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试跑“土飞机”
九龙沟水库截水槽两头的挖掘与填打亦为重点的从第二天就开始,并且要在两天内完工。王东海知道截水槽的填打一结束,整个坝面就要进入大规模的夯打工序,便利用下工时间就地召开了指挥部主要成员碰头会,专门作出一个加快施工进度的临时安排,所以很快购回所用的架子车,就成为一个不容迟延的硬头活了。
王东海下工回到家里,一端起饭碗就绞尽脑汁地开始考虑购买架子车的事,因此一顿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晚饭却吃了整整一个小时。这个关乎到修堤打坝能不能顺利做到如愿以偿的差事,应该托付给什么样的人才能奏效呢?他反复地琢磨了好长时间,最后还是觉得派出的人必须善于动脑,能想办法,并且具有高度的负责精神。他也觉得这是一桩找米下锅的难事,因此,打算先在自己所熟悉的本队社员中挑选能够善于找到下锅米的人。于是在停停歇歇地吃饭过程中,凭着自己的印象一个人一个人地进行排查筛选,最后终于确定了他认为能够靠得住的八个人,两人一路共跑相邻的四个县城。在这八个人中有两名是富裕中农梁洪发和杨富贵。他知道他俩是干私活本事最大的人,如果委以重任,让他们在这个问题上施展平时为自己干活的那种看家本领,肯定不会空手而归。于是吃过晚饭就分别去这八个家庭说明利害,交代任务,动员加紧步伐,于明天早上就能奔赴外县的县城。
这天晚上,王东海在梁洪发和杨富贵家里逗留的时间最长,用的功夫也最深。待他回到办公院的时候已经是午夜十二点多钟了,而他入睡的时间就更晚。自水库开工这两天来事处的意外顺心使他好长时间陶醉在一种咀嚼与回味的兴致之中,他的脑子就像汹涌的大海久久不能平静。进而想到坝面很快会同时用上这三种新式运土工具的热闹场景,也想到由于劳动效率的提高,堤坝的高度会一天天地夯打起来,有可能不到三个月就会浇上田野的玉米秆。他所想象的这一切,集中到一点就是要尽快地购买回一定数量的架子车。至于“土飞机”和吊斗运土只是就地架设安装的问题,特别是运土的吊斗设备,已经交待给木工组的能巧匠人孙周明几个人结合各自的实践经验再细致地进行一番琢磨与改进,肯定能够做到更为完善的程度。因此他把思想全集中在购买架子车这个事上,一直在翻来覆去的煎熬中难以入睡。一种想把一切工作都能办快办好的强烈愿望,无形中就在他发热的头脑中旋转着与坝面升高有关的各种各样的想法,而最后还是在断断续续的思索中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直到凌晨唯有全村那两只雄鸡打鸣的时节,便早早地睁开了眼睛,很快穿好衣裳,又急急走出了办公院的大门。
四周的一切全是静悄悄的,悬挂在西半天变得像一把梳子似的月亮把它柔和的光线流水似地撒落在王东海的身上,使他感到格外的舒适与凉爽。连平时那种月光留给他的朦胧、苍白和淡漠的印象,今天却一下子变幻成明亮、皎洁和热烈的感觉。他觉得脚下就像白天一样,这使他很容易地走过由几棵垂柳围绕的十分静谧的涝池岸边,又顺着如同一条铺在地上的宽布带子似的路面走下了九龙沟的大塄。
他在一阵工具响动的嘈杂声中抬头望了过去,敞开大门的工具修理间灯光辉煌,一派繁忙景象。
他是来找孙长平的。虽然两人事先作了约定,但由于他思想的特别专一,心情的异常急切,总怕这个年轻后生因夜晚加班熟睡过去而耽误了大事,才主动找上门来。但就在这个时候,孙长平提着一个小布袋走了出来,突然看到总指挥,有点惊异地说:“前半夜忙了烘烤木板的事,现在我专门上沟来找你……给,这是准备好的现金!”
