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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行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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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是为陷害她、污蔑她的清白,有必要把皇上、皇后都弄过来吗?

    苏杳杳意识到不对,站起来与简文心擦肩而过:“我去看看。”

    简文心也不知道会有这么大的阵仗,惴惴不安的跟上去了。

    不远处的厢房里里外外围了无数人,如一个群蜂飞舞的蜂巢,人群嚷动。

    苏杳杳走近就听人们口里说:“赫连松公子死了。”

    房门已被禁卫军围了起来,门口跪着两个侍卫和一个宫女,正在接受审讯。

    “事出前,你们可曾看到有可疑人经过?”京兆尹温先锁着眉,压力不小。

    皇帝站在一旁也是一脸肃然。

    安亲王是他的手足兄弟,也是当年很有实力夺嫡的皇子。

    在万家的支持下,皇帝险胜登基,可并没能完全肃清安王的势力。

    皇帝平时一直都敬着安亲王,他也维持着一个做臣子的本分。

    偏偏是在这中秋家宴、大内皇宫他的爱子死了,等他和安亲王妃回来,不得将这庙堂闹翻天?

    宫女诚惶诚恐回答:“奴婢记得,苏家小姐最先就是在这儿休息的,可不知为何苏小姐不见了,里面是松公子。”

    侍卫道:“简家小姐曾来过,苏小姐便跟着简家小姐一起走了。”

    “岂有此理,她们两个,现在在何处?”皇帝沉声问。

    “在这儿!”人群中传来一阵清音,所有人都把目光朝苏杳杳看去,她仍穿着洁白的舞衣。

    身后跟着简文心。

    苏杳杳回头捏捏她发汗的手小声说:“不要怕,待会你什么都说不知道就是。”

    搞事的人明显就是冲她来的。她四根银针因为简文心的出现并没有扎完,赫连松应该在她们关上门走后就醒了。

    苏杳杳在人群中找到苏燕燕,看了她一眼,她心虚的缩回眼神,旁边还有尚书夫妇惊骇的表情。

    但苏杳杳知道,不可能是苏燕燕,她顶多有胆子耍耍小聪明害她,再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害安亲王家的公子。

    应该是有人借她的手来致自己于死地了,究竟会是谁这么大手笔?

    不过敌人在暗、自己在明,苏杳杳猜测,不是自己帮了德妃树的敌人就是那拨找胎记的人。

    帮德妃树的敌大多都是宫中的人,下手最为方便。

    找胎记的人那晚对她或许已经有了杀心,但皇宫中平白死去一个小姐未免太过蹊跷,反而会引人怀疑,倒不如先假装无事放了自己,量自己也不敢开口声张,之后再找一个机会把自己整死,借刀杀人,她就是再想把他们捅出来也难了。

    思来想去,第二种可能性最大。

    一瞬间里,苏杳杳已做了一万种分析,走到温先面前时,她并没有太害怕,反而显得出奇的镇定。

    “苏杳杳,我问你,你可曾见到赫连松公子?”

    “见到了,松公子醉了酒,误闯入我休息的地方,我为了避嫌,就出去了。”苏杳杳如实说。

    “那你可曾对松公子下毒手?”温先说,“除了你和简文心来过后,他们说就再无人进入这间屋子,直到松公子的尸体被发现。”

    “毒手?”苏杳杳拒不承认,“大人,我一个小女子怎么能对松公子下毒手,况且他是亲王儿子,我是尚书府冒牌千金,我怎么敢。”

    “温大人,我能作证,苏小姐真的没对松公子做什么,我看见苏小姐和松公子在一起,就进来跟松公子打个招呼,后来他累了,我就和苏小姐到别的地方休息了。”

