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这明显是赔本的买卖
一家人在客厅聊着天,不知不觉,时间到了十点左右。
周天正和林春梅开始收拾东西。
二人穿上旧衣服,套上长筒水靴,头顶胶灯,腰胯胶篮,准备去割胶。
割胶就是在橡胶树杆上,蜿蜒着用胶刀,割掉一圈薄薄的皮。
让流出来的胶水,落到卡在胶树上的陶碗里。
这个陶碗,当地人叫做胶杯。
这种割出来的胶水,就是天然橡胶。
这是一种比较考验耐心和也需要一定技术的活。
割的厚度,不能太厚也不能太薄。
太厚容易把树弄伤死掉,太薄流出的胶水太少,甚至流不出胶水来。
全程需要仰着脖子,沿着胶树割一圈,时间久了,脖子酸疼得不得了。
所以,这里的职业胶工不仅异常辛苦,基本都有或多或少的职业病。
他们经常仰着脖子,容易引发颈椎病。
一直干着在山里,上上下下来回的挑着胶水的跑,干着重活,容易引发腰椎绞盘突出。
树上落下的灰尘,经常掉落眼中,容易引发一些眼疾。
常年的夜间工作,作息昼夜颠倒,让他们免疫低下。
如果割完橡胶,凌晨回来倒头就睡,不吃早餐,容易罹患胆囊炎和胃部疾病。
在天南,南迁的汉邦人,基本是镇里的职业胶工。
他们每天晚上趁着凉爽,便要去胶林里去割胶。
为免胶工们睡过头,村里还会有专人负责敲钟的人。
钟声连贯性和次数的不同,代表着不同的含义。
有的代表开割,有的代表不能割,还有的代表召集大家开会。
在天南,白天高温和炙热的阳光,让胶水很容易凝固,这会降低检测胶水的含量。
胶水检测的含量,是和胶工的工资直接挂钩的。
而胶水检测的是流动胶水的含量,如果里面有很多黏稠的固体。
那不好意思,这测不出来。
即便这些凝固的胶水含量明显更高,那也没用。
检测人员可不管你这些,他们也没有仪器,可以测量凝固胶水的含量。
这明显是赔本的买卖。
所以,其实胶工也必须是晚上出动,且上午要趁着太阳大起来前,尽快收胶。
除此之外,他们还需要忍受,胶灯吸引而来的蚊虫的叮咬。
还有一种令小孩闻之色变的蚂蟥,名叫旱蚂蟥,当地人又叫山蚂蝗。
山蚂蝗,生活在山间的枯枝败叶和草丛中。
经常可以看到在小路上的嫩叶上,伸着头四处张扬。
如果是雾气弥漫和小雨之后,它们会变得异常活跃起来。
据说山蚂蝗是通过声音,来识别附近是否有人畜或者是否会从哪里经过。
它们好比一名技艺娴熟的刺客。
它们会守候在,人畜经常经过的山间小道边的草丛中。
等到着目标经过,便伺机粘附到人畜身上。
它们在吸食人血的时候,如果不注意,人基本感觉不到痛觉。
相比水蚂蟥,山蚂蝗吸血之后很容易血流不止,需要较长时间才愈合。
经常可见从山中归来的胶工,腿上有着长长血线。
周博伟也偶尔也有听到过,大人们在私底下窃笑。
说谁谁谁被山蚂蝗盯到了,被盯到的地方又是如何的隐私,令人难以启齿。
胶工们,也只有遇到大雨天不能出工,才能稍得休息。
雨水会令胶树的伤口变得容易感染,可能因此而导致胶水的减产,甚至胶树的死亡。
夜,微风吹过,晚风透过纱窗,吹进了平顶房。
窗外,夏虫唧唧鸣叫。
听闻着父母亲骑摩托车的轰鸣声渐渐远去,周博伟眼睛湿润了。
回想起前几年,母亲腰椎间盘突出,抽筋抽得整夜睡不着觉。
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身体没法直立,要弯着腰苟着身子走路,还要忍着疼继续干活。
后来,眼看是再继续干下去,怕是要瘫痪。
经过家里人轮番劝导,才去医院做了手术。
但这种病,做手术只是治标不治本。
它是一种富贵病,不久坐久站,少干些活就没什么事。
只是家里两个儿子,教育还有将来结婚都要花大钱,林春梅实在是停不下来。
她休养不到半年,又继续接着干。
只是重活就尽量少干,做饭这种久站的活计,也交到了周天正手里。
凌晨三四点,天色未亮。
正是普通人睡意正浓,困倦得不行的时候。
周博伟朦朦胧胧中,听到几声犬吠,接着又有村里三四处犬吠作为声援。
一阵摩托车轰鸣声,由远及近。
睡意渐消,周博伟侧耳倾听了一下,没有听见“矮笨”的叫唤声。
心下估摸着,是父母亲割胶回来了。
狗的耳朵很灵,它可以根据摩托声音,来识别是否是自己人回来。
甚至有时候还相隔很远,它就会突然跑出家门,前去迎接主人。
果然,一阵胶桶的脆响声传来,他隐约听见父母的交谈声。
接着他就听见平房的开门声,进了房间之后,父母开始变得蹑手蹑脚,生怕吵醒了熟睡的儿子。
这样的日子,在前世还将持续许多年,一直到父母退休。
突然间,周博伟有了一种赚钱的急迫感。
他迫切地希望,能够尽快地改善家庭的状况。
让父母亲能够真正地轻快下来,能够少一些辛苦,多一分享受。
天南夏季的白天就是来得早,不过五点多,天色已经开始放亮。
头脑异常清醒的周博伟,挨到七点多左右,便悄悄地爬起来。
客厅里安安静静,今天周末,弟弟周新伟睡起了懒觉。
来到厨房,寻摸着冰箱里的粽子。
周博伟在锅里倒上水,数了四个粽子,放到蒸盘上,盖上锅盖。
从灶台边,寻了一盒火柴,点着了一卷成团的胶线,干燥的橡胶枯枝噼啪响起。
胶线,就是凝固的胶水。
一般在胶树上割过的位置会有一些胶水残留,凝固了之后沿着胶刀割过的路线一扯,就会扯出一条胶线。
这种胶线干燥又易燃,是很好的一种引火工具。
过了二十几分钟,周博伟估摸着粽子已经蒸好了。
他起身拿起洗澡间的换洗衣服,都一起装到小桶里。
将小桶勾在腰间,再在衣服间隙里压上肥皂盒,出了院门,往小河沟走去。
林春梅嘴巴上是心疼洗衣机洗衣服,每个月增加的水和电费。
实际上一台洗衣机这样的大物件,也要不少钱,她节约惯了,省不得掏这钱。
然而这样的后果是,她自己忍着腰疼,要每天到河边洗一个小时的衣服。
周博伟虽然心疼得不行,暂时也没有好的借口买洗衣机。
他心想,只能等借口到省城江口打暑期工,到时候再买一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