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秋风秋雨愁煞人
雨打着盖玉米棒子的塑料纸“噼噼啪啪”响,这玉米堆从窑洞门口铺排到南墙根,足有十米长,两万斤玉米有了,他心里高兴。这后季价格再涨点,他就有一大笔收入了。椒钱还没给,说椒客拉椒时才付款,不知道到猴年马月了?他把民办教师写的收据藏在鸡蛋罐子里,谁也不知道,他每天起来都要摸一次。今年能好好还账了,明年再干一年差不多就能还清了。手上有活钱了他第一件事就是买头牛崽,捡那种骨架大的买。他要拉着它在前后巷道转一圈,让老少爷们过过眼瘾,还要拉着它让老光棍看看,让他也过过眼瘾。说到了老光棍他心头一动,可以求他贷点钱!他曾说过有过不了的坎就来找。这下思路打开了,他心情轻松多了。他关了窑洞门,找出干毛巾仔细擦着头发和身子,胸前搓出了一条条黑泥,太脏了。他加力搓着,直到皮肤发红了,再也搓不出啥了才停下来。他重新铺了床单,用小扫帚扫了好几遍,用手再细细铺平整,像过年一样。他还想看那堆像小山包的玉米堆一眼,就开了门迎着雨点可看,这会雨更大了,身子和头发完全打湿透了,水从脖子往下流,流过了身体的每一个地方,他很喜欢这样子,就像冲澡。一阵冷风迎面而来,他打了一个寒噤,接着又打了好几个喷嚏,声音大的很,眼睛都冒出了火花。他突然想撒尿,就脱了裤头挺起肚皮照院子里的雨中尿出去,尿声比雨点声音响亮,他咧嘴笑了,这证明他肾功能依然好,许多像他年纪的男人,已尿不出这声音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他觉得今晚有些过火,迎着风雨站了两次,这会开始哆嗦了,牙齿也碰的叮当响。他迅速缩回来身子,把窑洞门关严实了,站在灯光下面缓一会儿。刚才那块干毛巾已湿了,他拿起枕巾擦着身上,连着擦了两遍,身子才不那么抖了。他重新蹲在椅子上,又一锅接一锅的抽起水烟来,等那盒火柴点光了,水烟锅捧着烫手,他烟瘾才过美了,人也身子暖和起来。
他冲掉了身子上的尘垢,浑身舒坦多了,他取出来新花被子,这是来了客人用的,他不管了,他今晚要盖,他的身上干干净净,就应该盖着干净的被子睡觉。他乏透了,头一挨枕头就打起来呼噜睡着了,连灯也没关。
任老头睡到半夜浑身打起了筛子,牙关咬的死死的,他觉得冷,就像掉进了冰窟窿,骨头缝里都疼。他裹紧了被窝还是冷,就把扔在脚底下的旧被子盖在了上面,又压的喘不出来气了。他弓起腰像一只虾米头脚挨地无力的呻吟着,这样他能减轻点痛苦。天空响起来几声炸雷,门窗都被震的抖动,任老头在被窝吓了一跳,惊出一身汗来,这汗水流个不停,浑身都湿润了。过了一会儿,他慢慢不冷了,他觉得这身汗逼出了体内的寒气。两个被子的热量开始散发出来,像一团热气暖哄哄的包裹了他,让他惬意而满足的睡着了。
第二天雨停了,小村还是雾腾腾一片,山里多雾,雨水也就多些。8点多了家家户户还关着大门没出来,都在睡觉呢,一切都是水汪汪的世界,啥也干不成。任老头倒是醒了,可浑身乏的没有一点力气,就一动不动用眼睛瞪着窑顶。他不爱睡懒觉,平时都是村里第一个起床的人,总是天不亮就到了地里,别人起床时他都干了一个时辰的活了。下雨天他也早起来,穿上雨靴打着伞屋前屋后检查,看哪里漏水?或者一个人站在村外看田地里绿茵茵的庄稼。今天他不想动了,就想好好的躺着。
