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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团日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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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回家拾掇一下自留地的玉米种子!”

    王小洲答应一声,跟着父亲默默地走进自家院子,母亲李素云已经端着簸箕在收拾下种的玉米籽,只有两只白鹅仰首挺胸地站在旁边看着颠簸出来的秕颗与残粒。

    儿子同母亲打过招呼,走过来对停在上房门边的父亲说:“我娘已在拾掇玉米种子,我想把队上大田玉米的种植方案给你通个气,农技小组也好最后决定。”

    王东海原想晚上才问一直挂在心里的这档子急事,既然问题已经提到眼前,就答应着同儿子一同进屋,分别坐在八仙桌的两个邻边。

    王小洲拿出写有五张草稿纸的玉米种植方案,等父亲专心致志地阅读完毕,只从旁作了两点说明:一是这个方案由梁毅诚昨晚熬夜拟出初稿,上午他两人经过反复修改,考虑到当前水库的因素,在籽种的选择上放弃了往年采用的金皇后和野鸡红几个品种,选择了一种矮化耐旱的俗称‘大背篓’的新品种。这是黄河农学院前年新培育出的夏播玉米品种,生长期105天,设计产量600斤,亩产500斤肯定有十足的把握。二是严格采用行距50厘米,株距30至35厘米,每亩定苗3000株,用条播机每亩下种6斤左右的种子量。并提醒这都是当前比较科学的数据。

    接着,王小洲又问道:“去年咱们同北斗、南星队都种的新马牙玉米,今年只咱们选择了这个‘大背篓’品种和每亩的定苗数,队上能不能接受?”

    王东海听完儿子的话,马上露出一种充满希望的笑脸,便用指头点着桌面稍微一沉吟,就兴奋地表态说:“旱地500斤的亩产也是个大丰收的数目呀!” 于是从他射出的如同火焰一般强烈的眼光中,透露出一种坚定的意志,说道:“我相信科学种田,我感到这都是对头的,可以这么定下来。”

    “好,我就要队上这句话,至于如何下种就不用你操心了,”儿子用手拍一下桌子,也是兴奋地回答说。

    王东海马上由衣兜掏出笔记本和钢笔,让儿子把刚才说的数字全记在上面。

    王小洲埋头抄完几个重点内容在交给父亲的同时,又说道:“算下来全队播种500亩,得3000多斤种子,也要一辆马车去拉。”

    “去拉……到哪里去拉?”王东海这才想到购买种子的地方。

    “去黄河农学院,就是梁毅诚毕业的大学,”王小洲说,“他的一位老师专门研究农作物种植。据他说去年这个种子大家还没有认识,推销很慢,今年的情况就不得而知了。”

    “咱们怎么去联系?”

    “你看,”王小洲举起那封写着“孙敬轩”的信封说,“就找这位教授,他一定会设法帮忙的。”

    王东海接过信封反复看了两遍,抬头望着儿子脸上刚刚出现的热烈神情,郑重其事地问:“他写一封信,就能办成事?”

    “怎么办不成?他只是给咱们接个关系。人家育种场出卖种子,咱们交钱,两厢情愿。就怕买不够数量我才让他写了信,这就更牢靠一点。”王小洲用一种肯定的语气说完话,由父亲手里拿过信封,于是便抬起头说要去通知农技小组下午进行会议讨论的事,就匆匆走出房间。

    这时候,王东海心中的喜悦,表情的兴奋也是无法用文字形容的。他也感到这个玉米种植计划说起来简单明了,但是在这个计划的背后却包含着一定的知识和心血。他觉得这个种植计划是个很不错的实实在在的方略。但也想到要成功地执行它,一板一眼地去实施,必须要有一个不可动摇的决心和善于驾驭指挥生产队和全体社员的能力。他认为眼下应该下功夫作到的就是按要求一股一项地先把大田玉米播种好。

    王小洲一走出家门就去办公院见到团支部书记杨家祥和农技小组的成员,大家一起对这个玉米种植方案结合队上的实际情况一条一条地进行了研究讨论。最后拿出一本小册子《玉米农药拌种之我见》,说是迟兴农专门针对灾年庄稼的种植务作编写出版的,他随之讲说了其中的主要作法,太阳就落下西山了。

    吃过晚饭,王小洲兴奋地拿着一个布袋刚跑出房间,却被大嫂谢红梅一把拉住胳膊:“你急什么呀!……哎,我问你,后院的杏树开禁了没有,能不能尝口新?”

