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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填打截水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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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东海由于开工第一天的良好心态,下工以后就直接回办公院与值班的吴月琴商定了几件队里要办的事情,才回家去吃饭。晚上又参加了赵清泉召开的党支部关于水库开工的成效与不足的民主生活会,就拖着疲倦的身子在办公院内间的土炕上一觉睡到了大天亮。当他在蒙眬中听到车辆滚动和有人说话的声音,便一骨碌爬起来去拉开办公院的大门,一眼就看到两辆载有水泥和钢筋的胶轮大车正停在门外场地前面的大路上。接着就是张金斗兴冲冲地跑过来,露着欣喜的笑脸喊道:“牛头山工地支援的物资这次只拉回了一半,往哪里卸车?”

    王东海一听便挺起那两道粗壮的眉毛,高兴得咧开嘴连忙说:“好!就拉到沟边去,咱们一起走吧!”

    在一下赶车启动的响鞭声之后,载重的车辆随即向前滚动。

    一路上,王东海与张金斗先是兴奋地谈了几句牛头山那边的情况,接着就一问一答地说起了水库开工的事。车辆到了九龙沟的大塄边,迎面走来的孙长平领着五个铁工组的匠人,打招呼说是赶晌午要买回展销的架子车,就转身急急地去了县城。

    这时工地才开始上工,在下了大塄的沟边又是一番急急匆匆的忙碌景象。昨天临时抽调来盖房的几个木工社员,有的在坡口的皂荚树杆上绑扎起椿木桩用大锯扯板,有的在一旁制作床板和结构简单的桌凳,有的在远处用够不上标准的木椽堵起野外茅房的围墙,还有几个人正往沟下一个较平坦的空地上运送搭盖开水简易棚的木料。忙在修理棚内的人都在专心一意地干着自己手中的活路。

    待两辆大车停在沟边工地办公室前的路边,王东海大声喊来干活的人一起卸车。他便拉着张金斗进了工具修理棚内,指着事先铺好的木椽平台,交代了贮放水泥的方法,就急急地去了沟下挖掘截水槽的地方。为了切实保证质量,这次事先选出以太白生产队曾干过这个活路的80名精壮劳力,已经向下挖掘了一半深度。由于地下水的不断渗出给工作带来一定的难度,更成为王东海时刻牵挂的一道重要工序。因此技术总指导梁洪波也是日夜钻在下面不离左右。

    等总指挥马不停蹄地走到截水槽边,一看到拿着工具的社员都围在中间地段惊慌地朝下乱喊乱叫的情形,就大惊失色地快步跑了过去,用他两只强有力的臂膀推开前面的人看到截水槽一边的崖壁已经塌陷,正忙碌在下面的七八个青年社员虽安然无恙,却全弄成了泥人。他只听到梁洪波催促大家上岸的声音时,才看出这个技术总指导最后一个从泥水渠道站直了身腰。

    王东海便大声喊问是怎么回事, 梁洪波也是抬起头来露出满是泥浆的面孔,只摇着手回答说:“偶然的小事故,已经处理完毕啦!”

    王东海催促大家赶快爬上岸边,最后一个上来的梁洪波,却被忽然跑过来的堂兄梁波发抓住了胳膊,几乎是失声问道:“全弄成这个样子,要紧不?”

    “没事,” 梁洪波干脆地回答说,“只是溅了一身泥水。”

    这位堂兄还是小心地按着堂弟的胳膊,随着几个青年社员去东边的水渠最后一个洗净脸,梁洪波用着恳切的语言感谢了堂兄的关怀。

    梁洪发也是诚心地劝告说:“你是搞技术指导的,遇到这些事指挥大家去干就行了,可总是处处领头干,这对自己多不安全!”

