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死水
蓝色的时空门出现在宽敞的后院中。一辆马车从时空门中驶出、急刹、停下，险些撞到新修的院墙。「车夫」将「酒保」从马车上拉下来，淋着磅礴的大雨，冲院内大喊到：
“喂！有人吗？你们店主在吗？有人受伤了！”
一位女学徒从侧边的房间里跑出来，在简单检查酒保的伤势后，就用控物将他带到了专门留出来的病房中。一边走，她还一边大喊道：
“店主？店主！快来做手术了！”
一段时间后。
「游民」也来到了这家院子里。他佝偻着脊背，走到后院，拍拍正在抽烟的车夫的肩膀。
游民的脸上有颗大痣，雨水从他的豹头环眼间流下，面相很是凶狠。
“酒保呢？”
“在做手术。”车夫说，“我听说厨师死了？”
“厨师死了。”
车夫沉默了一会，问到：
“「商人」呢？”
“他啊，他做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天到晚估计都很少有时间来见咱们。再加上厨师死了，要处理的事情更多了。”
“人手够吗？”
“够，暂时还轮不到你，你就该干啥干啥吧。明天的会议也不推迟了，毕竟现在厨师已经死了，也就不用再特意通知其他人改时间了。”
游民转过身去，准备离开。
“另外，厨师背后的那个人怎么办？”
游民停下脚步，侧身冷漠地望向车夫。
“只有19天了。将这19天撑下来，一切就已成定局，无论发生多么坏的事也不可能阻止仪式进行了。所以……你明白的。”
游民顿了一下，继续说：
“不惜一切代价。”
……
魔王森山岭，傍晚，校长和领队的几位老师站在高崖之上，眺望着远处。
很糟糕。
那些小型魔物的数量还在增加，并且它们已经不止是扎堆了，开始主动向东南方向，也就是城镇那边迁徙。照目前的进度，它们要不了几天就会抵达镇子上。
“学生们都说没看到有人指挥……但这个规模，这个速度，除非魔王降世，否则只有可能是人为的。”
“距离大巫祭典只剩下19天了。”校长说，“这么巧合的时间，这么反常的数量，已经能猜到是谁干的了。”
“圣灵魔法教会？”
“嗯。”校长点点头，“只有他们有能力大范围控制低等魔物。驯兽协会的那些人是不屑于做这种事的，而且他们人手也不够。这个消息赶紧给政府上报上去，或者学学时，打印些传单撒到大街上，先引起民众的注意。”
“那，明天的魔王森山岭调查……”
“不去了。”校长说，“魔物太多，万一学生们被包围就不好了。让他们今天晚上连夜向魔王森赶。不是还有那个森林巨兽的事吗？我陪他们去调查森林巨兽。至于魔王森山岭剩下的那些区域，就交给你们后勤部的这些老师。只调查有没有大型魔物，越快越好，调查完毕后再赶往魔王森与我们汇合。”
“明白。还有一个问题，圣灵魔法教会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校长说，“在大巫祭典举办前夕出现这么多小型魔物，政府不可能不管；一旦要管，这么庞大的规模，就必须出动全城的低阶魔法部队。这一举动势必会导致城内防守力量亏空，到那时圣灵魔法教会再做出什么事来，就完全不可预料了。”
“没有什么反制的办法吗？”
“考虑到大巫祭典的重要性、兽潮的规模以及群众的舆论，除非时愿意出手，否则唯一的办法就是从外部增调人员前来驻守。但其他地方也都因为大巫祭典而自顾不暇，魔法学院里的人手又是万万不能动的，所以事实上……”
校长叹了一口气。
“这步棋是无解的。他们在玩阳谋。”
“那只能让步吗？”
“……只能让步。”校长说，“还不到最关键的时候，先尽可能存取有生力量、按兵不动，抓他们的破绽。上头那帮老东西还不觉得圣灵魔法教会是什么大事，到时候真出了岔子，他们又只会怪罪到咱们头上……”
校长抬起头，望向天空中的乌云，望向杂乱无章、却死寂的雨。
“圣灵魔法很危险，就像小说里那种杀人于无形的‘枪’一样。敌人有枪而我们没有，这就导致没人敢用手下人的性命去冒险，上头那些人是这样，我也是这样。但越僵持下去就越对我们不利。除非……”
“能有人不顾死活，把大家都拖进水里。”
……
南苓仰躺在时预留的旅店房间中，正盯着天花板发呆。
