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看书小说 > 都市小说 > 邻里之间 > 第11章 儿女的婚事

第11章 儿女的婚事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任老头在山上越跑越精神,他还去了后山几趟,没找到药材,扛了几截干木头回来。老婆骂他脑子有病了,就在前山好好待着,那么大的坡,一点一点排处挖。

    杏花带来了振奋人心的消息,村里那几个有钱人背着行李回来了,吃不住工地上的苦。听说工资一分没给,借城里老组长儿子的钱买的返乡票。任老头老婆听得心花怒放,叫杏花拿两个白萝卜过来,中午包水饺,给山上挖药的任老头补充营养。

    阳历6月份时,上山的人多了起来,青莲翘可以打了,药贩子天天来收。被无情寒流冻伤了椒树,憋着一口冤气的人们老少齐上阵,背着干粮驮着水,成群结队的涌入山里,原本被荒草淹没的山路重新踏了出来。任老头估摸有上千人,可山谷无穷无尽,到了坡上,谁也碰不见谁了。莲翘只有后山有,任老头这个时候像长了飞毛腿,光拣繁处摘,每天都跑几十里山路。他老婆也来了,身体笨重的跑不动,和杏花在人屁股后面捡剩下的。

    到玉米快成熟时,打莲翘的人们才停住了,大伙喜气洋洋,山里几乎掏空了,家家都有一笔不菲的收入。雨水旺,玉米也成了,秆壮穗大,地头到地尾,一片丰收的景象。任老头地多,他的庄稼又务弄的好,村里人知道今年他的收入是第一名。没有了经济作物,种粮食谁也算计不过他。更高兴的是放国庆假,儿子女儿都回来,一家人难得要团圆了。

    谁知道国庆假期村里有几对年轻人要举行婚礼,其中就有天龙。自己的儿女还没对象,任老头老婆气病了,躺在床上直喊心口疼。任老头叫来了村医,把了一会脉,说急火攻心了,开了些祛火消炎的药。临末还要打一管肌肉针,谁知五大三粗的老婆吓的哆嗦,死活不脱裤子。村医给任老头丢了个眼色,任老头便去扒老婆的裤子,老婆挣扎着不让,任老头照着她高撅的肥屁股就是两巴掌,她瘫软了。任老头狠劲扒下她的秋裤,黑的发亮的一大坨肉蹦出来了,针管的注射中老婆嘤嘤哭了,从小到大没打过针,铁疙瘩一个。村医走了好久,老婆还趴在炕头哭,任老头觉得她这刻才像女人,不由将她拉入怀里。

    “咱儿子能娶到媳妇不?”老婆难过道。

    “能!”任老头用手抚摸她肉嘟嘟的后背。

    “双凤是女孩,迟早都能嫁人。双龙年龄大了就没人跟了。”老婆擦着眼泪。

    十月一日那天,双龙和双凤拉着黑皮箱和红皮箱一前一后进了家门,任老头两口子打量着几年未见的儿女,就像看新奇的客人,从头瞅到脚,从脚瞅到头。儿子痩的像麻杆,染了一头红头发;女儿还是上学时的马尾辫,浑身饱满,脸化妆的像女电影明星。屋里早收拾干净了,粗布蓝红相间的单子,新棉花被子,荞麦皮枕头布放的整整齐齐。只是纸裱的天花顶有些年月了,除了落土还有老鼠在上面跑来跑去。

    女儿上了案板做饭,任老头老婆天天烧火。任老头带着儿子去自家的地里转着。碰见人了双喜礼貌热情,打着招呼发着烟,和道的很,跟小时候的赖皮样截然相反。无人时他就给任老头说外面的新鲜事,说自己每天多么的忙,两头不见天的忙。现在他是一家化妆品公司代销商。任老头听的云里雾里,可又说不出来毛病在哪里?双凤给他缴了一笔钱,没见儿子拿出一毛钱。

    任老头家门坎开始被媒人踏破了,都是为双凤的婚事来的。双凤躲在屋里不出来,双喜热情洋溢的招呼着客人。这些人八面玲珑,油嘴滑舌惯了,却在双喜面前失了风头,竟插不上一句话,全听双喜说了,走时还得买一套化妆品拿着。

    任老头两口子喜不自胜,求亲的人都家境不错,有的还有正式工作,比兴旺和民办教师的条件还好。天龙马上就结婚了,女儿应该死心了,年龄不小了,再不嫁人就没好人家了。

    可太监急皇上不急,双凤躲在屋里就不出来,问也不吭声,双喜说见天龙结婚可能受刺激了。那家开加油站的小伙子开着车亲自来了,说县城现在有两套房子,卡里还有存款,只要这门亲事成了,他比亲儿子还孝顺。任老头两口子兴的合不拢嘴,杀了只大肥母鸡让双凤中午炖了。小伙子一中午钻在厨房给双凤烧火,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小伙子上学时就崇拜双凤,听着她谈外面的世界更着迷了。任老头两口子暗暗高兴,女儿算有福气了,那家加油站可是远近闻名,生意好的不得了。

