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故人
车队进城后，径直去了城内最大的酒楼。
王府的侍卫预定了三个雅间，供肖郁宸他们使用。
留下几个侍卫待命，剩下的禁卫军和侍卫，则直接被安排到城外等候。
侍卫走后，街道上才再次恢复正常，百姓相互打听后，才知道安王来了。
百姓纷纷聚集在酒楼门口，等着目睹安王的真容。
雅间内，叶婉悠从窗子向外看去，仿佛又看到刚才进城的那一幕，笑着对肖郁宸说道：”王爷，看来这一路真是热闹了。“
雅间内除了叶婉悠之外，只有肖郁宸和瑾钰在，其他人都被安排到了另外两个雅间，叶婉悠说起话来，也更加随意。
瑾钰明显有些不悦，小声嘀咕道：”王爷，戚家这是把王爷架在火上烤呢。这事要是传到那位的耳朵里，肯定又要猜忌王爷了。“
瑾钰的比喻太贴切，叶婉悠忍不住笑了起来。
肖郁宸瞥了眼瑾钰，没好气的说道：”说什么傻话，整天咋咋呼呼的。从下圣旨开始，就已经在风口浪尖上了，还怕什么。“
瑾钰挨了一顿骂，灰溜溜的退出了雅间。
“瑾钰真是可怜，老是被你教训。”
叶婉悠看着外面，对于陌生的地方，她好像怎么都看不够。
“我上次来的时候就发现了，文城里的书斋很多。”
一条街上，几乎隔一家就是一间书斋，密集程度，叶婉悠数都数不清。
这会儿功夫，店小二端来了热腾腾的饭菜。
肖郁宸招呼着叶婉悠坐下后，才解释道：“文城距离锦城最近，但食宿方面的价格，却要远低于锦城。许多赶考的学子，都会选择住在文城，这样可以节省不少。在这里，珠宝首饰都没有书籍受欢迎，所以很多商户都改做书斋了。书斋不定期会有才艺比试，拔得头筹的学子，兴许会被路过的官员看中，直接收入门下。”
“怪不得。”
叶婉悠说着，心里琢磨着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开口问。
“你是不是想去书斋看看？”
肖郁宸了解叶婉悠的兴趣，看到她这副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可以么？”
叶婉悠兴奋过后，又有些纠结。
“算了，赶路要紧。”
“不碍事，耽误不了多久。这样一来，反倒是给了赶路一个好理由。我方才听说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要不要听听看？”
肖郁宸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好像事情真的很有意思。
叶婉悠禁不住好奇，点了点头。
肖郁宸低声说了几句，叶婉悠听后，惊讶到连饭都忘了吃了。
“她真是胆大，王爷打算如何处理？”
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再看肖郁宸的表情，叶婉悠就知道，肖郁宸在等着看笑话呢。
“你赶紧通知白大哥一声吧，这事要是闹大了，肯定会影响咱们接下来的行程。”
肖郁宸早知道叶婉悠会这样说，即便心里不痛快，也没有说谎骗她。
“已经告诉他了，他对我的计划完全没有意见。”
叶婉悠这下无话可说了，连白沐凛都同意了，她只能默默的看着了。
于是，用过午膳后，肖郁宸便陪着叶婉悠，在街上闲逛起来。
知道肖郁宸有了别的安排，叶婉悠就不着急了。
上次来时没能好好逛，正好这次有机会能看个仔细。
可惜的是，连着逛了几家书斋，叶婉悠都没有找到满意的书。
这倒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看过千源收集的古籍后，很难找到更出色的医书。
肖郁宸见她面露失望之色，便开口问道：”怎么？一本中意的都没有？“
叶婉悠边看，边点头应道：”内容都差不多，不知道千衣那边有没有收获。“
正念叨着，千衣就走进了书斋里，看到叶婉悠期待的目光，千衣失落的摇了摇头。
“属下无能，还请主子责罚。”
“千衣，这又不是你的错。这次你就能知道，千源为了给你找书，费了多大力气了吧！有个哥哥可真好啊！”
这下，叶婉悠更羡慕人家有个哥哥了。
“他那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运气好而已。”
千衣别别扭扭的，就是不肯承认千源的好。
叶婉悠和肖郁宸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笑意。
