
“包括身世？”克雷尔摩挲着灰白色的胡须，仰着头靠在了椅背上，“说来听听。”
宁教授破口大骂：“你们不是从幼儿园开始监督吗，现在说什么身世履历，能不能说重点，说我女儿……”
无视他的抓狂，唐风继续道：“方雨年，1998年出生，幼儿园就读于江山幼儿园，从小才识过人，在幼儿园就已经能够运用英语，被幼儿园的老师誉为难得一见的小天才，并且他的数学计算能力也在幼儿园开始崭露头角。”
“so？我们学校不缺天才吧。”宁教授摇了摇头，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到线索。
“第39届奥林匹克金花全科竞赛金奖得主，你猜猜是谁？”克雷尔突然插了一句，他的双眼充斥着热血和认真。
“难道……ok，告诉我全科竞赛又是什么？”宁教授在喉咙中压抑着吼声问道。
“全科竞赛就是集合了语数英物化生政史地的奥林匹克竞赛，考试时间十个小时，只有毅力坚强，品质卓越，机敏聪慧的各校精英才能被选拔参加的啊！”唐风滔滔不绝地解释道，兴奋的眼睛里都要冒血。
克雷尔切了一声：“一开始让你收他的时候还闷闷不乐，现在这么兴奋，小丑！”
唐风清了清喉咙，恢复了平静：“因为我之前也参加过，很遗憾只拿了铜奖。看到这份资料后我承认方雨年不是普通的天才，这么看来他的毕业论文应该很轻松，甚至可以帮我指导其他的毕业生完成论文。”
“我去你妈的，要不要这么夸方雨年？”宁教授拍桌而起，难得地摆脱了斯文的人设，跟他手腕上破碎的表盘一样，“话说方雨年是immortal king，你们说的这些有鸡毛的作用吗！哪怕是微如牛毛的作用也行啊？”
“方南风。”
唐风一字一顿地说出这三个字。
场面突然变得沉默，座位上男人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这跟方雨年……”宁教授一下愣住，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用南风来命令的大学名字的男人，方南风。
他唯一见过绝唱侍灵的人，却也在见过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同他的妻子一同失去联络，只留下了方雨年交给了奶奶抚养。
唯一见过绝唱侍灵的男人！
“自从他消失以后，我们的实力大减，现在就连高级侍灵，我们都难以与之一战。”克雷尔陷入沉思，“当年的几个老怪物也就剩下我和艾伦上校了，这日子真是一天比一天难过啊……”
正当克雷尔感慨之际，一名身材窈窕的女子不知不觉进来了会议室，端来了一杯咖啡，放在了克雷尔的桌上，“校长，您的清酒。”
“嗯，放着就好。”克雷尔脸色不变，对着清酒轻轻吹了一口气泛出涟漪，“我们也正在老去。”
坐在他旁边的男人拿开堆在脸上的书，抽了抽鼻子，女孩子身上有股好闻的少女味道，像是花香，但说不出是哪种花。
“接着说到哪了？”克雷尔想了想，顿悟一般，“是啊，咱们这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了。”
“滚滚滚！”宁教授怒吼道，“就知道你靠不住，咱们这商讨重大信息你还让外人进来？你的女仆团怎么哪里都能进啊，这里明明严肃得……”
“真美。”坐在克雷尔旁边的艾伦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愤怒，从刚开始他就无精打采地犯困，就算cue到了他，他也波澜不惊。
“你是说月光照在女仆性感套装上的效果么？”克雷尔喝了一口清酒，然后把瓶中残酒淋在刀上，刃上流动着湛青色的寒光。
艾伦用力点头：“英雄所见略同。”
“说正事！”宁教授的脸上都快泪光泛滥了，“求求了两位大神！”
艾伦郑重地点点头，转过头来对着克雷尔继续道，“我们那个时候还是喜欢邓丽君的，她有一种那个年代的风味，你是让她学的韵味吗？”
“当然，我们是一个时代的嘛。”克雷尔耸耸肩，然后褪下西装，把两袖扎在腰间，赤裸的胸膛随着呼吸起伏。
宁教授还想说些什么，然后他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这种严肃随着克雷尔敞开的胸膛，似乎可以看见那颗巨大的心脏在跳动。