“我是怕你一忙有疏忽,就顺便走了过来……”王东海说着接过布袋,当下交割一清,总指挥仍在明亮月光的陪伴下回到办公院。但由于心情的激动和精神的焕发,使他再没有一丝睡意,便借着没有糊纸的两个大窗户射进的亮光,坐在会议室的凳子上,以独自抽烟等待清晨曙光的迅速到来。就在这八个人将要出发的当儿,总指挥又围绕着这个事情开始估计可能会出现的种种问题和应对解决的办法。他在智者千虑的思考中连续地抽完好几袋旱烟。
终于凌晨的脚步悄悄地踏进了会议室的门槛,随着房间一时夜晚光线的变淡,三个生产队的第一遍铃声同时响了起来。王东海走出去打开办公院的大门,梁洪发、杨富贵八名社员相继走进了会议室。
总指挥招呼大家坐在周围的凳子上,和蔼地开口说:“你们这八个人是我费了半晚上的功夫挑选出来最会办事的人。大家心里必须明白一个问题----我交给你们去外县购买架子车绝不是一般的小事,而是关乎到咱们九龙沟水库能不能按时或者提前建成的大问题。大家还记得前几年那阵修水库蚂蚁搬泰山的事吗?手推车,挑担,抬筐在往来的运行中,常会拥挤在一起,停步窝工,降低劳动效率。这次绝对不能这样去干了。因为现在兴起这个先进的工具架子车,完全可以替代那些落后的工具。这对咱们修筑水库是个积极因素,好的一点就是这种架子车各县才开始推广,只有县城的门市部放出几辆在展销。这些架子车能不能顺当地被咱们购买回来,我想你们都算是最有能耐的人,今天就要你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下工后我就在这里好烟好茶恭候大家!”
王东海知道去周围四个县城单程都有五六十里路程,而且都得靠两条腿步行,便又说了些鼓励的话语,按两人一组搭配完毕,发给现金,大家也就背起草帽和干粮袋子急匆匆地出发了。
等大家快步离去之后,王东海自个儿留在会议室,便将两手抱成拳头顶着下巴,心有所思地低头踱了几步,又坐回到桌边的凳子上,随意将伸长的两只胳膊平放在两侧的桌沿上,用相并的食指和中指轻快地敲着桌面,想到晚上就可亲眼见到好多辆崭新的架子车,心里发出一阵说不出的高兴滋味,然后带着这一愉快的心情去了水库工地。
全工地在九龙沟精神的鼓舞下,填打截水槽两端的任务—天时间就完成了,王东海还没等到下午收工的时间,就独自早早地离开了工地。这是因为他一直在操心去外县购买架子车的事情,于是一上沟就直接回到办公院。
他将事先买好的两盒中华牌香烟和一包龙井香片茶叶放在会议桌上,又从内间提过来吴月琴事先准备好的四个竹篾壳热水瓶,刚一坐定,去雍县一路的两个人拉了两辆架子车喜形于色地回到办公院。王东海也是喜出望外地在院子正忙着招呼时,去邰县的一路两人拉着三辆架子车也兴冲冲地进了大门。社主任异常兴奋地招呼他们坐到会议室,亲自冲茶递烟,并十分热情地询问了这两路的购买情况。因为四个人都是来回步行,王东海听着他们在述说中恢复了疲劳,就没有再多挽留,送出他们及时地回了家。
这天晚上,停放在院子的五辆崭新架子车无时不在吸引着坐在会议桌边安心抽着旱烟的总指挥的注意力。特别是一想到连同孙长平、杨家祥与孙进财一共买回十一辆架子车这种对他起着鼓舞作用的情况刺激,使他完全有理由急切地盼望着另两路人也能够满载而归。但却恰巧是梁洪发和杨富贵去原下的西虢县和南邬县的两路偏偏没有及时返回。王东海眼巴巴地直等了一个小时,就这一个小时好像比经过一个世纪还要漫长,渐渐地这种难堪劲儿就使他有点忍耐不住了。
他使劲地将一直噙在嘴上的玛瑙烟嘴子吹出烟锅里面还未燃尽的烟灰,将系烟袋的绳子快速缠在烟锅杆上,装入衣衫右襟上的衣兜里,走出门站在办公院前面的大路上,阴沉而又急躁地朝南远望了好长时间,却捕捉不到任何一个他所想望的能够马上见到的人影。
