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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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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里满是绝望,如今一身要受辱,又如何能够和母亲她们会和呢?

    如神祗降临一般,终于等到南祁军队来救,身着银灰色铠甲的南祁士兵从远处的天际线出现,以数倍于这股骑兵的兵力将骑兵团团围住,并从骑兵的手中救下被掳的百姓。

    一切随着南祁士兵到来划下句号,掳劫百姓回营,北凉军队的脚程不得不慢下来,南祁的骑兵追上了北凉,将百姓解救下来。

    夕阳西下,豫州霜冻的原野上,出现一个身影,前方的阡陌之上,高头大马上一人,气度温良,正心怀怜悯凝视着百姓。

    在黄昏苍凉的天色下,他身上的铠甲辉亮,冰冷,面庞隐没在夕阳之下,陆芸婉不自觉喃喃道:“是他……”

    陆芸婉朝崔承嘉望去,夜色下看去,崔承嘉表情有些严肃,和寻常笑靥如暖阳的他不一样,眸色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仿佛有很多事情藏在心里,又说不出口。

    陆芸婉所有的担忧好像都放下了,其实想想也想的通了,崔承嘉在担心的恐怕和她一样吧,海内失守,百姓遭受祸端,区区一身,该如何止住这一切。

    局势越乱,这种担忧就会越来越多,作为阴影常伴左右。

    陆芸婉一霎时想到,怎会如此凑巧,会在此处遇到呢,泪水忽然止不住一般滚落下来,所有的委屈像在这一刻倾泻出来。

    非是她幼稚,而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身着铠甲的崔承嘉领着军士在前方解救被束缚住的百姓,看见陆芸婉之后,面有喜色,朝陆芸婉奔来,此时的崔承嘉在陆芸婉的眼里,才像是她所熟知的那个言笑宴宴的瑕丘太守。

    “遇到陆夫人她们,听闻你们被掳走的消息,心内急不能已,这才匆匆赶来营救。”

    “承嘉来迟了,小姐受苦了。”崔承嘉愧疚道。

    “瑕丘失守,嘉迁荆州长史,此行是去江陵赴任。”

    荆州的治所在江陵,陆家人此行的目的地和崔承嘉一致都是江陵,陆芸婉说出目的地之后,崔承嘉打算护送陆府人到江陵安顿。

    “怎敢劳烦崔大人呢?”

    “芸婉这是在和嘉客气么?”

    崔承嘉他眉眼间俱是温柔,嘴角挂着微笑,这样一张脸,竟然让人无论如何再说不出一个“不”字,唯恐对其有损半分。

    寺庙里满是流民,非常嘈杂,陆芸婉和家人在一起躲避灾祸,崔承嘉踱步到她的身前。

    千里奔波,陆芸婉疑惑于他并不是唇红齿白模样,唇色略显苍白,也不是淡到无色,整个人看上去带着风霜侵袭的憔悴,目光却很坚定、柔和,这样的一段时光若是放到一身区区百年,恐怕很轻易就要被遗忘殆尽,只是此时一切是如此清晰,深刻。

    这时候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安抚流民是先下关头最为紧要的事情,恐怕已经不眠不休多日,哪里还有时间抽空出来管她的安危呢。

    崔承嘉在她的面前站定:“小姐可有什么难处,可以和承嘉说,子卿托我好生照顾你,如今我守着此处,一定不让你出任何差池。”

    他就那样站在他的面前,他们之间的距离是那样近,仿佛触手可得,又仿佛很远很陌生,阻隔在他们之间的是那些世俗的偏见,旷阔院子里盛开着香气馥郁,又是一年梅花盛开时节,与崔承嘉说着话,二人朝梅林深处走去。

    “等海内安定了,承嘉就求父亲娶你为妻。”崔承嘉郑重说道。

    那时候去函馆见崔夫人也许是怀着期许的,如今只剩下绝望:“大人也别诓我了,那一日在函馆已经经历过一次了,如今我也已然知晓你们家的打算。”

    崔承嘉眼中有阴翳:“若你肯等我,待回去之后,我一定求父亲娶你。”

    “想问问那一日崔大人如今知道芸婉的真实身份,作何感想呢?是否还想要芸婉入府。”

    崔承嘉笑了笑:“承嘉不敢,小姐总是一味的疏远,这让承嘉心里不安,不知道是否做错了什么,惹得小姐不快。

    难道只是因为这男女之别,若是说担心崔承嘉怀了不轨之心。

    陆芸婉直视崔承嘉的双眸,悻悻然道:“等海内安定了,父亲一定会为我择一门好亲事,崔大人自然是娶郑小姐,崔大人说芸婉这番话说的对不对?”