    简文心迈步走过来的时候腿都在颤,现在努力张着唇完整说完了一句话。

    苏杳杳朝她看去,她回了苏杳杳一个眼神,那眼神仿佛在说:苏小姐,我绝对不会弃你于不顾的。

    苏杳杳感激又感慨,真是难为她了。

    温先哼了一声,他和御史大夫交好,知道简家这个女儿平日有多文静软包子,这事一看也跟她没什么关系,她应付两下就过去了,谁知道今日她却一反常态帮腔。

    简文心自然也知道父亲母亲都在周围,她不敢去看她们担忧的目光,苏小姐,她是一定要保的。

    赫连松的尸体还躺在里屋,有太医已经验完尸了,苏寻煜作为太医令也被叫了过去,同时在里面的还有赫连松的哥哥,赫连栩、禁卫军临时统管明熙、赫连琰、赫连珏等几位皇子。

    “苏杳杳,听闻你懂医术?若是懂得用银针趁人不备扎入穴道,那你也未必无辜。”温先只好紧盯苏杳杳。

    苏杳杳:“”对,您说得对。

    但她的银针,从来都是用来救人的,不会主动去害人。

    扎死赫连松,她倒是想,可她没这么蠢。

    “温大人,这不是在查案吗?看您这样子,是已经确定苏小姐为犯人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赫连琰从里面步出,宫里面,他身份地位最牛,说话最硬气。

    苏杳杳:不愧是好朋友。

    但苏杳杳有嫌疑,父皇也在这儿,赫连琰不能再多说什么,低声道:“进来看看吧。”

    温先领着苏杳杳和简文心一起踏入室内。

    赫连松仍躺在被苏杳杳扎晕的位置,苏寻煜和太医卢迪已经看过了,刚死不久。

    温先指着一托盘里的银针:“这,就是从松公子身体里拔出来的,经二位太医确认,里面淬有剧毒,苏杳杳,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赫连琰站在门口,外头的光亮为他的背影度了一层模糊的光。

    明熙腰携宝剑,肃立在侧蹙着眉,深沉而隐有哀忧。

    赫连珏看到花凋谢都要哭一哭的性格,此刻闷着倒没有流泪,只是脸色苍白看样子刚吐过,身边站着其他几位皇子。

    苏寻煜和卢迪站在赫连松尸体旁,苏寻煜温柔的眉宇已是写满了忧愁和焦急。

    而另一个,穿着暗紫色八宝云纹锦袍的人蹲在地上看赫连松的,应该就是安亲王世子,简文心说的未婚夫,赫连栩。

    所有人她都认识,所有人身份也都比她高,但没有人能再出口帮自己。

    看吧,苏杳杳心里轻松,她就说,能帮自己的只有自己。

    观察完环境,苏杳杳重新对上温先的眼睛:“我当然有话说。”

    “这银针淬毒,敢问是何种毒?我成天奔波在德妃宫中和太医院里,上哪儿弄毒药?”

    “其次,这银针根本就不是我的,我的银针在这儿。”苏杳杳摸出了自己怀里的银针。

    扎完赫连松她就取走了,没想为赫连松浪费她的针。

    苏寻煜走上前来拿过一根银针,看了看,回温先:“温大人,这银针确实没问题,就是普普通通的银针。”

    单说不信,卢迪也走上前来确认,温先看卢迪摆摆头:“确实是无毒的。”

    “就算你手中这几根是无毒的,也不能说明那几根毒针就不是你的。”

    “相反,你既然能随身带几根银针,那也不是不能随身再带几根毒针。你会医术,还不懂得炼毒吗?”温先咄咄逼人。

    “温大人。”明熙意识到温先有些过分,忍不住开口,“也未尝不可能是有人知道苏小姐会随身带银针而故意陷害,温大人不要步步紧逼吓着苏小姐。”

    明熙是明义独子,大陵的战神,战场上的煞神。

    好巧不巧,赫连琰是德妃独子,也是大陵的战神,战场上的第二尊煞神。

    短短时间内,两个煞神对自己出言警告了,温先脊背直冒冷汗。

    奇呼怪哉,他们不是不和吗?

    温先心里苦。

    他也不想这么针对苏杳杳,可是赫连松死得突然,以他能当上京兆尹的精明来看,皇上是明显很快就要一个结果的,不然安亲王那边怎么交代?

    苏小姐再无辜也不无辜,谁叫她倒霉来过这个屋子里?权利的顶级压制下,清不清白的,都见鬼去吧!

