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拆除县城墙
就在这两天九龙沟水库紧锣密鼓地拉土打坝的高潮中,一向在关心农时和气候变化的韩腊梅,由县妇联的会议上打来电话,特意提醒王东海未来三天将有一场连阴雨的天气预报,希望他能抓住打坝停工这个突击搜肥的机会。
王东海也是经过整整两天时间的考虑,到这天下午抓紧散工后的时间,在工地办公室召开了指挥部全体人员碰头会。首先对大家说:“妇联主任韩腊梅由县城打来电话,说从明天开始有三天连阴雨, 如果有运气真的能碰上三天的下雨日子,加上雨后连续两天也不能正常上工,五个通夜不停,就等于十天时间。这样做虽然紧张一些,艰苦一些,绝对影响不了水库的工期,这就说明连续五天不能抬夯打坝,咱就用这五天五夜的时间,学习铁人王进喜与天斗,与地斗的精神,争取完成拆除县城墙的搜肥任务。接着,又高兴地说道:“最近由于及时开展这次宣传教育活动起了很大效果,我们生产队的干部在讨论中提出因为我们队肥源准备充足,按照雷锋同志助人为乐、积极奉献的精神愿意将这次搜肥任务各半让给北斗和南星两个队居有。我们的六辆大车连同拉运的牲口可以借给每个队三辆。也可以让我们三个小组的社员出工进行有偿帮助。”另两个生产队马上表示了欢迎的态度。
总指挥又对水库工地的架子车、“土飞机”也由北斗和南星两家各半使用。提到各队的劳力安排,总指挥说:“本着‘顾全大局,协同作战’ 的精神,白天全体人员的吃饭问题由各队自己安排。每天晚上的两顿夜饭每人就供六个加调和的大菜卷,统一由工地夜间食堂代办,具体由我和梁毅诚用毛驴便车直接送到两个村子。又让杨家祥对运土车辆当下做了明确交代。明早上工前都来这里进行交割。
就总指挥提出这个大搞突击的办法,大家又经过一阵你来我往地轮番发言, 认为这是当前一个唯一可行的得力措施,要拿出水里泥里的吃苦耐劳的作风完成任务。会议又决定工地技术人员仍留守工地抓好筹划下一步工作,就散会了。
吃过晚饭由于天气的闷热,工地上也停止了夜班上工,沟两边坡上的知了大合唱愈演愈烈。坐在坡口皂荚树下乘凉的杨家祥和王小洲受不了蚊子的骚扰,就早早地进了办公室, 梁洪波也是疲倦地招呼一声,三个人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到第二天早上天刚麻麻亮,已经穿好衣裳靠在床铺上思考问题的梁洪波看到另外两人开始伸胳膊展腿的样子,便发问道:“你们说, 这次搜肥拉运城墙土的大车和架子车装载量最多能到什么程度?”
“如果要装载有体积的东西,在车箱的两旁就要装上一个叫做挎梆的设件,一尺宽,就会成两车的容量,必须要四个牲口一起拉。”
“按你说的,架子车拉土也用这个做法?”梁洪波用嘴咬着铅笔思索着问。
“咱们工地拉车图个轻快,叫做挎梆的设件都省略了,”杨家祥回答说。
己经走来站在床边的王小洲也插话说:“如果在架子车两边的挎梆上铺个薄板之类的东西,也同大车一样增加体积。”
“好,明白啦。”
梁洪波坐起在床上,显出认真的态度刚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就听见外面响起用脚踢门的声音,三个人都为之一怔,王小洲跑过去开了房门,首先使大家眼睛一亮的却是杨家祥妻子常有的那张矜持的笑脸。等王小洲接过郑水仙两手拿的食物放在门边的桌子上,便赶紧催促说:“天下雨啦!快进屋……咋来得这么早?”
杨家祥也急急地走到门口,接过妻子挟在胳肢窝并未打开的雨伞,转过身说:“今天水库不上工,你还来这里?……倒使人吃了一惊!”
“怕你们顾不上回家,饿得慌!”郑水仙走过来又说道:“昨晚队里传话,说这几天趁下雨要帮助外队搞突击拆城墙搜肥, 把我分派在南星队。怕你们忙不过来,趁早烙了三张合面的葱花大饼赶紧送来,走到涝池边碰见小洲娘也来送饭,我就一起拿来了----你们快趁热吃吧!”
三个人用热水瓶的水淋湿毛巾擦罢脸,拿出各人灶上用的碗筷。
郑水仙拿掉一只拌笼上的笼布,先取出一盘月萝卜青笋凉菜,又拿出三个热腾腾的玉米面窝窝头,说:“这是小洲家的。”随后又从自己的拌笼内取出一碟醋腌蒜薹催促说:“你们快来吃,一会儿就凉啦!”
王小洲先坐在桌边,搓了搓手高兴地说:“嫂子,你家务活那么多,一大清早就跑来,太难为你了!”
“唉,再难再苦还能难过你们这种日子!”郑水仙说着揭开旁边饭罐的盖子,分别将扁豆拌汤盛入三只碗中,放在各人的面前,眨巴着眼睛又问道:“你们这种日子能熬到啥时候去?”
