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神的躁狂（中）
魔王森中。
“大地赡养！”
岩砂挥动法杖，大片大片的植物从附近的土地中生长出来，将海汐一行人完全覆盖住。这些植物能掩盖魔法师身上特殊的魔法流动，减少他们被森林巨兽发现的概率。
一行人从侧面绕到山崖下方。距离森林巨兽只有不到几百米了。
“能看到它吗？”海汐问。
“视距。”大河说，“已经勉强能看到了，正如校长所说，它正嵌在山岩中休息。”
森林巨兽的身体本质上是岩石、泥土与植物的混合物，并且其体型会随着时间流逝而不断成长。有别于一般生命体的是，森林巨兽的行动逻辑是由在其身体中流动的魔力决定的，它们并没有常规生物的身体结构，那些魔法能量就相当于是森林巨兽的“大脑”。
所以，这些特殊的生物也被称为魔法生物。
“那谁去把它引开？”岩砂问。
“我和大河吧。”海汐说，“大河有空间魔法能给我辅助，剩下的人要么实力不够，要么跑得不够快，来了也多半会被波及到。”
“嗯……但是……”
岩砂似乎有些犹豫。
“听海汐的吧。”大河说，“别看森林巨兽体型巨大，但它并不笨重。不仅技能大都是范围性技能，移动速度也不容小觑。它还可以吸收魔力流动，所以大部分直接攻击的魔法技能遇到森林巨兽都会大幅度削弱，这也是森林巨兽棘手的原因之一。”
“那……好吧。”
“斋戒、大地伪装、绿洲、急速、探知。”
还未走到断崖附近，森林巨兽就因为异常的魔力扰动而苏醒了。它团成一个球的身体缓缓形变，从山崖中探出，缠绕着藤蔓的岩石巨腿践踏在植被茂密的魔王森中，就如同高楼大厦一样伟岸。
“那么，我开始释放了。”海汐说。
大河谨慎地点点头。
“魔法霰弹。”
海汐将魔法霰弹释放在空处。随着施放间隔越来越短、弹数越来越密集，魔法霰弹很快就引起了森林巨兽的注意。它调整身形，开始向远处的海汐和大河这边走来。
“森林巨兽来了！”海汐说，“快走！”
海汐和大河的速度一直保持着与森林巨兽一致。在追逐了数分钟而没有缩短距离后，森林巨兽忽然连续践踏地面，激起巨大的土浪。
“糟了，是五阶的森林践踏！”海汐大喊：
“土墙！”
从脚下出现的土墙将两人顶到高处，但下一刻，土墙就被一波接着一波的浪潮打成碎片。海汐的身体因为惯性而滞留在空中，他不顾一切地大叫到：
“大——河——！！”
“悬浮。”
三阶空间魔法。大河满头是汗，通过让空间逆向流动来达到悬浮的效果。森林践踏结束，两人重新回到地面上。就在海汐刚松一口气时，大河忽然大喊到：
“削除！”
大河与海汐间的一段空间被削去，无法抵消的强制位移产生，将海汐硬生生地拉到了大河这边。而在海汐刚刚站立的地方，一块巨石砸下，激起巨大的尘埃。森林巨兽突然顿了一下，接着在短暂的蓄力之后，向两人奔跑起来。
五阶大地魔法，森林冲撞。
“走！快走！”
又一块巨石向大河飞来。
“增补！”
刚刚被削除的空间被重新填补到大河身前。强制位移再次产生，让他向一侧飞去、躲开了砸来的石块。但那硕大无比的岩石也卡在两人中间，将大河和海汐彻底分隔开来。
“糟了！”
大河看到森林巨兽向海汐的方向撞去。毕竟是海汐释放的魔法，森立巨兽的仇恨也还锁定在他身上。
不过他们还是低估了六阶森林巨兽的速度。
就在巨兽即将撞上海汐，校长已经打算出手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是时。
时的周身散发出一圈血红色的神性，让看到那抹神辉的大河与海汐都不由得焦虑起来。他悬浮在空中，仅用单手便接住了排山倒海一般的森林冲撞。尖锐的气浪以时的手掌为中心向四周喷涌而出，如锐利的刀锋般将树木斩断、将大地打出深不见底的沟壑。
而后时的掌化为爪，五指深深嵌入森林巨兽的身体中。
森林巨兽开始用力顶向时这一侧，它巨大的四足在原地打着滑，而时则静止在原处，看着自己的手臂一点一点如钉子般没入坚实的岩壁中。时诡异地笑起来，他的神力忽然溃散，整个人如蚊虫一样贴在撞来的巨兽身上，五脏六腑都被可怕的冲击力碾得粉碎。
他笑着，用另一只拳头抵上森林巨兽。
三、
二、
一。
双拳没入其中。时浑身肌肉暴起、面目狰狞，大吼着用力将森林巨兽的身体向下压。数秒后，原本浮在空中的时竟然双脚着地，而巨大的森林巨兽则后两足悬空，整个前半身完全嵌在土里，在森林中刹出一道极长的浅坑。时整个人被泥土完全埋住，但他依旧顶紧牙关，双脚蹬地、借力到腰部，将整只森林巨兽向上抬起。