约莫一个时辰后，叶婉悠决定放弃了。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叶婉悠随便买了几本话本子，便重新上了马车，往城外赶去。
城外等候的禁卫军早已不耐烦，抱怨的声音越来越大，像是故意说给王府侍卫听。
王府侍卫干脆换个地方休息，离禁卫军远远地，好躲个清静。
禁卫军以为侍卫不敢招惹他们，胆子愈发大了起来，追在侍卫的后面说闲话。
于是，两拨人一个逃，一个追，一直到肖郁宸到来才停下。
侍卫憋屈的手痒痒，拳头捏的咔咔响。
反观禁卫军那边，一个个像赢了的斗鸡一般，高昂着头，说不出的得意。
瑾钰第一时间听说了这件事，他拍了拍侍卫的肩膀以示赞扬，并严肃的对左喜说道：“左大人应该明白，妄议朝中大臣是何等罪责。还望左大人能管好手下人，若是再有一次，别怪我不客气。”
“你”
禁卫军的人刚要上前理论，就被左喜拦下了。
左喜认真的保证道：“若有下一次，下官一定会亲自惩戒他们，不劳瑾侍卫费心了。”
“如此甚好。”
瑾钰早就得了命令，暂时不能对禁卫军的人出手。
有了左喜的保证，他希望能暂时清静一下。
说完闲事，瑾钰才说道：“出发的时间耽搁了，王爷方才下令，咱们要全速赶往墨城。我们这边没问题，不知道你们，能不能跟得上？当然了，王爷一向体恤属下，若是你们体力不行，我们可以特殊照顾你们。”
瑾钰的眼神中，带着赤裸裸的鄙视之意，再加上王府侍卫毫不掩饰的嗤笑声，气的禁卫军的人直跳脚。
不等左喜回答，他们争先恐后的说道：“说谁体力不支呢，要不咱们就比比看。输了的”
禁卫军的人正想说个赌注，左喜却急忙拦住了他。
“比试倒是可以振奋气势，大家赶路更有动力。那咱们赶快出发吧！”
左喜心知禁卫军有几斤几两，对上安王府的人，他们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可惜手下的人不理解左喜的苦心，左喜懒得和他们解释。
激将法果然适合蠢材，瑾钰得意的看看禁卫军的人，下令继续出发。
叶婉悠吃着蜜饯，听着车外的争吵声，觉得手中的话本子太无聊了。
“瑾钰噎人的功夫真是不错，可惜对手太弱了，他们是不是太有自信了。我还真想听听，输了的人有什么惩罚。”
“禁卫军草包太多，很多人缺乏实战经验，自以为武艺不错，不过是同普通人相比而已。那位真是残忍，派这么一队人出来，若是真碰到杀手，就是去送命的。“
论狠心的程度，肖家人永远比不上元家人。
肖郁宸想着，就听叶婉悠分析道：“到时候，王爷就会派人去救他们，这样就能削弱我们的实力了？”
“你就这么确定，我会救他们？”
叶婉悠万分肯定的说道：“不止我确定，估计所有人都这么觉得。他们虽然面目可憎，可到底算是个人，终归是要救一下的。”
肖郁宸被叶婉悠的话逗得哈哈大笑，亏她夸奖瑾钰会噎人，殊不知，她自己才是最会噎人的那个。
笑声传到车外，把禁卫军的人吓了一跳。
他们惊恐的看了眼左喜，发现他还是面无表情，只得相互讨论“安王原来会笑”这种问题。
很快，他们就没工夫想着这种闲事了。
随着路人逐渐变少，车队加快了速度。
没骑马的侍卫和禁卫军，不得不开始大步跑起来。
这次换瑾钰走在最前面，控制着整个队伍的速度。
王府的侍卫整齐的跑着，可禁卫军的人，逐渐坚持不住，慢慢落到了队伍的最后。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队伍突然变得混乱起来，瑾钰抬手示意车队停下。
他转头看了眼左喜，示意他前去查看情况。
发生混乱的正是禁卫军的人，左喜走近才发现，原来是有人晕倒了。
看着其他累得瘫倒在地的禁卫军，左喜无奈的走回马车旁边，对车内的肖郁宸请示道：“启禀王爷，禁卫军的人体力不支倒下了，下官请求王爷，能否在原地休整片刻再赶路。”
肖郁宸刚才已经收到消息，这时候自然应下了左喜的要求。
队伍找了个开阔的地方停下来，瑾钰命人巡视周围，在得到“安全”的回复后，才去请示肖郁宸和叶婉悠。
天色渐暗，气温低了很多。
瑾钰担忧的问道：“王爷，咱们距离墨城还有两个时辰的车程，现在停下修整的话，恐怕赶不上关城门前进城了。”
肖郁宸没有急着下决定，转而问道：“晕倒的人确定了么？”
瑾钰点点头，说道：“正是白家大小姐。左大人觉察到事情不对劲，已经将人单独看管起来了。王爷现在要去看看么？”