    梁洪波也只是哂笑两声, 梁洪发才放心地赶紧回到自己干活的地方去。

    这位技术总指导回到截水槽的地方,向总指挥详细告诉了处理排水的暂时故障,王东海的担心才随着放松的眉头而松弛下来。

    等大家歇息起来,梁洪波又一次反复讲清了施工要领,并不厌其烦地下到截水槽,针对每个部位更详细地强调了需要注意的种种问题,使这80名精壮劳力又投入到这个最紧张、最激烈的工序中去。王东海也不再离开,一直同大家劳动在一起,时刻不忘他所遵循的严把质量关的要求。梁洪波更是加强了技术上细微末节的认真对待,一板一眼都要做到工程质量上的严格把关。

    就这么经过一个上午极为艰苦的劳动,终于使这情况较为复杂的中间地段挖到地下的岩层上。梁洪波又一次下到截水槽极为认真地处理好暂时排水的问题,让大家先回家吃饭,下午继续截水槽东西两头的挖掘。

    到了中午下工的时候,孙长平几个人拉着四辆崭新的架子车由大塄上乐呵呵地慢跑下来。此时,王东海和正要下沟的蒲志高以及两名施工员看见孙长平手舞足蹈地朝这边大声招呼,其他人都情不自禁地为其拍起了巴掌。

    等他们把架子车停放在工具修理间的门口,收工上沟的社员都好奇地围过来笑脸观看与评说。有两辆崭新的架子车上装着16辆废旧自行车轮子和新购买的轮胎和内袋,另两辆装着钢丝绳、滑轮、焊接好的轴头,还有12盏汽灯、煤油桶及八层蒸馍大笼等等灶上用具。

    在社员们的围观中,大家七手八脚地卸下车上的东西,孙长平走过来对总指挥王东海说:“运气真好!一听说咱们购买架子车,门市部的人当下就咬住不放,生怕咱们说了空话,四辆车子全卖给咱们,还订购了十付车下脚,通过电话联系三天后到货。事情办得真顺当!”他脸上浮出的欢乐容光同时也绽开了周围人的笑脸。

    王东海闪亮着眼睛,得意地笑着说:“今天你们首捷旗开得胜,看来要去外县求购也不会放空。”此时他像一位军事统帅看到先头部队打了胜仗一样的振作起来,这显然是一种对未来取得全军胜利的兴奋。

    回家吃饭的社员一批一批地离开了沟边,孙长平几个人将车子拉进宽敞的修理间,用新买的三把大铜锁,连同搭棚好的灶房和工地办公室分别锁上房门。接着又叫来五个修理组成员把新买的汽灯一并提到沟下开水棚旁已经建好的汽灯房内,同样锁上了门。

    王东海看着刚放下铜锣的杨家祥,便叫过来说:“几乎忘记了你说过的话,平原镇出售架子车是你亲眼见过的?”

    “没有错,最少有两辆不成问题。”杨家祥点着头肯定地回答道。

    总指挥一听又是兴奋又是着急地拍一下杨家祥的肩头:“事不宜迟,这事还得抢先行动,你很快去给咱们买回来吧!”

    “现在就去?”

    “对,得几个人?”

    “我一个骑自行车去,”杨家祥很有把握地说,“图个快!”

    “不行,那么远的路,途中要经过四沟八坡,一个人怎么吃得消!”他又转面对着一边的孙长平说,“让你们队的孙进财一起去。

    孙长平有点迟疑地回答说:“孙进财能行吗……”

    “他做事舍力,有窍道,”总指挥坚定地说,“我了解他。”

    这时,张金斗拿着牛头山无偿支援的协议书并出差报销事宜来到沟边,王东海顺便叫过来,叮咛说:“干脆这样吧,你安排三个队调换一下大车上的牲口,咱们还是加快步伐,今晚就连夜去牛头山,把剩余的钢筋水泥一并拉回来。”

