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得不到的永远最好
他一遍又一遍的呢喃着。
她看到了许清河。
她嚎啕大哭。
“郎君,你没事了?”妇人扑倒他怀里,哽咽着问。
许清河不答。
他一把推开了妇人,翻身起来,往屋内跑去。
妇人跟着他,亦步亦趋。
到了后面的厢房,他推开了棺材,掀开了盖板。
棺材里,宛姐儿的脸色青紫发白。
他伸手触碰宛姐儿的肌肤,冰凉一片。
“宛姐儿,我来晚了。”他低声说。
他的妻子跟着过来,惊恐看着宛姐儿。
“郎君,她……”
“宛姐儿已经死了,你别胡言乱语。”许清河冷厉呵斥她,“滚出去!”
他的声音阴沉森寒。
妻子害怕,连忙退了出去。
许清河抱着宛姐儿,放声痛哭。
宛姐儿的身子僵硬,宛如死去了好些年。
她的眼角,却流下了两滴晶莹剔透的眼泪。
她哭了。
她在九泉之下哭泣。
她恨自己的愚蠢。
她死去七八天,许清河才发现。
他太迟钝了。
他应该早点发现的。
他不应该让她孤零零呆在坟墓里,更加不该在她死后,不肯为她披麻戴孝,不肯给她立碑……
她的怨恨,都写在了脸上。
宛姐儿的脸上,有一层淡漠。
许清河的泪水,浸湿了宛姐儿的脸。
宛姐儿微微蹙眉。
她的唇角,勾勒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然后,她的嘴巴慢慢合拢,露出了一个诡谲的微笑。
“宛姐儿,宛姐儿,宛姐儿……”许清河哭着呼喊,嗓子沙哑,“宛姐儿,你回来……”
宛姐儿依旧闭着眼,仿佛睡着了。
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许清河终于支撑不住,昏迷了过去。
半夜的时候,宛姐儿幽魂飘荡,飘入了许清河的梦里。
梦里的世界,灰蒙蒙的。
宛姐儿见到了许清河。
他躺在床上。
宛姐儿走了过去,站在他的床边。
许清河没有醒,他依旧熟睡。
宛姐儿的手,摸向了他的脸。
他瘦削的脸颊凹陷下去,皮包骨头,脸色惨白得吓人。
他生病了,病得很严重。
“宛姐儿,宛姐儿……”许清河在梦境里,喃喃喊道,满脸焦灼。
他的脸色,渐渐恢复血色。
他猛然睁开眼。
眼前,是陌生的屋舍,以及他熟悉的床帐,他躺在自己床上。
他长长吐了口气,浑身瘫软无力,虚脱般喘息。
他刚刚做了个噩梦,宛姐儿死了。
他从噩梦中惊醒。
醒来的一刹那,他感觉全身冷汗淋漓。
“我梦到宛姐儿死了,她被烧死了。”他低声说,“这是假的,是个梦,对不对?”
他紧紧握住了拳头,咬牙忍受着。
过了一阵子,他缓缓松开了拳头。
他的脑海里,闪过了宛姐儿的音容笑貌。
他不愿意去相信,宛姐儿就这么死了。
这不是真的!
宛姐儿没有死。
宛姐儿还活着!
她只是离开了他。
她再也不属于他了。
她走得悄无声息,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的存在。
她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许清河的心,痛如刀绞,他用尽了力气,将枕头捏碎。
枕头粉末落下,他却不顾。
他仍是攥紧了拳头。
这种痛苦,让他几欲崩溃。
宛姐儿走了。
他的心里,除了悲痛欲绝,什么也没有剩下。
宛姐儿走了,他就像丢掉了全部的东西,只余下躯壳。
他茫然,不知所措,甚至不知道他活着是为了什么。
宛姐儿离开后,他没有再娶。
他把自己锁在书房,整日借酒浇愁。
他喝醉了酒,便会叫宛姐儿的闺名。
他每次叫她,她都不理睬。
许清河就继续喊。
喊了几个月,他的嗓子都破裂了。
宛姐儿仍是不理他。
“你怎么不回来?”他低声问她,“为什么走了?你说,你爱我,我就原谅你了。”
宛姐儿依旧不说话。
“你是不是怪我?你怨我?”他说着说着,忽然哭了起来,“你不要怨我。”
他哭得撕心裂肺。
宛姐儿始终安静。
她的眼神,一动不动凝视着许清河。
她不是鬼,但是许清河总觉得,她是死去了。
“宛姐儿,我错了。”他说,“我当初不该抛下你。”
宛姐儿不懂他的忏悔。
她没有表情。
许清河一遍又一遍的叫她宛姐儿。
宛姐儿的身体逐渐变成了虚影,慢慢散去,消失不见。
宛姐儿彻底的消失了。
许清河的哭声戛然而止,他怔怔盯着空无一物的地方。
他眼底有光芒,渐渐黯淡下来。
他坐了良久,突然跳下床。
他冲出家门。
外院停了一辆马车。
他快速奔过去,掀开了马车帘子,看到里面果然躺着一具尸体。
正是宛姐儿。
许清河瞪大了眼。
他的心,骤然抽搐。
宛姐儿的尸首,比他想象中要高大。
她躺着的时候,宛姐儿比他高,宛姐儿的腿比他粗壮;宛姐儿的胳膊,能够环绕他的脖颈,宛姐儿的手指,能轻易插进他的肩窝处。
许清河一直以为,宛姐儿很小,很纤细。
此刻,他才明白,宛姐儿和他差不多高。
许清河跪倒在她身上,搂住了她的腰,将她紧紧拥住。
宛姐儿没了心跳。
宛姐儿的胸腔内,什么也没有留下,宛姐儿的身体,是空的。
“宛姐儿,宛姐儿……”
宛姐儿没有回应。
许清河抱住她的姿势,也维持了很久。
直到宛姐儿的衣裳,沾染了他掌心的鲜红。
宛姐儿死了。
许清河的身子晃了晃,险些栽倒,他踉跄着扶住了旁边的柱子。
宛姐儿死了。
她是被人杀死的。
许清河抬眼往四周看,可惜没看到任何人。
宛姐儿死了,没人帮他收敛尸体。
他抱着宛姐儿,跌跌撞撞跑了出去,沿途撞翻了不少的花盆、桌椅。
他把宛姐儿放在了马车上。
他亲自驾驭了马车。
他的脚步蹒跚,宛姐儿身上残留着温暖。
他带着宛姐儿去了城隍庙。
他们去的路上,遇到了衙役,询问宛姐儿的事,许清河说:“宛姐儿走丢了,我在找她。”
衙役们并不关注宛姐儿是谁,只叮嘱他:“别找了,赶紧回府吧。宛姐儿丢了,老爷夫人定要担忧坏了。”
说罢,又有人催促他。
许清河没听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