“快了。水库正加紧脚步赶进度,按计划半个月时间吧,”杨家祥连头也不抬地边吃边说。
梁洪波先吃一口葱花大饼,得意地说:“真香!”随后又将月萝卜青笋卷在大饼中又咬了几口,一边客气地让郑水仙坐下歇息,一边说:“听说你家务繁重,这下雨天,家祥可抽空帮你干干家务了!”
“哼,人家是当官的料,”郑水仙笑着奚落丈夫说,“当了个比芝麻还小的生产队团干部,就忙得不可开交,父母孩子全撂给我,成天跑得都忘了自己的家门……”
“嫂子,你不懂!这就叫大公无私地为人民服务,好表现!”王小洲也是在边吃边插嘴,“你也不要小看这芝麻大的官。现在他24岁,再过几个月满五年,按五年上一个台阶算,到30岁升成县上的团委书记,到35岁升为省上的团委书记,咱也不想再往北京升,就这那你便成了住省城的高干太太,你想多风光呀!所以你就不要埋怨家祥哥忙得回不了家!咱们国家的大官,哪个不也是这么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实干上去的……”
王小洲这种打趣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郑水仙笑着打断了:“你这不是跟嫂子穷开心嘛!只顾自己去省城,把两位老人丢在家里不管了?家里的自留地不种了?猪呀,鸡呀不喂了?说实话,不管人家当多大的官,咱还是人家的屋里人,做饭的……”
“呃!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 梁洪波顺便插嘴说,“不要总把女人看成是专门伺候男人的。现在讲男女平等,男人能办到的事,女人也能办到,公社的韩腊梅不是一样当干部吗?水库上的三八冲锋队照样能干男人的活,你在一生中也不一定就干不出来出类拔萃的事。现在是新社会,同我们的老-辈人不一样了。”
“不要飞机上放炮响(想)得高,当高官就得有当高官的责任和当高官的担当,现在有些人就摆不正这个关系,有了大权就谋私为自己着想,可一碰到运动来了就怕得惶惶不可终日,还不如咱们农村人用好锄头,种好庄稼,每年给国家多贡献些粮食,实实在在地过日子,啥事都不怕!”杨家祥已经喝完拌汤,放下饭碗用手抹一下嘴巴,接着又随口问道:“哎,最近你在村子听没听到对妇女上工地三八冲锋队的说法?”
“前一向村子人都知道水库上有20朵金花,说大家一起干活热热闹闹真痛快。当时一些媳妇还在串通伙伴,想来当一当工地上的三八女将!现在成了无数金花满工地,都说真的男女平等了,说起来都高兴!”郑水仙说着话,自己的脸上也焕发出羡慕的容光。她看到大家都吃完了,便站起来将罐子剩余的稀饭分别添给每个人的碗里,就收拾其他东西,最后关心地说:“剩下的馍和菜你们晌午吃吧!”转面又叮咛小洲说:“你家的拌笼我顺便也捎回去。”
“你不管,”王小洲急急地说,“待会儿我拿回家。”
郑水仙答应一声,就拿上送饭的什物急急地走出了房门。
就在这个时候,窗外传来一连串隐约而急切的打铃声。杨家祥和王小洲赶紧跑过去开了上锁的修理棚大门, 不一会,两个生产队的一群社员就来拉架子车和“土飞机”。
这两种运输工具按数字发完之后, 两人回头进了工地办公室, 梁洪波让王小洲先把碗碟拌笼送回家,安排上午就叫来张天亮、段鸿绪和孙州玉,在工具修理房结束对沟上设计大小灌溉渠道问题的讨论,对几个人作个大体分工,并且说:“等这次搜肥运动过后,咱们的心思,咱们的精力都要投入在堤坝尽快封顶的事情上, 这几天就得事先作好准备!”
