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报道日。
学生家长基本都带着学生到场了,国小门口沿边泊着一溜的豪车,车身车标在太阳底下闪闪发亮,半数以上家庭带了司机,车门都不用自己开,路过人对这状况见怪不怪,谁家还没有个司机不是。
余珰下车后,一手牵着谈雪案,一手牵着江鹜,她不时地嘱咐两句,主要还是嘱咐江鹜。
江鹜不像谈雪案那样气定神闲,这里的一切对他而言好像都是陌生的,他紧紧攥着余珰的手。
“阿鹜要是和班上同学玩不到一起,也不用强迫自己哦。”
“零花钱不够了就和吴管家说,或者找哥哥要,”余珰说完,晃了晃牵着谈雪案的那只手,“哥哥要是给弟弟划了钱,月底记得找我们报账哦。”
天气有点热,谈雪案额角沁出了汗,他用力从余珰手中挣脱,淡淡道:“那么点钱,没什么好报的。”
“哎哟,财大气粗啊小少爷~”余珰打趣着,弯腰捏了捏谈雪案肉乎乎的脸蛋,“脸这么肉乎,怎么性子这么冷呢宝宝?”
她放下手,懊恼道。
江鹜似乎颇为赞同余珰这句感叹,附和着点了点头。
“珰珰姨!!!”
一声响亮的呼喊从花坛那一处传过来,很快,夏琅和何玉飞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他们跟前。
夏琅手里捏着根冰棍,“雪案你好呀……江鹜你也不错吧。”
那天发生的事情,他好像浑然失去了记忆,大大方方地和江鹜打了招呼。
江鹜放开余珰的手,站到了谈雪案的身后,用一脸看见鬼的表情看着夏琅和何玉飞。
“哎我去……”夏琅咬了一口冰棍,他都主动放下架子跟这小东西说话了,怎么给脸不要脸,还敢躲?
何玉飞从后面拽住夏琅,适时地提醒了夏琅,前不久才因为欺负江鹜挨了顿揍,一个月内总不能连着因为同一个人挨两顿揍。
余珰看着几个小孩来来回回,安分下来后,她才摸了摸何玉飞的头,“小飞,你在你们几个里面年纪是最大的,要多多看着他们哦,别让他们吵架、打架。”
何玉飞推推眼镜,“我母亲也和我说过,我会多多注意的。”
谈雪案跟江鹜都不是爱挑事的性格,只有夏琅需要被看着。
“好啦,我先带他们俩去报到处报到,等会我让雪案跟阿鹜来找你们玩。”
余珰朝两个小孩挥挥手,牵着自家孩子往报到处去了。
报到处没有人挤人的盛况,余珰牵着两人直接走进了里间的办公室,看见余珰,坐在办公桌后面喝茶的主任立刻站了起来,“余董,您怎么还亲自跑一趟。”
他急急忙忙开始倒茶,“给我打个电话,我都给您办好咯。”
“没事,”余珰拉着谈雪案坐在沙发上,从包里拿出湿巾揩掉谈雪案额头的汗,又很自然地把手伸进谈雪案的后背,看看后背有没有打湿,“要不要垫个毛巾?”
谈雪案顿时羞窘,“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垫什么毛巾啊。”
“怕感冒嘛。”
余珰又看向江鹜,“阿鹜过来,我看看。”
江鹜揪着衣摆,“我没出汗,我不用。”
主任这时候端着几杯热茶过来,他将茶水一一放在茶几上,歪头打量着谈雪案,“哟,一个暑假不见,雪案又长高啦?”