    “现在对全家开放,”王小洲回过头来说:“注意,只能摘杏,不能摘桃!”说完话就迅速地跑出了大门。

    他到了太白小学前面紧挨大路的戏楼时,外面已透出屋内汽灯的亮光。这是学校原来改造的一个低年级教室,内面全用土坯垒起的一排排由白石灰上了面子的土桌和土凳。现在成了团支部的活动室,老远就可听到里面闹闹嚷嚷的嘈杂声。

    等王小洲进了门一坐下来,团支部书记杨家祥就宣布开会。这是个24岁的老共青团员,中等个头,在黑黝黝的长条脸上的两道直眉下,嵌着一对时时都在凝神思考的黑眼睛。他聪明好学,老成持重,只是作风有点拖沓。

    杨家祥首先开口说:“今天的会议除了张金斗因公请假,加上近日由省城精减返回农村的4人共17名团员在一起过组织生活。‘八字方针’时期一切都是分秒必争,咱们就长话短叙,我先讲第一个问题----当前的形势与任务。” 杨家祥并没有拿讲话稿,他坐在第一排的土墩上回过头来面向大家在边想边讲,“从上次组织生活到这次整整一个月时间,在这一个月时间里,咱们周围的形势发生了惊人的变化。县上的三干会刚刚落幕,全县的夏田小麦由去年亩产的120斤,提高到今年的225斤,咱们生产队是255斤,水库沟边40亩水浇田亩产达到330斤。这就是当前要给大家首先讲清的粮食生产的大好形势。那么当前的任务是什么呢?听公社的传达和咱们王主任说,这次县三干会要求咱们继续发挥队办水库的作用,在秋粮生产中给全县再做出一个绝顶高产的榜样。但事与愿违,咱们的水库却被山洪冲毁了,眼下在重修一个正规水库的同时,当然大家也不会忘记在这些工作中是少不了共青团的先锋作用,少不了咱们农技小组的骨干作用的。为此,咱们农技小组到今天已经制定出了大田玉米的种植方案。这就要求我们每个共青团员必须要像夺得小麦高产一样,在秋田玉米的务作中,同样起到冲锋陷阵的作用。”

    杨家祥接着说的是第二个问题:讨论今年的玉米种植方案。他先拿出农技小组拟定的务作方案一五一十地宣读了一遍,王小洲坐在原地又具体地对玉米播种的品种选择与合理密植的规格和方法,作了一通详尽的介绍。

    此时,大家一听这个比往常更为具体、更为细致、更有增产潜力的条条款款,会场一下便雀跃欢呼起来。于是,争先恐后地表态发言就更加热烈。一时间,每个人那种激越昂扬的语言,那种摩拳擦掌的神态,使会场的气氛变得像熊熊燃烧的一团烈火。在一阵嘈杂的议论声中都表示要尽最大的努力,创造出团支部、农技小组的奋进与辉煌。

    等会场静了下来,杨家祥又鼓舞说:“团支部有个打算,到秋收以后,要评选出两名务作玉米的模范团员,进行表彰。希望大家能够以积极的态度‘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随后,又决定由杨家祥、张天亮和王小洲三人当夜赶车去黄河农学院育种站购买玉米种子,其余几名农技组员在家做好浸种拌种的准备工作 。

    接着,杨家祥又提起第三个问题,他说:“根据团县委发出评选贯彻落实‘八字方针’以来先进团员的通知,分配咱们团支部一个名额。大家也都明白,咱们团支部去年也评选了两位先进团员上了公社团总支的光荣榜。今年上半年咱们团支部最突出的表现,就是为提高小麦的麦粒重这个新方法破天荒地实施了小麦春灌的新创举。在群众大会上,王小洲一马当先,张天亮夫妇又用快板书大造舆论来宣传群众,所有团员带头行动,日夜开动水库上的连环马拉水车进行两次灌溉,获得沟边40亩小麦水浇田的增产丰收。在这里,我顺便多说两句,就是今春以来,张天亮曾几次抄写了墙头诗,在社员中起到良好的宣传鼓动作用,特别是近几天又贴出的两首墙头诗影响很大,这个事就这么口头表扬一下。”

    杨家祥又伸长脖子举目回顾一下会场,看到大家都在认真地听他讲话,便继续说道:“看来咱们这个县一级的先进模范团员还得参考夏季小麦的务作和高产这一突出的活动评选出来,经过支部几个负责人反复考虑与个别征求意见,确定申报王小洲麦田管理先进事迹参与县上的评比……”

    王小洲一听到这句话非常诧异地站起了身,惊慌得话都说不完整:“怎……怎么……会,会是我?”

    “对,就是你,”杨家祥用响亮的强有力的声音回答说,“今年沟边的40亩小麦地因为你力排众议,坚持浇水,增大了麦粒和麦穗,提高了单位面积产量,提高了群众的认识,我感到你的先进性就体现在刻苦钻研,尊重科学,坚持原则这三句话上。”杨家祥完全把眼光盯在王小洲还有点莫明其妙的脸上,问道:“你看这三个方面怎么样?如果符合事实,就作为参考思索一下,写个文字材料报上去,行吗?”说完话就等待着王小洲的回答。

    王小洲压根儿就没有想到自己要当先进,也压根儿就没有写过这种文字材料,这对他也是个赶鸭子上架的事,他只是努着嘴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不用发愁,嫂子帮你写,你说,拿什么来谢我!”会场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清脆而热情的女人声音,大家朝说话的地方看过去,原来是第三小组南场村新娶的媳妇柳桂芸。她欢眉大眼,说话干脆,动作利洒,一看就知道是个能牙利嘴的泼辣女性。

