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万箭穿心
木门吱呀作响,屋子里黑漆漆的。
有一股子淡雅香味飘散出来。
许清河蹙眉。
这是一个姑娘的闺阁。
许清河心跳骤然慢了下来。
他缓缓走进了屋子里。
屋子里挂满了红绸。
床榻上,躺着一位妙龄女子,肌肤白皙如雪。
她双目紧闭,嘴唇干裂。
她似乎睡着了。
许清河走到了床榻边。
女子的身上盖着一件薄衫,遮掩了她姣好的身段。
她眉目精致,皮肤细嫩。
许清河觉得她有点熟悉。
仔细辨认后,他惊讶失语:“宛姐儿?”
床上的女子,赫然是宛姐儿!
许清河脑子里嗡嗡作响。
宛姐儿不是死了吗?
他记得宛姐儿死的那年,他才九岁。
当时他才刚刚学会了算术,对医术不甚懂。
他去宛姐儿的坟墓祭拜。
坟墓里有个棺柩,他以为是宛姐儿的尸首。
他哭喊着要找宛姐儿。
结果,却在坟墓下方,发现了宛姐儿的衣裳。
他立即把宛姐儿的尸首挖了出来。
宛姐儿浑身是血。
宛姐儿死状凄惨至极。
许清河抱着宛姐儿的尸首痛哭。
他的爹爹娘亲,亦是悲痛欲绝。
许清河把宛姐儿埋葬。
他告诉自己,宛姐儿再也不会回来了。他们之间的缘分尽了,他不该执念太深,他应该放过宛姐儿。
可他终归是个少年,对宛姐儿的思念,让他无法释怀。
他一连半个月都不吃饭。
他的叔叔婶婶担心,让人送了点银子给他,说他这般糟蹋自己的身子骨,是在害自己。
许清河收了叔叔婶婶的银子,仍是不肯吃东西。
婶婶就动了歪脑筋。
婶婶说:“你既然跟宛姐儿有缘分,不如娶了她,这样她的鬼魂还会惦记你……”
“胡言乱语!”许清河怒道,“宛姐儿早已投胎转世了,她不会再回来。你别痴心妄想!”
“你怕啥?宛姐儿的魂魄都在你身体里,你随时可以招唤她。”婶婶道,“你要不敢,婶婶去帮你说媒吧?”
许清河的拳头攥了攥。
婶婶说完,转身要走。
许清河倏然拉住了婶婶。
他的力气,足够捏碎婶婶的脖颈。
“婶婶,宛姐儿的魂魄,早已离开了。她不是人……”许清河咬牙切齿道,“你这辈子,都休想再见到她了!”
婶婶吓了一跳。
她不顾许清河的阻拦,冲出了院门,喊救命。
邻居们纷纷围拢过来,询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许清河追了出去。
他从后面抓住了婶婶。
婶婶尖锐大叫:“杀人啦!”
街坊们全部涌向了许清河。
“许清河,你做什么!”
“你这是疯了!”
许清河松开了手。
他任由大伙儿将他押解入狱。
这桩案子,审得异常艰难。
婶婶指证,许清河买通了官差,假借官文骗了民伕,带着官差去剿匪,结果被匪徒劫持了。
匪徒威胁许清河,若是官差不按照他们的话做,就撕票。
许清河被逼无奈,只能签字画押,承认自己是冒领官文的钦差。
这案子牵扯颇广,闹到了京兆尹处。
京兆尹不仅仅要惩罚许清河,还要查抄他家。
许清河的父母,都是平民百姓,哪里经得起抄家的折腾。
他父亲当即跪下,求饶:“小儿糊涂啊,大人,他还小,他不懂事……”
“他不懂事,我们懂事,他这样行骗,是欺君之罪。”
许清河的父母,当初是靠着祖上积攒下来的财物,勉强维持家计,根本没有什么积蓄。
许清河的叔叔婶婶,早就盯着他家的钱财。
这件事捅破之后,许清河的叔叔婶婶,趁机狮子大张口,索要三千两。
许清河家里穷得揭不开锅。
许清河的父母,哪里拿得出那么多钱。
他们急匆匆把家中的田契地契卖掉,凑够了银钱,还了叔叔婶婶,并且赔付了损毁的宅子。
他们又花了二百两银子,置办棺材、丧服,准备厚葬宛姐儿。
宛姐儿死去七八日了,她的遗体还没有下葬,就等着许清河回来。
许清河不肯。
他一定要亲眼瞧一瞧宛姐儿。
他的叔叔婶婶,劝说他几句。
他叔叔说,宛姐儿死去七八日,尸首僵硬,容貌腐烂,宛姐儿早就变成了恶鬼,她怎么会回来。
许清河坚决要瞧。
他叔叔拗不过他,就安排了一顶轿子,抬着宛姐儿的棺材和丧服,去了京城。
棺材和丧服都在路上颠簸,棺椁里的宛姐儿尸体早已僵硬,她死不瞑目,瞪着许清河。
许清河整个人像石化了般。
他愣在原地,久久站在原地不动弹。
“宛姐儿,我错怪你了。你真是我的宛姐儿……”
许清河喃喃。
婶婶和他的几个堂哥,都笑他疯魔了。
许清河没有反驳。
因为他相信,宛姐儿真的来过。
她还活着,她在棺材里陪着他。
许清河在棺材旁坐了三天。
他不吃不喝。
而后,他突然起身,朝外跑去。
婶婶在背后骂他:“傻子,你跑了,谁养宛姐儿的棺材?”
她的话,许清河充耳未闻。
他很快消失了。
婶婶气得捶胸顿足。
她知晓侄儿的性格倔,不管她如何说,侄儿也听不进去。
他不肯认输。
这是宛姐儿留给他的最后希望,他岂能轻易放弃?
婶婶越想越伤心。
于是,她派了几名丫鬟婆子去寻找许清河。
这些丫鬟婆子,是许清河从前的妾室,后来许清河嫌弃她们粗鄙,赶了她们出府。
这些人,对许清河忠诚度高。
她们四处打探许清河的踪迹。
直到许清河被衙役抓住。
衙役把他捆绑了起来,扔在牢房里。
许清河不停挣扎,喊着他要去找宛姐儿。
衙役冷哼:“宛姐儿的尸首早已下葬,你还在做梦!”
宛姐儿死了!
这个念头,犹如万箭穿心,许清河疼得晕厥过去。
等他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
他睁开眼睛的瞬间,泪水模糊了视线。
“宛姐儿,你还活着吗?”他声嘶力竭问。
他想要爬起来,可身上使不出丝毫的力气。
他又重新躺下,双眸空洞望着床顶。
“不,你不是宛姐儿!”他喃喃自语,“宛姐儿才不会这样凶狠看着我……你是坏人,你抢了我的宛姐儿……”
“不,宛姐儿是我的,永远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