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和离
“老朽不明白，庄公子的身体恢复速度极快，仅靠汤药是没法办到的。”
张大夫做了无数次推演，都没法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对叶婉悠说道：“或许是叶公子施针的结果？”
叶婉悠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施针只是辅助，许是药材正好对了庄兄的病症，才让他好的这么快吧。总之是好事，咱们该高兴。”
张大夫还在冥思苦想，没能得到个答案，让他抓心挠肺般难受。
叶婉悠心里对张大夫说了句抱歉，她心中隐隐有些猜测。
庄明言好的这样快，应该同黄金续命丸和灵净水有关系。
但她心里还是不太满意，黄金续命丸起效太慢了。
若非她加重药量保住庄明言一条命，恐怕等不到这样的药效。
一想到能激发药效的灵净水，叶婉悠顿觉遗憾。
她做出黄金续命丸的时候，还没有得到转生珠，若是在制药时，就加了灵净水进去，应该能更快的激发药效。
叶婉悠在心里琢磨着这件事，脑中梳理着，黄金续命丸的药方和制药过程，很快就有了新的想法。
可惜她现在手里没有足够的药材，不然，她定要立刻验证一下。
屋内安静至极，张大夫和庄明言看着叶婉悠陷入沉思，都不敢言语，连动都不敢动，恐怕打扰到她。
不知过了多久，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嗝嗝”的声音。
叶婉悠回过神，朝那边望去，见到庒知硕红着脸，捂着嘴，身体不时的抖一下，才明白过来。
庒知硕吃的太快，又猛灌了几杯水，这会儿开始不停打嗝。
他已经尽力控制自己，还是忍不住。
见屋里几人都在看他，庒知硕的小脸更红了，他不好意思的跑出了屋子，躲到院子里打嗝。
庒知硕走后，屋内几人才笑出声。
庄明言满含歉意的看着叶婉悠，说道：“实在对不住，小子失礼了。”
叶婉悠摆摆手。
张大夫更是直言道：“小孩子就该这样，活泼些才好。”
庄明言有些脸热，说道：“这两日给你们添麻烦了，只是，庄某这次得罪的是城中的贵人，要是被他知道你们救了我，怕是会连累几位。”
经历了生死，庄明言很多事情都想清楚了。
他对赵丽心有愧疚，被她怎样教训都不觉得怨恨。
可若是因此连累了叶婉悠几人，那就是他的罪过了。
叶婉悠不自觉的瞥了眼肖郁宸，心道他们刚送走一位首富，这会儿怎么又来一位贵人。
再怎么贵，能有旁边这人贵么。
肖郁宸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把坐在床边的叶婉悠拽了起来，自己坐到了叶婉悠的位置上。
肖郁宸并不是过来安慰庄明言的，反倒是开口问道：“行凶者既然是你夫人指使的，这件事情，你准备如何解决？”
肖郁宸的问题正中要害，庄明言脸上流露出痛苦和挣扎的表情。
叶婉悠戳了戳肖郁宸的后背，让他别说的这么直接。
肖郁宸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赶紧把问题处理干净，他们才能早点赶路。
他可不想因为这两父子，一直消耗叶婉悠的精力。
庄明言挣扎了一会儿，决绝的说道：“我会去官府报官，当时有很多人都看到了，他们没法抵赖。”
这一顿毒打，打没了庄明言最后一点愧疚之意。
他无法忘记，赵丽表哥那狠毒的眼神。赵丽的表哥，同她是青梅竹马的情谊，若没有庄明言从中横插一杠，恐怕二人早就结成夫妇了。
当年赵丽回到娘家，正巧遇到她表哥，一年来积累的仇怨，在见到表哥的那一瞬间，全部爆发出来。
赵丽表哥对她还有情谊，虽然不能再娶她，但是愿意带着她一起走。
赵丽做了她表哥的外室，不争不抢，日子过得倒是极为平顺。
再见到庄明言，赵丽表哥自然想起当年的夺妻之恨，若不是赵丽拦着，他恐怕早就没命了。就连庒知硕，都会遭他毒手。
庄明言一想到幼子殒命，心里就疼到说不出话来。
肖郁宸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你还想参加科举？今后想让庒知硕也参加科举？”
庄明言认真的点点头，不明白肖郁宸的意思。