“宁教授不用担心，再过几个小时我们的演出就要正式开始。”克雷尔的声音深沉而温暖，“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他推开窗户，外面的浪潮夹杂着一个沉雄的声音，轰隆，轰隆……外面的狂风吹开他的衣襟，露出肋骨分明的胸膛，他伸手拔刀，像是远古的战场上，纹身的蛮人敲响了宣战的大鼓。
巡逻的黑色机器轰隆隆地在这座塔周围绕圈，在身后留下白色的烟迹。一瞬间宁教授有种错觉，自己正站在一望无际的雪原上，看着面前首领般的人物挥剑驰骋，逐渐远去。
“听好了，我只说一次。”克雷尔目光如豹牙般凶狠，似乎手里拿着是锋利的锯齿，那留着深邃冰蓝色的眼睛中放出了介乎凶狠和畏惧之间的光芒。
“封灵代理人出现了。”
眼下方雨年仍然傻愣愣地不知所措，听到周晚说出宁语茜三个字的时候，他其实松了一口气，他正担心的是宁语茜，而现在他要去解决的事情也和她有关。
很好，最忧心的事情正是当前要去解决的事情。
虽然猜到了宁语茜也不是一般人，来到这所学校里的大多数不是正常人，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担心了一下。
“是袭击，学校内部研究中心遭受了侍灵的袭击。”周晚一字一顿道，“冲着宁语茜来的。”
“上校呢？还有其他高年级的人呢？”方雨年问道，林梦妍看到方雨年已经下楼，连忙打开车门钻到了后座上。
“高年级的带新生去训练了，这是每年的传统，除了校长，其他教授和校委会的人也都去观摩和记录了。”周晚脚步加快，“现在学校里有和那些侍灵抵抗之力的，只有你。”
方雨年愣了愣，“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比较特殊，校委会怕你失控，就像新生典礼上那次一样。”周晚回答得太流畅，就像是提前知道了他会问这个问题一样。
“钥匙。”周晚伸出手示意道，“我来开车。”
方雨年掏出钥匙放到周晚手里，他知道她也怕自己突然失去意识，让那见鬼的不朽之王又出来乱晃，他快速绕到副驾驶的座位上，他还没有理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事来得突然，却又如此凑巧。
“学弟，这次真的要靠你了。”林梦妍的神情严肃至极，方雨年都感到不太习惯，“虽然我和周晚跟你一起去，但我们主要是给你壮胆，毕竟我和她的战斗能力值大概只有五……”
方雨年深吸一口，才使得自己的心脏跳动频率稍微减缓，“可我能怎么办，我完全不知道怎么和侍灵战斗啊，我现在的战斗力和你们是一样的，顶多算……6。”
“这可不行！”林梦妍从后排按住方雨年的肩膀，“学弟，这不是演习，这是突发事故，眼下最重要的是救人，她有生命危险，我说真的。”
剧烈的疼痛感让方雨年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平时看上去娇弱的林梦妍居然有这么大的力量，“你们需要的不是我，而是不朽之王，可我不知道怎么让他帮你们。”
暗蓝色的雷克萨斯的引擎轰鸣起来，整条路仿佛都为之颤抖。
“帮我们么？”周晚一脚油门踩到底，“你到现在还能置身事外？”
雷克萨斯犹如一只凶猛的野兽待发，风吹过车窗，呼啸在耳边，仿佛将人带入了一个全新的维度，引擎发出的嘶吼声如同野兽的吼叫，随着加速踩到极限，雷克萨斯迅猛地突破前行，瞬间将一切景物甩到身后。
风急扑面，仿佛一道蓝色闪电在地面飞行。
从周晚的语气中方雨年感觉到了愤怒，她第一次如此愤怒地和他对话。
“这样逼我没用。”方雨年此刻却异常冷静，“如果真的和之前看的电影一样的话，我豁出命都杀不了一只侍灵。”
“早就准备好了。”林梦妍从座椅下方抽出一个黑色匣子，那是校长在新生电力上擦拭的那把长刀，带着花纹繁复的刀鞘，“你只需要引开侍灵，我和周晚去把语茜带出来。我们已经通知上校了，他正在返校路上，争取时间。”
方雨年接过林梦妍手中的盒子，他没想到这种动漫里面的情节会出现在现实当中，可是看到那些恐怖的侍灵，恐惧涌上心头。
宁语茜的身影浮现在眼前，可这时候再多的回忆杀都掩盖不住面对侍灵的恐惧，雷克萨斯不知疲倦一般疯狂移动，出现在眼前的是仿若直冲云霄的黑色巨塔。
周围的云层密布，从远处看根本看不清这里居然还有一座这么高耸的塔。
刹车声震耳欲聋，骤然的减速让雷克萨斯稳稳停在原地。冒着白烟的刹车片彰显出它经历了雷霆般的速度刺激。
“快！”
周晚解开车锁，快速推开车门下车，此时已经能够听见嘶吼声从塔内传来，方雨年站在车前，手拎着那把长刀，却在不住颤抖。
“她在几层？”方雨年的语气出了奇的平静。
