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到了晚上，张弛还是如约来到了湄公河边。
待到火锅店胖胖的老板娘笑眯眯地请他上台唱歌的时候，他开始不自觉地在人群中寻找她的影子，虽然她有说晚上见，可是他却不确定她是不是一定能来。
那种带着期待的惴惴不安让张弛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十六岁，情窦初开的年纪。
而她，果真没有来。
他感觉一点也不摇滚了，浑身的热血已冷凝。
所以就唱点别的吧，反正，他唱什么都好听。
然后他一口气唱了三四首歌，直到他唱到charlieputh的《suffer》。
torna-tornado
babyyou,youblowmymind
you\"lltellmewait,waitonya
butbabyican\"twaitallnight
igothroughpicturesinsidemyphone
won\"tstoptemptingme
不过，他要是知道她最后真的会来，可能就没这么大的勇气表达这么浓烈又露骨的渴望。
他是唱到wannamake,wannamakelove的时候发现她的。当时她穿着一条淡黄色的法式长裙，双手插袋，就站在离他不足三米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他。
张弛瞬间红了耳朵，脸上露出一朵可疑的羞涩微笑，然后在无比尴尬的副歌循环中，他又无数次表达了他wannamakelove这个愿望。damn，他现在要怎么解释他其实并不是个色中饿鬼呢？
不过向来心理强大的他觉得凡事倒也无需非要往坏处想，或许，她根本听不懂英文呢？
唱完这首，张弛还不能马上走下台和她讲话，他死都要再找一首纯粹的中文歌曲，唱给她一个人听，挽回他在她心里的形象。
就张国荣的《monica》吧，以哥哥在整个亚洲无与伦比的地位，何愁尴尬不被煮沸蒸发呢？果然，那熟悉的前奏一起，现场就炸了。然后兴奋过度地张弛便在舞台上彻底玩嗨了，当他一边跳一边冲着黄色裙子的女孩唱“thanks,thanks，thanks,thanks,monica，谁能代替你地位”时，已经完全忘了刘昊的抹脖子警告。
最后，在全场的欢呼和尖叫声中，春风满面地张弛一下就从栈板上跳了下来，刚好就跳到女孩面前，倒吓得她猛然向后一躲，差点摔倒在地上。紧接着，偶像剧一般的，他一下子就搂住了她的腰。
然后，鬼使神差地，他拉起她的手便在琅勃拉邦夜晚的街道上疯狂地奔跑起来。她们穿过如织的游人，穿过静静矗立的寺庙和佛塔，穿过开满鲜花的城市小路，终于来到夜里已经无人光顾的一座竹桥边。
“你老公不知道你出来吧？”张弛说完这句愚蠢的话，差点想抽自己一嘴巴。
“没有。”女孩垂下了眸子。
“没有是什么意思。”张弛费了好大劲才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像是关心而不是开心。
“没有就是没有的意思。”
“死了？”
“不知道，大概是死了吧，反正，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哈？”张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知道自己孩子的父亲是谁，她是在说自己是个随便的女人吗？莫非，那孩子是被□□的产物？是了，这样漂亮的女孩，难保不会被坏人惦记。
张弛心底不禁升起了怜惜之情，他不想在这个令她难堪的话题上纠缠。
毕竟眼前的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要不要一起逛逛？”女孩指了指夜色流动的街市。
“啊？好啊。”
琅勃拉邦的夜市很有异国风情，烟火气十足，古旧又温柔。
张弛感觉自己已经完全忘了摇滚这码事，他现在感觉自己甜的已经可以空腹灌三大杯不加糖的黑咖啡。
“有什么好吃的推荐吗？”
“你不怕我是个托儿啊，把你身上的钱骗光然后扔在大街上？”女孩眼角里都是笑意。
“你竟然还会说儿化音？”张弛心想你要骗就骗的彻底点，光骗钱有什么意思？