“啊啊啊啊啊——！！！！！”
离地，腾空。
森林巨兽被完全举到空中。而时高举着双臂，看着压在自己头顶上的那座泰山。
足够了。
大巫祭典会场中。
少数未受伤的魔法师正瘫坐在地面上，回味着劫后余生的喜悦。他们的身边满是鲜血、残肢和尸体，尤其是镇长和商人的两具死尸，一个被挖去心脏，一个被打得头与身体间藕断丝连，格外令人畏怖。
不过他们是圣灵魔法师，这种场面见得也不少就是了。
有一位魔法师望着大巫祭典顶棚上的大洞，看着外面湛蓝的天空，对坐在身旁的朋友说：
“喂，你看，天上是不是有个黑点啊……”
那不是黑点，确切地说……
是时和他带来的礼物。
巨大的森林巨兽直接将大巫祭典的舞台砸得支离破碎、面目全非。激烈的灰尘扬起、遮蔽住太阳，大地因为痛苦而剧烈颤抖着，整个大巫祭典会场被砸出深达数米的陨石坑。冲击的余波将周边的房屋全部损毁，禁行区边缘埋藏于地下的巨大设施被震到受损、形变，完全失去作用。甚至是远在魔法学院和魔王森山脉，都能清楚地听到这次撞击剧烈的隆隆声。
“有趣……真是有趣啊。”
时仰头望向太阳，他的头发漂浮在空中，双目泛白、面无神色。时不自觉地将身前的衣服抓裂，身上的那些布片散落下去，露出他均衡到超越完美的肌肉。他漂浮在森林巨兽的上空，现出身形、俯看着整座城市，周身已经是深红色的神辉变得更加浓重。
焦虑。
足以凝聚为实体的焦虑。
若说南苓利用舆论，是想让细棍搅动池水、让原本浑浊的死水因惯性而逐渐形成一个旋涡的话，那么时所做的，就是蛮不讲理地向池中扔入一块巨石，激起谁也无法阻止的暴流。
戏子的游行计划因为时的出现而彻底宣告失败。城市中哀嚎四起，所有靠近森林巨兽的人都因为异样的烦躁而相互殴打，察觉到异常的人也不自觉地向远处逃离。森林巨兽因为城市中的魔法流动而变得暴躁、混乱，在它从猛烈冲击之中缓过神来后，就开始发动森林践踏，准备向四周撞去。
但森林巨兽却撞在了一块厚实的魔法屏障上。
“时！你在干什么！”
是校长。
“校长……校长先生……”
时笑起来，口水从他的唇齿间流下。
“真是个……真是个好机会啊，校长先生。你能……终结我压抑而恐怖的痛苦吗？”
时的头发散乱地飘在空中。他扭曲而异样地抱住自己，面目愈发狰狞。他时而流泪、时而呆滞，时而狂喜、时而绝望。他周身神辉中的血浓到已经近乎于黑色。
忽然间，时的神辉破碎了。
一种无来头的、异常强烈的烦躁感涌入校长心里。校长用魔法护住大脑勉强保持理智，冲着时歇斯底里的大喊到：
“快把它送回去！”
时却瞬移到校长的身后，一拳冲向他的脊柱。时看着飞出去的校长，不自觉地说：
“像……像流星一样，真漂亮……”
校长的魔法屏障消失，整个人狠狠砸在森林巨兽身上，向前翻滚了数周后才停下。他的心脏疯狂跳动着，那种浓到令人绝望的烦躁感开始在他的血管中聚为实体，如无可救药的剧毒一般冲破他的魔法阻隔，涌进他的大脑里。校长的双手越来越痒，想要释放魔法的欲望越来越高。时却在校长耳边挑衅地说：
“出……出招啊。”
校长紧咬着牙关，眼球已经因为充血而变得通红。时站在校长身前，优雅的一字腿踢在校长的下巴上，恐怖的力道让校长整个人都飞到空中。
“怎么……哈哈……怎么不出招呢。”
时追上去，抓住校长的头发，将他的鼻梁狠狠撞在自己顶起的膝盖上。校长因为受力而仰头后倒，七窍溢出的鲜血飞在空中，凝成一颗颗雨水般的血珠。那些满是魔力的血珠溅在时的脸上，如炸弹一般将他的脸炸出一个个窟窿，但在三秒后，一切又都恢复如初。
“你不出招……我很无趣啊……”
时一爪抠住校长的脸。他想把校长的面皮撕扯下来，却被对方用左手反手扣住手腕，无法再前进分毫。
“够了……”
“哈哈哈哈，够了……够了！？亏我还特意将自己的烦躁强加于你身上，你是察觉不到我内心的痛苦吗，校长？你竟然说够了？”
“你做的……太过了……”
时在空中狂笑着，如一团麻线一样开始扭曲、形变。笑够了，他就咬着牙、流着泪，转头面向校长，说：
“过了？什么才是……”
时忽然说不出话了。校长右手的手刀以人眼无法察觉的速度向上挥起，在瞬间割下了时的头颅，击毁他的声道。校长气韵内敛，口中缓缓吐出四个字：
“高天之死。”
七阶，大地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