“那我不赞成你报官。”
肖郁宸提醒道，“你忘了科考，对学子的审核制度了么？”
叶婉悠一脸懵，庄明言倒是一下子就明白了。
他是真的气糊涂了，怎么能忘了如此重要的事情。
愤怒的情绪被失落取代，庄明言不甘心的攥紧了拳头。
“科考要审什么呀？”
聊到这么严肃的话题，张大夫为了避嫌，早就离开了。
叶婉悠边问，边取出针灸包，顺手给庄明言扎了一针，防止他被肖郁宸气晕过去。
肖郁宸不疾不徐的解释道：“学子的父母、妻儿、同胞兄弟姊妹之中，若在官府留有案底，三代之内不能参加科举。报官后，若是成功了，庒知硕的母亲有了案底，相反，庄公子会留下诬告的案底。无论哪种情况，他们父子都无法参加科举。
需要等到庄家下一代，也就是庒知硕的重孙子那一辈，才能再参加科举。”
报官耽误三代人，着实不划算。
叶婉悠不满的嘟囔道：“太严格了吧！我才不信全都查过了。”
“胡说什么，这是国法。”
肖郁宸笑骂了一句。
虽说叶婉悠说的是实话，也不能如此直接的说出来。
有权有势的人家， 自然不必理会这些规矩，可对于庄家父子来说，这就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叶婉悠取下天玉针，随口问道：“那你说说，现在要怎么做？”
话都已经聊到这里了，叶婉悠准备好人做到底，帮庒知硕问出一条路来。
是的，她只是为了庒知硕着想。
至于庄明言，所有事情都是他该承受的，更是他该还的。
庄明言一脸期盼的看着肖郁宸，从他第一眼看到肖郁宸，就知道肖郁宸不是普通人。
“和离是肯定的，彻底断开你们的关系，才不会让他们影响到你。然后。”
肖郁宸顿了顿，继续说道：“拼尽全力往上爬，当你有了一定的权势后，还怕报不了仇么？”
庄明言惊得说不出话，叶婉悠倒是像发现什么新奇的东西一般，盯着肖郁宸。
“你居然教庄兄以权压人？”
肖郁宸笑着敲了敲她的脑门，纠正道：“我又没让他欺压良民，我是让他为民除害。”
叶婉悠笑着躲开，“那你具体说说，怎么得到这个权势呀？”
肖郁宸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笑着说道：“你这是给我下套呢。”
“才没有，我的意思是，让你提一些宝贵的建议。你们聊吧，我去找知硕。”
叶婉悠知道肖郁宸有自己的打算，否则，他不会主动和庄明言聊起这些。
肖郁宸笑着看她出了门，看她细心的关好房门，无奈的摇了摇头。
庄明言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手足无措的说道：“叶公子的话我都明白了，等我身体好了，我就去官府交和离书。”
幸好当年的和离书还留着，庄明言只要签好字，交到官府备案就可以。
如此一来，倒是省了不少力气。
肖郁宸不管他是休妻还是和离，只要能断了，怎么都行。
话题一转，同他聊起了东浔国的风土人情。
庄明言这些年走了不少地方，说到熟悉的内容，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
庄明言滔滔不绝的说着，肖郁宸就坐在一边听着。
时不时问上两句，比如当地天气如何，特产有哪些，百姓穿什么料子的衣裳、戴什么材质的饰品等等。
对于肖郁宸的问题，庄明言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二人天南海北的聊着，两个时辰就这样过去了。
敲门声适时地响起，叶婉悠带着庄知硕走了进来。
庄知硕打着哈欠，眼角泛红，走路都有些不稳，看上去困极了。
叶婉悠拉着他的胳膊，防止他跌倒。
方才她想把庄知硕抱回去睡觉，被庄知硕拒绝了，小家伙一定要看看自己爹，才能放心的回去休息。
“看到了吧，我大哥没有吃了你爹，可以去睡觉了吧！”
叶婉悠原本只想打趣两句，却被庄明言当真了。
庄明言转眼变了脸，略带严厉的语气说道：“知硕，往日教你的东西，都忘了是吧？叶公子是咱们的恩人，你怎么能这样误会人家。快点给叶公子道歉。”
庄知硕羞愧的低下头，他心里是真的害怕肖郁宸。
叶婉悠忙说“不用不用”，“开玩笑而已”，解释半天，庄明言都没有松口。
庄明言是个较真的人，一旦认定的事情，谁劝都没用。