王小洲点了点头说: “知道了!”便提着自家的拌笼心有所思地走出门去。但当他一上到大塄,在通向南星村的斜路大道上,正在急忙行进的各种运输车辆和扛着镢头铁锨的社员队伍,由赵清泉和孙长平领头,正在人欢马叫地通过太白村朝县城走去。
王小洲看得最清楚的是参加南星村搜肥的郑水仙,她头戴一顶旧草帽,正拉着装上挎梆的架子车与一位大姑娘小跑着去追赶前面的队伍。
但谁能料到, 就在太白生产队帮助北斗和南星两队进行拉运城墙搜肥的紧张劳动中,却出现了一股离心的力量。因为杨永昌已经抱定决心处处要与王东海分庭抗礼。 就在昨天晚上社主任给他做工作帮忙另两个队突击搜肥时, 他就感到眼下真乃是天赐良机, 当面口头上热情答应, 之后就打算利用一些社员的怨气及消极情绪,不露神色地采用柱子背后不显身的惯用伎俩,要发动一场没有真枪实弹的围攻战抹黑王东海以造影响,使自己从中看风使舵而有利可图。当夜便非常秘密地把全队最不容易站稳脚跟的那十几户富裕中农作为利用对象, 讲明利害, 诱导以静坐示威, 要求撤换队长, 扰乱这次突击行动。直到凌晨他才回家在极其短暂的睡眠中兴高采烈地做了一起黄粱美梦。
但是俗话说得好: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在这天早上,有人就告诉了王东海将有一部分人的家庭成员早饭后要围坐办公院,阻拦帮助北斗和南星两个队进行拉土搜肥的事。
王东海经过一番认真地考虑,眼看拆除县城墙的搜肥运动由他们九龙沟三个生产队正要如火如荼地进入大干特干的忙碌中,偏偏又遇上了这个想不到的麻烦事, 他打算等上午事发后再见机处理。
吃过早饭,王东海早早地去九龙沟工地办公室安排了近几天当办的工作,趁着毛毛雨的间歇空隙心有介意地独自来到办公院。这时门口已经在高高低低的凳子上坐满了人,一个个上了年纪的男女社员,一看见他,就像冬天麦地受惊的一群大雁那样警觉地抬起了头,伸长脖子朝他投来烈火一般的目光。有些人已经蠢蠢欲动地好像有许多在理的话语要说出来,有许多强烈的要求要提出来。此时, 社主任仅仅朝周围观察一遍,就只管低着头跷过在坐人之间的空隙进了大门,又一声不吭地将手背到身后闭合了两个门扇,沉着脸走进东厦的会议室。
他坐下来先只考虑一个问题。因为他刚才进门的时候发现有几户贫农社员也坐在其中,就有点奇怪。没想到在当前被看作为党在农村的中坚力量,怎么也与站在十字路口的那些富裕中农串通在一起?他这才感到了问题的严重。他的两眼顿时闪出几下疑惑的光束,他的心好像被另外一种感觉紧紧地钳住了:难道这联合协作修水库发展到这个田步真的出现了什么方向性的问题?真的连贫农社员也要站出来反对?他看到张金斗已经由内间的坐椅上站起身,便问道:“你看见大门外都坐着哪几类人?”
“绝大部分是富裕中农,”张金斗走出来站在他的身旁说,“人在参加外队干活的,就由他们的妻子或父母坐在这里,再就是几户贫农,看来他们也是憋着一股气要发泄出来!”
王东海一向具有临危不惧、蔑视一切困难的性格,便挺了挺那两道粗壮的眉毛当机立断地说:“好,你再落实一下,把今天来这里的人写个名单交给我。”
两人再没多说什么,王东海沉思着便叮咛张金斗:“现在你回家。……记住,出了门不要与他们说话,大门我来锁!”
张金斗离开以后,王东海又锁紧眉头思索了一阵,就急急地走出大门,又上好锁,刚一转身就听见有人喊叫“王主任”三个字,他随即朝说话的地方伸手做了一个阻止的动作说:“我有急事,马上得去水库,有事下午再说吧!”
王东海说完话就大踏步离开门前,他的态度表现得非常坚定。有些人看着他走去的背影在跺脚,有些人已经感到无趣地垂下了头,还有些人站起身子在举起两只胳膊伸懒腰。
王东海进了沟边的工地办公室,在一种沉吟的独坐中还不到半个小时,张金斗一进门就将名单送到他的手里,并且说:“梁洪发和杨富贵起先坐在门边,后来就去北斗队上工了,现在是他们的家里人坐在那里”。
王东海听了只憋了瘪嘴,低头用一种最审慎的态度将名单看了一遍,叮咛面前的会计说:“回去告诉妇女队长来工地办公室,先让那些人的情绪松懈下来,这事由我来处理。”
张金斗答应一声,低着头走了出去。
王东海又将名单思索着看了两遍,他毕竟是学习了毛主席《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这篇文章的,经过一阵具体分析,认为部分社员采取这种方式的静坐,还是基于一种私有的思想认识上怨气的发泄,只能采取耐心说服教育的方法进行处理。于是便慎重地折叠好这张名单装在衣兜里,想着今天只有耐着疲劳与吴月琴分头把一个上午的时间全花在这个名单上了。
实际上, 对今天这个事情杨永昌所用的心思并不亚于王东海。他虽然仍旧跟着北斗队的社员冒着间断的小雨在拉着架子车,却一直在办公院门前的静坐事件上做着各种各样的揣测,况且在他离开家庭时还一再交代妻子设法去办公院的门前仔细观察一切动静。
当周翠枝第二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变换了路径从老庄背后绕到西边上锁的副业作坊窰院的东墙边探头探脑地窥伺着办公院门前的一切动静。中途当她一转脸看见公社干部杜信实来到办公院,就马上躲在路边一棵高大的白杨树后边,看到许多人乱哄哄地朝杜信实围了过来,就十分小心地竖起耳朵。在大家差不多同样的话语中,只听到了三句较为完整的意思:一句是我们的社员扔下自己队的活路不干,却泥里水里地去给别家队里干活;另一句是我们不乐意这种胳膊朝外拐的领导;第三句是我们希望能有一个只想搞好自己生产队的队长。再后面的话语就夹杂了杜信实从王东海顺应工作的一种泛泛的推测似的解释,似乎大家还不太满意,杜信实只说了些可以把今天的情况带回公社的话,就借机离开去水库工地寻找王东海再了解一下情况。