他跟谈雪案打完招呼,又看向一边的新同学,江鹜的资料他老早就收到了,于是他不带任何停顿的,十分熟稔地也跟江鹜打了招呼,“这是江鹜吧,长得真俊。”
江鹜微微将脸侧过去。
谈雪案的反应也不热络,原书里大部分人都对他造成了伤害,学校里的老熟人多得让他眼花,他们每每向江鹜表达喜欢的时候,总是会带着对自己的略微不满。
主任也是极度偏爱江鹜的其中一个,江鹜刚转学过来时,并不是一来就登时获得了所有人的喜爱,还是有一个缓慢过渡的过程的,一切都将从第一次月考后开始,他的成绩实在是太优异了,主任说他是天才儿童,跟着自己这样的富二代可能会荒废。
那时候谈雪案还真挺担心自己会影响江鹜的成长,现在想来简直是无稽之谈。
余珰还要跟主任谈一些事情,办完手续,她便让谈雪案和江鹜背着书包自己去教室里了。
江鹜亦步亦趋跟在谈雪案身后。
夏琅衣衫不整地倒在花坛里,满头的草屑,他已经在吃第三根冰棍了,在家里不能吃,在学校他可要吃个够。
可即使吃了三根冰棍,冰得舌头嘴巴都发木了,他还是不能释怀,“我妈居然为了那小兔崽子打我!”
“你妈打你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可这次不一样!”
“单小雅,是她们最好的朋友,我听我母亲说,她当年在学校,比珰珰姨还要受欢迎,”何玉飞坐在花坛上面,太阳晒得他脸皮微红,“她当年也帮助了珰珰姨和你妈妈许多许多,如果是雪案的孩子,你……”
“呸呸呸,雪案才不会死!”
夏琅急得从花坛里爬起来,他叉着腰,“我知道,我以后会对那小兔崽子客气一点的。”
“雪案过来了,别说了。”
何玉飞站起来,他背上书包。
谈雪案跟夏琅还有何玉飞会面后,便打算先去教室跟班主任打个招呼,班主任这会儿都在教室,也会例行检查一下作业。
他们三人走在前面,江鹜慢腾腾跟在后头。
谈雪案不和江鹜说话,夏琅跟何玉飞更加不会主动和江鹜说话。
“你作业写完没?”
何玉飞问谈雪案。
谈雪案点头,“写完了。”
何玉飞淡漠地指了指夏琅,“他没写完。”
谈雪案见怪不怪,“这不奇怪。”
夏琅瞬间抓狂,“太难了,我根本不会写啊,我才不要那么辛苦呢,大不了我初高中去国外读。”
夏琅的成绩一直很差,但他最后还是没出国,他自己没说,但谈雪知道,是为了江鹜。
谈雪案靠着墙壁往上走,大部分时间都是夏琅在说话,何玉飞在反驳或者附和,上下的学生和家长不少,眼熟的会停下来跟他们三个打招呼,谈雪案也只是点一下头礼貌回应。
身后的脚步声很轻,频率控制得很好,谈雪案扫了眼右手边的墙壁,江鹜小小的影子刚好落后他大概两三个台阶的样子。
谈雪案回头看了江鹜一眼。
眼神本来没什么光彩的江鹜在对上谈雪案目光的那一刻,瞬间亮堂了起来,“哥哥。“他小声地喊了谈雪案一声。
谈雪案没想到自己就回头看一眼,也能被抓包,他尴尬了两秒钟,移开目光,踏上了教室所在的那一条走廊。
班主任在教室捧着保温杯喝着养生茶,她已经检查了大半学生的作业,余光一瞥见走进门的夏琅,她的嗓门就吊了起来,“夏琅,过来,别躲,你躲谁身后都没用。”
三个人依次把自己的作业本放到张言若面前,在江鹜举着自己的作业本打算放上去的时候,张言若用手指轻轻抵住他作业本的下方,作业本被重新推回到江鹜手中。
江鹜不明所以地看着张言若。
张言若微微地笑了笑,“你是转校生,你的作业跟我们不是出自同一个教学系统,所以你的作业不用交给我,以后再说。”
江鹜可能看不出张言若眼底的轻蔑,他年纪太小了,还点点头,说谢谢老师,我知道了,然后乖乖走到了谈雪案旁边站着。
但谈雪案一眼就将张言若的神色看清了——张言若不喜欢江鹜。
为什么?谈雪案有些不解,在书里,张言若可是非常喜爱江鹜的。
谈雪案视线下意识落到了尚还一无所觉的江鹜身上,后者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在全线自由发展的剧情里失去什么——江鹜会失去那些作者赐予他的万千宠爱,他会回归到他本来的位置上,比如杀人犯的小孩,比如寄人篱下的孤儿。
那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些本就不属于江鹜。
张言若此时也检查完了作业,她一一合上作业本,“雪案和小飞作业完成得非常棒哦,基本全对,夏琅,你基本全空。”
“我记得林先生毕业于世界顶尖大学的数学系,你……”张言若头疼得不行。
不等她开口说话,夏琅就抱着手臂,理直气壮,“我家祖坟的青烟总不能一直冒啊。”
教室里没走的学生发出哄堂大笑,张言若却是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她必须得承认,这个年纪的小孩真的很难教!