接着,他又在原地转悠了一阵时间,虽然这种盼人度时如年的煎熬,这一生也经过了无数次,但像这一次表现得使人如此焦虑、如此烦躁还是第一次。他心里清楚:明天就要开始正式的垫方打坝,容不得一刻的停工和待料。
这时,厌烦的云层却偏偏遮住了半空的月亮。王东海还是徘徊在路边不肯离去。他沉浸在一种捉摸不定的苦恼之中,直到在夜幕中对视力的长时间使用使他实在难以辨认周围物体的时候,便两步一回头地走进了办公院。
他点燃了会计桌上的煤油灯,又从衣袋里掏出那个最熟悉不过的短旱烟锅,只有用抽闷烟的办法暂且打发这艰难等待的时光。偶尔,当他的目光一旦投向门外而看到那里还放着五辆崭新架子车的时候,这时的心情自然就变得宽慰多了。
已经到了万籁俱寂的静夜时分,突然有人走进院子,一直渴望能买回架子车的王东海马上兴高采烈地迎出门去,一看却是自己的妻子李素云,因聚精会神的专注情绪受不了这个偶然的打扰,气得一言不语地回头又进了房间。
“这么晚了还顾不上回家吃饭!实在等不住了,只有给你送过来!”妻子跟着进了门,一面往桌上放着饭碗,一面抱怨着说。
王东海仍是不说一句话,就把烟锅撂在桌子的一边,拿起筷子埋下头几口就吃完了一大碗混合短节面,也是不言不语地放下碗筷用手抹一下嘴巴,并将右手的巴掌伸到头顶朝外摆动两下,一声不吭地又拿起旱烟锅装起旱烟叶子。妻子知道他的脾气,也不言语,收起碗筷仍是沉平着脸转身走出了办公院。
此时,比一弯镰刀变大的月亮才由云层中露出脸来,把它冷冷的光辉洒满了整个大地。王东海嘴里噙着烟锅介事满怀地又走出大门,站在已经渺无人迹的大路上,朝两边及南去的路上张望了好长时间,并且侧着头敛气屏息地总想听出车轮滚动的声音,但这么悄悄地过去了好长时间仍是一无所得。他怎么也不甘心回到会议室去等待,仍像一尊铁塔似地站到这野外首先能听到和看到购回架子车的最显眼的地方,高耸起耳朵并鼓大了眼睛,在一边看着同时也一边听着周围发出任何一个动作和声响。就在这时间一秒接着一秒的多半个小时的延续中,他简直就感觉不到什么是最大的寂寞、忍耐与心急。但终究由于腿困体乏实在难以支持下去,才只得在一种失意的情绪中,还是走走停停地、一步三回头地走近办公院的门前。
他站定身腰还是不想马上走进门去。仍然竖起两只耳朵静静地倾听着远处能传来的哪怕是极其微弱的车轮声。偶而他也会同时睁大眼睛,注视着路面会出现人车移动的黑影。但他的这种想法却得不到任何想望的反馈,这才回头失望地离开了站立的地方。
他无精打采地坐在会议桌边的凳子上,长长地抽了两口烟,却感到怎么也不是个滋味,又在鞋底上磕去烟灰,顺便走进内间。他躺在铺着凉席的大炕上想暂时歇息一阵,但却好长时间两只眼睛不能安然瞑目,而且烦躁得开始辗转反侧起来。这样经过好长一段时间的来回折腾,总感到有一个东西在身下垫着。他只好爬起来仔细地查看一遍,却什么也没有发现,便放下心又躺起身子,仍然是在一种急人的仰翻侧卧中避免不了同样的感觉。这次他坐了起来认认真真地寻找了一遍又一遍,终于捡起来一根短节头发。他好奇地看着用拇指与食指紧紧捏着的这一节头发,苦笑着一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夜半一点多钟,便索性下炕又走到了院子。
这次,当他刚一走出大门,就听见车轮的隐约响声,便快速地朝前紧走几步,就发现有人从太白小学的门前转弯走了过来,正是梁洪发和杨富贵两路人马凯旋而归。
他的精神就一下子振作起来,马上露出笑脸快步迎了上去。等大家进了大门,在院子放好车子,他显出极为热情的态度招呼四个人坐到会议室,仍旧是冲茶递烟。他听说两路一共拉回八辆架子车,就情不自禁地拍桌叫好。