杜信实是今天上午在康信一社长的指示下专门到东北片来了解搜肥工作部署的,所以他看到办公院刚才的情况必须要见到生产队长王东海。因此便三步并作两步地找到水库沟边的办公室。正好王东海和吴月琴在谈论这一情况,他便插话将刚才了解的事态很有分寸地讲了出来。
王东海稍微一思索,就说道:“看来这回事情是有一定目的的。听说是杨永昌谋划的,但他自己却没有显身。这回事虽然眼下在全队还没有出现多大的不良影响,到了下午有可能传播出去,才会造成一些混乱思想,看来也不可小视。”他忽然挺起眉头沉吟一下,又说道:“是这样,午饭时我去找赵清泉,建议及时开个支委会,由党支部先坚定认识和态度,绝对不能影响社员的情绪,也绝对不能影响拆除城墙搜肥工作的正常进展。”
接着杜信实回公社汇报,王东海同吴月琴分别去走访名单上的每一个家庭,进行必要的解释与动员。
周翠技在办公院门前一侧的大树后听了大家说出昨天丈夫预谋的意思,也就心情舒坦地悄悄离开了藏身的地方。到中午放工回来,一贯喜欢在利令智昏考虑问题的杨永昌问明妻子首先打探的情况后,便一下子兴奋起来,立即拿出一瓶西凤酒,满满饮完两杯,告诉妻子赶快舀饭,他要吃饱喝好便于下午去卖力表现,他要用一个良好形象赢得党支部的支委,赢得广大群众,尽量为自己创造一个有利条件。
这时候,天又落起小雨。钻在修理间在讨论完下一步施工要求的梁洪波六人结束了会议一起回家去吃饭。
这时南星队搜肥的车辆正急匆匆地从太白村口的大路拉运过去。梁洪波、王小洲、张天亮与杨家祥四人一同站在涝池岸边。只因为今天中途下雨,路面泥泞,正在前面拉曳大车的骡马,在一阵阵响鞭的警促下虽然都是给人一个个雄赳纠、气昂昂的快捷形象,但也都是浑身冒汗,特别是它们的辔头嚼子上个个挂满不少白沫。后面的老牛车也不显其怠慢,缭绕在头顶的响鞭声紧催着那些健牛和乳牛都会奋蹄而行,虽然它们没有更为快捷的动作,而步子却跨得很大很重,当然它们也是在赶车人响鞭的催促下不甘落后的。至于后面拉车的社员那就是人为地要与时间争分夺秒了。在他们四人的立脚观望中,忽然郑水仙与那位姑娘拉过来的架子车便快捷地出现在面前。因为郑水仙脸上挂满汗珠,向下弯成30度的身子,使肩膀上紧拉车子的绳索缒成一根绷紧的直线,安装着挎梆的高垒垒的一车被雨水浸湿的城墙老土使得她只顾埋头用力,难有力气抬起头来。此时,王小洲情不自禁地喊了声:“水仙嫂子加油!”
郑水仙这才马上停下车,对着大家笑了笑,用手抹一下脸上的汗水冲着丈夫说:“来,你把这车子拉到南星村,我赶回家去做饭。”
杨家祥两步抢过去接住攀绳,便对梁洪波指着被城墙土垒压的挎梆说:“你看,架了木板的这个挎梆,架子车就会拉这么多土!”
梁洪波急急地走过去试着用双手连一个车辕都没抬得动,惊奇地喊出一声“这么重!”接着又在退步中揉了揉鼻头说:“城墙土竟这么呛人,肯定肥力相当大!”
王小洲回应地点了点头,就走过去换下车后的那位大姑娘推走了车子。
梁洪波转面朝队伍的后面望了过去,看到用力拉车的一行人那种异常艰辛的神态,引起他内心一阵感慨。随后就与张天亮分手,独自回屋里去给自己做饭吃。
中午由县城开会赶回来的韩腊梅在公社吃过饭,就直接来到南星村找见赵清泉并一同到了水库的工地办公室,正好雒广田接到通知也进了门,赵清泉就主持由驻队干部列席的三个支委开会。首先由王东海介绍上午办公院发生的静坐事件,妇联主任又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会议最后作出三项决议:一是这次指挥部的突击搜肥运输活动是及时的、必要的、合理的,代表三个生产队的共同利益,不能有任何松懈;二是动员党支部、团支部、工地妇女大队大小干部做好群众的思想工作,保证一切行动听指挥;三是要及时制定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工作有序的现场劳动实施方案,确保五个昼夜完成突击任务。并决定劳动实施方案由梁洪波牵头制订,指挥部负责审定,两家生产队长依照执行。对办公院出现的静坐请愿事态因多为老年家属不予追究。
散会后,妇联主任韩腊梅又被公社电话叫了回去。王东海由沟边的办公室回到办公院,因为门前再没发现静坐的群众,就松散地装好一锅烟,准备擦火柴点燃,突然间梁洪发和杨富贵走了进来,这是王东海就在路上所预料到的事情。因为从农业合作化一开始,这些富裕中农一遇风吹草动,最容易随之而动。
王东海也是客气地招呼两人坐定,放下自己的烟锅,开了柜子取出购买架子车时剩余的中华烟盒,三人一起点燃后,梁洪发便开门见山地说:“我们两个是代表我们那十几户人家来的……”
王东海一听梁洪发的话,又看到他那种有点难堪的表情,便笑了笑说:“就是1955年拉牛退社的那16户富裕中农?”社主任接着又半正经半开玩笑地说:“得是老毛病又犯了……”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你这么一提起我们就不好说话了,” 梁洪发也是不太自然地笑了笑。
“行,玩笑话咱们不说了,你们两个是对水库工地购买架子车有功的人,应该受到尊敬!既然你俩作为代表来谈意见,我就不能不欢迎你们俩,也不能不重视你们的意见。好,开门见山,就随便说一说还有什么好的主张!”
