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青春疼痛篇
别墅大门外的光线昏暗。林沐言单手握着手机，指尖不紧不慢轻叩着屏幕。
这栋别墅位于京郊，保密性极强，基本不会有车路过。韩煦请同学到这里轰趴，安排众人留宿一夜，第二天白天再离开。不过发生这样尴尬的事情，阮卿是真的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
幸好，学长说要送他回家。
阮卿现在还牵着林沐言的手，从别墅里到别墅外，一直没有放开。他不敢握的太紧，只是轻轻搭着。和自己柔软温暖的双手不同，林沐言的手是如玉石般的骨骼分明，沁着凉意。
林沐言向来寡言，本身不是一个在相处中会找话题跟对方聊的人。而阮卿刚刚被亲的发懵，大脑还在宕机状态。一时间两人只是干站着，无人开口说话。
“778，看看剧情收集度多少了。”
“实时进度30，六小时内涨幅10。”778看到剧情人物之一不走寻常路，本来都担心死了，没想到剧情线不仅没崩，还涨了这么多。
阮卿眯了眯眼：“嗯。”
“宿主大大，为什么韩煦亲了您，剧情收集度还涨了那么多？”778还是很担心，“要不要上报这个世界有bug？”
“不用。”忽悠的话，阮卿张口就来，“原剧情里，贱受就是挡在韩煦跟林沐言之间，被韩煦欺负，被林沐言冷待。他亲阮卿，不过是欺负的一种形式。只要他心里认定，自己喜欢的是林沐言，就能算在剧情收集度里。这条疯狗做出什么事都算不奇怪。”
“是，是这样吗？”778懵懂疑问。可是韩煦亲人好像确实是在欺负人，宿主的嘴巴都被亲肿了！
“对呀。”阮卿笑眯眯，“不信的话，我给你展示一下。”
“学长，我们现在怎么回去呀？”
听到少年明显没话找话的问题，林沐言并没有应声。屏幕上指尖的敲击声，显得场面格外安静。
“剧情收集度31。”778震惊，要知道上个世界，宿主割了个肾，剧情才涨了10。
阮卿懒懒道：“这个世界就是这样。青春就是好啊，连渣攻都是这么的小清新，不理人就能涨剧情收集度。”而他要做的就是在伤亡最轻的条件下，苟到60以上。
当然，剧情里的贱受那么喜欢林沐言，被玩弄感情，冷暴力，威胁，无法看到未来……一定是很痛苦的。
只是这种在心中的痛苦，对阮卿来说是最优选的世界了。
最好在车祸之前能收集到60，这样在韩煦干掉他之前，还能享有一个健全的身体，活蹦乱跳的度假摸鱼。
锁定的屏幕亮起，手机的亮光衬得林沐言的侧脸在暗夜里蓬荜生辉。
阮卿瞥了一眼，是贺文禹。
贺文禹：……这边太偏了，现在你call人过来接得等好久，这边也叫不到车。我刚喊人开车送你们回去，在门口等一小会儿，他马上从车库过去。
林沐言：行，谢了。
贺文禹：替煦哥说声抱歉。他这人就这样，可能玩游戏太投入了。他也没什么坏心思的。
林沐言：嗯。
贺文禹：(●"v"●)，好好安抚一下阮同学，回去早点休息吧~
“贺文禹在安排。”修长葱白的手指按熄屏幕，“很快。”
“噢。”阮卿点点头。
林沐言垂眸望去，少年的刘海微卷，脸蛋白皙，唇瓣微肿，腕上有好几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他牵着自己的手，像是全付交托的信任。
披着之前给他的外套，一副很乖的样子。
阮卿到底喜欢自己什么呢？
……总归不过是些无聊的原因。
也没什么意思。
“剧情收集度35。”778惊呆了，“这是bug吧！你什么都没做啊。宿主大大我们还是尽快上报……”
“不用。”阮卿美滋滋道，“估计是咱们言宝又在心里鄙视我了。”
“言宝？？”778有点嫉妒，宿主都还没喊过它宝。
阮卿笑而不语。
经历了上一个世界渣攻动不动挖心挖肝，言语羞辱的折磨，心里默默鄙视，给分极其爽快，面上还送他回家，话不多，把他当不存在的林沐言……简直是助力他摸鱼怠工事业的大宝贝啊！
他愿称之为，全自动atm机。
如果每个世界都是这样的渣攻，他愿意在贱受组发光发热一辈子。
白色的车头灯撕开黑暗，一辆黑色的奥迪a8从不远处的地下车库斜坡行驶上来，停到面前。
司机从驾驶座下来，恭谨地替他们打开后座车门。
贺少在通知他的时候，就交代了：礼数周全，不要多话，送到他们两个到林少指定的地点就好。
林沐言自如地弯腰挤身进入后座，一如往常的优雅。另一个先前没见过的漂亮少年穿着朴素，却披了件一看就不属于他的高奢外套，身上还有被人疼爱过的痕迹。
想起贺文禹的吩咐，司机不由得腹诽：有钱人玩的就是花，说是同学聚会，谁知道……
“谢谢。”少年上车前，礼貌微笑了一下。眼神认真而柔软。