    坐在王小洲后面的正是柳桂芸的丈夫张天亮,他霍地猫起身轻轻伸出胳膊由王小洲的桌台上抓过那个他一开始就留神的装杏布袋,一边打开一边说道:“我知道,就拿这个来谢!大家伸手接着,每人两个。”张天亮兴奋地散发起来,会场一下又变热闹了。

    这时不少人笑作一团,杨家祥举起正吃的杏子说:“这就是王小洲的秘密武器----新法嫁接的鸡蛋杏,今天让大家领略一下植物栽培科技的味道。噢!……”他突然停了一下,大声说:“我还忘了一件大事……柳桂芸原来是娘家古仓生产队团支部的宣传委员,咱们团支部就缺这个角色,下一步支部计划要发展一批女团员,柳桂芸能写会道,我提议让她担任咱们的宣传委员,大家说同意不?”

    “同意!”好多人也是边吃边喊。

    “同意,就举手表决一下!”杨家祥说完话一个一个地数着举手的人数,随后说:“好,除了她的丈夫全体通过!”又回头望着张天亮奚落道:“连自己的媳妇都不敢当众拥护,真是个没有出息的被窝猫!”又惹得大家笑闹了一阵,会议宣告结束。

    到了晚上十点钟,在队长王东海和会计张金斗的照料下,太白生产队的一辆胶轮大车离开办公院的门前,很快投入周南路口的石子公路,朝着省城方向的平原镇驶去了。车辕中驾着队里还算健壮的黑色骡子,车前拉稍的是两匹大阉马。一盏擦亮玻璃罩的马灯悬挂在车辕下边,可以使走动的牲口清清楚楚地看到前方的路面。张天亮端坐在车箱左面的辕头上不断甩响着鞭稍,使车辆时刻都处于一种快步行进的状态。在铺着车箱里的线织口袋上躺睡着杨家祥和王小洲两人。

    约莫到了午夜12点钟的时候,马车已经进入东邻的邰县地界。杨家祥便换下坐在辕头赶车的张天亮。

    王小洲因为比他俩小了几岁,还没有赶车的经验,便一直仰躺在车箱里,把两只手衬在脑勺下面当作枕头,大睁着眼睛张望着没有月光的异常高远的空旷天宇。

    在一片晦暗的夜幕上闪烁着无穷无尽的繁星,它们似乎都在用酒醉的眼睛观看着人间夜晚的一切,并且随着地面车轮的向前滚动也以同样的速度在同一方向地跟进。突然间一颗流星划过长空在天边留下一道瞬息一个的亮线之光,接着在另一个方向又出现了相连两道同样的壮观情景。这却一下子引起王小洲的联想,他也曾听人说过很早以前有个夜晚就有一颗流星落进妇女队长的家里,穿透了她家的房顶,砸坏了厨房灶台上的大铁锅。村子人就传作是天神降临祸祟以惩罚刚染上鸦片瘾的杨安成而使其改邪归正成了一个祥瑞的传言。但王小洲虽然并未见到这个“天外来客”,却引起了他的极大兴趣,使他开始对这星光灿烂的夜空进行起研究性地仔细观察。他曾在一些书籍中看到过较为知名的猎户座、天蝎座所构成的星点图形,但现在鼓大着眼睛却怎么也找不到其图案和那些构架的主星,只好索性把视线射在几个较为熟悉的星宿上。他也在想到为什么北极星总是永远地钉死在一个地方,北斗七星又那么酷似一只侧形的舀水勺子,几万年以后还会不会变成另外的样子?为什么俗叫为天河的银河系竟密密麻麻挤紧起来成为宽宽的一条繁星带?他这么看着看着思想就阴沉了下来,因为他在天河的两岸明确地看到了较为明亮的织女星和牛郎星。这两个星宿所引发民间的爱情故事----特别是浓缩在《天河配》这出古装戏里的牛郎担着两个哭叫的儿女被王母娘娘用发髻上的簪子划界挡住天河对岸织女妈妈涕零欲绝的情节,常常会使他的眼睛情不自禁地变得润湿起来。他就是如此在一种漫无边际的思索中也是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

    等杨家祥把他唤醒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六点钟了。马车停在平原镇街道上黄河农学院育种站所设机构一边的墙角里。

    街道两旁的铺面都还没有开门,偌大的街道上几乎看不见行人,随着一阵晨曦的光亮,才有背着书包的小孩三三两两地去到学校,再就是在远处的街口有一群人吃力地挑着担笼或推着车子,好像是运肥去往郊外,又有一群同样挑担推车的人,顺原路又轻松地走了回来。

    张天亮正忙着在一边架起铁槽给三个高脚牲口喂着草料。王小洲用手搓了搓脸,按了按装在衣兜里的信封,提起一个沉甸甸的布袋,从一条北去的大路朝黄河农学院的坡口走上去。

    就在这慢坡上去之后的土原边上是一个由纵横排列的树木和房屋组成的相当规模的特大群落。一座横跨的四平八稳的三层楼房的中部,又以高耸见长的建筑形式剌向天空。这种异常阔大雄浑的气派是王小洲出生以来才第一次见到。待他兴奋地站到黄河农学院大门口的时候,灿烂的旭日已经升起一杆高了。他进了传达室作了登记,就用梁毅诚画给他的草图所标出的路径,边问边走过大约一里路程,才到了一个偏院满是堆堆平房的家属区。

