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一场大梦
他抱着宛姐儿，一直往城隍庙里去。
到了城隍庙门口，他的马车已经进不去。
他只能徒步往前走。
城隍庙的香火旺盛，庙宇很大。
庙祝和尚们见许清河穿着锦衣，非富即贵，态度恭敬，请许清河稍等。
许清河点点头，耐心等待。
他的目光，扫过四周。
他看到有人偷偷摸摸，朝城隍庙的后山去。
那些人是贼寇，专门抢劫城隍庙。
他们在庙后挖洞。
这样的土匪，许清河遇到过好几次。
许清河想要抓住他们，却又不敢轻举妄动，怕打草惊蛇。
他怀疑宛姐儿就在附近。
他需得耐心等待。
宛姐儿是被贼人掳走的，她若是躲在哪里，一定会发现贼人的踪迹。
他要确认这一点。
宛姐儿不能有事！
他不能失去宛姐儿。
等得太久，他的双膝酸软。
他蹲坐了下来，靠在墙壁，一言不发。
这样枯燥的等待，漫长得宛如三年五载。
宛姐儿始终没有出现。
天黑之后，许清河的腿越来越沉。
他的腿伤未愈，根本扛不住，他的膝盖已经磨破了皮。
他咬牙强行挺住。
终于熬到了深夜，宛姐儿还是没有出现。
他的眼睛赤红，布满了血丝。
天亮了，城隍庙的主持出来，瞧见了他。
“施主……”
“你可曾见过一位女孩子？”许清河急切问。
主持摇头：“没有。”
许清河颓废跌坐在台阶上。
他抱着头。
宛姐儿走了。
许清河失魂落魄。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了府邸。
他的脑袋混乱，心口堵得厉害。
他回到了卧室，扑在床上睡着了。
早起，许清河的丫鬟们给他送饭，他才猛然醒来。
“大爷呢？”许老爷从外面进来。
许清河的贴身小厮忙道：“回老爷的话，您昨晚歇在书房，半宿没回来。今儿一早，奴婢们去书房寻您，却见大爷睡在床上。”
许老爷皱眉。
他看向床榻上。
许清河睡着了。
他脸色苍白，嘴唇干涸，眼眶泛青。
许清河平素最是注重仪容。
他的仪容，一直是顶尖的，他的父母对他都颇有微词。
他极其讲究形象。
“他怎么了？”许老爷问。
“昨儿半夜，大爷骑马出去了。”小厮答道。
许清河是不骑马的。
他习惯坐轿子。
“出去做什么？”许老爷问。
“不知道。”小厮道，“大爷不让我们跟随。”
许清河从不带侍卫。
许老爷蹙起了眉头。
许清河不管做什么，他都喜欢单独行动，不喜欢让旁人伺候，包括他的贴身小厮。
“他吃过饭了吗？”许老爷问。
“尚未。”
“端来给他吃。”许老爷吩咐，“先喂他吃完。”
“老爷……”小厮迟疑。
许清河的性格阴晴不定，小厮们也怕惹恼了他。
许老爷冷笑了下。
“他饿了几日，再不吃东西，便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许老爷冷漠道。
小厮只得领命去了厨房。
很快，小厮就回来禀告。
“大爷只吃了两碗米粥，就再也不肯张嘴。”小厮低垂着脑袋，小心翼翼说。
“不肯吃？”许老爷怒极反笑，“他要绝食抗议？”
小厮连忙否决。
“大爷说，他没力气吃。”小厮道。
许老爷怒气更甚。
他拂袖离开。
到了午膳时辰，小厮端了菜肴去给许清河。
许清河坐在桌子边，依旧没有胃口，一筷子也不夹。
丫鬟劝他。
他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他一个人，呆呆看着桌上的饭菜，目光涣散。
他的心脏像被一柄钝刀剜割，疼痛难忍。
宛姐儿死了，她死了！
他不愿相信。
他不相信宛姐儿是被贼人杀了，或者掳走了。
她那般美丽善良，她怎么舍得扔下他？
他的泪水模糊了眼睛。
她真的不见了。
“宛姐儿！”他低喊她的名字，“宛姐儿——”
他的嗓音沙哑而无助，透露着恐惧，撕扯着他的神经。
他整个人都抖成了筛糠。
他恨自己。
他为什么不坚强。
为什么不保护她。
他以为她已经长大，懂事了。
可他没有。
她还是那么柔弱，他却无法照顾她。
他恨这样的自己，恨极了。
宛姐儿，你回来好不好？
你回来我就娶你。我不嫌弃你是孤儿寡妇，也不嫌弃你嫁过人生过孩子。我只要你活着！你活着就够了，你千万不要离开我！
宛姐儿，你回来啊。
他的喉咙，仿佛被什么哽咽了，他的声音嘶哑而艰涩。
他不知道哭了多久。
最后，他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
“宛姐儿……”他低喃，泪水顺着他英俊的侧颜滑落。
他哭累了，就伏案，继续睡觉。
睡梦中，宛姐儿似乎站在他跟前，她的声音很小很细碎，断断续续，说着她要走，她想家了
许清河猛然睁开了眼。
眼前是陌生的屋子。
这里是许家。
许清河怔愣片刻。
他慢慢爬了起来。
窗户敞开着。
他走了出去，看见天蒙蒙亮了。
昨天下雨，院子里积水很深，踩在地上湿漉漉的。
他推开了正厅的门。
堂兄弟姊妹们已经起来了。
他们围着许清阳说话，许清阳也陪同着，偶尔插嘴。
他看着他们，一句话也没有。
他突然转身就跑，冲出了许家的大门。
他一路跑回了他在郊区的别院。
他把自己关进了浴桶里，任由热水浇洒着他。
温热的水浸润了他冰凉的肌肤，他的思绪渐渐清明。
他仍在许家别院。
许清河闭上眼睛，努力克制情绪。
半晌，他从水里起身，换了衣裳。
他擦拭着身体。
擦到一半，他突然顿住了。
他的左胸膛上，一枚玉佩挂着，坠饰很小巧，雕琢成莲花形状。
玉佩的颜色偏暗，质地却极佳。
玉佩下面是镂空的花纹，镶嵌了宝石，熠熠闪耀。
他记忆力超群。
他记得，宛姐儿曾经戴过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
当初，宛姐儿说那玉佩不值钱，可许清河总觉得，宛姐儿不会骗他。
她说不值钱，应该真的不值钱，那块玉佩，宛姐儿拿走之后，就不见了。
但是就算如此，也无法让死者苏生，一切都是空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