司机愣了一下，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他儿子马上也要上高中了，正值叛逆期，皮的很。
唉，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作为贺家的司机，他这些年看过不少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格外惋惜。
不过在印象里，林少是挺出类拔萃的一个孩子，也许少年跟他并不是那种关系吧。
司机叹了口气，发动汽车。
“林少，你们去哪里？”司机问道。
“你家住哪？”清冽的声音在车座黄光里响起，平添一分暧昧。
阮卿忍不住朝那个方向看了眼，正好和林沐言平静的眼神对视上，连忙转低下头。
“育英路虎啸花园。”
“先送他回家。”
林沐言说完，微微调整座椅，靠着闭目养神。
并没有想和阮卿有更多交流的样子。
道边黑压压的树影不断向后移动。阮卿大气都不敢喘，怕打扰了林沐言小憩。
“安全带。”
“哦哦，好。”听到林沐言的提醒，阮卿慌忙摸索着把安全带系上。
手忙脚乱间，林沐言系上的外套袖子松了，从背上滑落下来。阮卿将外套从身后抽出，看了看林沐言合上的双眼，没有说话。
想了想，阮卿把外套反着从前面套上，鼻尖埋进领口，浅浅吸了口气，冷香如丝窜入心间。
小脸一红，忍不住傻傻笑了一下。
这是……学长的气息。
“剧情收集度36。”778：！！
阮卿淡定道：“关键道具不能浪费，这分不就来了。好好看好好学。”
778肃然起敬。
轿车平稳行驶到了市区。窗外的霓虹灯光怪陆离，炫目的灯光透过玻璃，折射到林沐言完美无瑕的侧脸上，鸦青的睫羽投下一小片阴影，宛如一幅飘渺的水墨画。
“在看什么？”林沐言冷不丁发问。
阮卿吓了一跳。林沐言的眼睛还是静静闭着，仿佛刚刚听到的那声，只是他的错觉。
“看你。”阮卿有点不好意思，但依然诚实回答。
“看我什么？”林沐言睁开双眼。他是很冷静，同时也很不解的疑问，在阮卿看来，却是嫌恶反感的前兆。
阮卿讷讷：“……抱歉。”
自己的外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少年穿在身前，乖乖套着胳膊，只露出低下的头，如同一只稍受刺激，便紧紧闭合的幼蚌。
在林沐言的世界里，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他看着少年的发旋，突然很想把这只蚌的外壳扒开，于是，近乎是紧逼着又问了一句：
“为什么是抱歉？”
阮卿张了张口，说不出话。他总是习惯性地想着讨好在意的人，却天性木讷，没有那些机巧的心思。唯一的愿望就是：不要被讨厌。可仅仅是这样，好像也已经很难了。
林沐言在阮卿眼里，是一个完美的人，样样都很好，是他朝思暮想的月亮。可是当这轮明月真的向阮卿伸出双手，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奔向那个结霜凝冰的怀抱。
和皎月并立的，或许应该是韩煦那样张扬肆意如骄阳般的人吧。
直到现在，阮卿都觉得，林沐言愿意和他在一起，是一场不切实际的幻梦，也许下一刻，梦便醒了。
“我……怕你讨厌我。”少年轻抿下唇，双手不自觉地绞着外套袖口。
“哦。”
一阵沉默。
阮卿有几分自嘲的想到：自己果然被讨厌了。
或许，今夜的告白就是个错误。
和林沐言在一起的人，应该是像韩煦那样热烈又出众的。而不是他这种不讨人喜欢、丢进人堆里就找不到的普通人。
如果学长不喜欢他，他不会非要勉强和学长在一起的。
“不用说抱歉。”
林沐言伸手将阮卿身上滑落的外套合上左肩，将人完全覆盖在他的气息之下。
“我并没有讨厌你。”
阮卿眼眶有些酸涩，把头埋进外套里。带着点鼻音，发出了轻微的声响：“嗯。”
778：“救命……林沐言这算不算崩人设？！”
阮卿微笑：“怎么会呢，他确实不讨厌我啊~毕竟像我这么听话懂事，别无所求，谁都能看出来有多喜欢他的工具人也不好找。林沐言又不是韩煦那种爱憎分明的疯狗，他说不讨厌，也不代表喜欢啊。况且想要马儿跑，总得先喂草，他要是一点甜头都不给，工具人望而退步要分手，韩煦那边怎么办呢？”
778迟疑：“说的也对。剧情收集度又涨了3。”
阮卿十分满意：“我早说过，言宝最大方了。”
沿着一条窄窄的梧桐路，便到了阮卿住的虎啸花园门口。
车还未停，解开安全带，阮卿急忙道：“停停停，不用进去了，在这里就好。”
司机贴心道：“把你送进去吧，省的跑了。”
“可是，”阮卿很怕麻烦别人，“这里外来车辆管的很严，可能会很麻烦。”
“你直接开车回别墅。”林沐言解开安全带，转头对阮卿说，“我送你到楼下。”