    小伙子三天两头来,每次都提大包小包的礼物。双凤还坐着他的车去了几次镇上,村里人羡慕的不行,这加油站老板可是全镇首富啊!兴旺两口子听说后心里踏实了,儿子大婚在即,千万再别出岔子了。自双凤回来后,儿子每天急躁不安,摔东西拉脸子,扬言要退婚。看双凤和那小伙子的热乎劲,儿子应该死心了。

    天龙结婚的那天双凤打扮的漂漂亮亮去吃席了,她买了一个金戒指送给了新娘,新娘也落落大方的回了礼。等着看热闹的人大失所望,原本想着双凤千里赶回,是为了大闹婚宴的,谁知道送祝福来了。

    双凤第二天就走了南方厂子。双喜没走,四处跑着销他的美容产品,任老头两口子一开始也给帮忙,后来没有成绩就忙手里的活了。今年玉米长势喜人,是个大丰收年,任老头攒着劲要好好还账了。老婆洗出来30多个蛇皮袋子,他搜集了一大堆木椽和木棍,可院子搭了一个晒玉米的架子。架子车轱辘的里外胎都是新的,彩条布又买了一大卷。看看准备的差不多了,就把四处跑的儿子喊回来,一家三口去了玉米地里掰苞谷棒。

    今年雨水旺,到处都是草木连天,任老头家的玉米地锄了4遍,杂草还是布成了地毯。早晨冰冷,得穿厚衣服,草丛里玉米秆上都是露水,裤袜全弄湿了;中午又热起来,扒下厚衣服,被太阳晒的口干舌燥,浑身刺痒。好在玉米秆上都挂着两个棒子,粗壮敦实,这让一家人喜上眉梢。任老头老婆干活既快又狠,一个人顶他们父子俩,她都掰到地头了,父子俩还在地中心。女人大声吼着男人们,任老头脚忙手乱了,儿子不慌不忙,一会直直腰,一会儿又坐着抽烟。他心情不好,脸上和胳膊上全是红道,皮肤太白嫩,被玉米秆的叶子刮了,辣疼辣疼的。雨水涝庄稼成了,兔子和田鼠也泛滥,无人时就糟蹋玉米,往窝里拖,所以得抢着收。

    晚上撂下碗任老头倒头就睡了,脸朝窑顶嘴半张着,用力的拽出很响的呼噜。儿子干活不顶用,扛玉米袋子,驾辕拉车的重活就靠任老头,他乏透了。老婆在院子里忙着拾玉米棒,这个边上要垒好,才能多放东西。

    老婆忙活完进来,任老头已经睡了一觉了。她又到儿子屋里叮嘱,不能老玩手机,要抓紧睡觉,明天还要早起呢。

    “这娃咋办呀?文不成武不就,养活自己都难,别说养活媳妇娃了。”任老头发牢骚。

    “胡说八道!自家的娃自己要有信心。杏花说她有个侄女,在村幼儿园教书,年龄耽搁了,没订婚,忙活完了让他们见一面。”任老头老婆道。

    “学历低啊?”任老头摇头晃脑。

    “放屁!你把日子过日塌了,条件好的女娃谁愿意来咱家?”老婆升起无名之火。

    谁知道玉米棒掰到一半时,双喜要去南方了,他说公司打电话叫他。这次任老头老婆没给儿子好脸色,“那不挣钱的公司去干嘛?这么多玉米棒掰完了再走。”双喜不高兴了,可他兜里没有多少钱,只得哭丧着脸拉着架子车去地里。他被晒的脸黑手黑脖子黑,走起路来像螃蟹,红头发也乱成了鸡窝,他第一次出这大的力气,浑身如同散了架。他后悔跑回来了,没有一点收获,出尽了洋相。

    过了霜降,农人们地里的玉米都掰光了,只剩下残缺不全的玉米秆在风中瑟瑟发抖。田鼠和野兔光明正大的出来觅食了,现在是它们的天下了。农家小院传来了欢声笑语,家家窑洞里冒出来了醇香的玉米糁子味。玉米都上了架,在秋高气爽的太阳底下泛光。任老头家的玉米棒堆的像小山,把院子挤满了,只剩下一尺宽的过道。

    任老头两口子买了2斤红糖,1包点心和20个油糕给杏花送了过去,让她跑路保媒。杏花推辞着不要,邻里邻居的帮个忙算啥?