    他探头探脑地寻找到敞开着的篱笆院大栅口葡萄架边的一户门前,并取得一角大红色牵牛花的验证,便走过去敲了几下房门,内面立即响起了一个年长女人的应声,接着出来的果然是位50多岁的老妇人。

    王小洲陪着笑脸拿出信封说:“是梁毅诚梁大哥让我来的。”

    老妇人一听这话接过信封就客气地让进王小洲,又关上门急急地朝着内屋喊道:“他爹,侄儿打发人送信来了!”便把王小洲领进了客厅。

    随着话音从内间走出一位身材魁伟、花白头发、眼神里含着无穷智慧的老年人。他说话声音洪亮,让坐后,接过老伴递给的信封,便招呼给客人看茶。

    聪明透顶的王小洲已经由称呼上知道梁毅诚与这个家庭的关系,便将那个布袋递过去说:“这是梁大哥给你们捎来的早熟红薯----是他在十边地自己种的!”

    “这么多,十边地种的?……”姑母愣了一下,不解地说。

    王小洲马上作了解释:“就是在沟边、窖边、塄边、墙边、房屋旁边之类的空闲地上由社员自由种出来的。”

    “国家这个政策好,尽量调动各方面的积极性,解决人们吃饭的暂时困难!” 姑父极有兴趣地插话说。

    “现在粮食这么困难,真难为他了!” 姑母满脸堆笑地顺手将布袋放在一边的桌上。

    “这也是梁大哥的一点心意,”王小洲笑容可掬地说。

    姑母双手递过来茶水。

    王小洲一看面前这位气度不凡的老人断定就是梁毅诚描绘的孙敬轩教授,便站起身自我介绍说:“我是岐周县周南公社太白生产队农技小组的,我叫王小洲!”

    孙教授也是客气地招呼说:“我便是信皮上写的孙敬轩,你先坐下喝喝茶。”

    孙敬轩看完信笺便抬起头询问了有关梁毅诚全家的情况。王小洲在作出有问有答的谈话中,也知道了梁毅诚曾是一个学业优秀、有志作为的人。这位姑父也非常关心内侄在农村的处境,王小洲马上表现出热情的态度说:“姑父姑母,我和毅诚大哥经常在一起,他教授我农技知识。今年我们队40亩小麦获得增产丰收,都是他的主意。这次玉米的种植方案也是他制定的,我们生产队的人对他都有好感。大嫂李芳芳也是人缘特好,三个孩子都上了村上的小学。你们就放心吧!”

    孙敬轩同妻子听了都是笑逐颜开,随后便问起了他们生产队玉米种植计划的内容。王小洲在一时的兴奋中也是有意详细地述说一遍,竟得到了孙教授的全盘肯定。

    然后两人的话题又落到了玉米种子“大背篓”的品质上,孙敬轩特别告诉王小洲:“听我们的系主任说,去年在响应支援农业的号召后,首先在你们县的通川河公社大面积种植过,亩产只有350斤,肯定是有些环节不得法。听说那里有个姓古的社长,那可是个不简单的人物,硬是创造条件说服农学院在他们当地增设了教学点。我看过两家的协议书,今年三万亩的大田玉米达到亩产450斤是不会有问题的。‘大背篓’品种 的优势是只要具备一定的条件,其株秆上的二棒也会发生一定增产潜力的。今年你们这个品种算是选对了,设计产量600斤,只要毅诚做好你们的种植参谋,亩产500斤以上肯定有十足的把握!”孙敬轩借此又谈了有关梁毅诚的事情,说他原是学院农学系的高材生,毕业时学院要他留校任教,他却一定要在实践中去锻炼几年,结果碰上了1959年的反右倾,失去了造就自己的有利环境。

    孙教授说话中不由得叹息两声,抬头正要开口时,听见有人在敲门。随着开门的声音又出现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姑妈,你和姑父都好吗?”

    “是毅芳,怎么这么早就回家啦!”姑母在惊奇地问。

    “今天我轮休,趁早来看看你们二老----家里来客啦?”

    姑母是最了解自己侄女的。梁毅芳自从哥哥犯了右倾错误,含冤挨批并遭受处分到遣送回家的刺激以后,两年来不敢见面,便由平素温柔和善的脾性一下过度成易于暴躁激动的烈性子,特别是一提到与此有关的事就有点神经质的很难控制感情的剧烈波动。今天她的姑母怀着一种欣慰的心情,借此特意安慰侄女说:“是你哥托人送信来啦!”