肖郁宸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我看她做什么，去告诉白沐凛，给他一刻钟时间，让他找左喜要人去。一刻钟之后，我们准时出发。”
瑾钰应声离开，叶婉悠听到了二人的对话，不由得感叹道：“白小姐对白大哥真是执着，都追到这里来了。她一个弱女子，能跟着走这么久，真是难为她了。”
“白家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依着白家和戚家的关系，左喜应该不会太难为白沐凛。还有一刻钟出发，你可以下车转转。”
叶婉悠坐了一天的马车，浑身都要散架了，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去。跑到后面的马车旁，招呼千衣几人一起去了林子里。
不等肖郁宸吩咐，侍卫跟着进了林子，在叶婉悠后面不远不近的保护着她们。
林子里比外面还要暗，春宁和夏莹拿出备好的灯笼来引路。
密林里静悄悄的，连几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就连胆大的秋瓷和冬韵，都相互靠近了一些。
春宁搓了搓发冷的手臂，对叶婉悠建议道：“王妃，要不咱们回去吧！”
看几人都有些冷，叶婉悠没再坚持往深处走。
林子里的空气很清新，叶婉悠不禁多闻了几下，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叶婉悠刚走出林子，就被肖郁宸发现了。
肖郁宸对着她招了招手，叶婉悠快步朝着他走了过去。
瑾钰已经回来了，看到叶婉悠过来，瑾钰立刻重复了一遍方才说过的话。
“白公子以戚家压着左大人，左大人答应，不再追究白小姐冒充禁卫军的罪名。方才白公子向王爷借了两名侍卫，护送白小姐回锦城。”
“哦？白小姐就这么走了？”
“白小姐当然不肯走，刚才好一通撒泼耍赖，还抱着白公子一直哭诉自己有多苦。像个被人抛弃的怨妇一般。”
一想到白纤梦刚才的样子，瑾钰就觉得好笑。
“白公子拿她没辙，直接把人打晕了扔在马背上，就这么让侍卫带走了。”
叶婉悠哭笑不得，对于白沐凛如此干脆的做法，她倒是很敬佩。
“那咱们现在可以出发了吗？”
“方才属下正要同王爷汇报此事，禁卫军的人太弱了，要让他们跟上咱们的速度，恐怕不太可能。”
每次提到禁卫军，瑾钰都是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肖郁宸拍了拍瑾钰的头顶，示意他收敛一下脸上的表情。
“你去同左喜说，能跟上的人尽量跟着，没能进城的人，今晚就在城外露宿，让他们自己掂量着办。”
“这么冷的天气在外露宿，禁卫军的人要恨死王爷了。”
叶婉悠觉得肖郁宸的决定，就是在给自己树敌。
肖郁宸拉着叶婉悠上了车，厚重的车门阻隔了外面的寒气，叶婉悠一下子觉得浑身暖和起来。
“我这是在锻炼他们，再者，要怎样做是他们自己决定的，又不是我强迫的。”
肖郁宸从包裹中取出一件披风递给叶婉悠，说道：“去南边玩一圈，顺便完成公务，世上哪有这么轻松的事。”
叶婉悠把披风抱在怀里，肚子适时的开始抗议。
肖郁宸假装没听到，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叶婉悠突然想起来，自己带了不少糕点。
她取出几个油纸包，一一打开，里面装着数十样糕点，看上去就很美味。
趁着车没有动，叶婉悠从窗户里塞了几包给瑾钰，让他分给侍卫吃。
叶婉悠有点懊悔，她该早点想起来才是。
肖郁宸被香味吸引，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桌上“壮观”的场面。
“就知道你会随身带着吃食，这些不会也是你做的吧？”
肖郁宸拿起一块糕点尝了尝，味道不错，但不是期待中的味道。
叶婉悠说道：“这些是老师和徐嬷嬷准备的，光是这些就吃不完了，根本不需要我再准备了。”
孟夫人送来的糕点精致可口，很合叶婉悠心意。
瑾钰坐在马背上吃着糕点，侍卫抓紧塞了两块到嘴里。
安王府的人有糕点垫垫肚子，禁卫军的人，只有冷风可以喝。
行进速度比方才更快，这次却无一人敢掉队。
大家都拼着一股劲在前进，谁都不想在城外露宿挨冻。
