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心魄
“真人，多亏了你，我才能平安的回来，来，我敬你一杯。”禄超在菜肴酒水端上桌的第一时刻举起杯子，他满脸笑容，意气风发。
他的心情可以理解，总算脱离了风餐露宿的生活，重新回到了阿玛的身边，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黄小二微笑着端起杯子一饮而尽，他对这个富家子弟的看法有了很大改观，一路走来两人相处许久，他知道禄超的心眼并不坏，只是有些纨绔。
这年头的八旗子弟不说鱼肉百姓、横行霸道，但也相差不多，他们大多视平民百姓的性命于无物，任取任夺。
反观禄超，他还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在村庄中他还拜祭了大娘，不说嫉恶如仇，至少做人基本的良知还是有的。
“真人好酒量，请再饮一杯。”巴山替黄小二斟满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这对父子轮番上阵，看架势是要把他灌醉，可惜的是他们如果真有这种想法，算盘注定打空。
黄小二是何许人也？紫气境界的真人，寻常酒水根本不能将他灌醉，哪怕是微醺恐怕也是不能。
“我这次前来实在是有事相求。”他喝过酒后，终究是开口了。
“哦？真人有何事情？但说无妨。”巴山使了一个眼色，屏蔽左右，护卫们都是心灵手巧的人儿，见到这哪能反应不过来，顷刻间大厅内便只剩下了三人。
黄小二没有立刻作答，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鸭肉，这是腌制过的鸭子，入口微咸，肉质倒是细嫩，咀嚼一下肉香味十足。
放下筷子以后，他说道，“我想将军应该知道我在京城的事情。”
此言一出，巴山立刻警觉起来，他当然知道黄小二在北京闹出的动静，追杀蒙古第一勇士亚图，与北铁手赵彦在青楼大战，说是搅了个天翻地覆也不为过。
只是他不知道眼下为什么要提这个事情，“真人，我略有耳闻，但不知其中细节。”
黄小二点点头，说道，“我追杀亚图无果，他被赵彦所救，我此番来此是听闻亚图可能在清军之中与吴三桂交战。”
事实上，他这话已经说的很透彻，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明白话里的意思。
可说到底，巴山和亚图算是同一阵营，都是为清廷效力，黄小二明显就是想知道亚图的行踪，如果他说出来，这岂不是变相的卖队友吗？
略一斟酌之下，巴山的额头被挤出了几道皱纹，他在思索该如何回答，以及衡量其中的利弊。
片刻过后，他像是终于想通了，咬紧牙关说道，“真人，亚图确实就在湖南，而且我知道他现在何处。”
“哦？”黄小二闻言先是一喜，转瞬之间又摆出一副平静如水的神态，实则他的心中在狂喜，但不能喜形于色表现出来。
巴山先是站起身关上了大厅的门窗，随后东张西望看了看外面，确定没有外人以后他又坐了下来，“真人，亚图是安亲王岳乐的手下，眼下正在长沙与叛军对峙。”
黄小二听到这番话，心中暗道可惜，如果早些知道这个消息，他就直接杀往长沙去了，哪里还会跑到永兴来。
他刚入湖南之时正在株洲，向北紧邻的就是长沙，真是错过了好时机啊，平白损耗这许多功夫。
“将军可知北铁手赵彦是否也在长沙？”转念思考，黄小二想到了最关键的一点。
如果赵彦也在长沙的话，事情就难办了，他对付一个亚图尚且需要用尽全力，再加上赵彦恐怕并非敌手。
巴山想了想，回答道，“这我并不知道，但赵彦是安亲王手下第一高手，想必应该是在他身边的。”
如此一来，倒是真的成了棘手之事，黄小二沉眉思索，没过多久莞尔一笑，时过境迁，他经历了许多事情之后，现在的心态有了很大的改变。
虽千万人吾往矣！
他的目标是一贯且明确的，哪怕前方有再大的艰难险阻，他也一定要去完成，别说是北铁手赵彦，就算东南西北各大高手聚齐了，也无法改变他的初心。
“我有一事不明，为何将军屡次助我？”黄小二终于问出了心中的困惑。
巴山闻言轻轻一笑，说道，“世人皆知白眸之名，如雷贯耳，曾经我见识过令师傅，也就是李真人的风采，当真是天人之姿，无与伦比，一直以来都心生向往，虽然我知道我是个满族人，估计会让真人不喜，但我是真心结交，天地可鉴，日月为证。”
黄小二微微颔首，他不太能辨认巴山言语的真假，这个老江湖笑的憨态可掬，内心是什么想法无法从外表看出来。
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相处多年的朋友尚且看不出深浅，何况仅仅数面之缘的陌生人呢？
不过说到底，这个位高权重的江宁将军确实没有做过什么与他为难的事情，哪怕吹毛求疵，也抓不住对方的缺点。
其实，黄小二并不想与巴山深交，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他，都会想起荣烟披着红盖头拜堂成亲的模样。
虽然他知道荣烟之死与巴山并无多大关系，完全是荣烟父亲从中作梗导致的悲惨结局，可他的心里总是像有一块疙瘩，如眼前笼罩的迷雾，挥之不去。
他和她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是朋友吗？好像比这深一些，是恋人吗？却又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黄小二眼神呆滞，他陷入了久久的回忆之中，无法自拔。
“真人，请饮酒。”禄超端起酒杯说道。
听到说话声，他才回过神来，“请。”
些许酒量，一饮而尽，舌苔上轻点水珠，浓烈的酒香在味蕾上迸发，绵远悠长，有一股炙热的火气穿过喉咙直达天灵，眼神清明，怅然若失。
酒不醉人人自醉，往日的画面如同碎片呈现在脑海之中，却又转瞬即逝，就像无限美好的夕阳，总有落寞的一刻。
作为紫气真人的黄小二是不会喝醉的，可是今天不知道的，他感觉到了微醺。
原来是这种感觉？脸颊微红的他眼神迷离，白色的眸子散发着幽幽白光，在夜晚仿佛是夜明珠，摄人心魄，叫人不寒而栗。