“被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哎，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可能是中国剧看多了吧。不然，带你去吃米粉吧。”
“好啊。”
当地的传统米粉，配蔬菜和炒米，炒米浸满了汤汁后的口感超级丰富，一下子就征服了张弛的味蕾。
“所以你是中国人？”张弛想起她是如何看着他傻乎乎地用翻译软件和她聊天的，太坏了。
“确切地说是华人。”
“你在这边做什么？”
“你猜？”女孩笑起来的样子又让张弛心旌摇荡。
“学生？”她纯粹的模样实在是不像是有任何社会经验的样子。
“我是中学老师。”女孩认真地回答。
“哈？那你多大了呀？”
“不到四十，你呢？”
“不到……我不到六十八。”这丫头怎么和自己想得不一样啊？他以为她会单纯到只会微微笑或者默默哭。
“那你看起来还蛮年轻的。”
“是吧？”
张弛说完这句话，两个人忍不住同时笑起来，这女孩有意思的程度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他现在已经搞不清楚他们两个到底谁是谁的猎物。
不过，这种迷人又危险的感觉，真棒。
“你怎么不问问我是教什么的啊？”女孩笑。
“我猜你是教，国文的？”她这个气质，张弛想不到别的可能性。
“其实，我是教英文的。”女孩说完，转过身去笑，直笑得浑身颤抖。
“所以，我刚那歌唱得不错吧？”张弛感觉自己心里一朵朵烟花上了天，绚烂无比。他冲动地想要拥住眼前的她，可又怕自己的唐突会吓到她，毕竟，被□□过的女孩，在心底一定有一个巨大的阴影，他不想她再受那样的伤害。
“其实你昨晚唱的歌，我在家里听到了。不知道为什么，虽然那些旋律我从来没有听过，却又好熟悉。”
“你要是喜欢，回头去北京我带你去听原唱。”张弛心里的话脱口而出，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他便想到了他们的未来。
“北京的冬天冷吗？会下雪吗？”
“会啊，小时候我最喜欢和我姐去什刹海滑冰了，后来我姐去东原读了四年大学，回来又忙着读研，结婚，生孩子，忙事业，就再也没人陪我去了。”
“你姐？”
“嗯，确切地说，是我表姐，舅舅的女儿。她是我在这世上第二喜欢的女人了，回头你一定会喜欢她的。”张弛眼睛里闪着光，心想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猜到他此刻第一喜欢的人是她。
“所以说，你要是没这份自信还真唱不好那些热烈的歌。”
“你这是变着法儿骂我不要脸呗。”张弛笑。
“不要过度理解，我的确是夸你呢。”
“你该不会是被我这份儿不要脸吸引到了吧。”
“你的歌有种让人开心起来的力量，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说这么多话了。”女孩的眼神在昏暗中明明灭灭，张弛看不清她的情绪。
“你听见一个摇滚歌手唱歌感受到的却是开心，我都不知道我是该开心还是难过了。”
“你为什么约我出来？”女孩略略侧着头看着他，瞧着既像戏谑又像认真。
“因为我喜欢你呗。”张弛答得毫不犹豫。
“看得出这句话挺顺口的，之前一定是找人练了一千遍吧？”
“天地良心！你是我第一个……好吧，我前一段时间刚跟女朋友分手，我上一次跟人表白，还是三年前。我没你想得那么不靠谱。”张弛急着解释。
“只见了一次面，就说喜欢好像也太随意了点。”
“我张弛向来爱的坦坦荡荡，从来不藏着掖着，我知道我自己想要什么。”
“我知道你们有个论坛，把这里叫做男人的天堂。”
“我跟他们不一样。”张弛听到她把他和别人混为一谈，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是吧？”眼前这个年轻的歌手就像是天上一轮火热的太阳，想必无论谁在他身边想必都能获得足够的温暖，她只是觉得他身上有种熟悉的味道，好像她很早之前就见过他，或者是见过和他一样的某个人，可是她记不起来，怎么也记不起来。
吃了米粉，他们又买了两杯鲜榨果汁，边走边喝。
“说实话，我姐之前说要送我来这里旅游的时候我心里特抗拒你知道吗，主要是在电影里和湄公河三个字沾边儿的都不是什么好事。但是没想到现实中这里这么美，生活这么惬意，我都有点想留下来了。”