    王东海又问起孙长平水库筹措用款的事。孙长平说今天由信用社己取回一部分资金,就由裤腰上卸下钥匙与杨家祥和张金斗开锁进了工地办公室,分别办理了两人的借款与报销手续。

    吃过午饭,王东海连他自己都更受鼓舞地由家里夹着简单的铺盖卷来到了沟边的工地办公室,内间已经做了简单的摆布。在门口西边窗户下放着一张新作的两斗办公桌,桌上一侧的墙上是用木板钉成的一排能装东西的方形斗,桌边是一个面子刨得很光而四条腿非常粗糙的单人凳子,再靠西的角落是一架单人木板床。门户的东边是个并排能坐三个人的长凳,墙角也有一个单人床。东边墙壁的中间安着一个小窗户,由这里朝外可以直接看到沟下的一切。在后檐北墙的两角也是两个单人床,两床之间放着一个制作得非常结实的二斗桌,两个抽屉之间有一个铁质的圆形挡板,上面牢牢地挂着一把大铜锁,这是专门供财务会计用的桌子。一边是杨家祥的被褥,另一边的床上是補一个钱织口袋,是孙长平这两晚熬夜,临时睡过的。王东海就将铺盖放在中间一个床位上,等蒲志高拿来铺盖的时候已经没有空床位了。王东海想了想就让占去孙长平的床位,他考虑孙长平的母亲有病需要照顾,并且他又兼任南星队的会计,晚上尽量不要住在这里。大家都同意这个意见,直到孙长平到来后,王东海便用关切的口吻,把这个意见当作指挥部的考虑传达给他。孙长平还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地张开了嘴,但他眨巴了两下眼睛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只好不言不语地接受了。

    当屋里的人听到外面有人喊道“是杨家祥两人回来了!”几个人都跑出屋子,看见在大塄那边有两个赤裸着上身正在起劲蹬着自行车的人顺着坡道缓慢地行驶下来,在自行车的后边各拉着一辆崭新的架子车。总指挥的眼睛顿时闪出激动的光华。其他人也都翘首以待地露出了笑脸。

    杨家祥看到那些等待的人,老远就高声喊道:“那里只有这两辆,全买回来了!”

    几个人上前帮手解开辕头的自行车,将架子车拉在一边。孙长平几步跨到杨家祥的身边,惊奇地问道:“你俩就这样用自行车硬拉回来的?……还有那四面上行的大坡,如果使不出一股牛劲,车轮就会倒滚下去的啊!”

    “这多亏孙进财‘曲线盘坡’的主意出得好。我们先是拼着命用自行车顺坡直往上拉,几乎被脚指头把鞋底都要抠穿了,稍微一松劲车轮就向后倒转,弄得人一身接一身的冒汗。后来实在累得吃不消,就采用了斜拉对角线的办法,一面坡得咬着牙关直拐100多个三角斜弯子呀!”杨家祥挺着胸脯,好像并没有表现出一点气馁的样子。

    “哎!”孙长平又发出一声惊叹的同时,用脚拨动了一下架子车轮下吊着的一个矩形木头块,“这是什么玩意儿?”

    “这就是常说的‘紧跟儿’嘛,”蒲志高说,“上坡时它一直紧跟着车轮跑,如果车轮后退或者要停下来,它就自然起到了阻挡的作用。”

    “这也是孙进财让门市部特意做的,虽然结构很简单,作用却很大,会给人省力不少。”

    “你俩这种硬拼精神真让人佩服啊!”孙长平在开口赞扬的同时,又用巴掌在汗流满面的杨家祥的屁股上拍了一把。这一拍,却不防使他自己打湿了一把水,才注意到杨家祥仅穿的一件短裤全被汗水湿透了。他又过去摸了一下孙进财紧紧粘贴在屁股上的短裤,同样惊叫道:“啊呀,你们的衬裤全被汗水浸透了!”

    这时,两个人都由自行车的货架上取下衣衫当作毛巾,反复擦拭不断滚着汗珠的面孔和胸脯。

    蒲志高也跟着赞扬说:“这才真正是咱们的九龙沟作风!”