时他……是不是心情有些不好啊？
突然间就让自己自由行动什么的。
南苓看向自己的手，三阶七层，又能做些什么呢？要是碰上了祭司那样的人，大概也只有被秒杀的份。
雨滴滴答答地落在窗台上，南苓的大脑中一片空白。
「厨师」已死，「祭司」被策反，剩下的四个人里，时说「酒保」与「车夫」也已经现身。虽然说要逐个击破，但现在既不知道时的安排，也不知道圣灵魔法教会那边的具体计划，甚至连那位内应的线索都没有。
敌在暗，我在明，南苓就像一位误入密林的盲人，在危险的荆棘间摸索着寻找破局的方法。
明、暗、敌、我。
现在的局势太过死寂了。
南苓坐起身来。她知道越拖下去只会越对己方不利，但是似乎除了拖，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她穿上斗篷走出旅馆，看到有人在屋檐上跳跃，将大把大把的传单撒到街道上。她拾起一张，
是魔王森山岭那边小型魔物聚集的消息。
传单上的用词很夸张，说白了，就是想要引起居民的注意。
南苓继续在落雨的大街上漫无目的的漫步着，她看到有人在告示板上贴上新的告示，便凑过去。
周围的人慢慢多了起来。告示板是城镇居民重要的信息来源，一到每天特定的时间点，大家都会习惯性地过来看看。
记者：那么商人先生，您对今天早晨著名餐馆失火的看法是怎样的？
“「商人」？”
商人：啊呀，真是……非常的惋惜啊。一个那么繁华的饭店竟然发生了那样的事故，这对于大家来说都是一种损失。不过所幸今天还下着雨，大火并没有影响到周围的建筑。
记者：有传言说此次失火是有人用魔法打架斗殴引起的。您对此有什么想法吗？
商人：（眉头紧皱）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事态就有些严肃了。大巫祭典前出现这样的情况，不排除有人故意闹事的可能。
我希望城中的安保部门能加强近几日的巡查，以排除潜在的危险因素。
记者：可是……政府那边正因为大巫祭典而忙得团团转，人手情况似乎并不乐观。
商人：（沉思）那这样的话，我去和镇长商量，用于安保的人就由我来出吧。毕竟直白地说，我是一位商人，既然投资了这次大巫祭典，那肯定是希望能够从中获取收益的。我必须确保大巫祭典能够正常开幕才行。
记者：（点头）感谢您对城镇安防做出的贡献。此外还有一个小插曲，针对上午忽然出现在大街小巷里的奇怪谜题，您的看法是什么？我看答案中似乎出现了您的身份。
商人：那个啊（笑），我原本是想把那个谜题作为大巫祭典前活跃气氛的一环的，没想到正好撞上了失火的事。身为大巫祭典的资助方，我在大巫祭典的表演部分安排了一个特殊的节目，而谜题的谜底就与这个节目有关。
记者：真是期待啊。
……
南苓转头问向一边的大叔。
“大叔，这个商人是谁？”
“姑娘是为了大巫祭典从别处赶来的吧。”大叔说，“这个商人是镇子上最有钱的富豪，从几年前开始就一直住在这里了，经常发表一些评论什么的，在镇子上声誉很高。这次大巫祭典他出了不少钱，我们这些小商小贩都吃到他的好处。真是个好人啊……”
南苓从人群中退出来，望向魔王森山岭的方向。
「商人」、告示牌、新闻。
如果……事情主动找上门来呢？
她开始意识到这并不是一潭死水。在平静浑浊的水面下，有着无数的暗礁、藏着汹涌的暗流，只是没人敢将手伸进去罢了。这不是什么无计可施的死局，而是一捅就破的窗户纸。
南苓回到旅馆中，她找来纸笔，在魔法的微光下开始撰写稿件。
舆论。
借助舆论，南苓不需要任何魔法，就能与圣灵魔法教会的那些高阶法师们对位——就像「商人」做的那样。她知道这样只会让局势更加混乱，但不破不立，只有混乱，才能把所有人卷入其中，才能让敌人露出破绽、进而一点点打开局势。她知道这样做是在给己方增加负担，但己方有一个无论面对何种情况都能应对自如的神。
他只是不愿意出手罢了。
南苓望向窗外逐渐暗淡下去的天色。
“嘛……大巫祭典果然还是要再热闹一些才对。时啊，既然你说让我自由行动，那就别怪我将你也拖下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