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垦荒

    霜降一过，就到了播种麦子的季节。因为难民们早已放出风去，说苏家在南阳老家还有一个粮仓，那里储藏着几万斤麦子，做种子绰绰有余，所以，并没有发生种子涨价现象。

    阿土从对岸带来的半坛霉干菜已经吃完，这些天，一家只能就着盐粒下饭。好在种下的蔬菜已经成活，再过一个月，餐桌上就能见到青菜了。只是腌白菜还得一个半月后才能吃上。腌白菜系长梗白菜腌制而成，是冬春两季不可或缺的下饭菜。

    在沙地，阿土的勤快是出了名的，待他将三亩土地种上农作物，附近已无地可开垦。对他来说，三亩土地是远远不够的。如今，他已是三个孩子的父亲，家里五口人需要他养活，肩上的负担可想而知。他自然晓得，初到这里最要紧的是先占领地盘，但地占多了，就会影响蔬菜种植，耽误了季节就得吃半年盐粒。

    其实，阿土早已看上了新来时大家提到的那块荒地。虽然路程远了些，开垦起来也费时费力，但那里地势较高，不易受涝，而且，草长得好的土地通常庄稼也长得好，还不易泛碱。

    初冬时节，草木已经枯萎，阿土向女婿借了牛车，将茅草和芦苇割倒，摊在地上晾晒，待收工时拉回家去。把土地翻过来以后，还得将茅草根从泥土中清理出来。这个活不但费时，还得十分细心，如果粗枝大叶，开春时又将是一片草地。

    地里有一棵近两人高的柳树，需要用锄头从根部挖除，不然，耕地时会损坏犁头。

    忙碌了二十天，阿土用脚丈量后算了一下，发现足有六亩土地。掌灯时分，他将芦苇和茅草的根茎装上牛车。乡下人没有废弃的东西，这些草根晒干后同样可以当作柴草。

    虽然疲惫，但阿土的脸上却荡漾着微笑。离开昌盛街后，他还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如今，土地面积已与从前不相上下，这就意味着一家人的生计有了着落。

    阿土用手抚摸着牛的肩膀，并用脸贴在它的头上，轻声说道：“伙计，辛苦你了！”

    早上，阿土依然赶着牛车来到新开垦的土地上，撒菜籽饼、开沟、播种、覆土。菜饼和麦种是向女婿借的，他相信，自己的汗水和投入将得到丰厚的回报，待到来年夏收，连同之前的债务会一并还清。

    “这是谁呀，居然在我的地上播种麦子？”

    远处传来响亮的质问声，抬头一看，见地头站着两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阿土见年长一些的身材高大，穿着斯文考究，看上去不像种地的。他以为对方并非针对自己，就不予理会。

    对面却提高了嗓音。“喂，说你呢，耳朵聋了吗？”

    阿土这才放下手中的农活，向他们走去。“你是在问我吗？我在这里开了二十天的荒，今天，总算可以播种了，怎么倒成了你的？”

    斯文男说话一点也不斯文。“放屁！因为外婆去世，我们去奔丧，谁知才离开两天，你倒播起麦子来了！”

    “一定是搞错了，你们不妨去别处看看。”

    “才出去两天，又不是几年，几十年，怎么可能搞错！你脑子不灵清，难道我们也不灵清了？”

    阿土也不甘示弱。“既然没有搞错，那就是看上我的地了。两位兄弟，我虽然初来乍到，可你们也不能用这种下三滥手段欺负人啊！”

    “骂谁下三滥呢，你嘴巴放干净点！”

    “谁讹我的地谁就是下三滥！”

    “这地就是我们的！再说了，十多年前我们就在这里了，想种地也不问问我们答应不答应！”

    阿土怒道：“哪里冒出来的恶霸！自己懒得干，倒做起强盗来了！但这点地不值几个钱，既然做了强盗，为何不去拦路抢劫干大的。”

    对方不再理会，自顾牵着在一旁吃草的牛向大路走去。一股男人的血性在身体中奔腾，阿土随手操起放在地头的铁耙朝两人追了过去。

    昨天下午，嘉依着凉得了感冒。早饭后，小娟带着她去合兴街看郎中，回家时已临近中午。

    流产后，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小娟已恢复了体力。

    “小娟，你阿爸和人打起来了，你快去他开荒的那块地里看看吧。”一见到儿媳，戚彩莲焦急地说道。

    “打架？从小到大，还没听说过阿爸也会打架。姆妈，跟他打架的人你认识吗？”小娟疑惑道。婆婆很少大呼小叫，看来，今天养父是摊上大事了。

    “对方姓杜名关根，在合兴街，他可是出了名的混混；另一位姓高，名字不清楚。他们要抢你爹的地，你爹不从，人家就把牛牵了去，这才把老实人逼急了。现在，福安和段家兄弟都过去了，双方聚集了很多人。福安火气大，不要说老丈人，即便陌生人被欺负，也会打抱不平的。我怕他把事情闹大，才急着叫你去。”

    “郎朗乾坤，居然敢抢地牵牛，可见对方不是善类。但不知阿爸有没有报官。”

    “时局动荡，山高皇帝远，不出人命政府是会不管的。你快点去吧，万一发生群殴，想要收场就难了。”戚彩莲清楚，处理这种事情儿媳不但比福安冷静，甚至比张法、李江司还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