    似乎这只是蒲志高即兴说出的一句简单的赞语 ,但在场的人谁都没有料到这句话一下就打动了总指挥的颖悟力。于是他顿时就严肃了脸膛,虽然这只是一瞬间的发呆,他的脑子,他的思想便一下子转念了起来。他在想杨家祥和孙进财只是这400多人中的两个人,只因为他们具有了这种作风,才干出了这么耀眼的事迹,那工地上的所有人都能具备这种作风,将会产生多大的效益,水库的修筑还怕不能按时完成,他当下决定要在全工地提倡这种九龙沟作风。

    这么一想,他的脸色又变得开朗起来,两眼也开始闪闪发光。于是就更为高兴地说:“好!从这种作风就看出咱们的水库修筑大有希望,大有作为!”随后就招呼两人赶紧回家休息换衣裳。

    在大家都离开这里的时候,梁洪波看着总指挥仍然显露的那种极为满意的笑脸,开口建议道:“王主任,面对水库刚刚开工,就应该这样善于发现蕴藏在群众中的内在动力,这是我们总方针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精神的具体体现,应该作为一个口号,在工地上发扬光大,成为大家追求的鼓舞力量。”

    “洪波,你的话简直说到我的心里来了。我看这‘九龙沟作风’说到底就是敢去面对困难,敢去拼命的精神。我们修水库一开始就条件艰苦,困难重重,看来在今后的工地上首先就应该发扬这种作风了!”

    “我觉得你的这个提法应该把‘作风’改成‘精神’,这样不光是表现工作的态度和风格,又增加了工作的活力与生气,内容就更全面了;在你的解释中也应将‘拼命’换成‘拼搏’比较好,这样也就加重了顽强奋斗的意思。”

    王东海对梁洪波的意见佩服得真是五体投地,马上表态说:“行,就按你说的办!”

    到了下午的工地上就开始传出九龙沟精神,自然也都在赞扬着张金斗与孙进财两人在购回架子车艰苦奋勇的高贵品质。

    王东海也早早地来到沟边的工地办公室给蒲志高、孙长平和有关人等转告了要在工地上宣传和推广九龙沟精神的活动,并按梁洪波以突出“拼搏”而发扬顽强奋斗精种的解释,便于提高全工地人的实践意识。

    接着,王东海满怀信心地又离开工地办公室,只几步就站到了沟边,一眼便发现梁洪波一个人在截水槽的岸上独自来去徘徊。

    其实,这个视工作为己任的技术总指导已经下沟多时了。中午散工后,他拖着极度疲乏的身子回到没有大门的院子里,由北半院在灶房做饭的李芳芳那里拿来两朵芹菜,特意在自己的小灶上摔就两碗扯面。吃过饭没多停留就提前来到工地,直到感动至极的王东海走到跟前,他已下到截水槽内正在详斟细酌地查看每一个容易出现隐患的地方。

    梁洪波一抬头发现总指挥来到岸边,就急急地走上截水槽,比比划划地讲完填打要领,并提出下午必须要把中段这部分截水槽填打完毕。

    王东海表现出异常认真的态度满口答应。

    随着蒲志高、孙长平、王小洲和杨家祥的到来,下沟的社员就围在截水槽的周围,互相谈论着有关地下渗水的种种困惑与猜想,这无形中给截水槽的填打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由沟上传来一阵短促的叫号子的喊闹声。于是大家都朝西边的沟上望去,只见在坡口的皂荚树下,由八个人抬起的碌碡大夯鱼贯地一个接着一个朝下走来。这是太白村150人的上工队伍,他们一共抬着15面碌碡夯顺着蜿蜒曲折的斜坡,活像一条缓慢蠕动的大蟒向下爬来。不大一会工夫,大队人马仍在统一叫号的闹声中一步一步地下到沟底。自然累得每个人都是满头大汗。

    蒲志高赶过去招呼大家暂时休息一会,但大部分人却跑过来围观着中部已经挖掘停当的截水槽。

    等工地上的人到齐之后,按照梁洪波的安排,蒲志高由三个生产队选拔出身强力壮、动作敏捷的年轻社员136人,在其中又挑出供六面碌碡大夯两班轮换的96人,其余40人作为向下填土和在下面垫方的劳力。凡新买的六辆架子车,就从贮料场向沟下的截水槽边拉运石灰。

    这各方面的力量调配完毕之后,蒲志高走过来提出让总指挥说几句强调和鼓动的话语。

    王东海刚才还是微笑的面孔,但他一站出来讲话,因为想到截水槽的重要作用及工作程序一丝一毫不能马虎的原因,脸色不由得就变得严肃起来。大家看到他那威风凛凛的外貌和使人肃然起敬的面孔,也都跟着沉平了脸色。

    好一阵,王东海只是铁青着脸显出沉着的神态,紧紧闭着嘴唇没有开腔。直到大家都奇怪地抬起头在静心地打量他的葫芦里装有什么药的时候,他却突然发出铮铮有力的声音说道:“大家知道我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吗?”

