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为五斗米折腰

    七夕节过后，天气慢慢凉快了。村里没有一点高兴的气氛，一半农户的花椒还没卖。有人想贱卖了，可贱卖也没有一家椒客来收。整个村就任老头卖了一百斤干花椒，是儿子双喜在南方联系了客户，任老头按地址给邮了过去。这回确实挺露脸，两口子高兴了好一阵，见人就夸儿子门路广朋友多。中秋节后，出现了一批花椒贩子，他们把价格压的很低，低到花椒卖了刚够肥料钱和人工费。椒农们骂骂咧咧，直言倒进沟里都不卖给这些黑心肠的奸商。可总有椒农扛不住了，把一季的大红袍花椒拉到人家三轮车前，让那些人挑挑拣拣。有人做了初一，就有人做的十五，后面的椒农心里崩溃了，这再不卖烂在自己手里咋弄？化肥、农药、人工费花了一河滩，得捞回来！花椒堆在屋里，不比粮食，粮食顿顿要吃，有个两三千斤也不愁。花椒不行，这几百斤就愁死了人，屋里的猫和狗也不爱闻那个味。他们极力邀请那些椒贩子进屋里看花椒，一脸的巴结逢迎和小心翼翼，生怕他们一不高兴又降价了。任老头两口子也焦急的等着，椒贩子们先收大红袍花椒，他们家的臭椒最后再说。老两口子慌了，人家收够了咋弄？他们一家的花椒被撂下了更难卖了。任老头老婆急的又给儿子双喜打电话，看还能联系下买家不？儿子那头正忙着，没说两句话就挂断了，听那口气很不耐烦。

    没有了希望两口子连话也懒得说了，吃饭时也各吃各的，老婆趴在案板上，他坐在厦房门口。可厦房里面的花椒味呛的他直打喷嚏，他只得把饭碗端到大门口吃了，这引来了路过的人看他碗里盛的啥？人都知道任老头老婆会做饭。杏花穿着一身崭新的红裙子也挤过来看，任老头没理她，现在两家不是一路人了。杏花并未在乎，她进院子里找任老头老婆去了。

    “看到这身红裙子没？金旺给买的。”一位大爷偷偷指着杏花的背。

    “这不叫啥？脸厚的事是巴结逢迎兴旺家了，花椒上回就卖给兴旺家的椒客了。”一位大妈道。

    “呸！呸！”一位大叔唾着杏花刚才站的地方。

    任老头心情好多了，他咧嘴笑着，浑身也舒坦了。嘴里再嚼饭菜就越来越香，他很快就吃完了，还想吃第二碗，可杏花没出来，他就蹲在那里用筷子敲着空碗，一声比一声脆。

    “二球货！要饭的叫花子才敲空碗呢！”大爷骂任老头。

    任老头发了一下愣，吓得赶紧把碗筷藏起来，他可不能要饭，饿死都不去要饭。要饭那是解放前的事，现在要饭了一定是好吃懒做，好逸恶劳之徒。

    太阳落的剩一竿子高时杏花出来了，她谁也没理，摆摆刚拉好的头发，扭着腰往西去了。任老头拍拍屁股上的土，捡起地上的碗筷回了院子里，碗里的饭渍都干在碗里了。“杏花带来的是好消息，兴旺家的花椒客快来了，收的价格还不错。她劝我抓住机会，别像上次那样呕气，受损失的是自家。”任老头一回屋，老婆就兴奋的告诉他。

    任老头一愣，思索了好一阵，没言语。他揭开锅盖，用饭勺子盛饭，饭已凉了，不过他不怯火，他是铁胃，石头也能消化了。媳妇在洗头发，她半月没洗过了；脏衣服堆满了洗衣机，大铁盆里还泡着一大堆，她让任老头一会儿把身上的衣服也换了，她洗完头发就洗衣服。

    任老头吃完了第二碗还想吃，就再盛了小半碗，大铁锅里剩的不多了，他心一狠全盛进碗里，这下成了饱饱一碗了。今中午是南瓜炒菜面，是那种日本南瓜，他家地里种的，特别绵特别甜，加上老婆的烹调手艺，怎么吃怎么香，他盛完面条，连饭勺子都舔干净了。老婆这个时候已经在院子里洗衣服了，小单缸洗衣机，扔不了几件就转不动了，特别甩干时突然就停了，气得老婆只能捞出来用手拧，破口大骂他没本事，看看东西两邻居，人家早都用上全自动洗衣机了。他面条吃完后撑的肚子要爆炸，圆鼓鼓的，像个临月的孕妇，肚脐眼上的白衬衣纽扣都开了。洗衣机这会又停了，老婆气得用脚踢，任老头偷偷看了两眼，开始洗锅碗了，替老婆分担点家务活，她脾气能小点。

    “你出来！”老婆瞅着厨房门口大喊。任老头两手从锅里捞出来就往外跑，两个手背上粘着面条渣，洗锅水顺着手指往地下滴水，他这用老婆的话叫“声叫声应”，慢了就会遭到痛殴。他气喘吁吁的跑到了老婆跟前，摇晃的像只大母鸭子，饭差点呛出来，他用力往下压压，脸憋的通红。

    “不用你洗锅！你去地里摘几个大南瓜回来。”老婆开始用手拧衣服了。

    “我看窑洞后面还有两个南瓜没吃呢，摘回来就不新鲜了。”任老头在大铁盆里洗着手。

    “让杏花今晚给那家人送过去，缓和一下关系。他们椒客马上来了，咱这贮存着半窑洞花椒呢！”老婆把任老头的一件秋衣拧干后抖了抖，秋衣严重变形了，领口和袖口松松垮垮的。

    “看你秋衣咋穿呢？花椒卖了给你好好买两身里面换洗衣服。我也要买一身红裙子，和杏花今天来穿的一样。”老婆又捞出来任老头的一件裤头，更没形样了，感觉像十年前的样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