在这两路人员一边抽烟一边品茶地对他们一天活动的简单陈述中,使王东海更为感动的是他们开动脑筋,另辟蹊径,顺藤摸瓜,出奇制胜解决问题的顽强精神。去栖凤原下卧龙滩以东南邬县的杨富贵两人,从门市部营业员模糊记忆中得到的线索,拉着已购买的一辆架子车长途跋涉又回到本县的浑阳火车站,找到石油和百货两个公司,经过对那里小头目的乞求,原价转买到还未使用的三辆架子车。去卧龙滩以西西虢县的梁洪发两人,却查阅了门市部的出售发票,找寻到前天刚买走的钓鱼台生产队,以水库施工急用说服对方用加付他们误工补贴的价格,转购来四辆架子车。但更为王东海高兴的是从这两个县明天一共还要购进七辆架子车,而且他们两路已交了预付款,只等去车拉回。总指挥异常感激地望着这四张带有极度疲惫眼神的社员,当面进行了表扬并同意他们及时回家去吃饭与休息。
王东海热情地送走这四个人,回到院子看到放在一起的13辆架子车心里一阵高兴,他按上工的劳力推算工地上连同“土飞机”得有50个运土车辆,现在两种工具一共33辆,加上明天将拉回的7辆就达到40辆,再有本县预订的10辆架子车下脚完全可以满足工地需要。他一想到这里,一种欣慰的感觉充满了整个身心,他显得非常激动,便匆匆地关好院子大门,一躺在内间炕上刚才睡过的位置,马上就从他的喉咙里响起了呼呼的鼾睡声。
时间在静夜中走过三个多小时,当村里响过第一遍铃声的时候,王东海终于被金属的声音叫醒了。他跳下炕用手搓了搓脸,急急地走出会议室来到院子,忽然发现衣兜里不见了旱烟锅,便原步寻找回去,一把从刚起身的炕席上那个找见一节短发的地方抓了起来。此时他才用手按了按腰背上刚刚感觉到的被烟锅垫痛的地方,又急急地走出办公院准备回家去吃早饭。
王东海仍是急急地放下吃过的饭碗就去南场村落的第三小组,叮咛张平太带上工地当用的铁头锤子和新买的架子车,并安排完去外地拉运那七辆架子车的事后,趁早去了九龙沟下的水库工地。
在沟边的工地办公室里,王东海见到梁洪波和两位副总指挥,三位听了关于外出购买架子车的数量,梁洪波当即提出空中吊斗运土的投入使用问题,总指挥一听就挺高两道眉毛,闪亮着眼睛说:“这同样是个重要的关键问题,要充分准备,保证一炮打响!”
对总指挥这一番严格的强调, 梁洪波稍微一思索,便认真地说,“我看这样吧,今日上午就按高空吊斗运土的零部件严格检查一遍,下午按草图所标的位置安装到位,晚上就在工地挂上汽灯,我同两名施工员,按照明天的试行程序一段一段,一个设点一个设点地对明天的实际操作程序预先进行一次考究和议论,争取做到不出任何差错!”
蒲志高一听更来劲了,一张口就激动地说;“对,我们就是要不打无准备之仗,今晚我和孙长平也来参加,就按实际运作步骤现场比划,现场讨论,充分估计和防止可能发生的问题,将试行方案变得更具体、更周密,更容易操作,到明天做起来就更顺当,更有把握。咱们这不就起到又一个‘诸葛亮会’的作用了。”
孙长平也极力赞成这么做。梁洪波便当下决定:上午就由王东海和蒲志高二位总指挥同两位施工员按照图纸上堤坝的宽度放线,并组织工地全体劳力统一平整坝底,夯实基础。孙指挥同我在修理间检查所有的部件和设施。下午做好坝面安装准备,晚上就进行模拟操作的工作。
经技术总指导如此井井有序地安排之后,赶在下午收工之前,孙长平领着修理组的人把一应物件拉到新打就的堤坝基础及两面坡道几处固定地点,安装好四台制作得非常结实的木架辘轳并摆好将要固定的两条钢丝绳。
接着,这天晚上这里就变成了六个人共同动脑、设方想法模拟演习的现场舞台。还好,到最后毕竟腾出了两小时的睡眠时间。说来最及时的一件事是在第二天大家黎明即起的时候,王小洲手里拿着用笼布包起来的六七张全麦面葱花烙饼和一包醋淹蒜头快步走进工地办公室,顺手放在门边的桌子上,并且说:“今早上只有在这里将就将就,来,就用这全麦面热烙饼充充饥吧!”
