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单相思
《千家妙方》的销量不是很好。
除了简文心买了五百册，苏杳杳剩下的发卖无门，送人都送不出去。
没想到写完了书，要卖出去还要靠名声关系，苏杳杳一个头两个大。
大陵不让女子出版书籍，那用自己女医官儿的名声肯定是不行的，苏杳杳思忖着，要不找个合适的人借势宣传一下的新书？
可是她认识的人不多，该找谁呢？苏杳杳犯了难。
第十日，苏杳杳五百两银子印的下一批书也要出来了，她泛着愁容去领。
这边顾回春也顺藤摸瓜，找到了沣川印刷馆。
沣川印刷馆的老板一见苏杳杳进门领书就忍不住幸灾乐祸，苏杳杳若真是个有钱人家，也不会什么人都不带，一个人来拉书，更犯不着为书的销路犯愁。
“我说什么来着？当初劝过您不要拿银子印医书，没人看的。寻常人家要是都可以凭医书自己治病了，还要大夫来干嘛？”
那老板瞧苏杳杳也是人傻会花钱，眉梢一挑，掩着嘴凑近她轻声道：“公子，我看您也可怜，给您支点个赚钱的财路。我这儿啊有些有香有色的书文图画，还没印刷，可是印刷这些东西风险大，一被查就得洗白”
“不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东西卖是肯定能卖出去的，你若是敢，就以您的名义印刷了，咱们五五分成，这不比您那破医书挣钱多了吗？”
苏杳杳：“”
她花了好大力气才明白过来老板说的有香有色的东西是什么。
春宫图？颜色小说？
苏杳杳白了白眼：“倒也没穷到要靠卖那种东西赚钱的地步。还有，我的医书，不是破东西，你别看现在没人买，日后你就知道它的宝贝了，到时候你要求着我在你家印，我还要考虑考虑价钱呢。”
那老板见苏杳杳油盐不进，恨铁不成钢拉下了脸，让苏杳杳领了自己的书赶紧走。
苏杳杳租了辆驴车搬了不知多少趟，才把五百本书悉数搬到车上。
望着高墙一般耸起的书山，苏杳杳牵着驴绳，走在书车内侧的阴影里，垂头思考。
“啪——”高累在最上面的一本书没系好，从车上滑了下来。
苏杳杳也没注意。
书正好掉在了顾回春的脚下，他喊住了苏杳杳：“公子！公子，书掉了！”
一边喊，一边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
苏杳杳头也没回，背对着顾回春招招手：“老伯，送您了，不要钱。”
还有四百九十九本待销。
顾回春心里奇怪，也不欲多纠缠，正欲跨进印书馆打听《千金妙方》作者李二狗的事，就猛地看到了手上书籍的封面
——《千金妙方》
正是《千金妙方》啊！
跟张十四家的那本分毫不差，不过新了些。
那刚刚、刚刚那人就是就是传说中的李二狗？或者是李二狗家的仆从？
顾回春一口血气提刀胸口，拔腿追了上去，他可不能让写出《千家妙方》的人这样跑了！
“公子留步！公子留步！”顾回春边跑边在吼。
苏杳杳拉着驴车能走到多快，听到后面的人还在叫喊，她无奈的皱眉回头。
“老伯啊，我不是说了这书送您了吗？”
顾回春看清楚苏杳杳的样子，原先就激动的唇如今更抖了，声音里含了点不自信。
“苏苏小姐？”
苏杳杳赶忙拉他拐进道旁一条巷子里，“你是？”
“苏小姐，果真是您！老夫是回春堂的大夫，顾回春啊！尚书府宴会上，明熙公子中毒，我领教过您的医术。”
“哦，是你。”苏杳杳想起来了。
当时明熙中毒，尚书府最快请了个顾回春，说明这老头儿还是有点水准在身上的。
既如此，那是不是可以请他帮自己宣传一下《千家妙方》呢？
苏杳杳正寻思先请顾回春吃一顿饭，再说这件事，哪知道顾回春倒先开口了。
他满脸通红，目光矍铄，泛着激意：“苏小姐，敢问这《千金妙方》的作者李二狗是何许人也啊？”
害怕苏杳杳嫌她瞎打听，顾回春解释说：
“这《千金妙方》老夫拜读过后，屡次将它用以实践，从无失手，真乃一大神书！实不相瞒，老夫此行就是特地来找这李公子的，如果苏小姐知道，还请告知！”
