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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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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阿土的喜酒,昌之开始考虑福安和小娟的婚事。

    过了年福安二十岁,该成亲了。婚期定在三月十九,还有近三个月,时间充裕得很。

    三月初,福安结婚用的家具全部制作完成,新房里,光彩照人的木制品正散发着淡淡的油漆味。

    这天早上,昌之的牛车停在了城厢镇打制金银饰品的作坊前。半个月前,夫妻俩就交了定金,今天,他们是来付款取货的。清单写满了一大张红纸,从贵重的金银首饰,到日常用的铜制火熜、脸盆、汤婆子、烛台,然后是各类锡器,如鑞酒壶、锡瓶……。

    购置完金属制品,夫妻俩又来到瓷器店,把一个新家庭所需的物品买了个遍:茶壶、茶杯、碗筷、碟子、祭祀用的小酒盅……。

    回家的路上,妻子笑道:“这哪像是娶儿媳,分明在给女儿置办嫁妆嘛!”

    “你说对了,小娟既是儿媳,又是女儿。以后,我们要像疼亲闺女一样疼她。她父母早亡,又没有的娘家亲戚,要是受了委屈,只能偷偷哭泣,连个倒苦水的地方也没有。”

    昨天晚上,昌之让福安把小娟叫来,问她结婚时娘家有多少亲戚要请。小娟说就养父夫妇。

    “怎么会呢?这是你的终生大事,伯父伯母和堂兄弟是是肯定要请的。”

    “当年母亲去世时并没有通知他们,这次去请不好吧?十多年了,不要说往来,我们之间连书信也没有一封。或许,他们以为我已不在人世了呢。”

    “也对。但你母亲去世时两位娘舅是来了的,难道他们也不请?”

    “可自那以后他们一次也不曾来过。我的情况两位舅舅是晓得的,十年了,他们居然不来看我一下。我想,人家是不想见我呢。既然如此,就别去打扰了。”

    昌之看过秀芬的遗书,知道小娟父亲还欠着两位娘舅钱,便不再坚持。不请也好,免得见了面尴尬。

    其实,女孩也知道欠钱的事。但她生性要强,一心想着待还了钱再走动。那时,她就不用再看娘妗们的脸色了。

    出嫁前夜,阿土和养女进行了一次长谈。除了叮嘱她嫁为人妇后要勤俭持家,恪守妇道,还再三强调要孝顺公婆。

    “做苏家的媳妇是你的福气,你要珍惜这桩姻缘,像爱护自己一样爱苏家的每一个人。昌之哥不但是你的长辈,更是你我的恩人,在沙地,他的威望和智慧无人能及,他的每一句话都值得你认真聆听,并牢记于心。”阿土对养女说道。

    “阿爸,我记住你的话了。虽然你不是我的生身父亲,但没有你的养育,我就活不到今天。养育之恩大于生育之恩,今后,我会像亲生女儿一样孝敬你、报答你的恩情!”小娟眼含热泪,站在阿土对面,恭恭敬敬地给他鞠了一躬。

    以前,小娟一直叫阿土叔叔,从这天起她改口叫他阿爸。

    民国十三年,小娟已诞下女儿嘉依和儿子子俊,成为两个孩子的母亲。仙姑也不甘落后,女儿梦瑶出生后,不到两年又生了儿子兴旺。儿女的名字都是阿土让养女起的,他说小娟肚子里有墨水,起的名字好听。

    阳春三月,阿土给兴旺办了满月酒。

    仙姑身穿旗袍,微笑着一身轻松地走出房间。她的皮肤光洁细腻、脸色红润,身材稍显丰腴,却没有一丝赘肉。

    玉龙看着笑盈盈的妹妹,感叹道:“我想,仙姑是嫁对人了。看她白白嫩嫩的,活脱脱一只满月小狗!倒比出嫁时还显得年轻。”

    大龙和金龙也点头附和,表示赞同。

    段母却走到草舍一角,悄然抹去眼泪。历经磨难,仙姑终于有了好归宿,怎让她不喜极而泣!

    巧珍比福安小了近两岁,却一点也没有出嫁的打算,在杭州某学校毕业后,她去了上海。昌之也不管,只说这闺女心大得很,沙地肯定容纳不下,不如由她去吧。

    和小娟一起在沙地读了五年私塾,巧珠便回到家里,帮母亲看店做家务,更多的时候则是一个人待在家里做些针织女红。廿岁那年,巧珠嫁给了张法的儿子松年,如今,她已经怀胎七月,只要借以时日,便可升为人母。

    福安学会了箍桶手艺。和木工相比,这个手艺相对简单。接的生意通常是修修补补,张三锅盖下沿烧焦了,得刨齐后再换一个箍;李四的粪桶散了架,需要打上排销,然后用竹箍箍结实。那时,在乡间的路上,经常能看到挑着担子吆喝的箍桶匠。福安却是一个不需要走村穿巷的匠人,昌之给他在昌盛街盖了间瓦房,作为他的门面房。

    铺面地基是早就留好的,位置不错,地处昌盛街闹市。

    出师后的第三天,写有“制作、修理各类圆木器具”的牌匾被挂在了店门一侧,随着炮仗声响起,箍桶铺正式开张。

    二十多岁的福安在拥有自己店铺的同时,还免受了烈日暴晒之苦。福安怕热,怕毫无遮挡的阳光、被汗水粘住的衣裳,一想到这些,他就感到害怕。

    箍桶的行业是福安自己选的,但新鲜感过后,他就后悔了。因为他每天都得和粪桶、粪勺、马桶打交道。将木板拼接处用砂纸打磨干净,将折断的排销拔除,再装上新的。受粪水浸泡的木板不断地在手中加工、打磨,二十多岁的福安就联想到恶臭阵阵的粪水和蠕动的蛆虫,他就心生厌恶。

    福安寻思着得招个徒弟。招徒弟有两个好处,一、不用亲自干脏活,二、店里会热闹一些。虽然刚刚出师,但他太需要一个能听他使唤的人了,这样就不必整天坐在铺子里。如今,除了摆弄那些臭烘烘的木板,店里冷清得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学徒虽然不用支付工钱,但得吃他的。福安觉得,照父亲的脾气肯定不会同意。自己翅膀未硬,店里又没多少生意,招什么学徒!

    不出两年,福安便厌倦了箍桶的营生,他开始利用闲暇时间,去不远处的赌场观看,而且一看就是一两个时辰。赌会上瘾,看赌也不例外,明明有活要做,两条腿却不由自主地迈出了店门。从那时起,箍桶店就经常摆空城计,而顾客要取的货物也时常延误。沙民带着破损的物品过来通常见不到人,价格多少、何时可取更是无从谈起,久而久之,生意自然差了。

    店铺开张之初,昌之立下规矩:福安每月底得向家里交纳营业收入。日趋减少的营业额让昌之不安,这样下去,铺子倒闭事小,若是儿子变坏,事情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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