    就是没想到苏杳杳一个假千金,本以为更好拿捏,谁承想,简家小姐、五皇子、明熙、苏太医一个个都为着她说话。

    叫他查,他怎么查啊?!

    “温大人,我已经说过了,我走时还看到松公子好好的,不会是苏小姐动的手,她后面一直和我在一起。”简文心急促的说完,赫连栩听见熟悉的声音回了头。

    “文心?”

    简文心走了过去,被赫连栩扶住,她只瞥了一眼赫连松就埋头到赫连栩怀里,泣不成声:“阿栩,苏小姐,是无辜的呜呜呜”

    赫连松,他本就该死,却不该拖累苏小姐。

    赫连栩拍着简文心的背安抚着她。

    苏杳杳:谁来拍拍我?

    苦逼。

    啥都没有还要被害。

    由于温先这个京兆尹太过无能,屋子里又有赫连琰等人跟他刚着,他不能再一味的把脏水朝苏杳杳身上泼,场面一时就陷入了僵局。

    被眼神刀总好过被摘乌纱帽!

    半晌,温先破釜沉舟、自暴自弃道:“所有人证物证都指向苏小姐,除了简小姐,没有更多的人证物证来证明不是你,你若医术高超,有心下毒,趁简小姐不备把针扎入松公子身上也是可能的。”

    “思来想去,苏小姐还是你的嫌疑最大,本官要依法先把你收押进天牢,容后再细审。”温先一锤定音,不容置喙。

    收押天牢,过后不就是屈打成招?再之后不就是秋后问斩了?

    好个依法!

    苏寻煜首先不让:“这怎么可以温大人!杳杳是我尚书府的千金,怎能随意关押!”

    户部尚书是全国财政一把手,温先忌惮苏尚书,原本也该忌惮着点尚书府嫡子苏寻煜。

    可是这苏寻煜偏偏不从政当官,跑去做了个太医,太医令最高也就才五品,在他眼中就是个芝麻官,他驳斥他:“荒唐!本官怎么是随意关押?所有人证物证都指向苏杳杳,苏太医又怎么能证明不是她干的?难不成让死人开口说话?”

    苏寻煜静了。

    原来真如杳杳说的,他根本就护不住他。

    他只是苏家的一个废物。

    赫连栩按着简文心不让她再说话,明熙身为定北候世子手握重兵,也不能多干预刑事,赫连琰和赫连珏都动了动嘴,还想为苏杳杳说些什么的时候,苏杳杳清朗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让两个皇子屡次为自己出言,会为她招来更大的祸患。

    “看来,我的确是要试试让死人说话来证明我的清白了。”

    苏杳杳大声说话总是上扬着语音,听起来轻松明快就像谈论今天的天气饭菜,却总能语不惊人死不休。

    果然,这句话一说完,温先嘴都没能及时合上。

    赫连琰赫连珏等人虽亲自见识过苏杳杳的医术,下一次,也还是会被她嘴里吐出来的话惊到。

    卢迪直接瞪大眼睛伸长脖子看着苏杳杳。

    这女人这女人,怕死怕疯了?她说她能医死人!医死人啊!

    赫连栩放开了简文心,面视苏杳杳:“苏小姐,二弟已经走了,你若是因为怕死,就胡言乱语,我万万不能容你。“

    “我要让松弟尽早入土为安。”

    苏杳杳心里古怪。

    这个赫连栩,是做做面子还是真那么为赫连松好?

    她反骨又犯了。就偏不让他如意。

    明熙和赫连琰在这儿,没人敢拦她,她走到赫连松面前蹲下,三两下剥了赫连松的衣服。

    简文心捂住了眼睛,其余人:“”

    明熙不由想到,他中毒时苏杳杳也是这么大义凛然为他解开衣裳的?看到女子的手,他的呼吸有些停滞。

    见苏杳杳还要抬手脱掉赫连松裤子,苏寻煜一惊,赶忙上去代劳了。

    赫连栩想说岂有此理,怀里简文心摇了摇头,他不管还要上前,明熙就出手拦住了他。

    “明公子,你这是何意?”

