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神的躁狂（上）
游行在临近正午时到达了高潮。
在圣灵魔法教会的有意控制下，原本简单的示威升级成了工人队伍与巡逻卫兵的肢体冲突，接着按照预定的计划，商人的手下出面制止了这次冲突，进而由商人作为入场的第三方，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和解协议》。
这份协议表面上是站在大巫祭典工人这边、为他们争取合理的利益，实则是为了扩大圣灵魔法教会一方在大巫祭典上的权力，以确保仪式的顺利进行。镇长迫于舆论、圣灵魔法教会、大巫祭典、魔兽潮等多方压力，不得不被迫答应这份不平等条约。
商人、镇长分别代表双方在大巫祭典会场上签字，并由“公认的第三方魔法师”——实则还是圣灵魔法教会的人，记录全过程。
不过事实上，哪怕没有被圣灵魔法控制，在舆论与实权的操纵下，镇长也只不过是台前的傀儡罢了。
“那么现在，请双方互换合同，确认协议内容无误。”
会场最高处的木质结构顶棚被时消去了一块，但正午的阳光恰好透过那个洞照在签署协议的桌子上，增添了一种怪异的氛围：
签署协议的双方在明处，而暗处大巫祭典的舞台上，站着的都是圣灵魔法教会的人。
镇长和商人先后点点头，接着第三方魔法师继续说：
“那么，请双方签字。”
……
我这是……怎么了……
时在会场前停下脚步，回过神来，看着口水止不住向下流动的、近乎疯掉的自己。
明明应该……是神才对啊。
不对不对、正因为自己是神，所以才能毫无顾忌、不顾后果地接受这份烦躁；正因为自己是神，所以才好奇烦躁生长到极点后会发生什么。
好……好痛苦。
想要杀人。
想要自杀。
不想再用神力了。
时直接从屋顶上走下，将自己的一条腿摔断。他爬起来，单脚勉强挪动着向大巫祭典会场的方向前进，但不超过3秒，他的那条断腿就自己恢复了。
时走到禁行区前，他的衣服上依旧没有任何血污。
“喂！什么人！”
禁行区的卫兵看到时，用重斧交叉拦住路口。
“抱歉，抱歉，我有些事，不得不过去一下。”
时一边笑着，一边举起双手、迈着缓慢的步伐向前移动。他的身子贴在交叉的重斧上、停了下来。两位驻守卫兵的心里忽然涌现出一股莫名的烦躁之感，右边那人的手颤抖着，缓缓将重斧抬了起来。
而后瞄准时的头颅，狠狠劈了下去。
飞溅的鲜血。
“喂！你他妈的在干什么！”左边的卫兵大喊道。
“我……我也不知道，”右边的卫兵慌张地把手松开，卡在脑袋中的重斧便带着时一起向右倒在地上。右边的卫兵继续说：
“我突然、突然觉得好烦躁，想把这人杀了。”
“喂……这人死了吧。”左边的卫兵喘着气说，“那……砍尸体没关系吧，我也好烦躁啊。”
“我也……只是杀了他，感觉完全不解恨啊。”
两个卫兵开始轮流用重斧劈砍倒下的时，就像剁肉一样。劈砍了一会，他们手中的重斧停滞在空中，恐惧而惊慌地看向彼此。
烦躁丝毫没有减弱，依旧在两人心里无止境地生长着。
他们都想要消除这份烦躁、远离这份痛苦，但劈砍了半天，什么用都没有。
那么剩下的办法就只有一个了。
结束生命，就能解除痛苦。
对面那个人……他的想法肯定和我一样吧……
两人开始无比默契地将重刃挥向对方的身体，以此来帮助他解脱。而趴在地上的时在几秒后就重新站起身来，肉体和衣物都自行恢复如初。
“为什么……为什么不会死去……”
时不再是上天入地、无所不知的神，而成为了一只来自地狱的恶鬼。
“好烦躁啊……”
他单手握拳，重甲中那两名士兵的肉体便随即炸裂开来，成为两尊倒下的人肉罐头。他在主舞台前停下，开始徒手攀爬大巫祭典会场的建筑。
他只用双手攀爬。而每向上攀爬一步，他都会将自己的五指如钉子一般打进墙里。巨大的冲击力会将他的指骨折断，他会用破碎的手指承担身体的全部重量，以腾出另一只手，重复刚才的过程。
坏灭的肉体会在三秒内复原，可怕的痛苦就这样无止境地持续着。
直到，他爬上大巫祭典会场的穹顶。
来到那个空洞前。
……
“那么，请双方签字。”
一个人忽然从空中摔下来，直接将面前的谈判桌砸裂成两半、发出巨大的声响。鲜血溅出来，溅在协议上、溅在合同上，如激起的水波般溅在镇长和「商人」的身上。在场的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他们都想上来，触碰这一摊混着碎骨的肉泥。
三秒。可怕的寂静之后。
时从桌子的残骸中踉跄着站起身，他拔下插在身上的那些木刺、扔到一旁。在场的人立刻反应过来，冲上去要把商人和镇长拉开。