一个行人差点撞到女孩，张弛伸出手臂将她护在怀中，虽然两人之间至少还有二十厘米的距离，但是这种暧昧仍旧让两个人都不自然地红了脸。
“这里好吗？你们中国那么大，比这里更漂亮更适合生活的地方岂不更多？”女孩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她垂眸的样子惹人怜爱，张弛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切都给她。
“你喜欢中国？”
“当然，我的梦想就是有一天遇到一个爱我的中国男人，带我离开这里，去中国生活。”
“真的？”张弛的眸子亮了。
“骗你的啦。”女孩捂着唇笑。
“让我娶你吧。”张弛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说了这句话。
女孩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似乎还没有长大的男孩，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替他难过。她像是一个得了绝症的人，偶然得了个救命的方子，当她抱着怀疑的态度想以身试药时，却发现它竟真的有效……
“我是一个四岁孩子的母亲。”
“我知道。”
“我和你之间隔着国别，文化认同，世界观，生活认知，这些，你想过吗？”
“告诉我，怎样才能娶你，带走你。”张弛觉得自己体内的血液在沸腾，他已经抑制不住那种狂热的冲动，她迷人的像毒品。
“你呀，带不走我，我父母不会同意的。”女孩将目光转向竹桥下缓缓流淌的河水。
“他们需要多少彩礼？”张弛简直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她看。
女孩突然轻笑起来，这孩子是真的没被人骗过吧？
“你笑什么，我认真的。”
“我拿不到我的护照，你懂我意思吗？”女孩深深地看着他。
“若我可以想到办法，你愿意吗？”张弛的眼睛灿若天上星，耀眼的藏不住任何谎言。
女孩承认自己有些感动，这种感觉好像已经很多年都没有人给过她，不过她还是用微笑掩饰住了即将涌出的泪水。
“我每天早晨都会去那家面包店买早餐，那么，若你真的想到了办法，我跟你走。”女孩终于说服了内心里那个犹豫不决的自己。
“你和孩子两个人，对吗？”
“不，只有我自己，至于原因，原谅我不能说。”
“好，你不想说，便不说。”张弛终于鼓起勇气将她拥入了怀里，而她，没有挣脱。
晚风轻拂，吹着女孩绝美的容颜，张弛的心温柔也伤感地随风摇曳着，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张弛深深地看着她好看的眼睛，努力抑制自己想吻她的冲动。
“我不是应该叫monica吗？”女孩笑。
“我说真的呢。”
“等你来接我的那天，我就告诉你。”
回去的一路上张弛闻到的都是一种沁人心脾的花草香，那是一种他从没有闻过的味道。他们之间是不近不远的半米距离，谁也没有再说话。
“我到了。”
“嗯。”
“晚安。”女孩嘴角绽放一朵温柔的花，一种随时可能凋谢的脆弱之美。
“喂，monica，你要记得，我叫张弛，我真的很喜欢你。”
女孩向他点了点头，然后什么都没有再说，身影很快消失在一座被树木掩映的宅子里。
张弛怅然若失地站在门前好久，这一晚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晚，他仿佛一夜长大。他不是傻子，他明白人很容易在异国他乡被不切实际的浪漫所蛊惑，可是他也明白他所认识的张弛，从来就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他只遵从此时此刻他自己的内心。
曾经，他是那个骑着单车横冲直撞的小男孩，后来，他是那个为了音乐梦想勇敢去追的大男孩。而现在，他看到自己站在人生的岔路口，正在翻一张未知的底牌，若他赌对了，他便会收获一段美丽的爱情，甚至几十年美满的婚姻，若他赌错了……
呵……就算错了又如何？凭她是图他的人还是他的钱，他给她便是了！
他张弛，什么时候怕过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