    “我负责今晚的治安,现在只是为查案着想,不想让人去打扰苏小姐,栩世子还是在这站着吧。”

    明熙辞色淡漠,不疑有他,赫连栩不敢跟他起争执,就只能袖手旁观。

    苏杳杳伸手探了探赫连松的大动脉和鼻息。

    医学上将死亡分为三期:濒死期、临床死亡期及生物学死亡期。

    临床死亡期间,病人心跳、呼吸完全停止,各种反射消失,瞳孔散大。这种症状一般持续5~6分钟,若得到及时有效的抢救治疗,生命有复苏的可能。

    苏杳杳一直知道这一点,只是在犹豫究竟救不救。

    赫连松这么对简文心,这辈子还不知道做了多少禽兽不如的事,死了正好。

    但若不救,她就得下狱了啊

    对不起了,文心,让我先把这畜生给救回来,日后再替你报仇,把他这条贱命给收回来。

    苏杳杳心里道。

    “哥哥,把银针给我,越多越好。”苏杳杳面容沉静,声音稳重,说话时十根削葱似的玉指已经迅速又灵敏的点在赫连松身上,游刃有似播豆,成竹在胸的模样不似作假。

    温先想,若装能装成这样,苏杳杳的定力心智已经非常强了。可负隅顽抗有什么用?小姑娘,你无权无势无身份,斗不过天啊!

    苏寻煜早撩袍子跪在了苏杳杳身侧,帮她打下手。

    明熙赫连琰还是刚开始那副神态,专注看着地上认真忙碌的少女。

    卢迪奇了,一个两个都这么相信苏杳杳?好,那他也来看看,这个苏杳杳在医术上是不是真有那么邪门,能医死人、肉白骨?

    苏杳杳已经努力在调养身体了,可长时间运针还是会吃力,才扎几根,她额头上就有了虚汗。

    卢迪这时跪在了她另一旁,转身对她说:“告诉我扎哪儿,我帮你。”

    苏寻煜也挽起袖子,“杳杳,有确定位置的你就告诉我,让我来。”

    苏杳杳左右听了心里一暖。

    苏寻煜十几岁当太医令,运针技术自然不用说,卢迪是前太医令关门徒弟,也是医学界的大能。

    救人为重,卢迪平时心再酸嘴再毒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耍心机。

    卢迪见苏杳杳迟迟没有说话,有些急了,以为她不相信他。

    这时间不等人啊,再晚点,即使苏杳杳说能救,他也无比相信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了。

    正想催她,耳边传来少女轻柔但清晰的话音:“卢太医,你多拿点银针,扎十四经穴。”

    “哥哥,你扎奇穴。”

    “待会儿我只按次序念穴位名称,如果是你们负责的,扎下去便是,有具体的运针要求我会另说。”

    所谓十四经穴,便是指分布于十二经脉和督、任二脉的循行路线上的穴位,共三百六十一个,这些穴位是医者必须记得滚瓜烂熟的穴位。

    所谓奇穴,又叫外奇穴,是指既有定名,又有定位,临床用之有效,但尚未纳入十四经系统的穴位。

    而最后一种穴位,叫阿是穴,是指以压痛点或其他病理反应点作为针灸治疗的穴位,并没有确切位置的穴位,这个只能苏杳杳自己来。

    三人同时捏针,苏杳杳边运针边吐字清晰、有条不紊道:“天突穴、商阳穴、球后穴,弹针法入、云门穴”

    苏杳杳念得节奏稳定,可是偏快,卢迪都怀疑她是不是在整自己,故意让自己扎更多的十四经穴,身体跨度那么大,他会握筷子就会捏针,此刻却几乎跟不上苏杳杳的速度,显得手忙脚乱。

    苏寻煜的奇穴虽被叫到的少,但位置更难找,且对运针的针法几乎都有要求,对比起卢迪的体力活,算是个脑力活。

    而苏杳杳除了苏寻煜和卢迪,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

    苏杳杳跳舞时笨手笨脚的,而此刻跪在地上,玉手行针间似有光火和风,美得令人心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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