孙长平首先伸手接过一张软饼和一个蒜头,咬了两口边咀嚼边说:“每人一张饼几个腌蒜就等于一顿早饭----简单省事!”
接着王小洲又发给其余人一张软饼和一个蒜头,然后又补给了孙长平一个饼。这是总指挥特意用家里“十边地”收获的食物顶替家里的口粮面粉专门为夜间“诸葛亮会”准备的高等加餐饭。
王东海拿上烙饼,也是边吃边给大家说:“上午咱们重点是要架设吊斗运土线路,说起来这是个很单纯又很费力气和很费时间的活路,争取今天很安全地把这件事搞就绪。”
因为这时上工的人已经陆陆续续来到沟边,大家马上出门也朝沟下走去。梁洪波吃着烙饼紧紧地跟在大家后边。孙长平便进了工具修理棚,他要组织修理组的人往坝面还要扛抬一些当用的工具和设备。
下到沟底,梁洪波去东坡下的水渠边,用手撩着水抹了两把脸,就摔着手上的水滴来到坝址,便指指点点地谈起高空架线的事。
王东海知道在空中架设线路是个很不容易的事情,需要大量的劳力依靠辘轳的协助把东西两道钢丝绳拉直拉展地架上高空,并由沟坡上的取土处牢牢地固定在坝面的木桩上。所以他宣布全工地停工,由各生产队抽出50名精壮劳力,由梁洪波与孙长平统一指挥。
这将是一个振奋人心的、难度较大的、费工费时的特大场面。其准备工作就占用了一个多小时。孙长平把工具修理组的匠人分到四个施工点,要他们各霸一方地按程序监督指导他一发号施令,在那150名精壮劳力一致用力地相间呼应中,全坝面的人就自然地都仰高了头,专心致志地望着被高迈的蓝天白云衬托着的两根摇曳不定地松一阵紧一阵的钢丝绳和两根携带吊斗柔软的铁制绳索而提心吊胆地攥紧拳头在鼓劲。这当儿,梁洪波与总指挥王东海和蒲志高站立在堤坝地址的中间,神情专一地注视着周围井井有序的繁忙情形。但每一个工序和操作程序都与昨晚大家讨论的作法环环相扣,任凭孙长平不慌不忙地一会儿跑东,一会儿跑西地进行着呼喊与指挥,或者偶而走过来与梁洪波进行一下短暂的意见交流,或者两人也一起去各施工点三言两语地解决问题,都是有板有眼的。这一切也使孙长平都表现得具有十分的把握。
时间也是跟着这闹闹嚷嚷的人群走过去了一个上午,终于两对钢丝绳绷紧在坝面的上空。在这一试行中,当挂在上面用绳索相连起来的吊斗经过快速地滑行碰到坝面的立杆,哗啦一下将土倾注一空的情况出现时,全场的人就像惊雷一样鼓掌欢呼起来。一瞬间这个卸完土的空吊斗又被上面装满湿土下滑的吊斗绳索牵引了上去。
在这个对谁说来都是一个艰巨而难顽的空中拉线的工序,就是因为昨晚大家用各自具有的经验在不断地相互议论,不断地实地比划中确认了实施方案的每一个步骤,排除了可能发生的种种隐患,才使今天的具体操作未走弯路而按部就班地取得成功。这成了几个指挥部领导成员脸上能够放出兴奋光辉的一个主要原因,也使全坝所有人从水库工地所表现出这一欣欣向荣的景象,更体会到自己水库运土工具的先进性能。
这个事情搞就绪以后,梁洪波交代总指挥要在这一两天一边抓紧修筑半坡上的架子车拉土道路一边抓紧对高空吊斗运土及碌碡打夯的练习,就将自己的精力全部用在改进“土飞机”的事情上了。整整一个下午他独自钻在自己没有院墙的房间便专心如一地运用自己所熟悉的重力加速度的原理,对“土飞机”运土车箱的体积和所载重量求出运土坡度斜面的高度和长度,掌握了这一系列环节所要达到的标准,特别在“土飞机”的载重量和跑道条件上下了功夫。到了晚上,他叫来修理小组最有能耐的中年匠人孙周明一起面对图纸,先是对“土飞机”的实体讨论了更加巧妙的改进做法。然后在图样的修改中,梁洪波对着图纸绞尽脑汁地每琢磨一个零件的作用与效力,都要由孙周明尽力提供各种各样能够制作得出来的可能度,在两人融洽商榷的讨论中,很快作出了精确到每寸每分大小的理想构件。