瑾钰预计的时间很准确，队伍赶了两个时辰的路，终于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墨城。
先一步过来打点住宿的侍卫，早已等候在城门口。
一见到瑾钰的到来，立刻迎了上去，带着他们直接去了城里最大的客栈。
虽然天色已晚，可叶婉悠来到了一座新的城镇，兴奋取代了倦意。
墨城位于锦城西南方，规模要远大于文城。
整座城镇都用黑灰色的石块搭建而成，故而称为墨城。
墨城的街道宽阔而整洁，周边大部分商铺都已关门了，只剩零星的几个小酒家还开着。
里面喝酒的人听到动静，都跑出来看热闹。
肖郁宸安排的客栈名叫故人居，坐落在墨城正中心，占据整个城镇最好的地段。
临近深夜，整间客栈灯火通明，客栈掌柜带着几十个伙计，整齐的站在门口，看样子是在等着肖郁宸一行人。
为了不闹出太大的动静，肖郁宸直接让人免礼。他扶着叶婉悠下了马车，随着掌柜走进了客栈。
掌柜姓肖，名灿，约莫四十多岁。肖掌柜身材健壮，身怀武艺，只是一只脚有些跛，走起路来不太利索。
叶婉悠不着急，跟随着肖郁宸往里面走，边走，边听肖掌柜介绍客栈。
客栈前院的小楼有四层，除了一层是大堂外，其他三层都是雅间。
走过正堂来到后院，入眼便是一个宽敞的花园，顺着回廊一路走，直到来到一个岔路口。
路东侧有一个宽敞的院子，从院外就能看到一栋三层的小楼，显然是故人居的客院。
然而，肖掌柜并没有往东边走，反而带着他们往西边那条路走去。
小路有些窄，路边种着高大的树木，若非肖掌柜在前面带路，叶婉悠一定会以为自己走错路了。
穿过一扇古朴的木门，是一个更大的庭院，院中同样坐落着一栋三层楼。
两栋楼呈东西分布，从外观来看，简直是一模一样。
叶婉悠疑惑的看向肖郁宸，肖郁宸笑了笑，解释道：“咱们今日就住这里，怎么样，环境不错吧！”
瑾钰先一步带人从后门进来，几辆马车停在院子里，也不显得拥挤。
禁卫军相互依靠着，瘫坐在地上休息。
这时候他们顾不上规矩和礼仪，即便左喜说的再多，他们此时也只想做一摊烂泥，黏在地上不想动。
相较之下，王府的侍卫就像没事人一般，正在帮助春夏秋冬几人，从车上搬行李下来。
白沐凛没有急着回房休息，反倒是在院子里闲逛起来，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
肖郁宸和叶婉悠站在角落里，将所有人的样子都看在眼里。
“他们倒是有点能耐，居然没有一个掉队的，可是看他们的样子，明日咱们能继续出发么？”
禁卫军的样子太难看，叶婉悠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肖郁宸满不在意的说道：“这事好办，他们若是走不了，咱们就多住两日。这里环境不错，住着也踏实。就算那位问起来，也不是因为咱们才拖沓了行程。”
“嗯，还是王爷观察的仔细，这么快就知道这里环境好了。”
叶婉悠的夸赞，让肖郁宸莫名感到不自在。
叶婉悠倒是没再说话，反倒是看向了站在身后的肖掌柜。
肖掌柜听着二人的对话，脸上的笑意快要溢出来了。
觉察到叶婉悠的视线，肖掌柜殷勤的向叶婉悠行了一礼，问道：“这西院是特意留给王爷、王妃的，不知王妃对这里可满意？若是有不合心意的地方，可以随时告诉小的，小的立刻让人修整。”
直到这时，叶婉悠才终于明白，自己觉得奇怪的地方在哪里。
从他们一进门开始，肖掌柜就无视了肖郁宸这个主子的存在。
他们一路走进来，肖掌柜说的所有的话，好像都是在给她一个人解释。
做主的肖郁宸，却成为了她的陪衬。
“院子都看过了，咱们去房间看看吧！”
有些话不方便在外面问，叶婉悠的问题没有说出口。
肖掌柜自然不会拒绝叶婉悠的要求，带着二人去了安排好的房间。
“西院的主楼一共有三层，一层最中间是正堂，一层的两侧，以及楼上两层都是客房，厨房设在院子东侧。”
叶婉悠走进大门才发现，这里面比她从外面看到的，还要大得多。
三个楼层的房间加起来，足有六十间之多，哪怕他们人再多，都不怕没地方住了。
肖掌柜为他们准备的房间在三层。
三层的楼道比二层短了很多，只因三层有一半的空间，都被划为同一间房，正是叶婉悠他们要住的屋子。
整间房敞亮通透，堪比叶婉悠在玟竹院的主屋。
春宁几人按照叶婉悠的习惯，先一步把屋内布置好了，陌生的屋子一下子变得温馨又熟悉。
叶婉悠走到窗边，推开窗往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