    “是我哥……”

    “话音刚落,一位20多岁的普通女人就急急地走进客厅,恭敬地朝一边的姑父招呼一声,并向王小洲点一下头,便把目光转向桌面寻找那封信件。此时她的神情激动到了极点,全身的血都涌到了脸上。她由姑父手里接过信封,颤抖着手好长时间才掏出信笺。她在阅读中两只手一直在打着哆嗦,后来就掉着眼泪失声痛哭起来。孙敬轩向王小洲介绍这是他的内侄女---梁毅诚的妹妹。兄妹俩在父母双亡后相依为命,就在哥哥正挨批判的艰难时期,给被无情丈夫遗弃的病危妹妹移植了自己的肝脏。

    此时脸色惨白、眼睛满含泪水的侄女一下扑到姑父的怀里,哭泣着说:“前两年他忍受冤屈,挨批判,受处分,今年又被遣回农村,现在是这个处境,还操心你们,还在牵挂我。他的命就这么苦,这么可怜……”随着哭声她还在不断地跺着脚。

    “孩子,不要太难过了,像他这样的人在我们的社会上何至他一个!这个王小洲是你哥的好朋友,对他会有照顾的,” 孙敬轩只用右手的中指尖揩了一下眼角的泪花,也用颤动的声音说。这时,梁毅芳的姑母走过来也是流着眼泪在劝慰。

    梁毅诚的妹妹回过头一看见王小洲,瞬息间在她的脸上就掠过一道使这位小青年无法理解的祈求容光。她那苍白的脸开始抽搐起来,两只手也跟着发抖。可以看出她长期来积压在心中的暴风雨般的感情一下子迸发出来了。她扑通一下跪在王小洲的面前,满面流泪,并且用哽咽得说不清话语的声调哀求道:“这位兄弟……我哥梁毅诚绝……绝不是坏人,我求你……求你常能照顾……照顾一下他……常和他说说话,让他不要太……太伤心!”

    王小洲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马上惊恐地离开座位。他感到这些断断续续的语句就好像暴风雨中轰雷和闪电一股脑儿打在自己的脸上,他被深深地感动了,他的心中充满难以忍受的悲苦。他站起身呆呆地望着面前跪着的比自己大五六岁的女人,从她的哭声,从她的眼泪里第一次体会到人世间的真情与辛酸。这种场面不禁勾起他一种怜悯的心情,顿时在他的心里腾起一种善良的感情,便弯下腰扶她起来,用激动得发抖的声音关切地说:“大姐,我和毅诚大哥常在一起,他就像我的兄长一样,我会照顾他的,你就放心吧!”

    孙教授突然又抬起头问了一句:“依你说的,他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出头露面?”

    “以前他不露面,”王小洲马上解释说,“两次庄稼的种植方案都是他同我一起商量决定,由我一人的名义出面实施。这个事只有我一家人知道,不会有问题的!”

    “你们家能保证他不发生问题?”孙敬轩沉住气又问道。

    “能,”王小洲用肯定的口气说,“我爹现在是生产队长,他已经知道毅诚大哥是被冤枉的。”

    王小洲的一番话如同黑夜里一阵闪电照亮了整个房间,三张阴暗的脸色刹那间变得雨过天晴了。

    梁毅芳似乎从王小洲的话里得到了安慰,被那日日夜夜不可忍受的内心痛苦所折磨得歇斯底里的感情得到恢复,才慢慢地止住哭声。但她的眉头仍是紧紧地蹙在一起,还在沉重地呼吸着。不难看出集结在她脑子里的感情冲突还没有完全平息,最后被她的姑母拖到里间的卧室去了。

    孙敬轩被内侄女这个突然的动作深深地触动了,他悲痛地垂下头陷入沉思之中。在他那异常严肃的面孔上却不时显出一种轻微的痉挛,说明在他的内心也隐藏着一定的难以名状的苦恼。

    墙上的挂钟在这难堪的气氛中滴答的声音显得更响,孙敬轩似乎猛地清醒过来,抬头射出仍然有点滞涩的眼光,就王小洲提出的合理密植及水肥的适时使用,交谈约有半个小时,表明玉米种子可以尽量满足,并留他在家里用饭。王小洲硬是婉言谢绝,孙敬轩打电话叫来一位工作人员,领着王小洲去街道办理购买手续。此时梁毅芳拿出一封信让转交给她的哥哥,一家人送到门口,孙敬轩想了想说:“我们这里还有几种耐旱的小麦种子,到下种的时候你还可以来找我……”他把话没有说完全。

    王小洲只是搭讪地点了点头,协同这位工作人员很快来到平原镇的街道上。在来来往往的行人中,正在东张西望的杨家祥也逛街过来。王小洲客气地介绍了身边那位工作人员,一同去育种站办完手续装好车,三人高高兴兴地离开平原镇又急匆匆地往回赶路。

    这天上午,王东海在办公院专门召开生产组长会议,并特别叮咛兼任队上保管员的张平太和兼任出纳员的王明理考虑一下自己兼任职务方面需要讨论的问题,按照昨天下午县上召开的电话会议精神对如何在秋田玉米播种时就用上增产措施合理密植的问题,进行了详细而具体的讨论和研究,直至大家都做到心中有数,王东海又在会上对有关梁毅诚的问题作了检讨性的说明,并对决定李芳芳为记工员的补贴工分作出认证。