    所有人都表现得沉默无言、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位三个生产队的总头领,经过两三次呼吸时间的等待,他才放大声音继续说:“我想的是堤坝的根,大家都知道栽树要栽活,关键是要栽好树的根。同样的道理,堤坝要打得结实牢固,关键也要扎好它的根,这截水槽就是拦水大坝的根。今天当着大家的面,挑选了最年轻、最有力气,最能负责任的人,就在这个地方要打好一个坚固的堤坝的根----截水槽,保证建造在这个根基上的堤坝不管遇到多大的洪水,一定能够做到百年牢固,千年不垮!现在凡是站在这里就要参加这场紧张劳动的人,我相信都会有他的儿子和孙子,那我们就决不能去做出被自己后代耻笑的事。所以今天下午我们每个人要使出全身的力气,发扬我们的‘九龙沟精神’,坚决地、认真地把自己手中的活路干好!”接着,他解释‘九龙沟精神’说:“昨天,杨家祥和孙进财骑自行车去邰县的平原镇购买架子车,一辆自行车拉一辆架子车,光着膀子日夜兼程,历经四沟八坡的长途跋涉,今天中午回到工地,全身只穿一件短裤,就像湿了水的紧贴在屁股上,却不说一个‘累’字。这种精神就是咱们的‘九龙沟精神’。简单地说,‘九龙沟精神’就是一种‘顽强拼搏’精神。咱们水库工地就提倡这种顽强拼搏的劲头,让这种精神在每个人的身上发扬光大,在咱们整个工地发扬光大!”

    王东海这一番临场发挥的讲话就是要竭尽一切可能地使这些青年人像军队迎接战斗一样,马上奋不顾身地投入这场艰苦卓绝的劳动中去贡献自己的力量。于是他睁大像火焰一般燃烧的眼睛,爆发出洪亮的声音问道:“大家能理解这种‘顽强拼搏’的精神吗?”

    “那----怎么还能不理解?”

    总指挥迅速地将他锐利的目光投向回答这个问题的地方,正对着一位青年社员:“好,就用你理解的话说一下咱们的‘九龙沟精神’吧!”

    那位青年冲口就说道:“‘九龙沟精神’就是‘顽强拼搏’的精神,就是为了咱们修水库的事,要出大力,要流大汗,到最后全身只穿一件衬裤也要大干下去!”大家听了这种灰头土脸的话,就顿时拍手大笑起来,但王东海却伸出大拇指赞场说:“回答得好!”他又转面向大家说,“都记下了么?”

    “记下了!”

    由于每个人形成的激昂情绪所发出异口同声的回答,汇合成一个巨大的吼声,在这狭长的深沟里链接似的回响起来。所有在场的年轻人被总指挥刚才的一席话深深地打动了,大家的热情也被他刚才那位青年的话所发出的鼓动能量点燃了,都愿意把打好堤坝的艰巨任务担负在自己肩上。

    接着,梁洪波走上前来,对截水槽快填快打、连续不停和一切行动听指挥的要求做了详细说明。蒲志高立即上前一步,指挥填土的人按三七比例将石灰与土搀和停当,又让96人吊下六面碌碡大夯,填打工作就紧张地开始了。

    这些经过王东海一番动员、开导和鼓动的青年社员,无可争辩地都感到自己肩上责任的重大,并为他们被看作水库建筑的中坚力量而在心中燃起最大热情的熊熊烈火。就是这一奋发的热情,鼓舞起他们不可战胜的信心,使每个人的两只臂膀都增大了肌肉的力量。