面对王东海的洗耳恭听,这次首先是杨富贵接口说道:“在这回搜肥运动中,咱们却要撇下自己队不管,却要昼夜不停地帮人家两个队拉运城墙土肥,这太不合算了吧……”
“不合算?”王东海也是自问一句,又说道:“你们是怎么想的?”
梁洪发带笑地看着杨富贵并没有把话说透,便急急地吐出一口烟,露着认真的态度说:“今年粮食增产的经验是‘合理密植再加饱水饱肥’。咱们队却有意放弃这次的肥源,庄稼减产,劳动日值上不去,不就全队的社员户都要吃亏,这弄得我们一夜都没睡好觉。”
“咱们养猪场积攒的那两个大厩肥堆用作秋田施肥绰绰有余,在咱们工地学习班大家学习雷锋同志助人为乐的好思想是想你们不要为这个担心。县上规定这次挖城墙搜肥是个铁打的任务。咱们九龙沟边三个队如果不抓紧打坝,修筑水库的时间就要往后拖延。你们也知道咱们的水库修筑是在县上水利工程的夹缝中挤时间进行的,万一有个闪失就会半途而废,到时候庄稼需要灌溉怎么办?”王东海闪动着他那炯炯发光的眼睛说,“你们只是一夜没有睡好觉,算起来我可是好几夜都没有睡好觉了,虽然咱们想的是同一个问题,但想问题的出发点可能是不一样的……”
王东海不觉皱了一下眉头,接着又说道:“后山通川河渠道水利工程的提前开工,把咱们原来三个月的夹缝时间又提前成两个月,咱们就发动了妇女劳力上工地。这次县上又要搞一个月时间的拆城墙搜肥运动,按规定咱们水库工地也得抽走三分之一的劳力,这对我们水库修筑是个要命的冲击。咱们现在只有把雨天当晴天,把黑夜当白日,还得咬着牙关加紧步伐搞突击才能奏效。”
王东海说到这里,只是挺了挺那一对直楞楞的眉毛,说道:“现在我们只有凭我们的九龙沟精神,拼出一个九龙沟速度,把工作推向前进!”
“那咱们就只有去帮他们两家干活了!”杨富贵失望地说,他额头上的皱纹一时显得更深了。
“是,咱们水库工地经过了一次宣传教育活动,大家都要以雷锋的革命精神和铁人王进喜的革命干劲搞好这次拆除县城墙的突击活动,所以在一遇到困难的时候大家就团结一致协手帮助。表面看是在帮他们,实际上也是在帮我们自己。他们的搜肥能提早完工,水库就能提早开工,也就能提早浇灌庄稼,就是这个道理。当然这次突击劳动也是个苦差事,但咱们的口号是‘学习王进喜,大干阴雨天’, 不论多么艰苦的劳动,都要硬扛过来。”王东海闪动着那对强有力的眼光说,“咱们发扬雷锋精神帮助他们,将来也是按咱们队的劳动日值支付报酬的。”王主任看到两人的眉头稍微有点适展,接着又说:“就我刚才说的这些话,烦劳你俩给一起干活的人多做些解释工作,我就再次感谢你们了。”王东海虽然也感到这次突击劳动来得有点唐突,他的语气也一直表现得非常和蔼,但他对支委会决议的执行态度却是非常坚定的。
就在三人不长时间的谈话中,这两位富裕中农由王东海那种对困难充满信心,对当前突击搜肥工作抱有无限期望和对水库修筑不可动摇的决心,也便表现出有点无可奈何的样子。两人看到王东海站起身,也只有跟着站了起来,叼着未燃完的香烟匆匆离去了。
等一阵小雨过后,王东海解开衣衫的纽扣,就由窗户看到天空开始放晴。紧接着就是一堆一堆像棉花似的白云由西朝东跑过去。只听见大门口杨家祥和张天亮的说话声,连同说说笑笑的梁洪波和王小洲以及孙州玉一起进了会议室。
社主任招呼他们走来坐在一起,就及时传达了支委会的决议,并安排孙州玉和张天亮两人等到南星村赶大车去县城的孙长平一起去水库沟下的汽灯房,拉来晚上所用的汽灯和“7”字形的挂灯杆,几人一同上车坐到县城东门以南的工地处。
王东海看到赵清泉,雒广田正忙着指挥用锨装车的社员和牛拉大车的运转以及旁边停工等待的好多社员就马上皱紧了眉头。他利用这一时表现得异常拥挤与混乱的严重窝工的机会,找来本队的三个小组长和妇女大队的队长柳桂芸和侯赛云,照样传达了支委会的有关决议,交待时时要做好社员的思想工作。然后叫上赵清泉,雒广田和梁洪波一同上了城墙,观察了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与拆除城墙有关的情况,先是由梁洪波参考他以往水库施工高崖取土的经验,作了一阵冷静地深思之后,便提出炮轰、挖掘、拉运为一体的具体措施和方法,又经过几个人以往亲身实践体会的考究和建议,当下制订出一个“土炮当头,两边夹攻,立体作业,昼夜不停”的施工方案。
就在这时,县委书记雷鸣远,计委主任程作栋,水电局长牛俊杰和农林局长达廷和一同来到工地。在赵清泉和雒广田跑下去招呼中,又大声喊叫王东海最后走下了城墙。
雷书记开门见山地问道:“今天一开工,你们就这样忙乱成一团麻,还有没有个施工方案?”