    散会以后,吴月琴回到涝池以东的街道进了自己家的大门,照旧看物识字由贴在大门上的“门框”、“门扇”及院子的“梯子”、“木凳”、“水井”、“辘轳”读到“厨房”时,却看见在县城工作的丈夫杨自宽正挽起袖口做饭,才想起今天是七岁儿子的生日,遵照他们的答应中午做一次好饭庆祝一下。她进了厨房门笑着与丈天打过招呼,就坐在锅台前边的木墩上拉风箱煽火。

    杨自宽是一个强壮、结实而面相和善的具有中等个头的中年人,在他的身上总显出一种精力充沛的神情,对人的态度也是异常的礼让与谦逊。他刚刚在案上擀好两大片麦面和一大片玉米面,就回过头关心地看着自己的妻子问道:“上午又开会啦”

    吴月琴用火棍捅了一下锅眼门的火堆,抬头说,“是生产队研究讨论种植玉米的会议……”

    “九龙沟水库被洪水冲毁,这无形中就给玉米务作造成一定的困难。”杨自宽拍了拍两只面手,表现出惋惜的态度说道,“真是可惜啊!”

    “对,真是!”吴月琴冷冰冰地说,“原来还想靠这个水库扩大庄稼的灌溉面积,提高粮食产量。没想到一下就打杀了人的兴头。”

    “在当前这个形势下,不论干什么事没有兴头是不行的,一定要保持一个迎着困难上的良好心态!”杨自宽转过身将那片玉米面小心地夹在两片麦面的中间,用手指压了一圈的边沿,开始小心地擀面,嘴里仍旧说,“眼下,我们商业局就搞得热火朝天。”

    “你们是机关单位,还忙到这个程度”妻子说着话,顺手朝锅眼内加了一把柴,接着用双手来回拉动风箱在煽火, “我总感觉到你们局那么多人,就是你一个长期受着处分的副科长成天忙个不停……”吴月琴说话中途又改口问道,“你现在还背着个黑锅,职务还没变过来,肯定工作中会有许多不便?”

    这下杨自宽却转过身阴沉起面孔对妻子说:“在去年机构精简中,供销社与商业局合并,领导变更,也没人看重这个处分。我的工作一直较为平安,也就没有把这处分放在心上,-直是一个心眼地忙于业务。”话说到这里,杨自宽却突然严肃起了面孔对妻子说:“我相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只要大家相信我,使我在工作上不受为难就行。我也想过,已经是被组织处分过了的事,咱也不要去找来找去地再翻腾,就索性放过吧!”

    “想来你说得也是,”吴月琴又给锅眼添加一把柴火,“右派分子的帽子没有戴上,职务降半级,薪水也降了,这样领导心里舒服了,矛盾平衡了,也就给你不找茬了,咱也不值得去背这个思想包袱,好好工作对得起良心就行了。”

    吴月琴刚说完话,却猛然跳起来揭开锅盖惊叫道,“啊呀!----锅开了,看你案上的面还没切好?”

    “好,我快马加鞭,一蹴而就!”杨自宽转过身一看案头,急急地提醒说,“顾了说话,连下锅菜也忘了做!”

    就在这时,有着一副高颧骨瘦脸盘和留一撮山羊胡须的父亲杨天成, 一手拿着一把油菜叶,一手牵着小孙子走进厨房,吴月琴赶紧接过野菜放在案头的水盆里淘洗,支使儿子拿小凳与爷爷在院子桌边等着。不一会,这顿汤面条就做熟了。

    在吃饭的时候,杨自宽特意给儿子说了些用这顿“银包金”的短节面条祝贺他生日的话,并指明这就是今年家里的上等饭。

    杨安成吃完饭带着孙子去问生产小组长给社员户分配的犁杖和牲口情况。杨自宽便给妻子交代说:“当前我们局里抽出大批人员跑第一线,忙得就没有空闲时间。我们局贯彻执行‘八字方针’的主要宗旨,就是为农业生产和人民生活服务,重点解决吃、穿、用的问题。要迅速采取措施,增加各种日用品和副食品的生产。同时改进商业工作,活跃农村的初级市场,要逐步改善商品供应状况。现在,不是到处都在说今年是国民经济调整工作最关紧要的一年嘛!我们局就是冲着这个新的动向,搞起了大破大立,十大革新活动,其中一个革新就是废除工作八小时,实行一班顶到底,每天上班十个小时……”

    吴月琴突然打断丈夫的话,有点惊讶地问道:“你们商业工作牵涉面那么广,你们每天上班十小时,其他单位怎么办?”