到了午夜12点钟,梁毅诚也过来作了临时帮手,并端来李芳芳用豇豆蒸的六个菜糰子,梁洪波两人虽也已经饿起了肚子却一直忙得顾不上停下脑子的构想和手中的比划运作。
到最后三人一同走出院子的时候,当空一轮像似镰刀样的月亮,把夜晚的地面照得通亮。这时梁洪波一再辞退梁毅诚让回屋休息,并拿过菜糰子,两人才边吃边走地来到了水库沟边。
待两人急急地进了灯火辉煌的修理间,已有三位年轻力壮的木工在精心地挑选当用的木板和木条。在他们一边的三张笨重而结实的木工操作凳上放着必用的锯子、刨子、凿子和磨砺得非常锋利的偏刃斧头。
梁洪波一进修理间同大家讲完图纸和制作要求,就责成孙周明招呼指导现有人员制作安装“土飞机”,他便去了相邻的工地办公室。三位总指挥刚在一起谈论完对梁洪波在生活上采取特殊照顾的意见,被梁洪波以坚决的态度拒绝了。随后梁洪波告诉了今晚要加班制作改进的“土飞机”及进行坝面运土的改道修治问题,四人便拿上工具,一起披着月光去几处坡道路段,按照梁洪波手中的图纸修改放线并钉好木橛才离开。
天亮后,其他人回家吃饭,王小洲拿来母亲擀制的烙饼交给梁洪波。王东海就催促梁洪波回工地办公室抓紧睡一会,恢复一下体力。
早饭后一上工,蒲志高指挥所有人员按照石灰划线修整坡道。
王东海与梁洪波一同进了修理间,又专门对打制安装的两架“土飞机”的精心操作进行了详细审查,对一些卯榫相接的地方都用手触摸了松紧牢固的程度。因此在这些刚刚上工的木工的小声议论中,都感到梁指导是一个严格对待工作的人,因此都认为“土飞机”每一个工序都不敢有丝毫的马虎,几乎是每个人对制作“土飞机”自己承担的工序又进行了一番认真的检查,绝对保证达到万无一失的程度。
到了上午10点钟,沟坡上的道路达到确认的坚实程度,孙周明带着工具修理组的人,把费了很大功夫精细安装好的两架“土飞机”拉到堤坝地址的中心地带。
自水库开工以来,好多人听说工具修理间在制造“土飞机”,但却不明白这种拉土的飞机是个什么样子,更不了解如何会飞起来。所以,当梁洪波在众目睽睽之下,伸手把一辆还没有使用的“土飞机”拉上西半坡的取土场时,全工地一下站立起来的人那900只好奇的目光就像从四面八方射来的箭镞不约而同地全投向这位技术总指导的身上。所有人都静心屏气地看着崖头的湿土一锨一锨地装满车箱,又看着梁洪波转身两手攥紧辕头拉动车轮快步地奔跑起来。
从这一时刻起,全工地所有人的每一双眼睛就再没有随意眨动的机会了。只见梁洪波由起跑的瞬间到抬起双脚成为猴子打秋千的敏捷动作飞腾而下, 使得全埧人紧张得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的地方,紧盯着梁洪波驾驶的“土飞机”临近坝址顿时用脚尖如蜻蜒点水似地一个急转弯翔入坝面,然后轻快地踢开档栓,两手抬辕,一下倾倒出全车箱的湿土。这时才使每一双被惊呆的眼睛像满天夏夜的星斗那样灵活地眨动起来,随之爆发出一阵轰雷般地鼓掌与喝彩。
就在全场延续起一阵热烈的议论声中, 梁洪波轻快地拉回“土飞机”,给半坡处土场的人讲述了驾驶的要领和方法。接着由孙长平亲身实践一次后,又讲了自己的体会。梁洪波又任意挑出一名身强力壮的小伙子,让他在驾驶中亲身体会怎么起飞,怎么转弯的技巧把握,然后又把个人体会讲说给其他的人。