司机估摸着林沐言是要对那个看起来很乖的小男生做些什么，犹豫道：“林少，那待会儿……你自己回去？”
刚问完，司机不经意地抬眼扫视，却从后视镜里，被林沐言冰冷的眸光锁定，刹那间无所遁形。
他发现了。
双手不自觉抓紧方向盘，一瞬间，他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先下去等我。”这句话是对阮卿说的。
阮卿有点懵，但还是乖乖打开门下车。
狭小的空间里，气氛一时有些压抑。
林沐言缓缓道：“贺文禹有没有告诉你，不该看的人，少看；不该管的事，少管。”
从刚上车时，林沐言就发现这个司机不太对劲。
一般这些雇佣司机，为了不冒犯窥探雇主的隐私，后视镜都是调整过角度的。
这个司机倒好，角度正对着车后座。一路上，黏人的目光时不时掠过他和阮卿，足够隐秘，也足够令人作呕。
林沐言认为贺文禹不会有胆子，也没有那个必要让司机监视他。
唯一的可能，大约就是这个司机对阮卿起了些龌龊心思。
那样漂亮的一个少年，脖子和手腕上都带着被勒出的痕迹，眼尾和嘴巴都红红的，很难不让人产生一些联想。
韩煦喜欢自己，尚且都能突然发疯跟条狗似地亲吻阮卿，那么引来一个普通男人的觊觎，似乎也不足为奇。
司机强撑淡定：“林少，你误会了。一时间没注意而已……我马上回别墅。”
林沐言懒得与他再多说些什么，直接开门下车。
打开社交软件，对贺文禹发了条消息——
你的人眼睛不干净。
留下司机一人，坐在驾驶座愣了半晌，才惊觉自己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怎么了？”阮卿抱着林沐言的外套，眼巴巴地站在一边等着他下车。
“没什么。走吧，送你进去。”
“学长你真好！”林沐言发现少年一笑起来，就会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明明刚刚只是以为自己讨厌他，就沮丧得仿佛世界都灰暗了。
一听到自己要送他到楼下，又能露出这么明媚的笑颜。
真好满足啊。
两人并排走在小区的路上，树影斑驳，一时无话。
手机震动，林沐言打开一看，是贺文禹弹的语音电话。
想都没想，直接摁断。几秒之后，几条消息依次弹出——
贺文禹：(_)抱歉啊言总，这点小事让你烦心了。我问过那个司机了，他说他怕阮同学是被强迫的，我听了都要笑死哈哈。
贺文禹：我刚刚跟他说了，你俩是正经处对象的。
贺文禹：哦对了，之前忘记提醒你了。阮同学这个样子可能不适合回家，被他父母看到不太好。最好带他出去找个酒店先住一晚上吧。
林沐言看到这，稍稍皱了皱眉。
贺文禹想的周全，他确实没有能考虑到父母这一点。
脚步停下。
少年微微歪头，小鹿眼里满是疑惑。
“怎么了嘛？”
林沐言看着他副纯真的模样，第一次有难以启齿的感觉：“……你父母在家里？”
阮卿眼神闪了闪：“学长为什么这么问呢。”
林沐言敛目：“你这个样子，被长辈看到，不太好。”
阮卿恍然大悟，他是想提醒自己，脖子和手腕上都有勒痕，怕父母看到后，以为他在外面被人打了（好像也差不多），担心。
少年展颜一笑：“哦，这样啊。没事，我自己一个人住的。”
林沐言见阮卿这么说，便不再多言。两人继续走着，倏然间，林沐言察觉手边到一阵温暖靠近，一个软软的东西试图摸到他手上。
他偏头看去，少年的侧脸在路灯下线条格外柔和，嘴角似是偷噙着一抹笑意。
在那双藏着无尽喜欢的双眸望过来之前，林沐言反手将少年作祟的手包住，就这么牵了一路。
“学长，到了。”
阮卿温声说道：“要上来坐坐吗？”
林沐言察觉到自己的心跳有些加快的趋势，理智道：“……不了。”
电话响了，林沐言像是很着急接这个电话似地，连看都不看是谁，便放开阮卿的手，按下了接通键——
“林沐言，你他-妈……才跟那个谁在一起，就跑人家家里去了？”
电话那头传来韩煦咬牙切齿的声音。林沐言瞬间皱起眉头，一看来电显示：贺文禹。
“你是不是要……跟他睡……林沐言，你不能……”韩煦似乎是喝多了，思绪有些飘散。电话里还传来贺文禹抢夺手机的声音。
林沐言几乎是瞬间定下主意，平静地对着电话那头宣判：“韩煦，你听好。我就是要跟阮卿睡了。他刚刚在楼下可怜巴巴地跟我说，今天一直被你针对，怕晚上做噩梦，让我陪着他睡。作为他的男朋友，我认为我确实应该尽到这个责任和义务。你也早点睡吧，小心酒喝太多，丢、人。”
说罢，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转脸便对上少年惊愕的目光。
“我今晚可以住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