    “我们局是先这么试行,要全年营业360天,改变了以往不上班不卖,盘点不卖,例假日不卖的经营作风。这样就更没有时间回家了。以后家里的事你多操心点,平时照顾好咱爹和孩子, 所以今天这个星期日因为下午要回家来种自留地,只在单位加了一上午的班。”

    这时儿子建国来说爷爷已套好犁杖,三人就拿上当用的东西直接去了自留地。

    王东海利用饭后时间去了梁毅诚家里,特意表示队上的欢迎态度,并对记工员李芳芳的补贴工分作了通知。在两人较为坦诚投机的谈话中,梁毅诚又对自己的共产党员身份作了详细的说明。

    待王东海回到家里,大儿子和儿媳也一同跟进了房间,说是也要一同去种自留地的玉米田。

    父亲稍微思量一下说:“按照小组长的安排,让咱们明天早上种自留地,这事我不管了,到时你们就同小洲一起去种吧。”

    王大洲诺诺地答应一声,也沉平脸望了望妻子,便换了话题问起弟弟小洲购买玉米种子回家的事。

    王东海听了大儿子的话,取下噙在嘴上的那个短旱烟锅,张口说:“他们在路上得走八个多小时,现在也该回来了。”

    不料他的话音刚落,王小洲急急地进了房子,一手把搭在肩膀的衣衫撇在炕头,一屁股坐上一边的椅子只管要水喝。

    谢红梅马上由厨房端来一大碗温开水,递过去问道:“一路上还顺当吗?”

    “八个钟头的路程,一切顺利!”王小洲伸长脖子下气不接上气地喝了几大口水,中途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漏出的水,又用手弹了弹背心上淌湿的地方,回答说。

    “哪怎么现在才回家?”王大洲着急地问道。王东海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在思索别的事情。王小洲接着喝完水,又用手背抹了一下嘴,放下碗,缓了口气,“去送信。”

    “送信!”父亲转过身不解地问道。

    “给梁毅诚送信,”王小洲坐在桌边的凳子上不慌不忙地说,“今天我才算弄清楚了,梁毅诚就是我去找的农学院教授孙敬轩的内侄子。他有个亲妹妹叫梁毅芳,在平原镇一个饭馆当服务员。在我同她姑父说话的时候,她轮休回姑母家,一看到我捎去的信哭得死去活来,后来就像发疯一样跪在我的脚前,求我多多照顾她哥哥梁毅诚,不要让他太伤心。她反复地说梁毅诚不是坏人……”在王小洲一阵低沉的、颤动的声音里好像饱含着无限的同情与愁思,到他闭住嘴停了停才硬抑制住自己的感情,尽量使冲到喉咙里的哽咽不发出声音,便以平静的口气继续说:“我临走时,梁毅芳让我捎来一封信。刚才梁毅诚在看信的时候,一直流着眼泪,最后在我的追问下才说他妹妹初中还没有毕业就参加了工作,1957年结婚,因为生孩子发生大出血,后来又得上肝病很快发展到后期,丈夫感到这是个家庭负担就强行离婚。她哥梁毅诚立马把妹妹接到省城,医院说是要采取移肝手术才能活命。经过兄妹配型检查,决定移植兄长的肝脏。当时梁毅诚正在经受批判时期,他苦熬两个多月用快步走路的艰难日子消除自己的脂肪肝,才使妹妹保全了性命。后来单位定他为右倾分子,梁毅诚怕有株连,就再没有与妹妹相聚。”

    说到这里,王小洲的眼圈都发红了。今天在孙敬轩家里看到的这一幕凄凉景象以及内含真挚的情感紧紧攫住了他的整个身心,使他的情绪沉闷到了极点。最终还是在理智的控制下才形成噎腔而没有大声痛哭,只是噙住泪水喃喃地自问式地说道:“这前些年的反右倾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小洲接着咬住嘴唇皮生气地将脸迈向一边,心里还在想着父亲说过梁毅诚是“敌对分子” 的话。

    王大洲眼望弟弟似乎在做着解释:“从1959年开始的反右倾先是在上层社会的小范围进行,年底就扩大到了农村。现在回过头来看,当时把好多敢主持公道,敢说真话的人划进右倾圈子内了,造成大批人蒙受不白之冤。所以今年四月才有加紧甄别平反的文件发下来。”

    王大洲简单地说出这一道理,就马上引起父亲的回答:“看来梁毅诚还真的是被冤枉成右倾分子……在我想来,1956年以前国家政策那么平稳,各行各业欣欣向荣,人心也那么旺盛,但由1957年开始刮起反右派一场斗争,接着两年后又是一场反右倾的风潮,特别在咱们农村还没有真正弄清其中的来龙去脉,就都是人云亦云地随着风势出现一边倒的现象……”

    “我就说嘛,现在有些人总是胡里胡涂地把事情往坏里看。”王大洲冲口一出就这么回答说,“咱们沟边的夏田小麦用了梁毅诚的一套务作方案,多打了粮食,谁也不能说这多打的粮食有问题,不能吃。这个梁毅诚本来就是咱们村子的人,想来他的出身你也是清楚的吧!”

    “旧社会他家很富足,有个很阔气的四合院,后来他爹抽鸭片败家,土地改革时定为贫农成分,接着父母双亡,梁毅诚正上大学,他妹妹被姑母接走。后来他家的院子就因为他妹子要治病卖给一个外来户,从此兄妹俩再没有回来过。梁毅诚这次精简下放农村,当时也只听了遣送人的一面之词,队上也不敢轻易接近他,压根儿就没想到在他身上还有多打粮食的积极性!”