    “这东西你要收,凡事心诚则灵。你不要礼物我还想要儿媳妇呢!”任老头老婆嗔怪。

    选了个黄道吉日,一大早杏花带着任老头父子俩去了娘家陈家沟。他们是顺着小路走去的,要翻3架沟。走大路远一半,就要骑自行车了,可双喜不会骑,这不能让女方家知道。出门时冷,多穿衣服了,翻沟就热了,脱了衣服又拿到了手上。一路经过好几个村子,自然风光各异,任老头无心欣赏,他心里不踏实。

    “你看一路上喜鹊叫个不停,肯定要成事。”杏花安慰。

    任老头心情宽松了点,他放眼路旁草木枯黄的庄稼地,心里评估着哪块产量高?哪块产量低?哪家人勤快?哪家人懒散?双喜没心没肺的在后面嗑葵花籽,这是他从田鼠窝里挖出来的,任老头无奈的叹口气。

    相亲会在杏花以前的闺房里进行,姑娘个头不高,白白胖胖,一大双眼睛清澈见底。双喜的小眼睛此刻显得不合时宜,有煞风景了。一个是老师,一个是推销员,两个人都能言善辩,不知道谁给谁上课呢?闲人们坐在杏花父母的屋里等着,任老头拘谨的很,眼神闪忽不定,不知道怎么坐着合适?谈话两个小时了,两个人还没出来的意思。杏花偷偷听了几次,有大笑声,有争吵声,让人莫名其妙。

    最后是姑娘的妈妈来了,在窗台下面咳嗽着,两个人的谈话才结束了。姑娘满脸笑容的出来了,胖嘟嘟的手紧攥着200元。双喜一直没出来,不知道在里面干嘛?

    直到吃中午饭时,双喜夹着一块蓝布才出来了,一脸愁容。大家糊涂了,这是唱的哪一出?杏花忙问咋回事?双喜叹口气,“啥都谈妥了,就是县城里必须买房!”任老头脑袋“嗡”的一声大了,夹菜的右手不由自主的哆嗦着,一块豆腐硬是夹不起来。

    杏花“啪”的一声扔了盛饭勺子,“这不是胡来吗?”

    “心里没毛病30岁还能不嫁人?”杏花妈撇撇嘴。

    任老头声音颤抖道:“人家提的条件合理呢,现在兴这个。只怪我太穷了。”

    杏花那天没回去,她要给她妈炕上换床单换被套,还要给她妈剪头发搓澡。任老头和儿子沿小路回去了,一路上父子俩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谁也不说话。翻过第一架沟时,忽然刮起了大风,父子俩被吹歪了身子,吹眯了眼睛,地里的苞谷壳漫天飞舞,时不时磕到他们脸上。任老头佝偻起腰,缩紧脖子奋力赶路,儿子双喜渐渐被扔到后面了。

    任老头一连几天闭门不出,他在筹谋。他老爹死时留下个红木躺椅,每次被困难逼的无计可施无路可走时他就躺在上面了。他老婆这个时候最懂事,热茶泼好,水烟壶换了清水伺候着,当日下三竿时办法就会出来了。可这次看来悬,他躺了三天了没有一点头绪。老婆急的转圈圈,不停用抹布在厨房擦来擦去,那些案板瓦罐明晃晃的耀的人眼花。儿子双喜睡在厦房里不起来,不停打电话,听声音就是和那位胖女孩说话。村里人罕见的没嘲讽和奚落,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还懂。女方要求城里买房他们以前听过,没想到真的来临小村里了。城里买房的就兴旺一家,一半的农户还没有盖新房呢。

    儿子和胖女孩的卿卿我我看的任老头心酸,他决心豁出老脸不要了,去恳求别人帮忙。他洗了头刮了脸,换上女儿买的灰色西装出门了,他从亲戚朋友一家家开始借钱,尽管旧账还没清完,但这次是给儿子娶媳妇,他相信他们还是会帮忙的。

    “好事,好事!”亲戚朋友都给他道喜了,可谈到借钱时便一个个沉默了,有的开始哭穷,说今年椒园赔钱了,不知道咋活呢?有的翻箱倒柜半天,打发他个一百二百的。这样折腾了20多天,他骑破了一个自行车前里胎,头发脏了胡子拉碴了,新西服让烟烧了两个洞,借到手2000元,该求的人求遍了,该跑的路跑完了。

    胖女孩开始电话里和双喜吵架了,她不信他手里没钱?认为双喜拿婚姻当儿戏,不把她放在心上。任老头叹气摇头的出门了,儿子没本事又好脸面,给胖女孩吹嘘他是公司的业务经理,能上天入地,每天给公司赚的钱流的“哗哗”响。现在说没钱,女孩信吗?两个人天天吵,无休无止的闹,扰的四邻不安。

    “这没结婚都吵翻天?结婚了还不天天打架?”兴旺在西墙根忍不住喊道。

    “叫唤啥呢?有你的球事?”双喜大怒。

    “你真真嘴贱,活该挨骂!”民办教师用眼瞪着自己的男人。

    兴旺脸厚,无动于衷,依然贴着墙根听两个人在电话里吵啥?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