庄知硕不敢违抗庄明言的话，他快步走到肖郁宸面前，鞠躬道歉，态度极其恭敬。
肖郁宸揉了揉庄知硕的脑袋，觉得手感不对，便收回了手，并开口道无事。
转头对庄明言说道：“今日天色已晚，剩下的事情，咱们明日再说。”
走之前，肖郁宸看了眼庄知硕委屈的小脸，又想到叶婉悠担心的神色。
再次开口说道：“有些玩笑话无伤大雅，庄公子不必太过严肃。知硕是个好孩子，庄公子过度苛责他，会让他变得胆小怕事，恐怕以后难当大任。”
庄明言听得一愣，他尽全力教导庄知硕，却忘了他还是个孩子。
别人家都是慈母严父，他家只有严父，还是那种嘴硬，不会夸人的严父。
庄明言突然醒悟过来，他对庄知硕认真的说道：“知硕，爹错怪你了，爹知道你是好孩子，不会有坏心思。你和叶小公子开玩笑，爹不该那样批评你。知硕，你能不能原谅爹。”
庄知硕猛地点点头，但还是委屈的眼泪直流。
肖郁宸懒得看这出父子情深的场面，拉着树桩子一样的叶婉悠走了出去。
出了房门，叶婉悠才敢开口。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感慨道：“庄兄真是严厉，我下次可不敢乱说话了。还是你厉害，两句话就让他转了性子。”
肖郁宸揉了揉叶婉悠的脑袋，心底发出一声满意的喟叹，手感不对真是影响心情，这样多好！
“庄明言不是傻子，他只是怕教不好孩子，太紧张而已。有了这次的经历，相信他能想通。”
叶婉悠不知想到什么，四下张望一圈，没感觉到有人在。凑近肖郁宸，问道：“老王爷也是严父吧？”
肖郁宸的表情有些怪异，想了想，总结道：“他性子比较怪，一切都看心情。”
肖郁宸说的轻松，话到叶婉悠耳朵里，就变了个味。
叶婉悠同情的看着肖郁宸，一出生就没了娘，爹还不是个好相处的。
这样看来，肖郁宸的童年，并不是那么美好。
叶婉悠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一切都过去了，好像有点敷衍。
说庆幸你爹死的早，不太合适，估计会被揍。
左思右想，还是闭嘴最合适。
路上遇到药铺的人，叶婉悠交代他带个口信给张大夫，告知明日再来的事情。
回到客栈后，叶婉悠跟着肖郁宸回了他的房间。
肖郁宸眼瞧着后面跟着的小尾巴，轻车熟路的坐到桌边，还催他快点关门，心底就有些发颤。
叶婉悠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瓷瓶，对肖郁宸说道：“王爷，我想了一下，这个黄金续命丸，你随身携带比较好。”
说着，叶婉悠猛地拍了下脑门，说道：“方才应该买个药瓶回来的，算了，这个先放你这里，明日买了药瓶再分开装。”
肖郁宸接过药瓶，晃了晃，打开瓶盖看了眼。
黑漆漆的看不真切，又怕弄脏了药丸，于是开口问道：“这里面还有几粒？”
叶婉悠伸出两个手指头。
肖郁宸不满的嘀咕道：“这名字，当真不能换个好听点的？”
又是黄金，又是续命的，听着太俗气。
然而叶婉悠给了他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开始给他讲解。
肖郁宸对药材不了解，肖郁宸听了一半，就听不下去了。
什么需要千年份的，必须是哪个山上产的、哪个洞里挖出来的。
肖郁宸估算了一下，光是收集这些药材，就要跑上百个地方。
至于能不能找到，要凭运气。就算真的找到了，年份不对，也是白跑一趟。
肖郁宸点点头，应道：“我懂了，它就是顶级的体现。它值得拥有这个名字，很贴切。取名字的人，真是聪慧。”
若肖郁宸猜的不错，这名字肯定是叶婉悠取的。
果然，叶婉悠双眼亮晶晶的，像是找到了知音一般。
“你也这么觉得对吧，当初我取这个名字的时候，师父还百般不乐意的。”
肖郁宸暗道一声果然如此，忍住笑意，说道：“不知道咱们府里，有没有你需要的药材？”
叶婉悠喝了杯水后，才说道：”我之前去库房看过，真让我发现两种。“
肖郁宸感觉十分惭愧，王府的库房比普通百姓的宅子都大，里面珍宝无数，居然只找出两样药材。
似乎感受到他情绪的低落，叶婉悠哭笑不得的说道：“王爷，你可知那两样药材的价值？”
肖郁宸摇摇头，贵重是肯定的，至于值多少钱，他是真的不清楚。
叶婉悠想了想，说道：“这么说吧，这东西一旦出现在市面上，势必会引起一场争夺战。”
