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摘椒难,卖椒更难
村里人的大红袍椒摘完了,剩下的都是些臭椒。臭椒也有它的好处,那就是椒刺少,椒瓣大,容易采摘;树旺产量高,地薄了也不怕,雨水多了照样丰产,就和穷人家的孩子一样,耐摔打还懂事。任老头家雇的四个老年妇女,怕年龄大了手底下慢,说的日工资。可摘了两天后,她们觉得这样吃亏了,按斤算价更合适,任老头老婆不同意,她们闹腾起来,饭也不吃了。幸好那些年轻女人们这会有空闲了,任老头就去找她们,她们满口答应,说能来8个人,任老头老婆高兴的一晚上没睡觉蒸熟了2锅馒头。天刚亮两口子就等着来人,那四个老年妇女还睡觉呢,两口子也不理她们了。谁知这一等杳无消息,太阳出来冒花花了,两口子都把椒晾出来好久了,还不见人。这几个年轻女人在金旺家住着呢,是金旺媳妇的娘家亲戚,金旺媳妇是县南人。任老头就去金旺家找,那些年轻女人们正洗脸刷牙,看来刚起床。任老头质问带头的高个女人,为啥才起床啊?他们把以前的人已辞退了。那女人急着要去厕所撒尿,一只手提裤子,一只手握着一卷卫生纸,边跑边大声喊,“我们家里有事了,我们得回家了,对不起啊!”
任老头像放了气的皮球一下憋了,坐在院子里一块砖头上喘粗气,胸膛一起一伏的,脸色乌青。其中一个胖点的年轻媳妇给他使眼色,任老头跟着她去了大门外,“她们打听到你们爱拖欠工资,你老婆还是神经病,老骂人。我们出门干活够可怜的,这样没人愿意去了。”任老头一股火“噌”的上了头,他握紧了拳头,透出一副要和人拼命的凶相,这吓坏了胖媳妇,“大哥,你别闹事啊,我就是嘴快爱说实话,也是好心。你闹事了我也没法活了。”任老头看看金旺家门口的崭新小汽车和院子里的威武新房,叹口气算了,摇摇手让胖媳妇赶紧回去,自己闷闷不乐的往回走了。
任老头边走边骂金旺:“我糟蹋你老婆了吗?我糟蹋了你女子吗?你这么和我过意不去?她们不给我摘椒了,我的花椒炸裂到地里,你就高兴了,我们一家人饿死了,你就解气了?我是穷的没钱花,可我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更没做过害你的事。我和你弟兴旺的矛盾,与你有球关系?”还没骂过瘾,他走到了自家大门口,这进去给老婆咋说?实话实说,她那暴躁症非拿菜刀砍人去,砍出来人命咋办?他蹲在南墙下面思索着,老婆的病越来越厉害,忙完了就带着她去看病;摘椒的事还得让那几个老年妇女干,就按她们提出的,按斤数结账,吃点亏没事,这一大片椒园要卖多少钱?
进大门后他傻眼了,老婆正破口大骂着那几个老年妇女,让赶紧滚蛋。账昨晚就结了,她们理该走了。看样子她们不想走,两个不紧不慢的洗脸刷牙,两个把行李包里的衣服叠来叠去,放进去又拿出来。任老头一进来,她们如遇大赦,立马急切的围了上来,“我们商量了下,不走了。我们年龄大了,活也不好找,就按日结工资结账。你放心,我们这次给你家摘光了再走。”任老头有些懵,眨了眨眼慢慢明白了,他表示和老婆商量一下,老婆是掌柜的。任老头把骂骂咧咧的老婆拉进了厨房,说那帮年轻女人不来了,嫌价格低。“那咋弄?”老婆瞅着两大锅馒头发愁了。任老头说就用这几个老年妇女干活,她们又不想走了,说就按日结工资算账。她们也不容易,60多岁了还出门挣钱,也可怜的。任老头老婆卸下了围裙,把手洗了洗,一手的椒油味,“我头晕的,我睡会儿,你带着她们去地里吧!”
摘花椒和三夏天抢收一样,每天都要起早贪黑的干,争分夺秒的干。这个时候的太阳最毒,气温最高,大中午也要站在地里蒸着,汗流浃背浑身热的刺挠,来点野风还好受点,一丝风也无时,都能听见太阳在空气里的燃烧声。一个个被晒的黑不溜秋的,他们的手不忍直视,在高温,汗水和椒油浸泡中成了乌鸡爪,又被椒刺伤的疤痕累累,疼的钻心。但这些黑农民和红红的花椒在一起是快乐的,他们有说有笑的,还有人唱歌。任老头也咧嘴乐着,他家的椒今天就彻底摘光了,整整20天,他和野人一样,不洗脸刷牙,不脱衣服睡觉,两个手指麻疼麻疼的,走路都打盹。
他的花椒有地方晒了,村里那些大红袍椒该卖的卖了,该贮存的存了,没人抢地方了。他把那二十几米的大彩条布铺了大半条巷道,从这头到那头说话要大声喊叫。花椒撒的很薄很均匀,他老婆拿根杨树条子来回走着,不让猪和鸡踩上了糟蹋。这样晒了两三天,花椒干透了。
可这时却没有了椒贩子,椒卖不成了。具体点是往年收他椒的椒贩子没来。兴旺家有两个椒贩子,可他不可能卖给他们,用他老婆的话讲宁倒进东沟都不卖给他们,凭啥让他们挣钱?和兴旺交往多年的人,能是好人吗?一定是奸商。
他两口子把椒装进洗净的蛇皮袋里,窑洞和厦房地上铺板,一块挨一块铺严,然后整整齐齐一袋挨一袋放好,横竖成行,就像站队列的士兵。椒多地方小,起了3排高,任老头伸手才能摸到顶。花椒籽也是好东西,能榨油吃,全装进了粮食瓮里,装了好几瓮,看着都攒劲。老婆在家晒着从粮食瓮里挖出来的玉米,有些出虫了,晒晒潮气,卖给养猪的那几户做饲料。椒卖不了,手上没钱花,卖几瓮玉米度饥荒。任老头骑着自行车到处跑,打听行情,打听哪里有椒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