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上午大家都在教室自由活动，谈雪案看完了一整本外文小说，看到结尾，张言若的声音正好响起，“今天中午食堂有鱼生，阿姨还做了鲜笋汤。”
“啊，可是我不喜欢生鱼片，感觉像肥肉耶！”
“那你不要吃啊，我喜欢吃！”
教室里叽叽喳喳个不停，张言若已经抱着教材离开了教室，她一走，好几个学生也跟着窜了出去。
谈雪案站起来，他旁边的江鹜也蹭一下站了起来，江鹜扶住差点被自己带倒的椅子，“哥哥，我们也去食堂吃饭吗？”
“不用，”谈雪案说，“家里准备了饭，我们直接去窗口取就可以了。”
末了，谈雪案语气一顿，“你吃鱼生吗？”
江鹜眨了眨眼睛，“我不吃鱼生哎哥哥，我也觉得它的口感像肥肉。”
“哥哥要吃吗？”
江鹜问道。
谈雪案轻轻摇头，“我不吃。”
夏琅趴在位置上，哼哼两声，“雪案很挑食的啦，问他不吃什么，那就是有两样不吃，这也不吃，那也不吃。”
何玉飞接话，“但是雪案喜欢天妇罗。”
江鹜不明白，“天妇罗是什么？”
何玉飞：“油炸食品。”
“吃饭去吧。”
谈雪案从桌子里取出自己带的保温杯，他一走，夏琅立刻就跟了上去，没给江鹜半点反应的时间，接着是何玉飞。
两人一左一右地跟着谈雪案，江鹜挤都别想挤进去，但江鹜明显也不想要走在夏琅或者何玉飞的身边。
江鹜宁愿独自一排，也要走在离谈雪案近的位置，他走在谈雪案的身后。
食堂位于全部教学楼办公楼以及操场的西南方，一座圆形尖顶的庄园别墅风三层楼房，东西两面从底端到顶端是整面的玻璃，在玻璃的中间位置，印着一个大小适宜的国小校徽。
里面的采光水平堪比室外，一张张餐桌上面跳跃着金色的日光光芒，三两结队的学生脸上对如此优渥的环境早已习以为常，不太专心地吃着餐食。
谈雪案跟江鹜取餐食的窗口，都是学生的自带饭，由保姆或者司机交到厨房，在午饭时间加热，学生吃饭时就可以自己来拿。
他们取完饭，夏琅跟何玉飞也从自由取餐区回来了，夏琅端着一座小山包一样的餐盘，小心翼翼地在谈雪案对面坐下。
“哎呀，我现在就已经开始长身体了，你们还没有开始吗？”
“……”夏琅只等到了三人的沉默，何玉飞摘下眼镜，“暑假的时候，夏姨不是带你去医院检查了的，医生说你最多只能长到178。”
戳中夏琅的伤心事，夏琅跟何玉飞当即斗起嘴来。
谈雪案和江鹜一直在专心吃着自己饭盒里的饭，只是谈雪案因为何玉飞的话有些走神，何玉飞没说错，夏琅后来的身高还真只有178，是他们一群朋友里面最矮的一个。
江鹜后来反而长得挺高的，他记得他从且停逃跑到希川那年，江鹜就已经快一米八了，那时候江鹜还不到十五，最后再见时，江鹜比之前又高了一些，还是挺能长个子的。
谈雪案往江鹜坐的位置瞥了一眼，溏心蛋被江鹜一勺子一分为二，和着虾仁牛肉粒全拌进饭里，然后大口大口塞进嘴里。
也挺能吃的，谈雪案想道。
”雪案，你真的不尝尝吗？今天的甜虾好好吃哦。”
夏琅举着一只甜虾送到谈雪案眼前。
谈雪案往后躲开，“我不吃。”
夏琅也不尴尬，他手划了小半圈，“江鹜吃不吃？”
反正谈雪案要是对江鹜和气，他就对江鹜和气，只是有时候他不注意就会伤人的心，伤了就伤了，伤了江鹜又怎样？
江鹜咽下嘴里的饭，“谢谢，我不吃。”
江鹜的口味也和书里不一样了，书里的江鹜很是喜欢吃一些生的东西，或者一些不常见的有价无市的高档食材。
那么现在看来，江鹜自己好像并不喜欢生鱼生肉。
“啊，你也不吃啊，”被拒绝的夏琅绕了一圈，甜虾还是进到了他自己的嘴里，“没想到你居然跟雪案是一样的饮食习惯。”
“寄人篱下还这么挑食，”夏琅耸耸肩，“赶紧改改你这毛病吧，雪案有资格挑食，你可没有。”
他好像不说点刺人的话，就不舒服一样，何玉飞从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脚，他才闭上嘴。
然而江鹜似乎并没有计较夏琅所说的话，他点点头，“好，我改。”
谈雪案本来不打算插手江鹜跟其他角色的矛盾，但江鹜不懂分辩，别人说什么是什么，未免也太好欺负了点儿。
“不喜欢吃可以不吃。”
谈雪案简单说完，从桌子上把自己的校园卡推到江鹜面前，“吃完了吗？吃完了去接两杯果汁。”
他口吻轻淡，听着没什么命令意味，反而轻轻的，像在和宠物猫宠物狗说话。