    所以这项艰苦而繁重的工作在梁洪波的直接指导下进展得非常迅速,一开始就形成一个紧张而热烈的场面,每填平一处就很快打平一处。这样经过两次轮流换班,在打平三层以后,梁洪波循环跑在几个渗水的地方,亲自参与施工。王东海和蒲志高守在上面的岸边不断走过来走过去地关注着截水槽内每一个人的每一个动作以及碌碡大夯运行的一切细微的变化。因为在这个时候出现的每一个差错,都会影响夯打的秩序或质量。六个碌碡夯上48位气势旺盛的精壮小伙子在“九龙沟精神”的鼓舞下,都以从来没有过的顽强精神使坝面的夯打气氛变得如火如荼。

    由于这种打夯的活路对除了太白生产队以外的青年人来说还是头一次。开始,大家都把精力放在这个既用脑子又用气力的劳动上:一方面要用大脑神经指挥自己的手脚按一定的线路和方位使夯面正确无误地落在一定的点位上;另一方面还要相互顾伴地用足力气使打夯形成一定能量的打击力,将土层压实到一定标准的粘合状态。这就使他们的体能在每时每刻都会不断地削弱和衰退,而且地下渗水的情况又要求他们必须得一丝不苟地、毫不迟延地将土层压筑到一定的厚度。这时候,如果浪费一分钟都会由于渗水的搀和影响土质的粘结硬度。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在大家呼喊夯歌的声浪中艰难地渡了过去,虽然两班人在接连不断地互相轮换,毕竟由于时间太长,用力过大,慢慢地各人的体力就很不容易前后如一地支撑下来,原来整齐有序的劳动阵线开始动摇了。其中一个由外队社员抬打的碌碡夯由于欠缺实践经验,突然相互间失去力量使用的平衡,出现不稳定的倾斜现象以至越来越不好控制,但又不能马上停止。虽然王东海在岸边弯下腰朝脚下的工作面大喊大叫地试图纠正,仍是难以改变眼下这个现状。蒲志高更是紧张到了极点,他想到万一这个大夯由于发生歪斜而倒下,就会碰撞整个打夯的队伍出现一种难以想象的倾轧与混乱。而且这时的打夯是与渗水争夺时间的一个紧要关头,这是梁指导事先就交代清楚的。这一严重的后果也是王东海早就想到的,所以他此时的神情要比蒲志高紧张千万倍,他感到这绝对是一个危险的信号。突然在因膨胀的头脑瞬间爆出的一个思想火花的闪击下,便毅然决然地以一种惊人的勇猛气概,奋不顾身地如同暴风雨中剧烈闪电似的动作纵身一跃,迅速跳入两人多深的工作面,又以惊人的速度跨入倾斜的那面碌碡夯的旮旯处,用一双粗大的手掌紧紧地攥住两个夯把的根部,一下子将大夯提上肩头,再平稳地按下地面。接着又以别人难以企及的神力与呼喊,使得有些意志薄弱或是面对困难容易妥协而情绪松懈的人又一鼓作气地重新振奋起来并大大地增强了勇气。到总指挥再次用劲提起夯把的时候,附带地大吼一声“加油!”这时叫夯的人也跟着提高了音量。就这样,由于社主任那坚强而必胜的意志和过人的精力以及从他身上发出榜样的作用,深深地鼓舞着这一群年轻人又一次产生出一种应对的暴发力,在几分钟内便稳住了打夯队伍的阵脚。

    蒲志高就留在上面专心专意地负责用土与石灰搀和的比例及加快运土垫方的工作。梁洪波一直领着几个青年社员在下面死守在几个地方专门处理土层的渗水问题。

    总指挥从这个碌碡夯上撒手以后,他在这方面的注意力并没有分散,就站在打夯的人群中间,以他鹤立鸡群的姿态,不断在环视着其他两个生产队社员的抬夯情况。当他突然发观另一处又出现了同样的现象,就如一股旋风似地侧身卷进了那个夯把的旮旯处,用全力两手举正已在左右歪斜的碌碡大夯,也同样大喊一声“用上劲!” 又制止了一起打夯事故的发生。