“有,”王东海回答说,“眼下这个情况只是暂时的。”
“讲出来听听!” 雷书记迫不急待地要求说。
“我们是看过了这里的混乱状况,刚才定出一个方案,很简单,只有四句话,16个字,”王东海说,“就是‘土炮当头,两面夹攻,立体作业,昼夜不停’。”
“这四句话方案,具体是怎么个讲法?”雷书记偏起头认真地问道。
“因为城墙外皮是明代的大型砖头砌制,特别坚固耐牢,必须先用土炮炸开,这样就使挖掘和拉运由一面变成了两面同时进行,自然就提高了一倍的效率。现在大家在一起劳动,在装车时,挖土的人得停下,挖土时装车的人得停下,这就要窝工一半。所以我们就采取立体作业,将同一个工作面用打成塄畦的漏斗形状分成上下两部分:上部分人挖的土就积攒在有挡板的漏斗处;下部分的人照样可以挖土装车,互不影响,也可打开漏斗口部的挡板,上面的土就直接溜淌到停在下面的车箱内。这样又能提高一倍的工效。最后我们采取昼夜不停,在时间上同样是为了增加一倍的工效。这样整个做下来就达成了原来作法的四倍效率。”
“你们这个方案听起来很振奋人心!”雷书记用右手的拳头打向左手的掌心,欣赏地说着又回头望着身后的牛俊杰:“你们库存的炸药方便使用吗?”
“炸药就放在局里的仓库,马上可以去拿!”牛局长用肯定的口气回答说。
“土炮需用的炸药就这么解决。”雷书记说完又朝一边的计委主任程作栋说:“你安排县上的建筑队明天就动手把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尽快拆除,给车辆运输腾出宽敞的通道。”
他看到程主任频频点头后,又对一边的农林局长达廷和说:“王东海他们的这个方案可以作为其他公社生产队的施工参考,你们在安排管理中还要提倡合理化建议,有新的好方法就及时采纳和推广,争取达到最好的工作效率!”达廷和自然会表现出县委书记最满意的回答。突然间水电局牛俊杰看到有人指挥在城墙安置照明的汽灯,就提议说:“夜间照明就不用汽灯了,电网下午已经拉到县城啦,从今晚开始就全用电灯照明吧!”
雷书记又用右手的巴掌打紧左手的拳头说:“好,这个建议好!”随即又对王东海说:“你们这个实施方案我一听觉得是当前最好的,只要实施成功,对咱们全县80万亩秋田玉米的增产丰收又是何等的举足轻重啊!希望你能以身作则,坚持到底啊!”
雷鸣远最后伸出手握住王东海的手重重而又用劲地摇了几下,就回头与同行有说有笑地离开了这里。
王东海又上到城墙,急急地阻止了孙州玉、张天亮几个人安装汽灯的事,让杨家祥与小洲去水电局找董旷明办理使用炸药的手续。接着,他就给梁洪波叙说了刚才会见雷书记的详细情景。但王东海常有一种不自在的戒备心理,总怕别人在梁洪波说来自身存在污点的看法出现差池,好像梁洪波本人也有这种怕给别人惹麻缠的心思,所以他也是每每尽量地避免与政界的头领接触。
一会工夫,两个施工员就拿来炸药和打眼用的工具,梁洪波又叫来两个青年社员,指挥在城墙外皮的上面部位打好炮眼,亲手教授着小心地填塞好炸药,利用大家放工离去的当儿,炸响了第一枚土炮。然后根据爆炸面的程度接着又引爆了第二和第三枚土炮,得到理想的坡面出现露土效果。不一会按着立体作业的要求规划了工作面的塄畦,到晚上安装好电灯开始夜班工作,就按新的方案在城墙两面分出两个工作面的上下两半同时操作,所出现的情况显然与白天一窝蜂的混乱场面成为天壤之别了。
待拆除城墙这一起事项就绪之后,王东海就与同来的五个人在城墙顶上挖坑栽起用红油漆写在两张新芦席上的“学习王铁人,大战阴雨天”标语后,就重新回到九龙沟。王东海找来在工地食堂跟着张顺义忙前忙后的梁毅诚,询问了夜晚给两个村子送饭的事,就叮咛晚上十一点和三点两个准确时间,就去办公室儿子的床上暂时歇息一阵。
第二天上午,王东海急急地一来到县城东门,县建筑队已在城墙上面拆除了半个城楼,计委主任程作栋由开过来的一台挖掘机上跳下来,叫住王东海说:“昨天下午回机关,雷书记召集会议,成立了拆除城墙临时指挥部办公室,赵县长任主任,我和达局长、牛局长分别为副主任,在农林局办公。并当下作出三个决定:一是所有范围拆除城墙全面开工;二是建议县农用铸造厂突击加紧架子车生产,尽快适应拆城墙搜肥的拉运工作;三是县计委及时调整物资供应计划,协助农林局安排后山林场及时供应架子车制造所需木材。今天专门借来省引浑工程留守处仅有的一台挖掘机,主要拆除东南西北四个城门。”
