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纠纷
来到现场，小娟发现对方已聚集了二十多人，而站在养父一边的人已超过一百。双方手持铁耙扁担对峙在荒地上，中间只隔了十几步距离。
站在人群最前面的阿土半边脸肿了，还流着鼻血，他的身旁站着福安、松年和段家三兄弟，人群的前排站着张法、李江司和十多位沙民。
杜关根额头上有一条蚯蚓般的血迹，姓高的同伴一手牵牛，一手撸起袖子，向人们展示着红肿的小臂。他们肯定没有想到，这个小个子竟然如此威猛强悍。
“今天太倒霉了！这块地我整整开垦了二十天，谁知光天化日下竟遇到了两个强盗。”阿土抹了把还在流淌的鼻血，于是，鼻子两边便染成了一片红色。
杜关根道：“这块地是我们俩开的，凭什么说是你的。”
“凭我手上的血泡，凭我堆在家门口的柴草！这些，你们有吗？”
“我们手皮厚，怎么可能起泡？”
杜关根接过同伴的话：“还好意思拿柴草说事！我家没有牛，就想着把柴草晒干一些再挑回去，谁知到了晚上全被你偷了去。”
阿土气得满脸通红。“你，你颠倒黑白，颠倒黑白！”
福安挥了挥咯咯作响的拳头。“姓杜的，青天白日，说这种鬼话有意思吗？我丈人开荒二十天，在场的人都看到了，他们都可以作证，可你有吗？”
人群中响起了一片愿意作证的喊声。谁都清楚，如果不团结起来，就会有无数个杜关根冒出来。
玉龙道：“快把牛牵过来，并保证以后不再来骚扰，这事就算完了。不然，今天你别想走着回去。”
杜关根说道：“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他把地交出来，并立下字据，保证以后不踏入半步，再赔偿我十块钱医药费，这事才算完。”
“呸！你们两个打我一人，我还没有要医药费，你们倒开始漫天要价了！”
“是你先动的手！”
“谁让你牵我的牛？”
“谁让你动我的地？”
小娟清楚，虽然养父说得有理有据，还有这么多人作证，但想让对方认输并不容易，这样吵下去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把养父拉到旁边一阵耳语，心里便有了底。
这时，一位年近七旬的老人向人群走来，他身穿长衫，精神矍铄。
“杜三爷好！”人们见了纷纷向他打招呼。
“杜三爷，这事只有你老出面方能摆平。”
“三爷，你怎么来了？”杜关根一边捂着头上的伤口，一边迎上前去。“自从这帮穷鬼来了以后，合兴街就没有安宁过，抢生意，偷东西，今天又干起了霸占土地的勾当。您老可得为我们作主啊，若任其猖獗下去，哪里还有我们老沙民的立足之地！”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敢胡说八道，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罢，福安从玉龙手中夺过铁耙。
福安刚要冲上去，却被妻子挡在了前面。“打架解决不了问题，让大家站在原地别动，我去跟他们谈谈。”
女人理了理齐耳短发，又整了整深红色金丝绒旗袍，微笑着走向杜三爷。她已打听到，杜三爷是杜关根的远房叔公，但她并不为此担心。
“三爷，小女子姓王名小娟。我等因坍江逃难来此，承蒙三爷和众人收留，才有我等立足之地，借此机会，容我说一声谢谢！”女子向三爷和众人鞠了一躬后继续说道，“虽然初到贵地，但三爷的美名早有耳闻，您在茶馆判案时铁面无私、仗义执言，化解了无数矛盾纠纷，又有多少起争端化干戈为玉帛！”
关根道：“别净说好听的，今天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那个叫阿土的混账东西，顺便让你们这帮穷鬼也长长记性。不然，你们就不知天高地厚，会爬到我们头上来拉屎！”
“是得教训教训。”杜关根的搭档，一直少言寡语的高姓男子附和道。
“对，得让他们长长记性，任其下去，就没有我们的好日子了！”老沙民中响起一阵嗡嗡声，人们开始有了危机感。
杜三爷摆摆手，待众人安静下来，他开口道：“有人告诉我，新老沙民因土地之争发生斗殴，双方不但流了血，还聚集了许多人。你们手持家伙，这是要打仗吗？合兴街虽然闭塞落后，但民风淳朴，沙民之间和睦友好。这事既然被我知晓，就不能不管。”说到这里，他把目光转向小娟。“虽是初次见面，你的名字倒早有耳闻。在合兴街，赵掌柜是出了名的能人。你脚跟未站稳，就跟他斗起了法，还居然赢了，这说明你很有本事。难得的是，年纪轻轻，竟在难民中树立了很高的威望。但不知今天的事你能否作主？”
小娟说能。
“那么，事主和你又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父亲。名叫曹阿土。”
“父女关系？你姓王，而你父亲却姓曹……。”
“他是我养父。”
“哦，原来如此。刚才你也听到了，杜关根说难民中有抢同行生意、搞恶意竞争的，有偷东西的，霸占土地的。今天，趁这么多人在场，得把是非曲直道个明白。”说到这里，杜三爷把目光转向众人，问：“大家以为如何？”
众人齐声说好。
“显然，抢生意指的是你们苏家，这事我也略有耳闻，俗话说，先到为君，后到为臣，你刚到此地，就因为生意跟人发生纠纷，这是为何？”
小娟轻叹一声，道：“这事过去几个月了，本来我已不想提及，如今，赵掌柜与苏家也是客客气气。但既然三爷和众人想听，小女子遵命便是，顺便对各位也好有个交代。古人云，经商之人有三不能赚，即：国难之财，天灾之利，贫弱之食。我曾两次恳求赵掌柜按原价销售竹子，可他竟三次涨价，致使难民买不起竹子。苏家实在不忍心大家露宿沙地，不忍心老人和孩子被雨淋出病来才出此下策。本来，我们的竹子会买得更便宜些，考虑到赵掌柜的利益，才按昌盛街的价格出售，所以，我以为不存在恶意竞争。后来，我在和赵掌柜协商时提出，如果他愿意按我们的价格销售，苏家愿意退出。赵掌柜当即表示同意，并立下字据。如果有人不相信，可以请赵掌柜过来当面对质。”
“不用对质了，我相信你。”杜三爷点点头，大声问众人道：“胸怀慈悲之心，又两头兼顾，这有错吗？”
众人说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