    接下来他就穿插在六个夯际的空隙处,用他那特有的响亮嗓音,使出大动作的节拍手势,协同大家的“嗨哟”应声形成全体打夯动作的整齐与化一。于是在这一段艰苦紧张的劳动中,大家都以一种奋勇果敢的精神与强劲坚执的毅力,在尽力发挥着自己的劲头。此时只见呈现在每个人身上的,都是用急骤起伏的胸膛在进行着短促的呼吸,都是任其黄豆大的颗颗汗珠顺着额头和脸颊毫无遮拦地滚落下来,也都是鼓大眼睛燃烧起争抢修筑时间的熊熊火焰。于是六面碌碡夯同时高举,同时猛打, 随着事先安排好的这两班人马的频繁替换,夯打的土层也跟着在迅速增高。

    但是就在这种令人满意的劳动效率维特了不到两个小时,整个的截水槽就渐渐地被一种疲乏的气氛笼罩了。总指挥也看到了这种抬夯劳动对每个人身体能量的消耗状况,决定由原来20分钟抬夯轮换一次,缩短到15分钟。

    这种激烈的、消耗体力最大的打夯劳动又维持了一段时间,总指挥很明显地看到大家的干劲不如刚才一次那么勇猛了。虽然他个人的力量好像永远不会衰弱,但在他长期的生产劳动中深深地饱尝了这种极度疲乏的滋味,在这时候,总是用一种怜惜的心情关注着每个人的体力表现,马上就宣布每隔10分钟轮换一次。

    毕竟人的体力是有限的,而总指挥也明白截水槽还得继续再打五层才能达到要求的高度,但这时他也真正看到大家都疲惫到了极点: 握着夯把的双手不是那么紧实,上举的胳膊也不是那么刚强有力,回应夯歌的声音更失去了刚才高亢有力的劲头。王东海又一次被大家这种的的确确地干得精疲力尽的现象深深地感动了,但是他被谁都明白所剩的这五层高度必须一刻不停地要一口气打上来,才能保证截水槽质量的万无一失。这个质量要求在他的心目中是怎么也不能撼动的,这就决定了他这时一定要咬着牙关做一个硬心肠的汉子了。于是他几乎是噙着眼泪黑起面孔大喊一声“使劲!”跟着又是一声“拿出九龙沟精神,再加一把油!”

    不料大家一听总指挥这种如同发怒的喊声,顿时在一种陡然的惊恐中都提起神来,一时间全场上下都振作了起来。在总指挥阵发式的大声喊叫的鼓动下,又形成一阵又一阵的更为紧张、更为激烈的场面,使得一开始就深埋在大家心底的“九龙沟精神”在发扬光大中很快地打够预计的高度。这对参与的136人形成的兴奋和快乐是难予形容的。

    总指挥拖着疲倦的身子离开了夯把,用手抹了几把脸上的汗水,与所有处于气喘吁吁状态的青年人,带着劳动后的满足心理,一同坐在夯把上进行着恢复疲劳的歇息。同时又以抱歉的态度感到十分内疚的心情,对大家说:“刚才把大家逼得太紧,是我太急躁了!” 说完话就抱歉似地摇了摇头。

    这时最为感动的是技术总指导梁洪波,这是他又一次感到一种与大自然奋斗的伟大力量存在于广大的群众之中,而且又一次受到鼓舞。他觉得这个水库工地有王东海的得力指挥,有“九龙沟精神”的拼搏力量,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他也是微微地缓了一口气,望着总指挥钦佩至极地说道:“看来王主任的勇气不减当年!你这奋力拼搏的一着稳住了大家的心态,保证了水库工程关键环节的质量要求,使后辈儿孙绝对没有理由埋怨你们。这是我所从事过的截水槽打得最为得劲的一个!”

    “但愿如此!”王东海说着又撩起衣角擦着渗出汗粒的胸脯,兴奋地笑了起来。

    紧接着,截水槽两端的挖掘工作在相继不断地换班中也是一分钟都没有停止,直到傍晚收工的时候吸引着沟坡上的社员都跑下来参观。与此同时,“九龙沟精神”也就不翼而飞地传遍了整个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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