“他们仅留有一台,就被你借来了,事情竟这么好办!” 王东海有点庆幸地随口说了一句。
但程作栋却是作了认真地回答:“你还不知道?陈宝峡引浑工程到八月份就要下马。这个工程渠道全长200多公里,牵涉16个县,灌溉面积200多万亩,由1958年动工上劳八万多人,到今年连渠道的基础都没搞成。看来整个工程施工复杂,投资大,近年也见不了效益,属于压缩基本建设规模的范围, 现在内部正搞收尾工作,大型工具也好借出来。”
程主任看到王东海会意地点了点头,又嘱咐说:“现在打算先挖掘城门南边靠你们工地的地方,你安排一下,把挖掘的堆土及时拉走,在这里很快腾出一个大通道出来。”
王东海点头依从后,程主任就指挥挖掘机展开臂膀抛抓起了城门楼上的砖头。
只一个上午的时间,挖掘机就将紧连城门的土墙装上一个一个的铁轮大车,建筑队打扫完地面的杂物,更是给东北片的生产队拉运城墙土肥的工作造就了大显身手的用武之地。
王东海马上走过去找到蒲志高当场作了安排,就又回到九龙沟水库沟边的办公室,与刚由工具修理棚出来的梁洪波交谈了关于三个生产队灌溉主渠道的布局意见。中午在他回家吃饭的时候,天又落起一阵大雨,路上也变得泥泞起来。南星队的赵清泉领导的大队人马正在快步由县城拉运回来。他们仍旧戴着沦雨的草帽,衣衫、裤子以及露着光脚的布鞋尽是湿湿的泥巴。他们的脸上也都流着汗水,有的手里拿着干馍在边走边啃。但在他们的脸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多少疲惫与气馁的神态。
下午梁洪波三人在九龙沟边的大塄上主渠道划线钉橛归来很迟,王东海没等小洲回家就早早地吃过晚饭去了办公院。由于他一直将突击搜肥的事刻在心上,加上下午几次间断落雨,道路的泥泞难行,更增加了他的一层挂虑。因此,他左思右想地从挂在墙上的广播匣子里听完报道他们拆除城墙的晚间新闻,就一遍又一遍地反复琢磨着水库工地实行三班倒几个层面人员的重新布局、工具分配、实际效能以及九龙沟精神、九龙沟速度的坚持与发扬几个方面的问题。打算明天他要同梁洪波针对以上几个问题研究商定眼下如何去改进、加快和获取新的工作效率要作出一个更为合理的具体安排。
就在这一天晚上的午夜时分, 王东海与梁毅诚给两个生产队送过第一次饭回到办公院,就由门前的大路上传来一阵高脚牲口用全力拉运载重车辆所发出的纷乱而急骤的蹄掌声,王东海顺便提起马灯急急地走出办公院,一列由灯火组成的车辆队伍正由门前场地的路边通过。他听见赵清泉的唤声,便举高马灯走过去站在大车旁边,看到拉运车辆的人和牲畜就像从泥水中趟过来的一样,便吃紧地问:“都弄成这个样子!今天的进展到了什么程度?”
赵清泉朝后退了两步接着说:“从今天开始紧挨咱们的南边,看见吕怀智拿了炸药也准备放炮。再往南的地方有西北片和南片的几个生产队也上了城墙。南门上有一台挖掘机正加紧工作,两边同时布满不少生产队,同时还听见西门和北门那里也响起了土炮声。他们的运载工具只有铁轮大车和手推车,再就是挑担,全工地架子车见不到几个,而且都是白天出工。咱们是突击行动,声势大,行动快, 县城内来参观的居民也不少。特别是咱们的立体作业法,好多生产队都来照着办。在咱们内部,北斗村这次干得更猛更快。听雒广田说他们两个生产组长开始散布消极言论,进度慢了些。但是你们的杨永昌却是甩开膀子带头大干。而梁洪发,杨富贵这次在群众中的宣传鼓动工作也起了很大的作用。”
赵请泉的话听得王东海一直在露着笑脸,但他对杨永昌的表现却一直捉摸不透,就只有从他积极接受组织考验方面去认识了。最后赵清泉又告诉说:“今天咱们的进度却一下变慢了,这明朝那时候的人打的城墙特别坚硬。大家手里的镢头都碰钝了,城墙的土挖不下来,拉运的车不够装,又出现窩工。我看水库工地的铁工组得赶紧去专门上岗修镢头。”
王东海一听马上皱起眉头,看见孙进财从辕头的另一边急急走过来热情地打过招呼后,便由赵清泉的手里拿过吆车的鞭子,便当即立断地朝孙进财喊道:“你停住,事情紧急,我看水库工地修理组的人员不能乱动,还是咱们两个现在就去县城墙的工地去打铁修镢头。”回头又面向赵清泉说,“你们这回卸完车上的土就赶车去工地修理间,我着人抬出铁匠炉子 ,今晚就去拆除城墙的现场,专门扎钢修理挖墙的镢头。”