时起身、蹬地、飞扑，如一颗子弹般冲向“商人”。他一只手插进“商人”的胸腔中，扯出他的心脏，接着如见到什么美味佳肴一般大口地啃食着。
但失去理智的时认错了，那个被他扯下心脏的人，只是可怜的镇长。
“味道不对啊，你不是「商……”
在发觉圣灵魔法对眼前这个人无效后，一根四阶的天空长矛径直射过来，贯穿时的大脑，将他击飞、让他离开镇长的身体，把他插在后面的地面上。时仰面朝天、双脚着地，从膝盖开始的上半身呈现出一个近乎平直的拱形。他一只手垂地，就这么维持着这个姿势，抬起另一只手，将那把长矛拔出来。
血淋淋的空洞。
所有人心中的烦躁都在无止境地生长着，那些魔法师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该用什么魔法。时缓过神来，他又一次身体前倾、双脚蹬地，如一只野兽一般爆发飞出，将地面炸出两个对钩形的深坑。他径直扑向那个用出天空长矛的魔法师，但忽然间：
“大地突刺！”
地上突然出现的一根土刺贯穿了时的腹部，时因为惯性而没有停下，顺着土刺的方向一口气插到了根部。而后还未停止。
“万箭穿心！”
三阶，天空魔法。
“魔光斩！”
二阶，通用魔法。
“土刺！”
一阶，大地魔法。
时不再是过去无人能敌的神。万箭穿心的一把把长剑将他的身体插的千疮百孔，二阶的魔光斩轻易便从背部斩碎了他的心脏。那枚土刺更是直接从地底飞出，由时的下巴刺入他的脑干，让他整个人都仰起头来。甚至最后「商人」提着短剑走上前，轻而易举便砍下了时的一条手臂，扔在一边。
只可惜，时是不死的。
“你们……让我好生烦躁啊……”
时用另一只手将下巴上的土刺拔下来，随后整个人竟就那么硬生生地折断大地突刺，腹部卡着巨大的土刺、身上背着十数把光剑站起身来，宛如一只背生芒刺的怪兽。
“快！别让他站起来，快用魔法轰击他！”
「商人」用魔法压住心中的烦躁，向周围大喊着。一时间，数以百记的、形形色色的低阶魔法一齐向时飞过来，宛如一场盛大的烟火晚会。商人也在试着用断魂斩和魂殁直接损毁时的灵魂，但依旧没有任何效果。
面对这样的怪物，只能让他的肉体完全坏灭。
时被源源不断的魔法压制的起不了身。他身上的一块肉刚长好，另一处就又被打出一个窟窿。攻击与恢复之间达到了微妙的平衡。
“人太少了，”「商人」擦着冷汗，“而且这些人都是圣灵魔法师，大地魔法和天空魔法阶数都很低。要是那些去抵御兽潮的魔法师还在的话，应该就能把这个怪物打得渣都不剩了。”
而后忽然间，开始有低阶魔法师互相攻击彼此。
商人立刻察觉到这是那股怪异的烦躁的效果。他让低阶魔法师都向远离、逃出大巫祭典的范围，但这样的话，攻击力就不够了。
“好弱啊……哈哈哈哈哈……你们是在给我洗澡吗？”
时用拳头将腹部那枚巨大的土刺推出体外。开始有魔法师试着用类似的招式卡住时的肉体，但那些泥土、长剑在碰到时的血液后就纷纷融毁、连渣都不剩。
“这招……已经对我没用了。”
时周身的神辉，变成了可怖的暗红色。
时直接后仰蹬地，瞄准商人的位置，以仰泳的姿势抱住他的身体。而后时借助惯性在空中旋转360°，直接把「商人」如炸药一样向人堆里扔了过去。还没结束，时一个翻身稳住身形，而后再一次飞扑向商人。他抓住还没停稳的商人的领子，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将他狠狠地撞在墙上。
时张嘴一口咬住商人的鼻子，连通他脸上的一块皮肤硬生生地撕扯下来、吐在一边。时一膝盖狠狠顶向商人的下体，商人吃痛低头，而后迎接的便是时沙包大的拳头。时手臂上近乎完美的肌肉暴起，如发疯一般砸向面前这个不会反抗的沙包。「商人」不止一次地试图用魔法屏障保护自己，但在时的铁拳面前，它们差不多脆得和纸一样。
“太弱了！太弱了！你就这点本事吗？”
周围的魔法师早就因为烦躁的痛苦而失去了理智，开始不分敌我地攻击彼此，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商人这边。时一拳拳将商人从墙上捶到地上，将他的头从地面打到陷进木板里，骑在他的身上，用威压将商人压得动弹不得，最后硬生生靠打头将商人的脖子折断。但时还不满足。他一把将商人扔到数百米的高空，然后追上去狠狠一脚踹下来，让商人的尸体感受到了源自牛顿先生的亲和力。
烦躁丝毫没有减弱。
一阵微弱的嘶吼声引起了时的注意。时漂浮在空中，他看到远处魔王森中的森林巨兽，以及正在被森林巨兽追赶的海汐他们。时双手下压，将自己的焦虑、不安与烦躁施加于整个城市之上。
“让事情变得更有趣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