在江鹜离开餐椅后，夏琅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
“那个，”谈雪案清清嗓子，“夏琅，我知道你很不喜欢江鹜，你可以继续不喜欢他，但是我希望你不要频繁地用寄人篱下或者杀人犯小孩攻击他。”
“是我父母主动收养他的，他父母留下来的遗产也够他花，至于杀人犯……”谈雪案将谈清晖之前同自己说过的话原封不动送给了夏琅，“杀人的是他妈妈，被杀的人是他爸爸，夏琅，这太伤人了。”
夏琅啃着炸猪排，“这也不让说，那也不让说，那我说他什么？”
谈雪案跟何玉飞一时语塞，何玉飞无语道：“你可以不理他啊。”
“动不动就说人家杀人犯小孩，真的有些过分了，”何玉飞戳着碗里的粥，“你总是这样说，让雪案也很尴尬啊。”
夏琅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何玉飞。
“看现在的情况，江鹜肯定会跟我们成为朋友，就算不交心，表面看着也要过得去吧。”
何玉飞继续说。
夏琅一脚题材何玉飞的腿弯，“一开始你明明还跟我一起说，现在你装好人，让我一个人当坏人是吧？”
很快，明明是谈雪案开始的谈话，最后又以夏琅和何玉飞的推来搡去作为结尾。
谈雪案拾起筷子，吃了两口米饭，一杯果汁放在了他的手边，江鹜坐下来，“哥哥，苹果汁。”
谈雪案看了眼江鹜，“谢谢。”
“是……”谈雪案想问，只是刚吐出一个字，江鹜就用力点头，“是鲜榨的！”
“…”
下午的课是新来的外教和大家打招呼，他跟大家玩了几个小游戏，也拉着一直缩在人群外的江鹜玩了一会。
但江鹜还是放不开，他不习惯和陌生人牵手，只知道跟在谈雪案屁股后边跑。
四点，新学期第一天的课便结束了。
江鹜跟着谈雪案一起收拾书包，“哥哥，司机在外面吗？”
“昂，”谈雪案点点头，“李叔一般会提前半个小时到，家里的车你认不认识？”
“……”江鹜看起来像是知道又像是不知道。
“那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去个洗手间，马上回来。”
谈雪案看了眼四周，夏琅跟何玉飞一下课就跑了，教室里还有些人没走，他收回视线，“别乱跑。”
学校里的人猴精猴精，爹妈精明，养出来的孩子也不简单。
谈雪案不想江鹜招惹麻烦，他如果能自己解决就算了，但现在的江骛太小，虽然姓江，但他如果惹了麻烦，最后还是得谈家出面，别人记账也会记在谈家头上，不会是江鹜原本的父母。
江鹜听完，乖乖点头。
然而谈雪案一出教室，就有人主动找上了江鹜，三个人，组成一个三角，领头的是上午那个让江鹜用英文做自我介绍的混血儿。
混血儿一头偏深的栗色卷发，深蓝色的眼珠，论皮肤白皙，他还不如江鹜，但胜在脸部骨骼分明又凌厉，看着像一张少年人才会有的脸。
他双手按在江鹜的桌面，低头说了一整句英文，江鹜抬眼，不明所以地看着对方。
混血儿身后的男生搭上混血儿的肩膀，他趴下来，主动为江骛翻译，“林希骂你呢，说你跟屁虫~”
江鹜双手抓着书包，他眼神往窗外瞟了一眼，走廊空空的。
“看什么啊，谈雪案哪能回来这么快，”江鹜的脸被林希旁边的权一丰给拍了一下，“能商量一下吗？你以后能别这么黏着谈雪案吗？你这么黏着，林希今天都没能跟谈雪案说上话。”
一个连自我介绍都说不利索的低等贫民，能时时刻刻跟谈雪案待在一起，林希想到就牙痒痒。
暑假时，谈家收养了朋友家孩子的事情，在圈子里传开，没人会认为是真收养，估计一点剩饭剩菜也就打发了吧。
可余珰却把这小孩的学籍转到了国小，七岁！五年级！
今日一见，想象中的穷酸没有，想象中的小丑八怪也没有，居然比他们中间的大大大大部分人长得都要好看。
最最重要的是，他一个没入户口的养子，凭什么跟谈雪案关系那么好啊？
他们都还没混到谈雪案的好友位呢！
林希拉开一把椅子坐下来，随手翻开一本谈雪案桌子上的书，全英文的，他举到江鹜眼前，“看得懂吗？”
书里的便贴和书签哗啦啦落了一桌子，江鹜的眸子跟着落下去。
不能对江鹜如何，嘲讽两句总可以的吧，林希的脑袋从书后面探出来。
但一直没有反应的江鹜却忽然伸手抢回了林希手里谈雪案的书，吓了林希一跳，林希怔怔地看着江鹜。
江鹜眼珠像是失去光亮照耀的玻璃珠子，一瞬间变得漆黑无比，连带着声音都变得阴冷，“谁允许你乱动我哥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