说到这儿，叶婉悠便拿王府的药材开始举例。
“库房中有一种名为天域并蒂雪莲的药草，生长在北方天域雪山上的雪莲花，一茎生两花，花瓣、花蕊，甚至叶片都如雪般洁白无瑕。
每朵花由四十九片花瓣，分七层围绕而成。花瓣一年生长一片，一朵花成熟后，另一朵才会开始生长。
天域并蒂雪莲从扎根，到成熟需要近百年的时间。若是赶上极端天气，能不能存活下来都很难说。
雪莲成熟前无任何药效，唯有两朵花都成熟后，才能入药。花瓣药效温和，相传一瓣就可延长十年寿命。
可惜花朵娇贵，花瓣离开花枝后，整朵花都需要在半个时辰内入药，否则会干枯而死。
但花蕊和花径都含有毒素，处理不好，恐怕会将毒素沾染到花瓣上。若非有绝对的自信，医者就算拿到这雪莲，也不敢随意处理。”
肖郁宸听了这话，皱着眉头，问道：“这药材怎么这么麻烦，不好找，难生长，还不好处理。”
叶婉悠被他为难的样子逗笑了，说道：“要不说它珍贵呢，而且，我看过府里那一株，花蕊透着淡淡的黄色，是极品天域并蒂雪莲，药效比普通的好上太多。制作黄金续命丸，恰好只需要花蕊的部分。这么好的药材，王爷居然忍心让它在库房落灰。”
肖郁宸摆了摆手，说道：“我都不知道这东西什么时候待在库房的，何来不忍心一说。”
忽的想到了什么，他继续说道：”千源自己有个小库房，里面估计有不少好东西。回去之后，我带你去看看。”
叶婉悠嘴角抽了抽，她不觉得千源能心甘情愿送她药材。
“王爷不要强人所难。”
肖郁宸满不在意的说道：“他要是知道对你有用，恐怕不用我说，就会屁颠屁颠给你送过来。”
一想到千源那副谄媚的样子，肖郁宸心里就万分别扭。
叶婉悠敷衍的“嗯”了两声，她可没有夺人心头好的习惯。
更何况，她没准备把药方透露出去。
想到药方，叶婉悠才感慨道：“这黄金续命丸的药方，其实是我师父研制的，他用了二十年才研究出这个方子，只攒齐两份药材，一份他自己留着，另一份给了我。”
“那你一共做出几粒？”
叶婉悠不好意思的说了个“三”。
“呵呵，你对庄明言还真是大方。”
肖郁宸把药瓶放在桌上，瞪着眼看着叶婉悠。
叶婉悠有些不解，总觉得肖郁宸的关注点十分奇怪。
“我这叫医者仁心，你懂什么。再者，你就当庄兄给我试药了吧，看他今日的情况，应该是多亏了这个。根据我的判断，不出一月，他的身体就能恢复如常人一般康健，甚至比普通人还要强壮，寿命也能延长一些。”
肖郁宸伸手推了推药瓶，说道：“这么好的东西，你自己留着用。”
“不是你自己要的么？别人想要，我还不给呢。”
叶婉悠说着，又把药瓶推回去。
“庄明言就没要，你不是主动给了么！”
肖郁宸之前觉得，自己的想法太难为庄明言，现在算起来，倒是让他占了大便宜。
叶婉悠觉得气闷，一抬眼，就见肖郁宸正一脸委屈的看着她。
见她看过来，直接控诉道：“你不是说要一直守着我么？放谁那里，不都一样么？难道你之前都在骗我？”
叶婉悠一副见鬼的神色，正想解释，听肖郁宸继续说道：“反正我已经当真了，你不能反悔。所以不用麻烦了，早点休息吧。”
当叶婉悠回过神时，房门已经关上了。
她整个人被肖郁宸推到了外面，手里还握着瓷瓶。
叶婉悠气呼呼的跺了跺脚，扭头回了房间，重重关上房门。
肖郁宸感受到墙壁的震动，得意的笑了笑，论起耍赖的功夫，叶婉悠哪里是他的对手。
一夜无梦，叶婉悠第二天很早就醒了。
养足了精神，叶婉悠懒得和肖郁宸计较了。
拿着易容的工具来到隔壁，还没敲门，门就被打开了。
肖郁宸原本的样貌猛地出现在眼前，叶婉悠感觉心跳漏了一拍。
虽然不想承认，但肖郁宸的真容，着实太有冲击力。
“那个，我过来，给你重新装扮一下。”
叶婉悠紧张之余，说话都不利索了。
叶婉悠不自在的神色映在肖郁宸眼中，有些刺眼。
肖郁宸侧了侧身，让叶婉悠进来。
叶婉悠把东西摆在桌上，看到肖郁宸还在站在门边，眉头轻皱的样子，不知道在烦恼什么。
好在肖郁宸很快恢复了正常，坐到椅子上，像之前一样，任由叶婉悠折腾。
很快，一张平凡的容貌出现在眼前，抚平了叶婉悠慌乱的内心。
“好了，我们快去用早膳吧，肚子都饿了。”
叶婉悠心情好了，语调才恢复正常。
肖郁宸欣然应下，虽然不知道她变化的原因，但他喜欢她这般亲近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