    陆芸婉注意到,这话颇有咄咄逼人的态势,说这话的时候身体微微颤抖。

    分明看见崔承嘉眼里一闪而过的诧异、慌乱,有须臾他的面孔在她面前变得陌生,完美的面孔仿佛撕裂开来一般,露出其内的森森荆棘。

    崔承嘉倒退了一步,扶住一旁的梅树,目光始终没有直视她,陆芸婉猜测,也许他现在被她戳穿也很难堪,也许还存了别的欺瞒也说不定。

    原来在这个时候,这须臾静好时光里,一切也都是谎言而已,他让她相信他一定会娶她,可是后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是空欢喜。

    崔承嘉静默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再次面对她的时候,已经是一副截然不同的面孔,刚刚的失态仿佛从来未曾存在过一般,就如同细柳拂过水面,水面复归于平静:“小姐是思虑太多,一切都还未有定数。”

    陆芸婉直视崔承嘉的双眼,好看的琉璃色落入瞳孔:“对姐姐芸涵来说,若不能嫁给崔郎君,一切本也无甚意义,可是我如今已经想明白了,这天底下,并不只有崔郎君要我去在意,还有很多很多人,他们都需要我,因此不能将一颗心全系于崔郎君一身。”

    崔承嘉笑道:“所以小姐这是,心里已经有了承嘉?”

    陆芸婉自知失言,崔承嘉与她并肩行走在梅林之间,一路上悄无声息,他们在梅林间的石桌上边坐下来,陆芸婉静静的打量身边之人,他的面容皎白,表情沉定,仿佛也没什么波澜。

    崔承嘉终于开口,但等来的却不是陆芸婉想听的话:“诚然,不能将一颗心全系于我一身,广陵王他可算是如日中天,听闻陆将军有意与之结亲,若是嫁给他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以小姐的容色,富贵定然可保也。”

    “承嘉这是在说真的吗?”陆芸婉吃吃笑出声来,“原来你在意的也就只有富贵?”

    崔承嘉语气沉定不似作伪:“对承嘉而言,富贵便是性命,失去了富贵,就失去了性命。”

    崔承嘉的嘴角带着自嘲的弧度,语气极轻:“嘉是崔氏的嫡系,出身名门肩膀上的担子也许小姐是想象不到的,覆巢之下无完卵,嘉自小就被寄托了全族的希望,之前违背了父母亲的愿望也要娶小姐,小姐莫非还看不到承嘉的心意吗?”

    陆芸婉心道,若是再过些日子,崔承嘉日后心中还能有区区一小块地方是属于她的,如此一日复一日,她便要将心完全交到他的手中了吧,垂头沉思,不想再面对身旁之人。

    崔承嘉柔声道:“嘉不会对小姐有任何恶意欺瞒,从前不会,将来更不会,嘉每一句话都是为了小姐,一直将小姐放在心里,小心珍藏。”

    再后来不知何时,身边就只剩下梅香冰冷。

    寺庙的夜冰冷幽暗,天气寒冷,崔承嘉命人送来了被衾和食物,将身体瑟缩在厢房内一方矮榻上,没有炭火,手足冰凉,窗外冷风呼啸,身边是陆家的女眷,多人就挤在这一间房内,还要安排人守夜防止东西丢失,北风呼啸之外是极度安静,方圆几里都没有声音,烛火昏暗,影影重重。

    北凉兵临建康皇城,祁文帝命令太子梁绍守城,由于没有水师渡长江,由于孤军深入,军队不谙水性无法渡江,有长江天堑守城,在缺少粮草的情况下北凉终于退兵。

    陆旻之在豫州前线作战,陷于泥沼之中,陆府众人便在荆州江陵安顿下来,北方门阀南迁之后,来到荆州躲避祸端,聚集在治所江陵,陆府的家财都已经在南迁的途中失散,陆旻之忙于作战无暇顾及家人,陆伯父为陆府人寻了一间不大的宅子。

    崔承嘉一路照顾,时常接济,更是为了陆府中人在江陵的起居劳顿不休,陆芸婉看在眼里心里感激不已,知晓崔承嘉愿意这样做大概是因了曾经在兖州为太守,受到陆旻之的恩情。

    但也许里面还有部分原因是因为她,也不知道,其实陆芸婉在心里希望,崔承嘉对陆氏好,是为了她,虽然知道这样希冀有些小女儿的异想天开,也还是免不了去幻想。

    荆州三面环山,江陵多雨,冬季并未有兖州那般严寒。

    陆芸婉每日制作一些绣品贴补家用,江陵城中的绣楼都跑遍了,终于得到稳定的收入来源,只是每日非常辛苦,眼睛熬的疼痛。

    入春之后,陆府发生了一件大事情,苏毓珠病故了,陆府中人缟素,陆芸涵守孝,苏毓珠亡故的阴影很久的笼罩在陆府每个人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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