孙进财这才在拉稍的太白队最得力的黑色骡子的上空甩响两下,车轮马上就朝前滚动起来。
王东海及时告知王顺义顶替自己晚上去送夜餐的事,回头叫醒儿子小洲拿钥匙去沟边修理房抬出铁匠炉一应物件等着车来装好,孙进财也拿上积攒多年的修补镢刃的纯钢片,王东海随车来到城墙工地,大家伙用拆城门楼的门扇废料搭起临时的铁匠棚,两人马上煽风点火。王东海掌起火钳小锤,孙进财一旁专抡大锤,即随将几个用钝的镢头塞进炭火里,一时间叮叮当当地煅打起来,由于他俩都是淬火把式,使十几把锋利的镢头又在城墙上发挥出满意的效益。
到第二天在城墙东南边如同蜂群一样的社员来到时,支撑在东北片工地上极为简陋的铁工棚出现在人们的眼睛里,却就像似一座高楼大厦一样显赫,因为它像似阴云密布的夜晚捱到八月十五中秋节突然放晴出现明亮的圆月一样引人注目。加上那将扎钢好的镢头新刃塞入盆水中那一阵边冒热气边溅气泡而又特殊发响的淬火声音,总会引起周围生产队使用已经磨钝镢头的社员不时投来一种神往的眼光!
接着不长时间,周南公社其他片生产队的社员,看到东北片突兀出现的铁匠炉便都有了修理镢头的要求,社长康信一知道王东海作风大度,就责成这个铁匠炉承担起全公社的镢头修理任务。王东海和孙进财也是刚接受过雷锋精神教育的人,当然就再没有啥话可说。
这个事很快就传到搜肥临时指挥部的办公室,传到县委雷书记的耳朵里,被看为“是拆除城墙的一个新创举”,决定县上出资,责成王东海抓紧带出一批打铁技术人员,很快在城墙周围增加多个修理镢头的工棚,承接全城拆除工具的修理。
此后王东海白天在铁工棚管事,晚上由孙进财接替招呼,他腾出手就回水库工地与梁洪波领导的施工组一起讨论研究制定下一步工作程序。
南星生产队拉运城墙土肥的活路与北斗队一样都是一刻不停地照常进行着,不管天晴天雨,特别是在人困马乏的夜晚,总是由一个个马灯的亮光显示出的逶迤队伍人车嘈杂地由办公院门前的道路上往返经过。这时只要是王东海回到办公院,总是被牵动的心房支使着走到大门边屏住呼吸看着这感人肺腑的一幕,直到这运转声响完全消失,才回到房间仍旧要心有所思地踱起长时间的方步,时时在担心拆除城墙的工地还会出现什么问题和及时解决的办法。
到了第四天的早上,由凌晨开始的小雨照旧没有停歇。他吃过早饭就要去城墙那边的铁工组,当他看到原来分配东北片的墙体只剩下一人高低,以及紧靠他们的西北片四个生产队以南到朝西延伸过去将有二里长的城墙上,都采用的是“土炮当头,两面夹攻,立体作业,昼夜不停”的施工格局。这使他在心底对梁洪波敬重的同时,将会从解决北斗和南星两个生产队玉米肥源的问题上也看到水库工地将如期复工的希望,又增强了他对今秋玉米丰收的极大信心。
接着,王东海与现场的雒广田和赵清泉谈了阵工作的进展情况,不料县农用铸造厂的书记苗养田突然凑了过来,一开口就说:“今天还是我找对了见你的地方!”
四人打过招呼,王东海顺便说道:“最近拆城墙,你们厂的工作可 就更忙了?”
“嗯!”苗养田带着兴奋的脸色点着头说,“最近一直在跑浑阳镇。”
“又去浑阳镇忙乎啦?”
“因为我们厂在制定发展规划中已经体会到:厂子要搞新,就要以搞实为要求;厂子要搞大,就要以搞强为要求。不然的话,厂子很难得到发展。所以我们厂提出的办厂口号是:做新做实,图大图强八个字。因此,最近一听说浑阳综合机械厂要与雍县工具厂合併,很可能要精简木工车间,我马上就跑到他们的厂部进行协商,他们提出同铁工厂一样的条件。昨天我已汇报给县计委,现正在等待决定。如果这个协议能搞成功,我们厂就可以很快大量地生产架子车,那给县城墙的加快拆除要起多大的作用,给大田玉米的增产丰收要起多大的作用!”
“现在看来你们厂就要站上全县这个大舞台唱主角戏了,我们双手支持,只要我们工地能帮上忙,尽管来找我!”王东海也是这么慷慨大度地附和着说。
“所以今天特别来找你,也是先打个招呼,把你们制作架子车箱的剩余木料就都提供给我们。也可能还要借用你们的人员!”
王东海也马上显出笑脸说:“只要我们的水库—修起,什么事都好办。”
苗养田又与大家招呼一声就匆匆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