    大儿子为使当队干部父亲的思想意识有个大的转变, 便直截了当地又做起了说服工作:“凡事都要看环境,现在大家一提地富反坏和右派分子都怕惹嫌疑,不敢接近 ,一概避而远之。但对像梁毅诚这样的人还要去敢用他, 给他用武之地,发挥他的一技之长。当然在当前这种形势下还是注意一下方式方法好。譬如说让小洲去接触他就要比你亲自去少惹好多麻缠。”

    父亲表现出心悦诚服的态度深深地点了两下头。

    这时,杨家祥急急地来说各小组选择播种溜籽的人都召集来了,王小洲马上转身跟着走出院子,经过一下午的田间实践后,农技小组按计划及时发放了玉米种子。

    当天晚上,县委书记雷鸣远就召开各公社-二把手的电话会议,要求这次大田玉米的播种一是务必落实两项增产措施,二是平原区复种面积达到100,(山区自行合理掌握),三是播种时间5~10天。最后仍然要求凡三干会评选的80个先进集体如取得经验务必及时上报推广。

    县上的电话会议当夜就传达到每个生产队,于是在全县广袤的80多万亩的土地上很快便争分夺秒地闹腾起来了。特列是在县境北部的栖凤原上,由于是同一时间,同一活路,同一要求,同一安排,就使得所有耕植大田玉米的活路自然就形成同样秩序井然的,同样往返穿梭的,同样繁忙活动的一幅幅图景。就在这些图景中首先使人看到的是连续发出突突响声的拖拉机在欢快地来回奔跑,再就是分布在多处的牛拉播种机在不紧不慢地各自行进,而在绝大部分地段更多看到的是排成一行一行的独犁牲口以及紧跟在后面拌着篮子的社员一下一下地点播种子和间杂溜施化肥的热闹气象。而且每时每刻也在传唤着吆喝牲口的喊声和干部、社员相互提醒的叮嘱。不论是站在两个牲口拉曳的磨耙上在耱地,还是拉着车子在地里分发种子和化肥都搞得井然有序,再能看到的就是不断地出现农技小组成员为严格掌握溜籽间应有的行距和株距的尺寸也全在忙录地进行着严格的检查与督导,偶而也会有停下犁地的几个社员凑在一起讨论新出现的问题。大家都在精心地按照播种培训的要求干好各自的活路。这都表现出今年的玉米播种比往年搞得更为热火、更为认真的新的起色。

    周南公社按照县上电话会议的要求,对玉米的播种工作也做了统一领导、统一筹划和更加具体的统一部署。公社书记苗养田感到距夏至节气已天数不多,就抓紧召开了一个老农座谈会,依照“夏种一日早,十日赶不到” 的农谚,硬性规定自己公社要比县上规定的时间早动手一个白天和一个晚上。并要求拖拉机、畜力播种机日夜连续耕种,特别提出对拉犁牲口的使用要注意劳逸结合,流水似地及时替换;必要的可进行地头饲喂和地头歇脚以养精蓄锐地提前完成播种任务。

    在太白生产队的地里当然要算王东海最忙了。他所想的既要札札实实地搞好大田玉米播种,还要能提前几天很快开工修筑九龙沟水库。所以他时时处处总是与梁毅诚形影不离,狠不得一天能干出几天的活。一上地就同农技小组几个人出现在各处地段,在看、在查、在议论播种所形成的行距和株距,并要梁毅诚一一作出评论给予指导。若发现跟犁溜籽发生违规问题就马上换人,这弄得每个社员都是谨小慎微地不敢越“雷池”一步。并且他还要陪县上、公社下来检查的人员谈说播种和提供有关情况。

    到了早饭以后的上午,由于犁地的牲口要进食饲料和歇息,田野里就完全变成了另一番光景:在公路两旁的田地里围成一圈一圈的人群在挖掘蓄水陂塘,还有一群一群的社员用推车、担笼在来往如梭地奔跑中平整土地或修筑田间的生产道路,也会有一处一处撑起三角架,转动着辘轳在忙碌地挖堀农田水井。同样是到处布满着戴着草帽活动的人群,到处在传颂着劳动中的呼唤和喊声。到了下午,就会在忙碌的田野上又重复起了早晨玉米播种的活路。

    但是在这样热火朝天的农忙大势下,避免不了也会发生一些不尽人意的事情。在周南公社北斗生产队播种玉米的田地里,由于队长雒广田在医院照顾老伴脱不开身,第一二两个小组长就我行我素,釆取往年那种旧式的简便播种办法,直到被副队长蒲志高由第三小组过来检查时, 这两个队已种好五六亩地, 他只有带着遗憾黑起脸一抓到底,才使这两个老大难小组改变了只求过得去的不良做法。

    但就在这个第三生产小组由于缺少饲料性口乏瘦死亡严重,每天还剩有六套种地的犁杖由蒲志高带领着脱光膀子的青年社员用人力拉犁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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