顾回春深深行了一个礼。
“顾大夫真是慧眼识真！”苏杳杳都快想要给顾回春行个礼了，但她怕告诉顾回春是自己写的，他又会忧虑触犯律法，为了自己的大计，她索性就撒了个谎。
“我也就只告诉您一个人，你当我的医术是从哪儿学的？其实啊，我有个隐居世外的师傅。”
“师傅？可是李二狗？”
“”苏杳杳咽了口气。
在黑市买的户籍太随便了，最后印刷也只能用户籍上李二狗的名字。
“正是！”在顾回春的热情下，苏杳杳尽力转圜。
“我师父呕心沥血写下了这本书，想救世人于水火，可他老人家毕竟已经隐居多年，不愿再受浮名所累，这才叫我拿来发卖。”
“可是啊，我师傅怪没名气的，这么好的书一本也卖不出去，我拼命送人也快送不完了，顾大夫，您慧眼识真，可帮帮我吧！”苏杳杳摊摊手。
“苏小姐，您放心，既然李师傅都把这书写出来了，我等后辈，断没有让此等稀世珍宝就此埋没的理由，老夫愿以回春堂之力，一次购置五百本，再慢慢将这《千家妙方》推广出去。”
“那就多谢！您快找人拉回去吧！”
“这些，就是老夫的了？”顾回春望着满满一车《千家妙方》冒着热泪。
苏杳杳巴不得早日脱手，只差把驴绳子塞到顾回春手里。
顾回春喊伙计卸书的时候，苏杳杳悄悄跟顾回春说：“顾大夫啊，我师傅他不想多跟尘世牵扯，我的身份也不方便，你宣传这书的时候，只宣传书内容就行了，可务必替我和师傅保密啊。”
“这苏小姐放心。”顾回春一幅毋庸置疑的坦然，随机从怀中拿出一张纸。
苏杳杳展开一看，竟是一张书契，凭它可以在幽京最大的柜坊支取一千两银子！
“顾大夫，您这”苏杳杳不明白顾回春什么意思。
顾回春却让苏杳杳务必收下：“苏小姐，这《千金妙方》一旦问世，假以时日，必定是一书难求，靠它能赚很多钱的。您和李师傅不求名利，可这印刷的本钱和该赚的钱我得给您。”
“这是小老儿一生的积蓄，可能还不够这书日后能赚得的钱的零头，不过我还是先望您不嫌弃收下。待日后书卖得更多了，您再随时来我这抽取利润。”
苏杳杳也不含糊，“您这么说，我就收下了。”
“不过，我还是想稍微说一下，我我师傅写这本书的本意是在救治更多的人，不是卖书盈利，顾大夫能慧眼识人，自当也是有一颗医者仁心在的，还望顾大夫能不辜负我师傅的本意，将这本书的力量发挥到最大，真正惠及更多的百姓。”
“这是自然。”顾回春拱手。
——
解决完书的销路问题，剩下来的几天，苏杳杳高枕无忧，每天都跑到街上逛街。
简文心陪着她每日从巷头走到巷尾，本以为苏杳杳会买大包小包的东西，可是苏杳杳从头到尾一毛不拔，只在吃饭时花钱。
明日苏杳杳就回宫了，简文心包了一间厢房，撤下丝竹管弦的奏乐，简文心递给苏杳杳一串葡萄，问她：“杳杳啊，你在宫中当官，轻易不能出来，就没什么需要的吗？我见你这几日只逛街什么也不买，可是手头紧？您别憋屈，尽管跟我说，几件东西我还是请得起的。”
苏杳杳接过葡萄盅盏打趣她：“真不愧是要成为世子妃的人了啊？说话都这么硬气，安王世子妃？”
简文心一听到这一声世子妃，瞬间红了脸蛋，气得轻轻一搡苏杳杳，转身背对过去。
“人家为你着想，怕你这没买到那里缺了，你倒好，就知道打趣我。”
苏杳杳一字一顿，知道简文心心里指不定偷着乐呢：“你莫羞莫恼，要羞要恼，到你的阿栩面前去羞，才有意思呢！”
说完，二人哈哈大笑，简文心追着苏杳杳打。
好不容易不闹挺了，简文心掏出手绢给苏杳杳擦汗，问她：“诶，杳杳，你就没有爱慕的郎君吗？”
简文心自顾自的说起：“我记得中秋宴你是要参加选妃的，你是中意五皇子还是八皇子？”
苏杳杳吞了口葡萄：“都不中意。”
赫连琰表面看玉树临风、沉稳勇毅，实际上就是个自恋的傲娇，这种人，只适合当朋友。
赫连珏就更不用说了，虽然长得也风骨气清，可柔柔弱弱的，那日她不过随口依他的要求做了一首诗，事后他就以让苏杳杳多学习学习的理由给她送一堆诗集文章，没兴趣，根本没兴趣。