挥挥手让几人回到座位上,张言若又等上好一会儿,学生终于就都到齐了。
她坐在凳子上,回身在黑板上写下江鹜两个字,她点点黑板,“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下面学生声音洪亮地跟着念了两遍。
张言若圈住鹜字,“江鹜,上来做自我介绍。”
说完后,她站到了讲台的最右边。
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鼓掌声,大家对新同学好像不怎么感兴趣。
位置被安排在谈雪案旁边的江鹜,上一秒还因为和谈雪案坐在一起欣喜不已,这下被点到名字,他脸上的轻松顿时就消失了。
他下意识去看谈雪案,谈雪案却看着窗外出神。
夏琅从后面踢了一脚江鹜的凳子,“快上去啊,上去给我们说说,你妈是怎么杀了你爸的……”
这话太刺耳了,恶意大得恐怖,何玉飞正欲开口叫停夏琅,谈雪案先回过了神,他不咸不淡地扫了眼斜后方的夏琅,“别太过了。”
发现谈雪案不高兴,夏琅立刻捂住嘴巴趴在桌子上装死。
好像是又被戳中伤心事,江鹜憋着满当当的两眼眶眼泪,脸色惨白地走上讲台。
其他同学完全不明就里,他们不知道江鹜的家庭情况,最多也就是知道个江鹜是谈家收养的孩子,所以也都挺瞧不上他的。
可只是一个自我介绍而已,没必要还哭吧。
江鹜在台上深深鞠了一躬,“大家好,我叫江鹜,江是江水的江,鹜是老师写在黑板上的这个鹜……”
“那江鹜同学知道孤鹜是什么意思吗?”
张言若问他。
“孤单的野鸭子。”
江鹜垂下眼,假装没听见底下同学的笑声。
谈雪案自始至终没加入大家的讥嘲,他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栾树成串的花摇来晃去,金黄色的花朵被风吹得阵阵掉落。
说心里没有触动是假的,谈清晖跟余珰工作很忙,江鹜几乎算是他一手养大的,只可惜没开花也没结果,倒把他这片土地给造废了。
“那用英语再做一遍自我介绍,可以吗?”
班内有混血儿,他举起手,用标准的中文提着要求。
江鹜抬起眼,惊惶地看向谈雪案,这次很分明就是在求救。
“my……my name……n……”他磕磕巴巴,一开头单词的发音就不符合国小的及格标准,底下不顾他还没说完,先笑了起来。
张言若见他实在是说不出来,只得挥挥手,“回座位上去吧,现在落下不要紧,以后可以慢慢补上。”
在谈雪案平淡的目光中,江鹜从讲台上下来,走回位置上,抹掉快要决堤的眼泪。
“擦擦吧。”
谈雪案的声音响起,江鹜不可思议地看着递到面前来的纸巾,“眼睛哭肿了,回家了妈妈要问。”
谈雪案只是不想到时候又被余珰缠住。
“谢谢哥哥。”
江鹜接了纸巾后坐下来,他趴在位置上,用纸巾捂住眼睛,又像上次一样,几乎可以预见他又要哭崩盘。
不止谈雪案,后面的夏琅和何玉飞也是一脸的凝重,上次江鹜哭晕过去的场景他们可没忘,何玉飞这次什么都没做,他倒还好。
夏琅脸都吓青了,他知道自己的话说得有多过分。
但如果不过分,他干嘛要说?
“江鹜……”谈雪案无奈道,“别哭了。”
江鹜打了一个哭嗝,哭声瞬间就止住了。何玉飞拍拍谈雪案肩膀,竖了一个大拇指给谈雪案。
谈雪案倒习惯了,不管是书里还是现在,江鹜都一如既往地听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