随后这一行人又去了东边的半坡上。仍旧由梁洪波介绍了“土飞机”的驾驶要领,王小洲接着驾驶另一辆崭新的“土飞机”,照样受到试跑成功的热烈掌声。第二次另选了一名青年社员,作了亲身的体会练习。
此后这两边坡上的“土飞机”就让修理组的成员一个一个地作了驾驶的亲身体验直到没有出现任何问题,而且在大家的心目中已经形成对“土飞机”的驾驶有了习以为常的看法之后,才允许由社员开始练习使用。
就在刚才这种工地上出现一片赞扬声中,王东海的心就全被一种钦佩与信任紧紧地攫住了,这更增强了他对梁洪波的深入了解和对其重大作用的进一步认识。他感到这对广大社员工具改革意识的提高,对修筑水库信心的增强及对其劳动热情的自我抒发都是个极大的促进。特别是由梁洪波在“土飞机” 的改进和安装中对各部位比例计算的精确程度,以及对坡道斜度和弯度恰到好处的安排与处理,深感没有一定的知识和技能是不容易搞得出来的,这无形中加深了他对科学技术和对知识作用的深刻认识。更加理性地认为梁洪波是个相当了不起的人物。
于是在整个水库修筑的工地上,到处都在称赞梁洪波这个青年人的勇敢和驾驭“土飞机”的精巧技术。不少社员都在钦佩他为家乡那种乐于奉献的可贵精神。这种尚好的舆论环境,正是贯彻王东海意图的极好机会,他也便搀和进去大谈特谈梁洪波的为人及超群的业务技能,总是将深埋在自己心头的感情尽量传染给周围每一个人。当然他的目的是要在工地上大树特树这位技术总指导的威信,增强广大社员的凝聚力,便于在全工地形成对梁洪波言听计从的实际效应,以加快推进水库的修建速度。这也无形中由他的心底萌生出一个理念:在今后的水库修筑中就是要提倡这种高效率的劳动速度。
等下工的人群一窝蜂地上了沟边,王东海几人又原地谈论了两种运土工具的事才离开沟底。
王东海马上表示同意。他在两人分手之后,一直在心里想着:只有大力提倡和发扬这种“九龙沟精神”,水库工地就一定会出现上午才想到的“九龙沟速度”。
王东海低着头这么心领神会地走在沟边的路上,猛抬头看见王明理领着三辆大车在贮料场已经卸完运来的石灰,顺便招呼着走了过去。王明理告诉他们已经全部拉完独山庙的石头,这是拉回的最后三车石灰,两家的变工暂时就算告一段落。王东海满意地点了点头,便跳上车一同回村去。总指挥经过一上午的考虑,下午一上工就召开了指挥部领导成员会议,赵清泉、雒广田、吴月琴按时来到工地办公室。会议认真地讨论了实行上工两班制该采取的相应事项,最后做出以下决定:由明天开始水库工地实行两班轮换制,每个队每班上劳75人。白班早7时上工至12时下工,下午3时上工至7时下工;夜班8时上工至夜半1时下工吃饭,2时上工至早6时下工。水库工地建立夜间食堂,一应灶具从太白生产队早已停办的副业作坊借用,每社抽出两名做饭妇女,由太白村王顺义负责管理。食堂用粮由各队按人头送交,蔬菜供应划出太白队一亩沟边地,由夜间食堂务作和管理。
散会以后,王东海、蒲志高、孙长平和两名施工员又对两班倒中成立夜间食堂和坡道、坝面汽灯照明的位置做了具体的分工与安排,要求明天下午达到一切就绪。
当太阳走到离落山还有一杆高的时候,梁洪发和杨富贵赶着装有七辆架子车的大车来到沟边。王东海跑出工地办公室看到摆在一边的七辆崭新的架子车,必然是一阵避免不了的内心激动,便又一次热情地赞扬了连续劳累的这两个社员,并关心地叮咛他们及时回家歇息。并特意告知这次外出按照规定报销,会有一定的出差补贴,让他们找孙长平办理。两人听了兴奋地跟车上了大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