天花板剧烈颤抖起来，宁语茜的身上都是粉尘和碎屑，她在这病床上可怜而无助，外面传来的野兽一般的嘶吼声，她捂住耳朵，死死盯着门口，生怕有什么怪物撞开门冲进来。
“爸爸！”宁语茜大声喊着，整栋高塔却像是一瞬间杳无人烟一般，没有一丝回应。她被困在了这座塔里，甚至不敢轻易走动，没有一点战斗能力的弱小女孩，在外面有侍灵的情况下硬冲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海中是方雨年的样子。
为什么是方雨年？那个高高在上却十分沉默的男孩能告诉她什么？她觉得现在需要一个人嘚啵嘚啵在她旁边给他讲烂话让她不那么害怕，但是宁语茜满脑子都是方雨年的身影，耳边似乎想起了他说的话。
“这个，按照元素周期表的规律，镭元素的序号应该这样推出来，另外，它的核外电子层数和电子数目排列……”
“这个，以金属活动顺序表来说的话，钾的活泼性……”
“这个，以苯环的特殊键与乙烯的碳碳双键对比，两者……”
每一个金阳弥漫在空气中的下午，宁语茜都静静地坐着，身边微微倾斜身体的少年嘴中连续不断的知识点让她卷子上的大圈不断减少。
每到最后，方雨年都是微微挺直脊背，身体的酸痛和手臂的麻木已经成为习惯，而宁语茜也还是不敢开口。
“那个……”在方雨年拎包打算离开的时候，宁语茜叫住了他。
这样的下午已经重复一个多月，都是方雨年在下午放学后等待十分钟，宁语茜就在座位上等了十分钟，确定宁语茜不打算吃饭后，方雨年才缓缓起身来到她的桌边，开始讲解今天她的疑惑。
方雨年回头看着那个支支吾吾的女孩。
本来打算告诉方雨年以后可以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不用再斜靠在桌边给她讲题，可话到口中却又难以开口。
好像有点暗示告白的意味。宁语茜的脸微红，却又不敢开口。
方雨年也猜不到之后还有什么事，皱着眉头盯着宁语茜看着，也不说话。
“呼……”宁语茜深呼吸，“那个……”
“嗯？”方雨年见到宁语茜终于打算开口，也是有些好奇，这一次方雨年竟然猜不到她想问什么。
难道自己讲的不够详细？
“那个……”宁语茜还是支支吾吾地措辞，看到方雨年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到嘴边的话硬生生是憋了回去。看到方雨年平时高冷的样子，要是他明天就不打算给她讲题了那自己的要求不是自作多情吗？
可是都一个多月了，应该还会继续吧？
可是要是这是最后一次了怎么办？
宁语茜看着方雨年，竟是一句话也憋不出来，可是，就这么叫住方雨年也有点尴尬。对了，刚才还有什么问题来着？化学键发法拉第电磁感应奥斯特遗传家谱图……
脑袋一片混乱。
“拉格朗日的中值定理怎么证明？”宁语茜突然想起了她的哥哥的书。
“额……”方雨年犹豫了一会，径直走向了宁语茜，旁边的桌子。
从女孩的布袋盒里拿出一支笔，“如果以罗尔定理来证明的话，首先要构造……”
方雨年一边讲解，在纸上沙沙的声音成了安静的教室的背景音乐，可宁语茜什么也没听进去，因为这是大学的题目。
等到方雨年讲完，宁语茜才回过神来。
“懂了吗？”方雨年问道。
“这不是大学的题目吗？你怎么会？”宁语茜歪着头问道，她被方雨年惊讶到了，她才刚问出口就后悔了，谁叫她的哥哥回来一直叨念着期末考就考这个……她也是脑子一白就问了这个问题，不过也好，正好把这份证明拿给她哥哥看。
方雨年尴尬笑笑，“算是业余兴趣吧。”
宁语茜愣住了，不是因为方雨年的才学丰富，只是刚才方雨年在回答问题的时候，她从没怀疑过他是否能解出来，就这么静静地听完了。
现在宁语茜觉得，就算她问方雨年什么未解之谜，他也能给她嘚啵嘚啵讲的头头是道，感觉只要方雨年有兴趣，就没有解不开的谜题。
“宁语茜，你在哪！”方雨年大喊着冲到了宁语茜所在的楼层，塔外的天空阴沉了下来，却看不到她的身影。
方雨年！她似乎听到了方雨年叫她的名字，她心脏跳更快了，她想站起来，但是她困在这里，看着外面都觉得困难。
刚从回忆中回到现实，她多希望能回到那些个下午，金色的阳光洒在他们的身上……
“吼——”一声怒吼伴随着展翅的双翼，赫然出现的侍灵让方雨年倒吸一口凉气，这是真的，真的有侍灵的存在！
“该信了吧。”在塔顶办公室里的克雷尔司空见惯一般看着眼前屏幕里的方雨年，点了一根烟，烟头橘黄色的火光缓缓燃烧，白色的烟雾徐徐升起，映染上淡蓝色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