他不知不觉又睡着了,梦里他在找厕所,总是找不到,好不容易找了一家,人又多的排队。他就忍住尿往人少的地方走,可到处都是人,没完没了的人跑来跑去的。他尿越来越急,憋的走不成路了,他用手捂着下面,半蹲着瞅哪里有墙?有墙就尿到墙上。他看到的全是店铺,漂亮的女招待明目皓齿,干净整洁的招牌金字闪闪发光,他觉得自己扒拉不下裤子。
“咕咕咕…”他耳边传来熟悉的女人声音,“咕咕咕…”这声音一直持续着。任老头这次听出来是老婆的声音,他下意识的打一个激灵,人立刻醒了。他从窗户看到老婆一手端尿盆一手开鸡笼子,她把那群鸡往外吆喝,下雨后虫子多,随地都是,母鸡吃好了才能勤下蛋。他觉得自己尿炕了,屁股下面一股热气,用手摸摸,果然是一摊湿热。这是憋不住漏了几滴。可他还是憋的慌,他的尿可不止那几滴。他看到老婆进了厕所,这个可是便秘患者,没有几十分钟出不来,他穿着裤头上厕所的念头打消了。他不爱提尿盆晚上,嫌把屋里整臭了。可岁数大了,总有不方便的时候,这次就是个教训,以后晚上就提尿盆睡觉。
屋里没地方尿,他就去看院子里,院子里有一小块老婆开的菜地,种了些线辣椒和香菜,他以前起夜就偷偷尿里面,这是没有污染免费的肥料,这块菜地就缺这种农家肥。老婆为此事和他大闹几次,说他真恶心,真脏。“人嘴巴里吃的东西,你把你那玩意掏出来往上尿,你还是人吗?”老婆总这样骂她。他说老婆是假干净,外面买回来的菜更脏。老婆大嘴巴子就上来了,打的他脑袋瓜子“嗡嗡”叫,脸皮火辣辣的疼。他好长时间没敢尿过了。
他听到老婆在厕所里“哞哞哞…”像牛一样叫着,这是开始了,把老屎往出挣呢。老婆上一趟茅房就如同上一次刑场,大声喊叫,浑身使劲,比生双喜和双凤都难。他立马往起起身,这可是个好机会,去菜地里偷偷尿一下神鬼不知。谁知他一下子竟没起来,两条胳膊软绵绵无力撑起身子,脑袋还晃晕了。他摸摸额头是有些烫,看来感冒了。他大口喘息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重新起身,这次他学着老婆那样用力嚎叫,神奇的事出现了,他一下子坐起来了。他把最上面的旧被子蹬到墙根,把贴身的新被子一点一点揭开,找到盖下身的位置,用手摸了摸,有点湿有些滑腻,他慌了,从枕头边摸出卫生纸使劲擦着,用力过大他手指都捏疼了。一卷纸擦了三分之一,他再摸了摸感觉没啥异样了,不放心鼻子又凑上去闻了闻,一股臭鸡蛋味从鼻孔直灌进肺里,熏的他脑门子疼。他咧嘴笑了,这是放了一夜的臭屁闷在被窝里,不是尿炕的骚味。憋过了劲,他这会儿尿不很急了,小腹坠胀的有些疼,听说憋尿会憋出前列腺炎,他可不能这样了。他把叠好了的新被子放在了炕中间,本想把新被子叠好放进衣柜,看来还是先去尿尿。
他光着身子披着一条绿色毛毯来到了院子里,一阵凉意扑面而来,他缩缩头,裹紧了自己。天还是阴沉沉,四周的院墙湿漉漉的,大杏树叶子上的露珠晶莹剔透,闪闪发亮。老婆依然“哞哞哞…”叫着,他站在了菜地前面,那些线辣椒已经开始红了,香菜有了许多黄叶,这是缺肥呀,他打开水龙头,闭上眼睛舒适的放水了。他听到了左邻右舍开大门的声音,人家可能吃完饭了。这会巷道里肯定有人,他还没穿衣服,真是丢死人了。他还是发冷,腿底下也没力气,他想走到大门口,可头晕目眩差点摔倒。他找了一根树枝慢慢拄着回了窑洞,就那样光光的盖着被子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