她的真心，早在那个风起月来的傍晚，倾慕给形单影只跪在宫墙一角的那个少年了。
苏杳杳陷入回忆。
这离宫也有十五日了，她一直在办事，倒很少想起颜淮。
只是今日想起来，就忍不住想，颜淮想她没。
简文心看苏杳杳一脸思春，就知道她这是心有所属了，忙碰一碰苏杳杳的肩，好奇的眨眨眼：“哎，谁呀？谁能让我们苏大小姐折腰？这般回忆追味？”
苏杳杳不理简文心，走到桌案边坐下，为自己倒茶。
苏燕燕跟自己说的，赫连松的婚事，至今也没传出头目。
可若这是真的以她现在的能力，她真不知道如何反抗。
况且就算没有赫连松，颜淮一个质子，她一个假千金，他们都没有选择自己婚姻的权利。
她从不求与颜淮白头到老，只求在这深宫之中，能给他一缕阳光，他能真心喜爱她，同他自由自在谈天说地、情不自禁欢爱抚摸
他是她的真，亦是她的欲。
等到颜淮有朝一日回大盛，他忘了她也好，记一辈子也好，苏杳杳也觉得这段经历值了。
简文心见苏杳杳心情不佳，隐隐猜测：莫不是苏小姐单相思了？
“杳杳，”简文心趴在苏杳杳前，“你别灰心，你这般美丽动人，不会有人不喜欢你的。”
苏杳杳懒洋洋的说：“可是那人比我还美呢。”
颜淮要是好她的色就好了，可他偏偏视若无睹，无情无欲。
简文心想，一男子再好看能有多好看？赫连家族的年轻子弟，个个都不差，简文心已经觉得够好看的了，另外就是明熙公子，也是丰神俊朗。
可是要让被称为大陵第一美人的苏杳杳满面愁容的称一声，比她还美杳杳不会爱上了哪个油头粉面的戏子吧？
不过简文心想到苏杳杳的身份，不由可惜，杳杳不能高嫁做正妻，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不嫁，靠自己行医赚钱，包养个戏子又如何了？
想得到这儿简文心为她支招：“你们是两情相悦做爱侣的，又不是争奇斗艳比美的。再说了，他那种行当，终日脂粉不离脸，看起来更好看夺目也是正常。”
苏杳杳嘴巴一砸，看简文心振振有词，不由失笑。
这简小姐又说到哪儿去了？
她家殿下怎么就脂粉不离脸了呢？
不过喜欢颜淮是个禁忌，苏杳杳并没有解释。
简文心在怀中翻找，找出一个掐丝珐琅的小盒子放到苏杳杳面前。
“喏，杳杳，这是我陪你闲逛时买到的画眉用的螺子黛，你每日素面朝天，清水芙蓉，可他那种男子呢没准就喜欢女子华丽一些的容颜，你要是总自卑偶尔也可以换换风格嘛，你都不知道你打扮起来有多好看。”
“真的吗？”苏杳杳来了精神，接过那盒螺子黛打开。
盒子里头，是一粒粒整齐排列的黛丸。
“真的！试试嘛，你看后宫那些娘娘公主，化起妆来多好看啊！女为悦己者容。”简文心趁热打铁包住苏杳杳手，让她握紧了那盒螺子黛。
苏杳杳感激，随口问了一句，“这盒螺子黛多少钱啊？”简文心已买了她五百本书，现在苏杳杳再还明熙五百两银子也还是个小富婆，不想多占简文心便宜。
“每粒十金。不过啊，你可千万别给我，就当是我和你成为的朋友的礼物。”
十十金？
苏杳杳起初以为简文心可怜兮兮，要多惨有多惨，经过这么多她才明白过来，自己才是最惨的那个，这十金一粒的螺子黛，她根本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怎么了？”简文心看苏杳杳拿着盒子不收，还疑心是自己这份礼物送得过于寒碜。
得知苏杳杳并没有用过这么昂贵的螺子黛，简文心吃惊的捂了捂嘴：“杳杳，你父亲，毕竟还是户部尚书啊”
户部尚书可是全国财政一把手，富得流油，怎么养女如此抠搜？就算杳杳不是亲生女儿，可毕竟那也是亲自放在膝下养了十多年的小棉袄啊。
“兴许以前是有的吧，我忘了。不过现在没了。”苏杳杳淡淡道。
没什么好争的，苏燕燕才是人家的女儿，用尽一切供着无可厚非。
自己白吃白喝那么多年人家还愿意养着，如果不是苏燕燕过于胡搅蛮缠，苏杳杳倒能对尚书夫妇道一句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